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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整山河第35部分阅读

    口张开,将刘芒娇小的身躯包裹进去,像是护雏的雌鸟用羽翼保护着他弱小的孩子,他要用这双“翅膀”,带着离家日久的雏鸟回到温暖的巢|岤里去。

    赤火并没有什么话要对莫降他们说,冲彭莹石和邹普赢打个手势,示意他们跟过来。

    当赤火带着刘芒经过张凛身边的时候,张凛忽然道:“等等!”

    “凛哥哥,虽然大家都说你很凶。”刘芒转过头说道:“可是芒儿却觉得,你人很好,也很善良——谢谢你教芒儿骑马……”

    张凛将虎头錾金枪的枪缨扯下一缕,郑重的递到刘芒面前。

    “凛哥哥,这是……”刘芒一时搞不明白张凛送她这一缕枪缨的用意。

    张凛也不解释,只是用眼神示意,刘芒收下他的临别礼物。

    刘芒没有拒绝,玲珑的双手从赤火的法袍下伸出来,接过了枪缨。

    “大家。”刘芒再一次用目光扫过众人,笑着说道:“再见了……”

    庙门打开,刺骨的寒风吹进来。

    恍惚中,张凛有一种错觉:是这凛冽的冬夜寒风,将刘芒卷走了。

    他意识到:之后很长的时间,他都很难再看到这个纯洁如光的女子,他很难再遥遥的望着她,望着她幼稚的与马儿讲话,在阳光照射下的身体变的透明,洁白如藕的小臂上那条被自己刻下的伤疤……

    “离巢的雏鸟,总是要回家归巢的啊。”文逸幽幽的说,“也许,当那只鸟儿羽翼丰满之后,再出现在你我面前时,已经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了……”

    “我宁愿她是只平凡的百灵。”张凛在心里对自己说。

    莫降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走到庙宇的一角,蜷缩着身子睡下了——只是,很长的时间后,他那标志性的轻微鼾声,也没有响起。

    韩菲儿像关上庙门,却被张凛阻止,他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门外漆黑的夜,任由如刀的寒风割在脸上……

    “我们就这样放她走了么?”冯冲的声音也有几分苦涩。

    “还能怎么样呢?”文逸苦笑着说,“难不成一枪将那赤火长老刺死么?那样的话,我们将永远失去刘芒这个朋友……”

    第27章 再起事端

    更新时间:2013-05-27

    第二天清晨,文逸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张凛仍像尊泥像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这家伙,不是在庙门站了整整一个晚上吧?

    文逸起身,一边活动着发皱的四肢,绕到张凛的身前定睛观瞧,发现张凛的眉梢上,已凝了一层初冬的寒霜。

    文逸摇摇头,叹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这时,冯冲也醒了。

    虽然他知道,刘芒离开这个队伍已经是一个事实,但冯冲还是像以往结束宿营时一样,点了一遍队伍的人数……

    “莫兄弟呢?莫兄弟哪里去了?!”冯冲忽然大声叫道。

    这一声叫嚷,让文逸的初醒的朦胧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揉揉模糊的双眼,果然没能在庙中找到莫降的身影……

    韩菲儿也惊醒过来,站在原地茫然的转了一个圈,仍是没能找到莫降。

    “他不会是去追刘芒了吧?!”冯冲忽然道。

    “怎么可能?”文逸白他一眼,朝站立不动的张凛努了努嘴,意思是:如果莫降去追刘芒,怎么会逃过张凛的眼睛,张凛又怎么可能只让莫降一个人去?

    “那他去哪了?”韩菲儿焦急的问。

    “他说去找个泥瓦匠。”张凛沙哑的声音,幽幽飘进众人的耳朵。

    “泥瓦匠?”文逸低头思索着,目光掠过高台之上岳王爷残破不堪的泥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坏了!”文逸忽然道。

    “出什么事了?”韩菲儿和冯冲同时问。

    “来不及细说了。”文逸说着,转身便往庙外冲去。

    “来不及了。”张凛没头没脑的说。

    文逸却知道张凛在说什么,因为他刚走出岳王庙,就站住了脚步——莫降的身影,已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在莫降的身后,还跟着个人……

    “这位公子,恁要带俺们去什么地方啊?”一个带着河南口音的声音,飘进了文逸的耳朵。

    “老乡,别着急嘛,很快就到了。”莫降的声音传来,“放心吧,绝对短不了你们的工钱。”

    只见远方几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了。

    文逸急忙冲着莫降挥手,示意他把那几个人带走。

    可莫降走的却是越来越快,似乎以为文逸是在招呼他快些走。

    待莫降来到庙前,文逸脸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文跛子,难道你也在庙门站了许久?”莫降问。

    “你要搞什么鬼?”文逸寒声问。

    “当然是找几个匠人,重塑岳王爷的金身……”

    话还没说完,几个匠人转头就跑,却被莫降一把拉住,“活还没干,你们跑什么?!”

    “公子,这活俺们做不了!”为首的匠人说道,他是个年纪在五十上下的老人,自从听说过“岳王爷”三个字之后,的脸上就带着浓浓恐惧。

    “为什么?”莫降问。

    “公子您不知道,县里有公文啊!”那匠人一脸惶恐的说道:“私自供奉岳王爷的,全家流放!替岳王爷建造庙宇的,诛杀九族!”

    “什么?诛杀九族?!”

    “早知道是要为岳王爷重塑金身,俺们是绝对不会来的。”那匠人说着,又要走开。

    莫降不得已再次拉住对方,好生劝慰道:“这位老丈,您怕什么啊?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往外说,谁知道是你做的?”

    “不中啊,不中!”那匠人甩着脑袋回答:“方才俺们跟着公子从村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人看到了,若是他们告密,俺家老小十几口,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莫降也不便强人所难,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道:“那这样吧,把你们的工具借我用用,你们几个在边上指挥我干活就行,我自己动手,这总可以了吧?”

    “这也不中!”那匠人仍是摇头,“瓦刀这东西,在县里都有登记,要是到时候被人告密,俺家老小十几口,还是活不过这个冬天……”

    匠人说完,强行从莫降手中挣脱开来,头也不回转身走掉了,只将莫降一人丢在了那里。

    莫降尴尬的站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真是没想到,他起早贪黑的想替岳王爷做间好事,忙到最后却是一场空……

    莫降回头,正看到文逸沉若寒霜的脸。

    “文跛子,你怎么了?”莫降有些诧异的说:“还在为刘芒的事难过呢?夜里我想过了,小丫头这次回到教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等她见到教廷丑陋的真面目后,自然会后悔的——这时候,让她看些人世间的阴谋与阴暗,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

    文逸白了莫降一眼,却是没说话。

    “到底怎么了啊?”莫降摸着脑袋问。

    “你……”文逸指着莫降骂道。

    “我咋了?”或许莫降请那些匠人来的时候费了些口舌,与当地人交流的多了,莫降口中也带了些当地的口音。

    “你差点引火烧身!”文逸指指莫降,又指指庙内岳王爷残缺的塑像。

    “噢,你是说这件事啊。”莫降点点头,表情却是毫不在意,“当初我还以为,朝廷禁止民间参拜岳王爷的禁令,执行的并不彻底,不然这座岳王庙也不会存在——可是不曾想,县里的公文,却比朝廷的禁令还要严格。”

    “你……”见莫降仍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文逸有动了几分真怒,“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我们?随时都想取了我们的性命?你这个时候搞这些幺蛾子,真的引起当地官府的注意,我们岂不是要暴露了?”

    “文跛子。”莫降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反而觉得,既然总有人暗中盯着我们,无论我们隐藏的多么完美,那些家伙也不会离我们而去,我们也甩不开他们,那么我们何不率性一些?大胆一些?光明磊落一些?”

    “而且。”莫降的目光越过文逸,落在庙内岳王爷的塑像上,“一个民族,却不能对他们的民族英雄表达哀思,这份强加在汉人身上的耻辱,总该有个终点!若是没人第一个站出来,我便做那第一个!岳王爷的塑像,我是一定要修复的!见到一个,我便要修复一个!”

    第28章 不再苟且

    更新时间:2013-05-28

    “莫降,你疯了?!”文逸闻言大惊,以至于情急之下没有称呼莫降的表字,而是直呼其名。

    莫降笑着摇头,沉声道:“不,我没有疯,相反,我现在很清醒,我从未如今日这般清醒过。”说着,他迈步走到文逸身前,二人相视而立。

    “昨日夜里,刘芒走后,我想了许多。”莫降的声音并不高,但他平时也极少用如此正经的声音讲话,“我们要做的,本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可我们行事的作风,却像畏畏缩缩的老鼠,整日心怀惴惴,低着头前行,似是生怕被人看穿,好似我们心中的理想见不得光亮一般。”

    文逸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莫降继续说下去。

    “我曾听托克托说过,当年,他的祖先追随漠海汗西征之时,曾在极西边的沙漠中见过一种鸟,那鸟生的高大,虽然不能飞,但双腿却很是有力,极其善于奔跑;可是,当它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不是想着用强壮的身体与敌人对抗,也不会迈着大步逃走,而是会将它们的头颅埋进沙土里,好似只要对身后的危险视而不见,危险就不复存在了。”莫降长出一口气,说道:“我忽然觉得,我们现在的作为,与那自欺欺人的蠢鸟,没有什么区别。”

    莫降说话的时候,韩菲儿和冯冲,向他的身边,慢慢靠拢过来,他们都未说话,只是静静的聆听。

    “可我们应该知道,任凭我们的态度如何谦卑,行事何等低调,也不会从敌人那里换来一点宽恕。”莫降忽然笑了,像是自嘲一般的笑容,“而且,我们也从来不奢求敌人能够宽恕,因为我们与他们本来就不能共存,总有一方要倒下,也总有一方要站着笑到最后。我们深知这一点,敌人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无论我们张扬还是低调,敌人的攻击总会纷至沓来,不会因为我们的怯懦和小心而减少分毫——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收敛我们的爪牙,让他们觉得我们人善可欺,觉得我们懦弱的可以恣意蹂躏呢?”

    文逸说:“保持低调,总会少招惹一些目光,总会让我们的行程顺利一些……”

    莫降又上前一步,与文逸的距离已是极近了,二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莫降目光灼灼,开口说道:“注视多一些有什么关系?困难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若我们连这些目光都不敢直视,若我们连战胜困难的勇气都没有,那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追逐那个遥远的梦想呢?”

    文逸并未躲开,任由莫降嘴中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脸上。

    “懦弱的人,没有资格走向胜利!”莫降一字一顿的说。

    文逸轻声道:“唯战兄,你受够了像这样卑怯的活着么?”

    “是的,我受够了!”莫降大声道:“我受够了这种匍匐着前行的生活,受够了小心翼翼的探着步子避开荆棘躲开尖刺的前进方式!如果说当初在大都城内时,身为暗子的我行事谨小慎微是迫不得已的话,那么现在,我们已经冲破了那座囚笼,天地之大,本该任我翱翔!我为何还要收敛羽翼,藏起利爪,任由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躲在暗处讥笑我的懦弱,任由那些阴谋家们忽然跳出来,扰乱我们的计划,将我所珍视东西,从我身边强行夺走!我简直是受够了这种苟且!再也不想忍辱偷生了!”

    文逸轻轻点头,脸上带着微笑;冯冲呆呆的看着莫降,他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张凛微微侧目,是赞赏的目光;韩菲儿也笑了,笑容中透着几分知足——你是万中无一的英雄,你本该这样,像狮子一般咆哮,而不是如豺狗一般食腐苟活——她心中这样想着,目光渐渐迷离……

    “我们是文人,但也是战士!”莫降情绪激动,言辞慷慨激昂,“我们本该竖起鲜艳的旗帜,挥舞着锐利的刀锋,呼喊着振奋人心的口号,浴血奋战,一路战到终点!哪怕战死沙场,我们也是站立着死去!哪怕是敌人,也会对我们沾满鲜血的尸首注目,追随我们脚步的人,会将其视为一座血色的丰碑!”

    文逸稍微向后躲了躲,仿佛怕被莫降涨红的脸庞灼伤,他轻声道:“然而,在历史长河中,取得最后胜利的,往往不是那些勇猛的战士,战士流再多血,做出再多的牺牲,也不过是染红了他人的嫁衣……最后被人们久久传诵的,也是那些身着鲜艳红袍的最后的胜利者,而不是半路牺牲的勇士……”

    “是的,人们从来都羡慕于那些笑到最后的人,他们的丰功伟绩,也会被人们膜拜和传诵。”莫降虽然肯定了文逸的说法,但他却在轻轻摇头,“但是,那些猛士用鲜血写下的一曲曲悲歌,绝不会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他们的灵魂,会化作天空中最亮的星芒,在寒冷的夜里,为后来者指引前行的方向!况且,我的追求,并非是将自己的姓名,刻进历史的书卷之中,堆砌在暗室的一角,慢慢的腐朽烂掉——我只是不想再无视心中的热血,不想再无视灵魂的呐喊,不想再屈辱的活着……”

    不想再屈辱的活着——莫降说完这句话后,鲜红的朝阳跃出了地平线,发出万丈光芒,一缕赤色的阳光,透过庙顶的破洞洒过来,正落在莫降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几乎燃烧起来。

    “既然唯战兄已经决定了,那么,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文逸笑着,将右手搭在莫降的肩膀,“无论如何,我都会追随在唯战兄的身侧——我们当年的约定,仍旧算数!”

    “还有我!”冯冲上前一步,同样将右手放在莫降的肩膀,“我冯冲立下的誓言,同样算数!”

    张凛将手掌覆在冯冲的手背之上,只轻轻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韩菲儿站在稍远的地方,扬起嘴角,只是笑。

    “唯战兄。”文逸开口道:“你要知道,一旦我们竖起自己的旗帜,便将站在整个天下的对立面——黄金族人与我们为敌,诸子之盟也不会帮助我们,百姓暂时也不会支持我们。而且,一旦莫降的名号再次出现,那些想取我们性命的人,就会亮出他们手中的利刃……”

    “我说了!这些,我统统都不在意!他们要来,那便来吧!我倒要看看,那些家伙的本事,到底有几何?那些家伙手中的刀剑,能有多锋利!”莫降放肆的大声笑着,自离开大都城以来,他还从未如今天这般快乐过。

    “就是!怕个球!”冯冲也大声笑着,“就像莫兄弟说的,只求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老子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不在乎再来一次……”

    或许是被莫降的情绪所感染,总之今日天公作美,太阳很盛,也没有像昨日那般寒冷的风。

    时间已过正午,但众人仍未离开这座破败的岳王庙。

    按照莫降的说法,他要趁着正午太阳正盛,将冻土融化的功夫,和泥将岳王爷的塑像修好。

    文逸没有参与劳作,只是坐在岳王庙前的石阶上,晒着太阳,翻看着手中那卷古书,只是是不是会抬头看看——莫降在岳王庙一侧挖了个半人深的土坑,将黏土和沙土分开,又从附近的水井里打来了水,拔了些冬日的枯草与黏土混合在一起,而后卷起袖子,开始用双手和泥。

    韩菲儿席地而坐,坐在离莫降不远的地方,她的嘴角依然轻轻扬起——自从莫降说出那些话后,她便一直在笑。

    不得不说,莫降和起泥来,倒真有几分泥瓦匠的样子。

    虽然弄的满身是泥,但莫降手中的黏土,却是被他和成了红色。

    “你看我做什么?”莫降忽然抬头,正巧看到韩菲儿撩开一侧的刘海,露出一只明亮的杏眼来。

    韩菲儿只是笑,不说话。

    “菲儿,难道你不信我能将岳王爷的泥像修好?就算那些人不帮我的忙,我也能将岳王爷的泥像修好!”莫降发着狠,用力捶打着手中的泥团,“小的时候,在纺河山,没有人比得过我和胶泥、捏泥人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