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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狼第34部分阅读

照片,检验着身份卡片上的印章,并用拇指细细地搓摩着那上面的钢印。然后他睹了眼史朗斯基一只手上的那黑色皮手套。他看上去犹疑了一下,似乎不能确定什么,终于他慢慢地将那些证件递还过去并朝车的后座张了一眼。

    史朗斯基说道,“看了并不让人舒服,上校同志。一个美国特务。”他朝宝马车身上的弹洞指了指。“这些,证明他确实是个很厉害的对手。不幸的是,我没法将他活捉。”

    “我已经听说了。”

    “那么毫无疑问你也知道了斯大林同志希望亲眼看看这具尸首。”

    上校脸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眼史朗斯基,然后他打开后侧门,检视着尸首,捏着麦西僵硬的下巴打量着那张已无生气的苍白的脸。

    “肯定是死了,我想你一看就知道,长官,”史朗斯基在旁说道。

    “别太聪明了,路金。我自己会看。”

    上校又再打量了番那死尸的身体,然后转过身来。

    “我肯定这没有必要再把尸体带进去了。斯大林同志会听取我有关那美国特务死亡的汇报。”他脸上露出微笑,却毫无打趣之意。“要是他有疑问的话,我会亲自把尸体带去给他看。接下来的,我想就是对你的祝贺了,路金。”

    “谢谢你,长官。”

    上校的微笑瞬然消失,转成了一种冷冷的盯视。“还有一件事。”

    “同志?”

    “你的随身武器。规定严禁到孔策沃的访问者携带武器。”上校伸出他的手。

    史朗斯基犹豫了一下,然后解下托卡雷夫,交递了过去。

    “现在,如果你跟着我的话,斯大林同志正等着你呢。”

    那两扇抛光的栎木大门倚着铰链无声地打开了,上校先走了进去。

    史朗斯基跟着他进到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屋的一个角落里,一堆烤木在燃烧着,恰如驱狼的篝火似的。一张长长的胡桃木桌台摆置在屋中央,有十几张椅子围放在它的四周。一座枝形水晶大吊灯悬挂在上方,它的灯光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如昼。地板四周铺着布哈拉方毯,那金色的墙上则挂饰着名贵的花毯。

    尤索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朱加什维利——约瑟夫·斯大林——苏共中央总书记,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最高统帅,就站在长桌的尽端。他抽着烟斗,手上端着一个玻璃酒杯。一瓶半满的伏特加酒瓶在他身边的桌子上。他身穿着件简朴的灰色外衣,他那浓密的灰白头发往后背梳着,脸上可见痘疱,他的嘴半隐在那硬密的灰色髭胡下。一双灰冷、浑浊的眼睛审慎地瞪视着他的来客。

    那个上校走过房间,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上校退后身子。

    斯大林放下他的烟斗和酒杯,勾了勾手指。“路金少校同志,到这边来。”

    当史朗斯基走上前时,斯大林转向那个上校。“你可以离开了,金雅汀。”

    那上校似乎犹豫了一下,他警惕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史朗斯基,然后敬了个礼离去,随手轻轻地关上那两扇门。

    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掠过斯大林的嘴唇,但是那双灰浊的眼睛仍冷酷地看着这个路金。“靠近点,少校。让我看看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混浊不清,他略张了一下右手指以示意着,史朗斯基注意到他那僵硬萎缩的左手臂,他又跨近两步,近得能闻到这个人身上发出的体味。一股强烈的交杂着酒精和烟草的气味。他酗酒酗得很厉害,这一点十分明显。

    突然间斯大林凑上前来,亲了亲史朗斯基两边的脸颊。当他退回身子时,他端详着史朗斯基的脸。有那么片刻,他的眼睛满布着一种辨认的疑云,然后他说道,“那么说,你把那美国人的尸体给我带来了。”

    “是的,斯大林同志。”

    “那么,那个女人怎么样?”

    “被看守在来福托福监狱里。”

    那双灰浊的眼睛又冷酷地露出些微笑意。“你比我想象中来得出色,路金少校。我祝贺你,一起来喝一杯。”

    “谢谢。还是不用了,斯大林同志。”

    斯大林皱起了眉头。“我一定要你喝。没有人会拒绝跟斯大林来一杯。”

    这个老人拖着脚步走到饮料推车旁,将伏特加倒入一个平底酒杯。他走回来,将杯子递给史朗斯基,并举起他自己的酒杯。

    “我为你的成功干杯,路金同志。还有你的晋升。请接受我的谢意和我许诺的嘉奖。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名正级上校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斯大林同志。”

    “也许吧,不过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军官个个都是能干出色的。喝吧,路金,这是上好的亚美尼亚伏特加。”

    史朗斯基举了下杯子,啜饮着。

    斯大林一口喝干他的酒,放下酒杯,身子沿着桌子边移动。

    他狐疑地看着这个路金。

    “不过你要知道,有件事情让我有点弄不懂。”

    “斯大林同志?”

    “是一件小小的事,不过却很重要。你好像没有按照规定通知贝利亚同志你要来访这里,还有截获了那个美国人。我刚才跟他通了电话,当我告知他你的成功,他都显得十分惊讶。按照他的讲法,你一直在回避他的电话,并且故意干扰他的一名官员鲁穆尔卡上校查案。你的行为显得有点反常并且出格。事实上,在我通知他你的来访之前,他都想要拘捕你。他说你一直将那女人把住不放。”那双冷酷的眼睛一直盯着史朗斯基脸上的表情。“这是为什么,路金?是不是你想要一个人独揽功劳?或者是你还保守着什么秘密?斯大林可不喜欢有人对他保守秘密。”

    史朗斯基轻轻地将酒杯放在桌上。“是这样,有一件事我要个别汇报。这有关那个美国人的密谋。我得到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这个情报只能跟你亲自谈。”

    那板刷式的眉毛微微一扬。“那是什么事情?”

    史朗斯基不慌不忙地脱掉了那只黑色皮手套,一支小小的奈琴特手枪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扳开了保险,将武器瞄准了斯大林的头。

    恐惧象火炬一样点亮了这个老人的眼睛,史朗斯基欺近身来并低语道。

    “一件你不会愉快的事情,不过你得好好听着,否则我就要了你的脑袋。坐下,坐在那张你右边的椅子上,发出一点声音我就杀了你。”

    斯大林的脸愤怒得涨红着。“这是什么意思?竟……”

    “坐下!要不我现在就一枪结果了你。”

    斯大林颤抖着身子缓缓地落座在椅子上。史朗斯基摘下了他的军官帽,斯大林惊骇地看着他的头发,然后再看看那只褪去手套的手。

    “你……你不是路金。你是什么人?你想要干什么?”

    “我肯定这两个问题中的头一个答案应该是很明显了。至于这后一个答案,那就是我要你的命。”

    斯大林的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象被冷冻过似地僵住了,那酒精留下的朦胧醉意一下子全消了,一切都变得那样地清晰分明。

    史朗斯基冷冷地笑了。“不过首先,同志,我得告诉你一个故事。”

    那剧冷的防空掩体里是一片漆黑,路金睁开了眼睛,身子顿时猛颤起来。

    冰一般的寒气侵入到他的骨髓里,他的脑袋一阵阵的胀痛。他摇了摇他的头,无数个金星顿时在他的脑门心里冒出。

    他人头晕眼花地在原处坐了一会儿,手揉着他的脖颈,直到他感到有力气能支起他的双腿了。

    他发觉身后靠着的是一面潮湿、冰冷的墙壁,当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时,他闻到一股垃圾馊味,并看到那开着的掩体门外面雪在飘落着。又待了片刻,他脑子的胀痛退去了,然后他踉跄地迈出门并踏上掩体的阶梯,身子痛得令他紧眨着眼睛,大口喘气,他的脸前不时地喷出凝聚起的热汽。

    他想起来了他这是在哪以及刚才所发生过的事。

    随即所有的千愁万绪在他的脑海里迅速迸散开来,他的心狂跳起来。他失去知觉有多久了?他看了下表,费力地聚对着那点可怜的光线。

    凌晨一点二十分。

    他一定是彻底失去知觉有五分钟了。

    他突然记起了那辆运货车。在半公里外。如果跑路去的话五分钟就可以了。娜蒂亚的脸不由地在他的眼前闪现。悲伤顿时又占据了他的心头,但他强挥去这一景象和感情,存留在心头的只有怒火,一股强烈的怒火和不可挡的报仇欲望,知道他该做什么,而不会受这一片刻的感伤的控制。

    他仍然能赶得到斯大林的别墅。

    他发疯似地摸索着那串车钥匙,找到它们了,然后他便踉跄地穿过树木朝公路走去。

    “我的父亲叫伊利亚·伊凡·斯代弗诺维奇。你记得他吗?”

    斯大林摇了摇头。

    “不。”

    “再想想。”

    旁边有一个钟嘀嗒嘀嗒地轻响着,那两扇栎木门后面隐约传来轻微的声音,是皮靴跟走在地板上的“笃、笃”声,声音渐渐地移近,然后又渐渐地隐去。斯大林紧张地看了下门口,然后又望着史朗斯基和那支枪。

    “我不记得他了。”

    史朗斯基将奈琴特狠狠地顶着他的太阳岤。

    “想想。”

    “我……我不知道你讲的是谁。”

    “尤里·路金是我的弟弟,伊利亚·伊凡·斯代弗诺维奇是我们的父亲。你一手除掉了他,你除掉了他的妻子,还断送了他的女儿,我们的妹妹。你毁掉了他们,毁掉了我们的家庭。”

    史朗斯基悲愤地瞪视着斯大林害怕的眼睛。“而你还不罢休,想把我们俩人也除掉。你精心安排了我的弟弟来跟我生死相斗,要我们骨肉相残。”

    “不……,你弄错了。谁告诉你这些的?谁告诉你这是我干的?这是撒谎!”

    这个老人想伸手解他的上衣领子,史朗斯基一把将他的手摔开。

    “再动一下我就打穿你的心脏。”

    外面一阵风裹起雪花,“嘎,嘎”地摇撼着窗格。斯大林的额上的冷汗滴滴发亮,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帮帮忙……,给点水。”

    一个晶莹透澈的盛水瓶就放在对面的饮料推车里,但是史朗斯基看都不看一眼。

    “那么就让我来提醒你那个你所谓的撒谎吧。我的父亲是一个乡村医生。我们居住在斯摩棱斯克附近。一天,秘密警察来到我们的村庄。他们要夏粮。那是清除富农斗争期间,一场饥荒正在蔓延着。这场饥荒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村民们都已经没有足够的食物来喂他们的孩子。他们已经在挨饿了。男人、女人和小孩个个骨瘦如柴,成批地死去。所以人们拒绝交出粮食。结果,村里一半的男人遭到报复而被枪决,他们的粮食被掠劫一空,再也没有东西吃了。女人和孩子慢慢地饿死。我的父亲幸存了下来,但是他不相信斯大林同志会允许这种发生在他村庄里的事。所以他决定站出来。”史朗斯基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那份档案,把它放在桌上。“打开它。看一看,读一读。”

    当斯大林犹豫时,史朗斯基又命令道,“打开它。”

    斯大林用颤抖的手打开文件,他扫览了一遍那些记载和照片,然后抬起头来。

    “我不记得这个人了。”

    “你看过我的档案,你读了所有这些,然后你就策划让我的弟弟来追踪我。”

    斯大林干咽了一下喉咙,脸如土灰。

    史朗斯基续说道,“我要你记得发生在我家庭的那些事。让我来好好地提醒你。伊利亚·伊凡·斯代弗诺维奇,我的父亲,去见访了当地的人民委员会,告诉他们他有话跟斯大林说,他要谴责在他的村庄里以斯大林名义发生的事情。这是他作为一个公民的权利。他们给了他一支笔和一张纸,告诉他可以将他的不满写下来,他们会把它交到莫斯科。他写了发生在他的村庄里的事,表达了他的强烈不满,愤言退出党组织。你读了那封信,但是答复却不是我父亲所企望的那样。

    你以一个叛徒的罪名判了他死刑。秘密警察来到了他的诊所。他们觉得要让这个制造麻烦的医生死得更有趣一点,而不是简简单单地枪毙他。所以他们就让他的妻子在旁亲眼目睹着自己的丈夫被人按住,将他诊所里的一种药品以致命的剂量注射进他的体内,那是肾上腺素。你知道象这样剂量的肾上腺素会在人体里起什么反应吗?这是种痛苦、折磨人的死法。心脏狂跳着,全身发虚打颤,两个肺象吹气似的肿胀,肠胃不住地翻腾、扭绞,叫人呕吐而痛不欲生。一次致命的下药可以引起大脑里的血管爆裂,但仍可以硬是维系着生命而慢慢地将人折腾至死,我的父亲就是这么死的。

    “从始至终,他们让我的母亲看着。然后他们就轮j了她。他们所有的人都强j了她,直到他们中的一个人发了慈悲,朝她的头上开了一枪。只是这样还是没有立即夺去她的性命。他们扔下她,就让她躺在那里,流着血,慢慢地过了几个小时才死去。这一切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因为我就在隔壁的房间被他们中的一个人紧紧地抓住。我听到她的痛苦叫声,过后我奔去看着她死去。那之后发生的事都写在档案里。而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些了,难道不是吗?在你选上尤里·路金时你就知道了。你选上他是因为用他杀死我又可以成为你另一个恶毒的娱乐杰作。又多了一个可以让你哈哈大笑的牺牲品,受害者。”

    史朗斯基弯近身,他的眼睛变湿了,他的声音近乎耳语。“你说你不记得我父亲了,但你会记住的。伊利亚·伊凡·斯代弗诺维奇,记住这个名字。这是你听到的最后一个名字,然后你就要哀叫着到地狱里去了。”

    史朗斯基把枪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注射器。他用手指弹掉了金属针帽,露出针头。针筒里注满了清澈的药水。

    “不掺杂质的肾上腺素,现在我要用你杀死我父亲的方法来杀死你。”

    当史朗斯基走近身时,这个老人跃了起来,象头公牛似地向他扑过来。

    “不!”

    斯大林抓住了那把奈琴特,枪“轰”地一声开了火。当枪声还在房里回荡时,史朗斯基朝着他的颈脖上狠狠地打了一拳,斯大林倒在椅子上。

    瞬息之间,一切都了。

    整个别墅陷入了疯狂,尖叫声和各种杂声在四面八方顿时响起。

    门被撞开了,第一个冲进来的就是那魁梧的上校,他象头发了野性的动物一头闯进房间,惊恐地瞪着眼前的场面。

    史朗斯基已将针头扎进了斯大林的颈项,将针筒柱塞推压到底。

    “这是为我父亲。”

    然后迅速举起那把奈琴特,顶在斯大林的太阳岤上。

    “这是为我的母亲,还有妹妹……。”

    奈琴特“轰”地一声响,斯大林的头朝后一冲。

    当上校狂乱地掏着他的武器时,突然间他惊愕地怔住了。只见那少校脸上带着一种赴死的微笑,调转奈琴特枪口对准他自己,将枪管插入嘴里。

    奈琴特又“轰”地一声响。

    埃姆卡的雨刮将雪从窗玻璃扫开,但是雪还是不停地扑盖上来。

    在离别墅门口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处,路金猛听见警报声猝然响起,他的心头顿时被重重一击。那刺厉的啸声直冲树林上空,就象千百头野兽因受伤而凄惨地齐声尖叫着。

    弧光灯齐刷刷地打开,照亮了树林,那强劲的光束在夜色中来回照射着,银光梳洗着那积雪的白桦树。狗在吠叫着;尖嘶的人声在传布着各种命令。这树林一下子被这灯光和喧哗闹得起来。

    在远距离,通过挡风玻璃,路金已能够辨见到别墅那漆成绿色的大门,探照灯狂乱地在林子里扫射着,警报声则不停地尖啸着。

    他放慢了车速。在右边有一条车辙压出的小径,他将车驰入停在里面,并关掉了发动机。他的身体在猛抖着,心脏在狂跳着。

    他太迟了。

    一团异物涌上喉头都几乎要噎住他了。他跌跌撞撞地爬出车外,猛吸着新鲜空气,然后人跪倒在草地上,开始呕吐起来。

    很长的时间里,他跪在刺冷的林子中,耳旁再也没有那尖啸的警报声和林子里的嘈杂声,只有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