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重整山河 > 重整山河第19部分阅读

重整山河第19部分阅读

    是这样。他记得,他晕倒前遇到的最后一人,乃是张凛,既然有张凛的接应,那么要逃走应是很容易的;再者说来,如果真是托克托抓了自己,定会用铁链把自己栓好,搜掉身上武器,置于囚牢之内,而现在,自己身上既无枷锁,而且匕首仍在怀内——从这些细节推断,应不是托克托抓了自己。

    那么,自己这是在哪里呢?

    心中略感诧异的莫降并未着急坐起来,而是将呼吸调匀,平心静气,凝神聆听。

    终于,一个极有特点、迈起步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被他捕捉到,他点了点头,而后才放心的站起身来,向那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开口走去。

    开口之下,并没有放置木梯,所以莫降只好仰头,对外面喊了一句:“文跛子,我醒了!”

    却是没人回应,莫降等了片刻,眉头一皱刚要再喊,却看到堵住开口的木板“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文逸的脑袋探了进来,不等莫降再说话,他便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莫降噤声——做完这个奇怪的动作,文逸很快就将脑袋抽了出去,又轻轻将木板盖好。

    莫降见状,心中疑惑,却又不敢再发出声音,他与文逸关系极好,知道文逸绝不会害他,此时只能屏息凝神,继续做个旁听者。

    很快,莫降利用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另外一个声音。

    莫降认得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神秘非常的黑左马。

    仔细听来,便发现那黑左马距离文逸所站之地,似有一些距离,所以声音也有些模糊,莫降依稀辨认出“黑左车,可疑,逃离,南下,接受审查”等有限几个词语——但有这几个词语已经足够,莫降已经据此推断出黑左马的言语内容——黑左马无非是说他身份可疑,从相府逃脱极有可能是托克托的计谋,为证明他的清白,他应该主动回到诸子之盟总坛,接受严格的审查……

    这时,只听文逸回应道:“你说的极是!等哪天我再见到黑左车,一定劝他自缚手脚,让他认识到自身错误,再回总坛负荆请罪!”

    紧接着,黑左马又说了一句话,但莫降却没能听清。

    而文逸则很快应道:“这你可冤枉我了啊!我怎么可能窝藏那家伙,他害的我已经够惨的了,若不是因为那家伙把张凛招来,我怎么会被朝廷的人盯上?唉,不瞒你说,我已经被人追踪了好几天了,出摊都不得安生,收入直线下降,生活也越来越拮据,我已经好几天没喝过酒了……”

    “你说……被……追踪?”黑左马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进莫降的耳朵。

    “对啊!被追踪!”文逸的声音则是多了几分神秘和谨慎,“自从闯宫之后,跟着我的尾巴就没断过——我这破房子,被那么多人照顾,还是头一次……”

    之后,就再也没有黑左马的声音传来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那块堵着洞口的木板才再一次被人掀开,文逸并未让莫降上去,而是直接跳了下来,偏偏一落地又摔倒了,差点砸中莫降。

    文逸刚跳进地窖,莫降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想来这家伙今天肯定喝了不少,看来他对黑左马说的那句“好几天没喝酒”是信口胡说的了——仔细想想,这家伙方才敷衍黑左马那几句,岂有一句是真的……

    “我怎么会在你这里?”这是莫降开口的第一句话。

    熟料,却见文逸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道:“我怎么知道?前几日夜里我睡的正香,你就被人从院外丢了进来,当时我看你血肉模糊,还以为死了——要不是你说了句胡话,我都准备刨个坑把你埋了……”

    “等等!”莫降一脸冷汗的摆手道:“你说我是被人丢进来的?!还是前几日的事?今天是什么日子?”

    “哎呦,大侠,您不是睡得太久,睡糊涂了吧?”文逸说着,就要用手去探莫降的额头。

    莫降急忙躲开,虽然他身上衣衫已换,说不定浑身上下早就被这跛子摸了个遍,可这个时候,他还哪有心思跟文逸胡闹,只是问道:“文跛子,告诉我我究竟睡了多久,这又是哪里?”

    “完了完了,看来你不是睡糊涂了,而是患了失忆症。”文逸说着,打个酒嗝,忽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患了失忆症也是好的,我看过不少奇闻怪谈的杂书,书上说,凡是患过失忆症的,凡是一觉醒来问‘今夕是何年’的,十有七八都是被神仙附体了,附体之后可就厉害了,读起书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打起仗来战无不胜、所向睥睨;而且还会造些稀奇古怪偏偏又异常厉害的物事……”

    “文跛子,休要再发癫了,那黑左马早已走了,而且你这房子也没有人盯梢——你装疯卖傻给谁看?”莫降正色道。

    “就是等你这句话。”文逸一副“你不早说”的表情,而后也收敛笑意道,“今日已经是至乾五年八月十三,你这一觉,睡了三天还多!”

    “竟然有这么久?”莫降说着,摸摸下颚,心道文逸说的果然不错,胡茬都有些扎手了。

    “这几日,外面可不平静啊……”

    莫降点点头,示意文逸继续说下去,随着文逸的叙述,莫降才知道,他亲自设计的逃生奇迹,竟给暮气霭霭的大都城造成了那般巨大的震动:

    张凛夜袭相府,重伤马札儿台,虽然命是保住了,但重伤的老丞相显然再难承担统领百官的重任;于是,新的左右丞相很快上任——然而,新任丞相的最终人选,却出乎绝大多数人的预料——中书左丞相别儿怯不花擢任右丞相,顶替了马札儿台;新任左丞相,乃是修史有功的铁木儿塔识!

    人们最诧异的就是,封相呼声极高的托克托竟然功亏一篑!

    甚至有传闻说,妥懽帖睦尔早写好了任命托克托为相的诏书,但因为相府大乱一事,竟然将那诏书当着众位臣子的面烧成了灰烬!新任左丞相铁木儿塔识尚算个正直之人,奏问皇帝为何突然更改任命,右丞相别儿怯不花一脸阴鸷道:“马札儿台私自调用怯薛军,意图谋反!托克托身为其子,难辞其咎,如此大j大恶之人,怎能为相?!”于是铁木儿塔识便不再问了,因为托克托封相失败的原因,已经显而易见。

    众所周知,怯薛军乃是大都城内最精锐的镇戍卫队,也是由皇帝亲自指挥的卫队——派遣怯薛进驻相府,只能是皇帝的旨意——然而,皇帝陛下派遣怯薛去保护马札儿台,竟然失败了!那张凛重伤了马札儿台且不说,就说怯薛军死伤惨重的结果,简直是当众抽了妥懽帖睦尔的耳光!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给怯薛军造成最大伤亡的,竟然是三间倒塌的房屋!怯薛军被砸死一事,揭掉了遮挡黄金帝国军备松懈、军队腐败、战斗力下降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打破了怯薛军“人间无敌”的神话!这让皇帝陛下如何能接受?!即便黄金帝国军队腐败严重、战斗力严重下降是个不争的事实,即便派遣怯薛军送死的命令是皇帝陛下亲自下达,但是皇帝却不打算亲自承担这个责任——马札儿台父子,非常不幸的成为了替罪羔羊。

    很快,皇帝再传严逾,放逐马札儿台,戍边西宁州!托克托的枢密副使职位虽然保留,但也要随父戍边——可以说,一夜之间,托克托的命运,从云端直坠深渊。

    虽然皇帝陛下严惩了马札儿台夫子,但朝中有识之士还是担忧——隐藏在相府大乱之后的可怕真相,黄金帝国军队堕落腐败的事实,是贬黜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么?于是,有人上书:“请求彻查此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认真反思教训,避免类似情况再次发生;倘若一味的遮掩,只会让黄金帝国的腐朽日渐加深……”然而,皇帝的回应却是:“再言此事者,于马札儿台同罪论处!”

    皇帝陛下的严令,生生给这次注定写入史册的“相府奴隶叛变事件”划上了句号,仅仅三天,朝廷上下,再无人谈论此事——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至少,表面上,大都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文逸所述内容,大都在莫降的预料之内,可直到文逸说完,莫降也没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于是问道:“明明是我闯下这么大的祸,为何你所说的故事却好似与我无关?”

    “表面之上,确实如此。”文逸点点头道:“可也不排除十三羽翼正暗中追查你的下落,尤其是托克托,你害他那么惨,他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莫降慨然一叹道:“他不甘心又怎么样?有那样一个昏君在位,托克托注定怀才难遇!”

    “千万不要小看了妥懽帖睦尔。”文逸则道:“虽然这位木匠皇帝难称一世枭雄,但他却比任何一位先辈,都贪恋手中皇权。表面之上,托克托这次败在了你的手里,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托克托在相权皇权相争一事上,忤逆了妥懽帖睦尔,这次相府事件,不过是二人矛盾爆发的借口罢了——也就是说,这次你能成功,关键就在于时机把握的极好……”

    “说到这里,还真得感谢徐狂客给我送来的情报。”莫降点点头道:“若不是知道托克托和妥懽帖睦尔的矛盾不可调和,我还真没有魄力在此时反出相府——毕竟,十三羽翼威胁未除,而诸子之盟也对我起疑,所有的情况,都对我不利——可是如果不趁此机会重创托克托,真的让他坐上相位的话,这神州大地上的腥膻之气,只会飘荡更久……”

    “驱除鞑虏,重整汉人河山一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文逸十分认同莫降的看法,可也不想莫降因为这一次暂时的胜利骄傲,于是将眼下莫降面临的最大难题讲明,“这一次,你虽然胜了,但却不是完胜——毕竟,托克托已经成功离间了你和诸子之盟的关系,你可知道,托克托随父戍边,是他自请的?”

    “他自请的?”莫降闻言一愣,不过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如今托克托在大都城内声威一落千丈,而朝堂对手则气焰正盛,强留在大都城内,也是难有作为,还不如自请戍边,积蓄力量——而且,自请戍边也能起到迷惑诸子之盟的效果。倘若这件事是发生在莫降闯宫之前,那么逼走托克托、扰乱大乾朝朝廷,对莫降来说绝对是大功一件,可仅仅是因为个时间差,仅仅是因为托克托事先放出的谣言,莫降所有的功绩,就全部变成了伪装——变成了他叛变诸子之盟倒向托克托的伪装!想到这里,莫降问道:“难道黑将真的会相信,大都城内发生的一切,都是托克托和我演的一场戏?难道他真的相信,托克托付出如此之大牺牲,只是为了送我一个莫大的功勋?”

    文逸闻言,无奈的叹口气道:“黑将已经信了,他已经传来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你,将你押至总坛接受审查……”

    “托克托生不逢时,遇到个昏君主上。”莫降深深的叹口气道:“我莫降又何尝不是呢……”

    第55章 情

    更新时间:2013-04-19

    闻听莫降评论诸子之盟的领袖昏聩,文逸虽心中稍稍同意,但口中却道:“现任黑将,行踪极为神秘,我加入诸子之盟十数载,从未睹其真容,想来,他应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莫降则不以为然道:“若他真的有大智慧,怎会轻信托克托散播的流言?若他胸中真有沟壑,为何对大都城内暗子的指挥却屡屡失误?还害你伤了右腿……”

    文逸似不愿再提及那段伤心往事,只是说道:“总之,你还是小心些的好——据我分析,黑将此人,不但心有驱除驱除鞑虏之志,还有觊觎九鼎权掌九州之想。如今朝廷腐败,已有大厦将倾之势,想来天下大乱之日已是近了,黑将种种作为,都似在排除异己,甄留忠心之人——唯战贤弟桀骜难驯,行事锋芒毕露,黑将是难以容你的。”

    “容与不容,在于黑将;反与不反,却在于我。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仍是会站在诸子之盟一边。”莫降抬头,望着那有光线洒进来的洞口道:“崖山一役,前朝国灭,黄金一族入主中原,于是黑暗降临神州,野蛮的荼毒,几乎将曾经辉煌的文明破坏成一片荒漠。这个时候,我们这些有幸继承过往先贤绝学之人,最该做的,应是齐心种下文明的种子,盼它发芽长大,并合力保护它长成参天大树——倘若不思恢复遭到践踏的文明,而是互相排挤,彼此倾轧,勾心斗角,就真成了毁灭四千年华夏文明的罪人。”

    文逸点了点头,叹道:“希望黑将能像唯战兄一样想……”

    “不说他了。”莫降摆摆手道:“前几日夜里,送我来的可是张凛?”

    文逸想了想道:“结合你逃离相府和被丢到我家的时间间隔推断,应该是他——至于他为何要将重伤的你丢弃,我便不知道了。”

    “这个也不难猜。”莫降道:“张凛与我没什么交情,他肯进相府配合我,全是因为韩菲儿,他要救的人,也是韩菲儿——他救了韩菲儿之后,为保证韩菲儿的安全,自然是要把现下我这个人人喊打的烫手山芋丢到一边了,更何况当时我身受重伤,是个累赘。”

    “关于张凛这个人,你怎么看?”文逸忽然问。

    莫降思索片刻回答道:“杀伐果决,是个将才。”

    “英雄所见略同。”文逸脸上露出些许兴奋的表情,“要不要拉他入伙?”

    “入伙?入什么伙?”

    “我夜观星象……”

    文逸话没说完,就被莫降擂了一拳打断。

    “好好说话!”莫降哭笑不得道。

    文逸只好收敛高深莫测的神棍模样,正色道:“常言道,胡虏无百年之运。时至今日,黄金一族入主神州已整整九十年,九十年来,朝廷愈发腐败,百姓民不聊生,黄金一族的统治岌岌可危。国难之际偏偏又逢妥懽帖睦尔这个昏君放逐托克托,留在朝廷中的,皆不过昏庸无能之辈——所以我推断,这天下大乱之日,已是不远……”

    莫降点点头,他已经听懂了文逸的弦外之音: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想在大争之世有所作为,现在就该积蓄力量,网罗人才了。即便对那九五之尊的位子没有兴趣,即便不曾想问过鼎神州,但为了文明薪火延续相传,为了这壮美山河不再落入胡虏蛮夷之手,莫降知道,他现在必须考虑壮大他自己的力量了,真等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逐鹿神州之日再做准备,也就迟了。想到这里,莫降说道:“这件事你来运作。”

    对于莫降命令式的语气,文逸并不抗拒,因为他这条命就是莫降救来的,他思索片刻回答道:“那张凛行事极为小心,行踪也甚是隐蔽,要找到他,需要一些时间。这个张凛也真是的,只把你丢在这里,连句话也不留就走了,也不知韩菲儿现在情况怎样了?”

    “这事不急。”莫降摆摆手说道:“菲儿在张凛身边,是绝对安全的,我现在被太多人盯着,贸然去找她对她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托克托什么时候离开大都。”

    “根据我得到的情报,马札儿台启程奔赴西宁州的日期,定在两日之后……”文逸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问道:“难道,你想去看看?”

    “不只是看看。”莫降笑了笑说道:“我侍候了他两年有余,总是有几分情谊的,所以,我打算去送他。”

    “你莫不是疯了?托克托现在恨不得食你之肉,你还要在他面前现身?”

    莫降摇摇头道:“我总有一种直觉,托克托将会是我们今后道路上的最大敌人。现在,这个潜在的最强对手要走了,不去探探他的口风,这叫我如何安心?”

    文逸终是没有再劝,只是叹口气道:“那,你一切小心……”

    两日之后,凌晨时分,大都城东南角一座普通的民房之内。

    民房一排两间,一正房一卧室,只有正屋的灯还亮着。

    正屋内的摆设,与大都城内的普通百姓人家一般无二,一张稍显陈旧的方桌靠着北墙,方桌正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被灯烟熏得发黄的关帝画像,方桌两侧,是两把破旧的太师椅,东侧的太师椅上,坐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她刘海颇长,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静静坐在那里,真就好似一朵趁夜悄悄开放的蔷薇——这摄人心魄的美丽,不是一撮刘海便能遮挡住的。

    此时,只见她伸出玲珑玉指,捏一根细长的钢针,百无聊赖般挑弄着方桌上的油灯灯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