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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剧爱情第7部分阅读

后再加以放大的黑白照片,那张照片中的人物是他,九年多以前的他,有张青春年轻脸庞却略显忧郁的他,曾被裴烟如夹在一本‘漱玉词’中长达九年的他。

    如他所见,照片被翻拍放大过了,照片左下角的空白地带还有几行她细小娟秀的字迹:

    你——是座迷宫吧?

    一条条崎岖的路,

    一排排陌生的巷,

    我该怎么走,

    才能走向通往你心灵的道路?

    凝视那几行字良久良久,扬之的心是真正被撼动了。在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她为什么会如此姑息、宽贷他的无情,因为她是真正投注了所有的心灵在爱著他,而他也是在这一刻才明了,他是多么辜负又多么不配拥有她的爱!

    他感觉手中的离婚证书与照片,是那么的沉甸,沉甸到让他几乎抬不起臂膀使力关上抽屉。

    他终究还是合上抽屉了,但他没有把那张照片归位,而是把它夹带在离婚证书下面,转身坐回床畔。

    她正一脸严肃与谨慎的察看他的表情,在无法读出他的想法时,她略显忧愁的递了她刚写下的话至他眼前:“这份礼物早就该拿给你了,你知道,你只需要在那上面加签个名字就生效了。”她顿了一下,落寞的朝他一笑,接著写:“我想,你应当会很喜欢这份赠别礼物!”

    “谢谢你的细心,你的礼物,我暂时收下。”扬之言不由衷的道谢,却专心之至的盯著她那有点润湿的眼睛及线条美丽却有脱水现象的嘴唇。这时,几个疑问突然窜进他的脑海!

    那夜,他喝醉酒侵犯她的那夜,他究竟有没有碰过她的唇?吻她究竟是什么滋味?那和吻美奈子的感觉可能相同吗?

    扬之的好奇心与想像力被推向高峰,他的大脑警告他必须排除这种遐想,他的心却跃跃欲试。他冲动的执笔又写:“我还有不请之请,想跟你要求另外两样礼物。”

    “什么礼物?”烟如愣愣的注视著他若有所思的脸孔。

    “第一样是这个!”他由离婚书底下抽出照片,扬了扬。

    看见照片时,她的脸色丕变,她像握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似的雪白著脸,慌乱的,多此一举的解释著:“这张照片并没有任何含意,它——只是一个纪念品!”

    “正因为知道它是个纪念品,所以我想保留它,你愿意把它送给我做纪念吗?”扬之顺水推舟的问。

    咬咬唇,她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并接著问:“你还想拥有什么礼物?”

    “也是一样纪念品。”扬之渴望的盯著她的唇,犹豫的写著:“我想要一个吻,一个纪念之吻。”

    纪念之吻?他是不是在逗她?他大概是以戏弄她为乐吧?这个念头害烟如差点把眼泪逼出眼眶,她痛恨自己的无用,更痛恨自己不知该怎么反击他!她抬起罩著凉雾的眼睛想闪避他的可能带著戏谑的脸孔,但她却躲无可躲的碰撞上了他那真挚、肃穆还带著柔情的眼神,那眼神,令她觉得陷溺、沉沦、陶醉,不想自救;那眼神,让她反过来鼓噪自己的心,要求自己给他一个吻,一个纪念之吻!

    他们有过真实的肉体关系,却独独缺少一个真实、没有酒精作祟的吻,不可否认,她曾经黯然不已。她消极的想,也许这个‘纪念之吻’会是她和她孩子的爸爸唯一一次不曾勉强,心甘情愿的吻吧!

    这想法让人忧伤,却是她不想放弃的机会,她好想念他的气息,她好想念他灼热的唇熨贴在她唇上的滋味,她更想知道,他没有喝醉时的吻又是什么样子?

    于是,她的心鼓舞著她的行为,她静静的合上眼脸仰头向他,等待他的男性气息来填充她的嗅觉感官。

    扬之也确实没有辜负了眼前的机会,他的唇起先只试探性的印在她的颊上,在烟如失望的以为他只想点到为止而想睁开眼睛、掉开头去时,他才紧紧托住她的头,柔软冰凉的唇由她的颊滑至她的唇角,然后静止在她的唇上。

    她感觉出今日的吻和昔日的吻有何不同了?那天,他的唇压迫灼热,今天他的唇柔软冷静,而他的太过冷静最终还是迫使她惊慌得张开睫毛盯著他近到与她鼻息相通的俊逸脸庞,她开始怀疑自己大概有口臭或什么的,因为她刚刚才吐了一大堆,在这种理应浪漫的时刻想到这么杀风景的事,她也不愿。但他的确是让这个吻停顿悬宕了太久,久到她能从他灿亮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瘦弱憔悴,苍白萎靡。

    自惭形秽的,她想由他的掌握中挣脱,想由他的嘴边抽离开,但他却更使力的托住她的头,拢住她的颊并合上眼,他探出舌头,用一种令她错愕的方式在她唇瓣上描摩,然后他轻撬她的牙关,更以一种不慌不忙的姿态探入她的口中。

    这个纪念品确实很独一无二,扬之感觉自己并不讨厌,甚至还相当喜欢这个富有冒险性的吻!她身上有袭人的玫瑰清香,她的唇内滋味恬淡美妙,亲吻她的感觉和亲吻美奈子截然不同,美奈子的吻积极主动,热情似火;她的吻却沉静试探,情柔如水。

    他们的吻结束于两个人都快不能呼吸时。

    他松开她时,她的脸上已稍微恢复血色,她的眼睛羞赧得跳过他微带探询的眼光,腼腆的再次停伫在窗外那几棵美丽摇曳的南洋樱上。

    经历这个吻之后,扬之差点无法分析自己的心情了,他心惊又无限困扰的感觉到,他对裴烟如的感情根本不似他所想像的单纯或淡薄。他也开始假想,如果他在过去九年里有机会能和她事先相处,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变上美奈子。

    是命运的拨弄吧?她不也说过‘爱是需要相处’的吗?命运却安排她由一个‘先到者’变成‘迟到者’了。

    而今晚,他来的原先目的是想替裴烟如腹里的孩子找到一条‘出路’的,结果她坚决的选择留下孩子,同时也丢给了他一个抉择的义务。他怀疑在这种状况下,他还能一走了之?毕竟,她怀的即将产下的是他夏扬之的骨肉。

    如裴烟如所言,‘人生充满了困难的选择’,而他的选择是谁也无法替代他做。只是在做下选择之前,他依然必须给自己紊乱的情绪一点缓冲时间。他突然急于走出这个让他无法理性思考的房间,急于跳出裴烟如编织的柔情之网。

    刚才,他急于找到裴烟如,这一刻,他又急于逃离她,这也算是一种奇怪的矛盾吧?扬之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烦乱,他站起身来,用很简单的手语比著:“你累了,休息一下吧!”便收拾起她给他的所有礼物与纪念品——包括那个吻,迅疾的退出她的房间,如来时那般突兀。

    目送他退出房间的烟如,只看见他脸上的烦乱与不耐。她想,他大概连吻她都感觉勉强与厌恶吧?可是,他为什么又主动要求这个吻呢?她想,自己大概乏味无趣到连免费送人家一个吻当‘纪念品’,人家都会嫌累赘吧?

    满怀寂寞与疼痛,她悲哀的把眼光再次掉回窗外的南洋樱上。她无意义的揣想著,夏天即将来临,阿里山上的花季应该早结束了吧?樱花应该也谢了吧?她想到,今年是她陪著扬之走过春天,赏过樱花,那来年呢?陪在他身畔的大概是伊藤美奈子吧?去年、前年、前前年呢?他是不是也在伊藤的陪伴下走过春天,赏过樱花的呢?

    她感觉自己是愈来愈怀恨老天爷的厚此薄彼了!九年不分寒暑的等待,她和扬之能共有的就只有这么一个春天,而伊藤美奈子却能和扬之拥有之前及往后的所有春天!

    她多想向老天爷呐喊嘶吼出她内心的不平啊!可悲的是她连呐喊嘶吼的力量都没有,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她是个听障者。

    或许,她注定只能做个永远躲在角落,掩面偷偷哭泣的女人罢了,而夏扬之——她九年来所等待与梦想的人——永远、永远地无法听见她为他哭泣的声音。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与自我争战,夏扬之终于决定继续留在台湾,留在裴家。

    没有太出乎意料,连著几日他的心情一直像只被缰绳及马鞍勒住的野马般,处于一种不安定、不甘心又莫可奈何的挣扎状态中。历经几日的天人交战,他终于为自己的良知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他决定暂时留下来,留到裴烟如顺利产下孩子为止。

    他无法预估在裴烟如生下孩子之后,会不会横生什么枝节来阻碍他回日本和美奈子团聚,但眼前的他算是湿手沾上面粉——甩也甩不掉了,谁让他又正巧是个妇产科医师呢!除了他,还有谁更适合扮演裴烟如和她腹中孩子守护神的角色?

    于是,他暂时把烟如交给他的那张离婚证书束之高阁,当他用很镇静的语气向岳父裴怀石及母亲倪秀庸宣布这个决定时,裴怀石对他的决定完全不置一词,母亲却是泪水与微笑夹杂,连连点头欣慰的称好。

    他并没有很明白的对烟如提起他暂时不回日本的决定,但也绝口不再提起离开裴家的事。在数过他理应离开裴家的日期而他仍按兵不动时,烟如感觉莫名的惊喜与痛苦;喜的是他若在裴家多留几日——不论几日,她就能多看他几日。苦的是,她又得时时忐忑于他随时可能宣布离开裴家的情绪中。她可怜自己的执迷不悟,可是她无法不执迷不悟,她甚至于连追问他打算何时离开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她根本是希望他永远不要离开。

    日子就这样匆匆过了三个月。

    烟如由起先的害喜到不再害喜,到稍稍能看见腹部,都是在扬之细心的诊断及调养下度过。

    每个人都可以明显的看到一个奇迹,烟加的脸颊逐渐丰腴,面色转为红润,本就十分善体人意的她是愈来愈美丽可人了,尤其她那双灵动慧黠的美眸,更是时常闪烁著迷人的莹盈光彩,而她唇色灿然的笑则可以融化冰山。

    当她去医院让扬之做产检时,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么个笑靥迎人的可人儿是个不能言不能语的听障者。而知道真相之后,每个人多少会有点惋惜,但每个人还是会不自觉的浸滛于她的微笑中。

    医院中几个和裴家有渊源的父执辈医生及几个和烟如有过接触的护士们都清楚的看见烟如的改变,除了颜医师之外,对一切内幕并不清楚的他们除了感叹爱情力量的伟大之外,也对这对璧人寄予最深刻的祝福!

    扬之就是时常在这种恭喜他要当爸爸的祝福声中,有口难言,哼哈以对。不过,别人的祝福他也并非全然无动于衷,那些祝贺之词听久了,很奇怪,他就自然而然有股快当父亲的喜悦与激动。而他更困惑的是,他几乎快要不能否认裴烟如的外在改变一直在不知不觉中吸引著他。偶尔他会惊觉自己的眼光正在追随著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不知从何时起,她在他眼中不再是个无足轻重,他一心想放弃的女人了!

    当然,他看见的不只她的外在改变,连著几个月的相处,他对她的心灵性巧、冰雪聪明更加印象深刻了。

    在他最初的想像中,他一直把她当成是她父亲裴怀石培植在温室里一朵待价而沽的花朵,可是她绝对超出了他的想像。某些方面,她或许曾受她父亲的影响,但扬之发觉她在面对自己所应承担的事情时,都有她很独立自主的思考模式,至于她个人修为中的不矜不躁,是连扬之这个妇产科医生都自叹弗如的。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他很惊讶的发现她已经剪断了他许多防线,而她也莫名其妙的沉醉在这波相知相惜的喜悦中。

    最近几个星期以来,学习能力颇强的扬之已能用手语很流利的和她交谈。时常,在扬之吃过早餐上班前或下班吃过晚饭后的时光,他们会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散步到裴家外缘那片长满了紫色土丁桂与黄花酢酱草的坡地,两人在那里或站或坐,自然而然的交换一些能更靠近彼此心灵的事物。

    偶尔,扬之也会有想要控制这种心灵与感情放纵的时刻,尤其当他收到出高原希介代转来的美奈子信件时,一股背叛了美奈子的心虚就会无缘无故的掠过心头。只是裴烟如的确是个令人无法抗拒的女人,她那愈来愈真挚纯美的娇憨笑容及心细如丝的举动,无形的在牵引感动著他的思绪与灵魂。

    就拿某个早上来说好了。

    这天扬之起了个大清早,万里无云的洁净天气让他兴起了提早上山坡散步的兴致,他原以为裴烟如不可能这么早起,但当他上到那片广袤的斜坡土时,他却惊讶得发觉有人比他早到,早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裴烟如!

    她的行为有点怪异,他看见她抱著已经微凸的腹部,姿势颇笨拙不雅的蹲在露湿的草地上,她神情专注的瞪大眼睛在一大片紫紫黄黄的土丁桂和酢酱草间梭巡,她那头乱云似的长鬈发只用了条手帕在身后系住,偶尔还会有几绺不听话的发丝垂到她额前遮住她的视线,这时她就会孩子气的用手背把它往后一拨一甩,顺便黏附一些因摸弄那些小花朵而附在手上的湿泥在颊上,那让她看起来像个独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女孩。

    扬之起先只是好玩的,安静的观看她孩子气的行为,直到他感觉她瞪著草地瞪得快像只凸眼蟹时,他才记起自己或许可以自告奋勇的帮她。

    当他正卧举步过去追问她在找些什么时,她却倏的由草地上跳了起来,拉著裙摆旁若无人、兴高采烈的转圈子。在瞥见一旁的观众时,她意识到自己行为的稚气,羞赧的走到他跟前,仍是难掩一脸喜悦的兜起他的手,献宝似的放了一样东西在他的掌心。

    那是一片带点泥巴的酢酱草,但扬之无法明白这件看来其貌不扬的酢酱草叶为什么能引起她那么大的兴奋?他看看酢酱草,再看看她,露出一脸不解。

    她手唇语并用的解释道:“据说,有四枚小型叶瓣的酢酱草是一种幸运的象征,因此人们又称它为‘幸运草’,你手上拿的是我今早获得的唯一成果,这是难得的好运气,不是常常能碰到的喔!从现在开始,它是你的了,愿它佑你保有恒久的幸运!”

    那一刹那,柔情和愧疚几乎要淹没他了!那一刹那,他终于明白她这么早就来到这片草地上,就是为了替他寻得一片‘幸运’!

    姑且不论是不是握有这片叶瓣就真能获得幸运,但她对他的心意,几乎要击溃他对她最后的一点点防御了。他很虔敬慎重的把那片‘幸运草’暂时夹入皮夹的透明里层,为了冲淡流动在两人之间太过严肃的空气,他戏谑的比画著:“我又多一项纪念品了!”

    当时,她只是微笑,美目中却瞬间没入了一片阴霾,这让扬之差点想砍了自己多事的双手。他猜想,她大概回想到他们在她房里时,她送给他的几项不怎么令人怀念的纪念品了,那其中还包括了一张离婚证书。

    她那黯然落寞的表情,令他产生想拥她入怀安慰的冲动,但一思及放在夹克口袋中那封美奈子的来信,他又不免握紧双拳克制。他能做到最体贴的地步,也只是轻扶著她的双肩,让她稍微舒适的落坐于一块横亘于草地的枯木上。

    夫妻做到这种地步,感觉实在分外荒谬可笑!她一直在给他礼物,包括情感,但他却不得不推却。而在那一刻他唯一能想到的回馈方法也是送她礼物,但却不包括她渴望获得的情感。

    就在一片矛盾中,他试著问她如果有机会收到礼物,她最想要的会是什么礼物?

    微侧著头,她优雅的坐在枯干上沉吟许久才表达道:“在裴家,我从不曾缺乏过什么,但如果坚持要我说出一项最想要的礼物,我倒是有一样从小到大就渴望获得却至今无缘获得的礼物——一首‘交响诗’!”

    交响诗?很不可思议的回答,这个答案让扬之满头雾水,他听过交响乐,也看过诗,但却不知交响诗为何物?

    扬之一脸问号的向烟如提出他的疑问,她仍是一脸腼腆的微笑解释著:“每个人都知道,音乐与诗是人类心灵的两大飨宴。可能还有些人会觉得它们听多了,看多了很平淡无奇。但对我这个自小到大就不曾听过任何声音的人而言,诗就成了很容易的心灵寄托,但交响诗却成了我可望不可即的一部分!当然,我是可以由书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