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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第88部分阅读

大战之后能够起死回生,海军上下将领没有受到朝廷任何处罚,真正受到处罚的则多是管理后勤等方面的官员,这些官员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死有余辜。谭延闿在北洋所做的一切要说对李鸿章没有一点触动是不可能,而甲午年北洋海军精华几近全丧,这更是李鸿章心中的隐痛,所以才会有招揽邓世昌这样的人才帮助其在广东训练水师——他现在还并不清楚广东水师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的多。

    “李大人,甲午一战犹在昨日,战事之惨烈隆隆炮声炸在耳边,卑职不敢忘怀……大人一手创立北洋海军,北洋海军乃国之柱石,甲午一战乃是几近凋零,现下正是重建紧要关头,恕卑职不能从命调往广东水师……”邓世昌拱手说道。

    对于邓世昌的拒绝,李鸿章并不感到意外,在临走之前他也曾和谭延闿相互商谈过,当时谭延闿给他的回复便是北洋海军的将领可以在自愿的情况下前往广东的话,北洋绝不阻拦。张之洞对南洋水师有想法,并且通过旅顺造船所的订货已经初步建立了一支长江舰队,而李鸿章也希望能够将其控制的广东水师变成广东海军,以两广之富庶,购买军舰问题上应该不是很大,关键就是人才。

    李鸿章有些自嘲地摇摇头,对他而言邓世昌的拒绝是理所当然,不过他可以看得出来昔日自己节制北洋海军的种种策略是失败至极,连最根本的人心都没有抓住。说起来海军人才不少,谭延闿就向他推荐过萨镇冰等人,不过在北洋海军中论人才还是福建船政局水师学堂中那最早的几批学生,邓世昌和林泰曾都是现在中国海军专家中的顶尖人才,至于萨镇冰在北洋虽然是也是主力战舰致远的继任管带,但从各方面而言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一次奉召进京,兵部荣禄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是关于新建陆军方面的,他对你采用西法练兵的心得还有一系列建议都深以为然,恭王病重仍对那份折子暗自叫好,希望能够让你随他面见太后和皇上仔细陈说,看样子朝廷多半是要采纳这份折子,裁汰旧军省下薪俸以练新军之用……另外为父也要和你一起进京一趟,昨日大公主电报来信,恭王可能要不行了……”谭钟麟说道恭王病危消息的时候,神采也不禁有些黯然。

    谭延闿知道谭钟麟这一生的政治生涯和恭王奕訢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这种紧密程度甚至超过了谭钟麟与慈禧太后。恭王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虽然谭钟麟今时今日的地位需要仰仗恭王的地方并不多,甚至如果不是为了儿子他可以挂冠而去,荣归故里做个夫家翁,但难免有些伤感。

    “父亲莫要伤感,其实恭王爷走到今天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他老人家这一生在宗室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但是也是背了一世骂名,他与太后之间终究还是有堵墙,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谭延闿的话多少有点大逆不道,但是谭钟麟却对此没有批驳,父子两人都是只认权力而不问道德。从谭钟麟踏上仕途到今天,官场上诡异风波从来就没有终止过,和他同时代的强人辈出,大起大落者如恒河沙数,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够向他这样只有往上走却从来没有受过贬斥的。这个浑浊的世界已经锻就了他的心肠如钢铁一般,令他欣喜的是倒是自己的儿子更适合在这个世道下生存,除了有时候偶尔犯傻之外,倒是一个当官的材料。

    谭钟麟轻轻拍拍沙发扶手叹了口气说道:“官场险恶,如履薄冰!不过恭王这一走,军机领班的人选也必然会确定下来,礼亲王世铎也许会接掌军机密钥,这样一来整个军机处那位翁师傅的声音还是非常管用的,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谭延闿有些不屑地说道:“现在军机密钥也不是在翁叔平手中么?这个谁都知道,不过他能够拿捏我的地方也只有军费,以现在北洋和直隶、河南、山东三省的实力,从哪里弄银子弄不出来?送给荣禄的那份折子不过是打个招呼,第二批新建陆军已经完成训练,加上山东巡抚抚标和警察部队,新式陆军加上已有成军的武卫右军总数已经达到了三万人。孩儿已经再次招募兵源六千人,还没有进行训练,如果荣禄那边能够说通慈禧太后,那孩儿自然是要将这六千人编入新军中开始第三批训练;若是不成,则以扩充巡河营、军港守备营等借口训练,然后安插……”

    谭钟麟听后笑了笑说道:“现在翁叔平当这个军机大臣确实对你没有多少威胁,这次你对德谈判有功,朝廷到现在除了一个‘总理衙门大臣’之外,还没有给你多少实惠的东西,不过也没有关系,你这么年轻就做了山东巡抚,升的太快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好处……”

    “至于扩编新军问题你这倒不用担心,投奔荣禄这条路虽然名声上不好听,但是在官言官,这条路是对的,就算在军机处,翁叔平未必能够斗得过荣禄。新军越壮大对他荣禄而言有利无害,不过海军上你不要期望太高,这海军花钱如流水,朝廷以后肯定会日益减少海军军舰添购规模的,所以原先预计从直隶府库中调拨对外购舰的六百万两银子你最好用掉,内务府那边的孝敬也不会少……”谭钟麟笑过之后接着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孩儿对这笔六百万海军对外购舰款还一时没有什么主意,本来是想着替朝廷剩下这笔购舰款的,现在看来这笔银子就算剩下来也会被内务府给盯住,倒不如用掉它!不过现在世界上海军军舰更新很快,今天还算先进的战舰到了明天就会过时,对外买舰总归不如自己造舰来的划算,孩儿想将这笔银子一部分用来造舰,剩下的大头则用来继续加强旅顺、威海卫、胶州湾港口防卫,扩大旅顺造船所、威海卫海军基地的船坞……”

    谭钟麟听后稍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你那靖海级装甲巡洋舰造得怎么样了,眼看都已经到腊月了,什么时候可以完工?”

    “旅顺造船所中的那两艘战舰其实已经完工了,如果把在江南船坞的建造时间算上正好一年半,我也是刚刚在威海卫上船的时候才接到消息,正好这次也省得给荣禄写一份单独的折子,直接跟他面谈就好了……这样一艘装甲巡洋舰整整花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虽然贵了点,但是要在国外买同样的战舰,你花三百万两还未必能够买得到,如果可以的话,除了眼下要开工的两艘之外,孩儿还想再造一两艘……”

    “这也不难,只要舍得送银子,六百万两对外购舰款截下来变成自造战舰款,这并不是难事……组安,你壮大北洋海军为父并不反对,不过你可要想好,就如同你所说的一样,海军可是从别人怀里抱来的半大不小的狗,你很难把它养熟,而现在北洋海军中的将领也不是像陆军那样都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为父……”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父亲,孩儿以为这北洋的位子坐的时间长不长久,稳不稳当很大程度上是要看海军够不够强大,毕竟这个位子只要不出现洪杨发匪那样的祸端,朝廷是不会频繁的更换直督的,剩下来就是要面临日本和各国列强的挑衅了。孩儿不求能够完全掌握北洋海军,只求他们能够在面对日本和列强舰队的时候敢打仗,能够赢就可以了,就像这次胶州湾和德国人开火一样,如果凭借炮台守军,打到最后如果不是北洋海军赶到打沉他们一艘战舰,估计很可能是德舰负伤而逃流窜到别的什么地方开炮,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第二百零七章 底线

    “组安,你说的也倒是在理,目前天下虽然不太平,但是除了南方的革命党小打小闹一番之外,还没有出现发匪占据半壁江山的局面,唯一可虑的还是洋人。为父这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位子不敢说像李合肥那样一坐二十多年,四五年之内只要洋人闹不起来,还是可以坐安稳的,前提就是有一支强大的海军能够镇住洋人,最主要的还是镇住那个蠢蠢欲动的日本……听说倭人在花旗国发行国债筹款建海军了?”谭钟麟说道。

    谭延闿将旁边的茶碗一推笑着说道:“说来也侥幸,倭人是打算筹款建海军,可惜自从甲午一战之后,倭人纵然得了三千五百万两白银的赔款,但架不住国内的窟窿越来越大……这海军不比陆军,一百万两银子可以训练出一支非常精锐的陆军,但是放在海军连半条战舰都买不了,现在的战舰实在是太昂贵了!日本因为国家信用低下和国内的政局有动荡,所以在美国募集债券五千万日元失败……”

    “五千万日元相当于多少银子?”

    “差不多三千五百万两白银左右!”谭延闿有些不屑地说道:“日本人扩大海军应该算是一件好事,一方面可以刺激国内通过更大规模的海军款项;另外一方面中日海军竞争,日本人的家底薄,他们无法像我们这样造舰,向外购买战舰一般要高出自造战舰价格五分之二甚至是二分之一,我们要花六百万两就相当于日本人要花一千多万两……现在日本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日本政府再次加税,看看我们这边升斗小民身上背的税已经很厉害了,但是在日本这并不算什么,日本那边也时不时的会掀起什么抢米风潮之类的事端……”

    “这应该算是坏事还是好事?!”谭钟麟有些苦笑的自言自语道:“倭寇的忍耐可真是……为父初到北洋之时看着直隶的税率这么高,为父的心头可是暗自担心,生怕哪天激起民变,上任来不敢说有多勤勉,至少在上税这方面为父一直主张减税,撤销卡子厘金,好在你也争气,从美国弄来这么多银子……”

    “父亲,直隶、山东、河南三省之中,除了河南省有些复杂,还需要多次剿匪梳理之外,孩儿打算趁着直隶府库财政充实的机会,将山东和直隶建成模范省,在教育、工商、农业上进行大规模改进。我要用手中的枪来强迫那些大地主将土地租金降下来;同时建造数艘挖泥船疏浚黄河等河道,加强堤防;进一步降低工商税,鼓励商人建立更多的工商企业,尤其是工业等……其实孩儿在河南那边一边剿匪,一边用直隶府库的银子暗中购地,到时候这些土地将会连成一片,孩儿打算成立农垦公司,统一经营这些大农场……”

    谭延闿有些踌躇满志的谈到他以后要干的事情,以前他更多的是集中在军务上,鼓励发展工商业,以工商业赋税来降低农业税和厘金。可以说直隶三省的民生他没有关心多少,只是从一个稍微有些良心的人的角度出发,本能的减低赋税水平,使用以工商税来补贴农业税的办法来平衡整个财政收入。这种做法也就是谭延闿能够玩得转,张之洞、李鸿章就算知道该怎么运作,也弄不起来——他们没有谭延闿这样的富商圈子,和他们打交道的商人本能的就是一种畏惧心理,他们在张之洞等人的面前就是被宰的羔羊,而谭延闿却是他们的生意合伙人,不仅通过正规渠道参股,还充当他们的保护伞。

    谭延闿的商人圈子越来越大,实际上在谭钟麟担任闽浙总督的时候,江浙财团并没有跟随谭延闿的脚步就已经非常后悔了,从而让两广的财团捷足先登。闽浙财团活动中心一个是航运,一个便是金融,随后也加入了谭延闿的“圈子”,再后来便是直隶津京的传统商团和两湖商团。虽说和传说中的晋商集团没有什么接触,但是在整个中国范围内的大商圈中,谭延闿已经是举足轻重,麾下的抵羊纺织厂是轻工业的龙头,而汉阳钢铁厂、隆盛机器厂、江南船坞则是目前中国重工业的火车头。在这样的背景下,晋商虽然豪富,但与谭延闿的潜在经济实力相比相差甚远。

    谭钟麟虽然在仔细听,但却又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安儿,你确实是长大能够自己去闯荡了。其实这论做官为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好教你的了,论能力不要说你两个哥哥,就是为父这样做过几十年一步步从底层升迁上来的地方官也远不及你……昔年做为一个地方官只要勤政爱民,秉公办案便是一个口碑不错的好官,这样的好官也不过是能够让一方平平安安,一旦碰上灾荒年景必然要出乱子,而像你这样做官,以为父看来不仅可以保一方百姓衣食无忧,更可保一方平安不受外辱,你强过为父多多……”

    谭延闿笑了笑却没有回应谭钟麟的话,只是走到父亲身后轻轻的为谭钟麟按摩说道:“以孩儿看来,南方的革命党现在固然是小打小闹,但也绝非不会称为洪杨那样的祸乱,至少在孩儿眼中他们和洪杨有着本质的不同,只是他们太过心急没有发展起来而已……就像几十年前曾文正公办同文馆还需要倒贴钱给学生一样,现在其实就算我们开办的学校不贴补也是一样有人来上学的,只是人数稍微少些但绝对要比曾文正公时代容易的多,为何原因?只是风起日益开化而已!风起愈加开化,人们的思想也就越来越开阔,南方革命党所求的不是洪杨发匪的落下皇帝自己来当的那一套,而是谋求中国能够像西方的那一套,这中间有很大不同……”

    “这么说来你还挺看好他们的了?难道朝廷就不会派大军镇压么?当年洪杨发匪割据半壁江山也不是照样覆没?!”谭钟麟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只是他素来看重儿子的眼光,话虽然这么说,但心中还是有所动摇的。

    “不是看好,而只是一种看法而已。说起来我们现在办北洋海陆两军也是为国出力,但即便如此还是受人节制,甚至不得不为此行贿朝中权贵才可以办成一二……朝远处看看李鸿章的北洋海军自成军之后便再添不了一艘军舰,而是用来去修园子去了,这就是一国气运盛衰的表象,只要眼睛不瞎都能够看得出来……”

    “安儿!”谭钟麟用手拍拍谭延闿的手示意停下来,睁开眼睛转身对谭延闿肃容说道:“为父和曾文正公有个相同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人面相,昔年为父热衷此道曾延请一此道之中的名手为你看相,此人曾留下批语说你将来成就可比为父高出甚远,足以让我谭氏一门光耀门楣,但你要走的路很可能不是为父所期望看到的那样……”

    谭钟麟说起当年请人为谭延闿看相的事情,这是第一次,谭延闿也曾从他弟弟的嘴中知道这件事,更知道最后的批语。说起来有些事情是非常玄妙的,信则有,不信则无,前生的记忆告诉自己,如果不是刻意的去追求改变撬动历史的话,那谭延闿最后的命运确实也能够登上一个非常高的地位——历史上民国的二号人物确实要比谭钟麟现在的封疆大吏要高得多。应该说这个看相高手给自己的批语还是非常准确的,不过正是这家伙多嘴才使得谭钟麟对他看管的极为严格,这练字习文是一日不可放下,直到连中三元之后才好了许多,谭钟麟最终放宽了对自己的限制。

    “孩儿只是想看清大势,以后是作曾国藩、李鸿章,还是作……父亲,时局复杂,孩儿心头总是有些不好的感觉,现在未雨绸缪总是没有错的,免得以后走错、做错!”谭延闿平淡地说道。

    谭钟麟听后也只是一声叹息,却没有应答……

    谭氏父子崛起的实在是太快,根基先天不足,不过谭延闿却知道该怎么去弥补这先天不足的根基。到了眼前这个地位,很多事情都已经由不得谭氏父子去做出选择,更多的是一种凭着本能的选择——就像曾国藩和李鸿章曾经做过的那样,谭氏父子为了保证自己的权位也不得不走向同样的道路。曾国藩和李鸿章都是读过书熟知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自古以来权臣要么往上进一步,要么不得好死,曾李两人都各自采取了不同的方式,但是结果却一个忧愤而逝,另外一个虽然还活着却被人扣上了有史以来与秦桧相比肩的大汉j。

    谭延闿不愿做曹操那样的权臣,更不愿意做像韩信、李林甫那样掉脑袋的权臣,在这个时代风云激荡的年代,他对以后该如何去做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十万!我只要十万陆军!”谭延闿心中不停的呼喊着最后的底线,没有人推动他,是他不得不向这个方向前进,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得更加轻松一些——相比留名青史,他宁可到实验室去作一个普?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