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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第90部分阅读

    崛起,朝廷正是出于制衡才会放过曾氏家族,采用以湘治淮的平衡手段,曾文正公才可以全身而退,否则阿父一位曾国藩的吉字营火烧江宁来掩盖太平天国宝藏的事情,朝廷能不秋后算账?!”谭延闿有些不屑地说道:“曾文正公命好,最重要的是他心中压根就没有想着做权臣,赶上李鸿章替他来顶缸,现在看看李鸿章的下场,是没有被抄家灭族,但却成为比肩秦桧的大汉j,老来受此打击比抄家灭族好不到哪里去!”

    谭钟麟有些踌躇了,他不过是想平平安安的渡过自己的仕宦生涯,顺便为自己的儿子奠定好的政治基础,谋求更大的发展。不过这十年来变化实在是太快,十多年前他还是陕甘总督的时候就自动上书朝廷请求告老还乡医治眼疾,没有想到十年后居然成为疆臣之首。变化最大的莫过于自小被称作“神童”的三儿子,虽是庶出但时至今日俨然成为谭家日后光耀门楣的顶梁柱。

    “安儿,你是想要从帝党和后党之争中从中渔利吧?”谭钟麟很快便反应过来儿子给朝廷立一敌人的策略从何着手。

    “可以这么说,以孩儿的估计,翁同龢差不多快要走到头了,翁同龢一倒将会对所谓的‘帝党’予以沉重的打击,孩儿没有将希望放在翁同龢之帝党,而是放在了当今皇上之帝党……过几天孩儿就要随同荣禄代皇上询问那个几次三番上书皇帝变法的康有为,孩儿以为康有为就是孩儿的希望……”

    “安儿,你不是对康有为不屑一顾么?怎么又想招揽他了?他可是翁叔平的人!”

    “呵呵,父亲,孩儿对康有为的看法是从来没有变过的,他们成不了什么事,却可以短时间内成一股气候,孩儿也并非是引康有为等人为奥援,他们没有多少真正的力量,只不过是占了大势的优势,但他们并不会使用这种优势!”

    谭延闿觉得自己对康有为的评价有些过了,遂转换话题说道:“孩儿以为康有为和翁叔平也未必是一条心,要知道当年的湖广总督张香涛也曾重用康有为的学生梁启超在上海办报,结果报纸没出几期便关门大吉。孩儿想无论是翁叔平还是张香涛,他们都应该看到康有为所著的《新学伪经考》一书中‘刘歆古文,无一不伪窜乱王经,而郑康成以下皆为所惑’。孩儿与张香涛通信多次,对于这本书张香涛的意见是很大的,翁叔平若是没有这点见识,他也就白当这个状元了!”

    谭钟麟思索片刻说道:“这也是不错,难道翁叔平接纳康有为是假?!”

    在胶州湾事件谭延闿和亨利亲王谈判的时候,天津的“彩云公馆”传过来的消息说翁同龢终于抛下面子问题主动找到了赫德,问赫德中国是否还有时间去做赫德曾经建议过的中国加强国力的措施?赫德老头说了一句非常实在的话:一切取决于中国能够实实在在的做些什么,如果中国决心明天就可以正正经经的开始改革,今天的损失将会是无关紧要的,甚至是甲午战争的损失也是一样;然而若是无意推动改革,今天的损失将会毫无意义,就像只是向狼群投掷一片片的肉,使他们暂时不追上来,直到把马累死为止……

    听了傅彩云传过来的这段话,谭延闿觉得赫德这个老头似乎更可爱了些,诚然一个强大的中国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一个过于落后的中国则和那些非洲殖民地一样,经营它还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英国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消化它工业产品的中国市场,而不是一个落后的大部落。如果把这段话的说话者变成一个中国人,那谭延闿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将会成为一个非常有远见的政治家,可惜这段话是赫德说的,那只能表明英国不希望中国太过孱弱,让世界上的列强国家蠢蠢欲动,这会危及大英帝国在华传统势力圈的地位,就像俄国对英国的海外殖民政策的挑战一样。

    不过也是从这则情报中,谭延闿嗅到了翁同龢的积极转变,这种转变尽管很微不足道,但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几天后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内代皇帝考询康有为,这表明翁同龢已经不满足于当康有为与光绪皇帝之间的传声筒,他要让光绪皇帝更加直观地认识到变革不可避免,而康有为则是最好的鼓吹手。

    “真真假假谁又能知道?人心隔肚皮,翁叔平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当官的只要对他有用,就算康有为再假他也会捏着鼻子认了!以孩儿估计,翁叔平最好的算盘不过是引康有为为奥援,就算要变法也多是用康有为的嘴来发动,至于如何变法,翁叔平是绝对不会用康有为的……是以孩儿以为翁叔平倒台不是‘后党’所为,也要丧于皇帝和康有为之手!”

    谭延闿当官的起始水平比较高,他一上来就站在父亲的肩膀上和总督一级的人物交往,通过父亲的言传身教才明白高层政治斗争是如何进行的,同时张之洞的徐志祥大参案和进入李鸿章幕府从事外交策略谋划的精力更让他很快的成熟起来。在他看来晚清政坛高层政治博弈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这些人物的性格考量,李鸿章、张之洞、翁同龢、慈禧太后、恭王奕訢、王文韶,还有接触最多但也最摸不透的荣禄,这些人合纵连横好不热闹,再加上谭延闿这个狡猾的小政客,才构成了现在晚清高层政坛的局面。

    谭延闿的资历和地位自然是无法来左右大清政坛的方向,但是他却可以凭借自己的资源优势来恰当的对政治方向进行引导。以他现在的成就而言,就是谭钟麟这根政坛老油条也不得不对他的论断信服三分,虽然这样的论断真是有些让人耸人听闻,但衡量半天,谭钟麟还是觉得翁同龢在政坛上活跃的时间已经真地进入倒计时了。

    “用康有为以起变法更张之功,但却未必会用康有为其人?!”谭钟麟立刻把握到了这中间的猫腻。翁同龢不是看不出康有为的能力缺陷,如变法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一个在朝廷中一天官都没有当过的人就可以凭着满腔热血干成的,如果放在五十年前谭钟麟也会成为康有为的追随者,可惜久经官场考验的他至少明白这个道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靠热情去完成的,当年他可以仗义执言解恭王奕訢的危局,也可以打破官场潜规则去得罪慈禧太后生父门下的狗腿子,但他最终还是投靠了慈禧太后,而从某种意义上的政敌到成为慈禧太后的亲信,以至于七老八十眼睛几近失明的情况下,慈禧太后还派出御医到兰州为他治病,这中间的转变唯有他自己和慈禧两人才能够说得清楚。

    “关键就在这里,翁叔平期望变法,可是又害怕大变法,他在变法上和康有为还是有太多的不同,甚至可以说这两个人完全不是一路的!”谭延闿虽然前生历史几乎考了一百分,对于翁同龢的“变法之父”名头自然清楚,可惜翁同龢与康有为性格差异太大了,而他对前生记忆中的历史教科书也是信心不足,干脆否定了这个结论——他在亲历历史,这是一场赌局,赌注就是自己的前途甚至是生命,他宁可相信自己的判断!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叔平历来谨小慎微,要说他是司马光我信,但要说他是王安石,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问题是光绪皇帝是没有权位的神宗皇帝,而康有为却是没有做过官的王安石……”

    谭钟麟叹了口气摇摇头出乎谭延闿意料地问道:“你知道荣禄手中的那本《日本变政考》是谁的么?!”

    “翁叔平的字估计现在除了孩儿还没有人能够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孩儿没有这个心思来造翁叔平的假,那只有他本人抄录的,不过这本书怎么会跑到荣禄手中去了?这个不对呀……”谭延闿这才有些迷惑荣禄手中的那本由翁同龢抄录的《日本变政考》的来源问题。

    谭钟麟淡淡地说道:“那是太后的!除了这本书之外,还有两本康有为的书也在太后手中,不过那两本书不是翁叔平亲笔抄录的而已……”

    “太后的?!阿父,这有些不大可能吧……”谭延闿好像听到了本年度最大的笑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难道只有皇上想着变法图强,太后就不可以了么?!”

    谭延闿听后倒是有些释然了——历史上慈禧太后也是“变过法”的,比如说先前他主张过给女人放脚,这就是慈禧太后的主张之一,但慈禧太后“变法”的时候应该是在庚子事变之后被洋人打怕了才想到变法,不过想来这个时期的慈禧太后对变法有兴趣还是有可能的。

    “难道说荣禄对变法有意也是太后的意思?!”

    “呵呵,你想明白了?!”

    “这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甲午年昆明湖换了黄海大东沟,虽然有李合肥当了大汉j替太后来顶缸,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当李合肥的,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顶缸的……估计太后也不愿意落下爱新觉罗家族罪人的名号,变法强国不受外辱,这种心思可以理解,但她那个变法不成……”谭延闿笑着说道。

    “那你的变法成不成呢?”谭钟麟有些狡猾的反问道。

    “孩儿的?!”谭延闿笑着摇摇头说道:“不过是重复李合肥的老路,撑死能够把这个纸房子变成土房子,但要是雨下大了照样也得倒!”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大凤翔胡同,恭王府邸

    这是谭延闿来到北京四天之内第三次见恭王奕訢了,每一次虽然时间都并不长,但在恭王奕訢眼看就要不行的时候还这么频繁的邀见谭延闿,这不能不让来往出入于恭王府邸的王公大臣们侧目——他们有的都来了三四次了,还没有见到恭王爷,而这个年轻人却频频得到接见。恭王爷都快要到蹬腿的份上了,他们来见见不过是一种“义务”,按照关系亲疏远近不要说恭王愿不愿意见,就是大公主一句话便给回了,人都快要死了,也谈不上巴结,但却也表明了某种动向——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很厉害,能够得到鬼子六的赏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沈静坐在马车中,眼看就要拐进大凤翔胡同,远远的便可以看到恭王府邸门口那一长串的轿子马车,他的情绪却有些不好。

    “嗯,这确实不算是好事,甚至可能会成为我倒霉的先兆,恭王奕訢毕竟是太后大半辈子的敌人,也是最强劲的政敌,比肃顺那伙蠢货要厉害多了,威胁也大得多,难保我今天成为恭王府的座上客,明天就要回家去种田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这倒还没有严重到如此地步,可是小心总是无大错的,恭王府这边还是能推则推,可以装病避开么!”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这个时候可不是避开的时机,恭王还是要看,大公主所有的要求都要尽力去满足,你不要忘记恭王倒了,我们可就剩下大公主才是唯一的依靠,其他的荣禄什么人都是假的,只要有大公主,我们肯花钱就可以东山再起,若是连大公主都要背叛,那我们一旦出事,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叔嫂之间放在二十年前自然是政治敌手,不过恭王自从归隐之后基本上对政事已经完全丧失斗志,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未必如我们想得这么紧张……大公主,她靠得住么?!”沈静有点像安慰谭延闿,更像是安慰自己。

    谭延闿沉色说道:“大公主是绝对靠得住的,你也莫要轻看了她,在慈禧身边就算是荣禄也要回避大公主的,这就是我们手中最后一道王牌了!”

    在赵恒君的操纵下,马车稳稳的在恭王府邸大门口停了下来,沈静留在车上,而他则在车厢内整理了一下官服之后便走下马车。恭王府的管家早就候在大门口,一见谭延闿下车立刻凑上来躬身说道:“谭大人来了,大公主那边让小的见到谭大人之后立刻带过去,谭大人请……”

    走在恭王府邸的回廊上,等一个送东西的丫环走过去之后,谭延闿见四周没人便停下来从袖子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白银的银票递给管家轻声说道:“王爷身子怎么样?”

    在恭王府当管家如果放在五六年前还是比较无趣的,但是随着恭王奕訢再度复出之后,恭王府上下仆役收各级官员的“小费”收得手都软了,而谭延闿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高居榜首。管家熟练的接过银票小声说道:“昨天晚上王爷半夜呕血……估计、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了!”

    “哦,对了,谭大人昨天傍晚的时候,太后又来过一次看望王爷,两人谈些什么不清楚,不过连大公主都给赶出来了……”管家又补充地说道,可惜旁边又有人出现在回廊上,管家立刻闭上了嘴巴,接着给谭延闿带路。

    “连大公主都给赶出来了!”谭延闿仔细回味着这条消息,这也许是可有可无的消息,但这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大公主无论在恭王奕訢身边还是在慈禧太后身边,断没有被赶出去的先例,甚至慈禧太后还颇为“顾忌”大公主,连穿鲜艳的衣服都不敢让大公主看到。

    慈禧太后当然不会怕大公主,这种感情多半是出于内疚,当年大公主在这四品官员烂大街的京师还闯出了“乱世粉侯”的名头,逼着御史给她赔罪,最后闹得不可开交最多也是被变为和硕公主,可和硕公主和固伦公主有什么区别?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上,谭延闿还没有听说有谁敢当面挑战大公主。在恭王奕訢马上就要去世,荣禄将会做为一个“独立体”登上宠臣第一位子的时候,大公主对谭延闿的意义就十分重大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逝去

    “究竟有什么话不能够当着大公主的面来说呢?!”谭延闿心中有了答案,却不能肯定,恭王奕訢到现在说是弥留之际也不为过,恭王奕訢到底是满族颇有号召力的权贵,地位要说比慈禧高一头也不为过,只是权力斗争中一个失败者,但绝对不会影响到他应有的地位。身为爱新觉罗家族的“大首长”,为家族着想也是人之常情,多半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向慈禧太后交代国事家事了。

    到现在为止,谭延闿知道慈禧太后已经来过两次了,应该说慈禧太后也希望能够得到恭王奕訢最后的建议,现在列强环伺国家命运犹如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也不为过,这种场面绝对不是慈禧太后所能够应付的,也唯有开启洋务运动开端的恭王奕訢有这个能力。

    “大公主!”谭延闿一进门脸上换上了一幅悲切的表情。

    “组安来了,太后还在里面,待会可能要见你……”大公主镇静的脸上眉宇之间掩饰不住一丝哀愁,恭王奕訢的病已经折腾了一年多了,几次徘徊在亲人离别之际,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太后也来了?!”谭延闿做出了比较震惊的表情。

    “已经进去好长一段时间了,阿父有些话要对太后讲。”

    谭延闿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盒子说道:“大公主,这是铭帅前年送给家父的一株高丽红参,乃是红参中的极品,家父这几年身体见好也是多归功于这株红参之功效,虽然用去了一些,但……”

    大公主眼中起了一层雾气,官场上送礼像人参之类的东西送半截的极为罕见,因为这多少有些不恭敬。大公主也知道谭钟麟的身体并不好,除了眼病之外也是病体缠身,十年前就开始不断上书要求隐退,况且年纪也快要到八十了,谭氏父子肯拿出这红参,虽不完整但却包涵了另外一种意思。

    谭延闿看大公主愣了半天说道:“大公主,这红参听说是铭帅珍藏之物,铭帅自甲午年后节制关外,相信这样的红参连宫中也是很罕见的,说不定能够对王爷的病有好处……”

    刘铭传一生心高气傲,和当年的左宗棠是有得一拼,很少听人说他还给某人送礼。甲午年朝鲜危局,翁同龢因为私仇有意阻止张学醇出山,更因为刘铭传和李鸿章之间的关系死死压住,让李鸿章代传圣旨故意摸刘铭传的面子。如果不是谭氏父子横插一手,这个死结也没有这么容易解开,现在刘铭传成为东三省总督,总算是在快要入土之时再一次封疆,这一次比当年的台湾巡抚更加威风,对此刘铭传心中恩怨分明,将好不容易搞到的极品红参送给了谭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