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将明 > 将明第38部分阅读

将明第38部分阅读

    有想到,自己本来担心手下人会被辛世雄调走分开,谁知道辛世雄竟然愚蠢的做了那么一个决定以至于连条件都没机会提出来。到了大营远处就被游骑拦住,李闲说是与左屯卫大将军辛世雄有约,游骑便看押着李闲进了大营内,然后留下李闲在辕门处等候,有一人进去通报。

    连营实在太大,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那人才回来将李闲带了进去。

    大营中不可纵马,李闲老老实实的步行随着那带路的人往前走。左屯卫的营地在靠近辽东城的一侧,相隔甚远,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沿途李闲虽然表现的很规矩,但是隋军大营中的景象还是看了个仔仔细细。

    军营规整,士卒训练认真,没有看到一个人嬉笑打骂,一片肃杀之气。

    一路走到左屯卫的营地,那领路的士兵回身对李闲客气说道:“你且在这里稍后,我进去禀报将军。”

    李闲点了点头道:“劳烦了。”

    过了一会儿,那人从大帐中出来对李闲说道:“将军正在升帐议事,你且稍后,切不可在军营中胡乱走动。”

    李闲点头致谢,那人转身走了。

    这一等,足足就是半个时辰,李闲却没显得焦躁不安,也没有表现出愤怒不满,反而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空地上士兵们操练好像入了神。空地上是上千长矛手和朴刀手在演练阵型,另一个地方是弓箭手在训练射艺,李闲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朴刀手和长矛手的合练,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些弓箭手身上。

    大隋府兵,训练有素,单就那些弓箭手而言,绝对没有一个人滥竽充数。李闲看得仔细,他发现那么多弓箭手,单独射靶的人,七十步内几乎都能命中靶子。而合练的弓箭手,随着将校的指挥,或漫射或攒射,将校指挥士兵,如臂使指。

    只看了这一会儿,李闲便心中颇为震惊。他知道大隋府兵战力之强天下无双,所以能想象到这些士兵肯定平日里都是辛苦训练的。虽然看在眼里的和心里想的几乎一致,可他震撼在于,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士兵之间的配合,府兵的表现真的已经让人叹为观止。

    比如长矛手和陌刀手的配合演练,李闲看得几乎瞪圆了眼睛。

    前面摆放着数排草人,象征着敌军。长矛手成队列冲上去,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连续三排长矛手组成了第一道攻势,前面的两排草人立刻被捅翻在地。这时,从长矛手刻意留出来的间隙中,朴刀手蜂拥而上,将后面的草人砍瓜切菜一样放倒在地。再然后,朴刀手收缩,长矛手断后缓缓以方阵退却。

    长矛手,是大隋府兵中造价最便宜的兵种了。他们每个人身上只有一件半身皮甲,没有战裙,即便是半身皮甲,也只是勉强护住要害。他们的兵器是一根木棒上安装了一个铁枪头的长矛,造价便宜,但毫无疑问,他们是大隋府兵中除了轻骑兵之外行动最迅速的兵种,作为冲锋部队和断后部队都是上上之选。而且,他们虽然很廉价,却是骑兵最惧怕的兵种。长达一丈八的长矛,若是列成枪阵的话,就算重甲骑兵都不敢轻易撞上去。

    李闲在前世虽然不是一个军事爱好者,但也是一个混迹于各种论坛的闲人。他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一个帖子,其中提到了瑞典长枪兵是骑兵的克星,而且还能通过列密集阵型左右摇摆长枪来阻挡羽箭,据说百分之七八十的羽箭都能被荡出去。不知道真假,但很显然,从五代之后大宋开始,槊,横刀这样的兵器就开始渐渐的退出历史舞台,长枪成了战场上的王者。

    李闲其实能猜到,辛世雄之所以让自己等这么久,无非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罢了。几个月前十八骑在辽水东岸出尽了风头,当着辽水西岸数万大隋府兵的面将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的尸体抢了回来。这算是为麦铁杖报了一部分仇,而这个仇,应该是作为麦铁杖继任者的辛世雄来报的。他接管左屯卫,想要服众最佳的办法就是替麦铁杖报仇,虽然在第二日的渡河战中他亲自率军冲杀,并且不留俘虏,尽皆斩了降兵的脑袋也赢得了左屯卫士兵的尊敬,但终究还是有些遗憾。

    李闲知道,自己那天的惊艳出场一定给左屯卫的人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样的,辛世雄必然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作为一个即将升任大将军的人,为了能在左屯卫有绝对的控制权,对于李闲这样一个让左屯卫士兵心生感激的家伙到来,他怎么能不立威?

    虽然,李闲是陛下亲自下旨来他左屯卫的。

    李闲也不着急,反正他有事可做,能如此近距离的看一看大隋府兵训练,也不失为一种收获。

    左屯卫将军辛世雄站在大帐门口,将帘子拉开一条缝隙向外看了看。见那少年站在不远处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空地上士兵们操练,不急不躁,对这少年的心性倒是颇为赞赏。昨夜陛下突然出现在军营中,可是把宇文述他们吓了个够呛。然后陛下连夜召集朝臣们议事,命令以宇文述为行军总管,刘士龙为监军,调集左祤卫,左武卫,右祤卫,左骁卫,左屯卫等九卫共计三十余万大军,于五日后开拔,长途奔袭,与率领水师登陆的来护儿大将军汇合,攻打平壤城。

    想着昨夜陛下的雷霆之怒,辛世雄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他从来没有见过陛下发那么大的火。

    说起来,这次宇文述还是作为行军总管全权指挥三十万大军远征,刘士龙依然为监军似乎两个人的圣眷还依然隆厚,但是很显然,陛下是给两个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尤其是监军刘士龙,若是再犯什么错的话,只怕仕途就算走到头了。不过这次偏师长途奔袭,常理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来护儿大将军的水师已经登陆,只要大军斜刺里杀过去与水师会和,几十万大军还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平壤城?当年南陈有那么多坚固大城,还有长江天堑,不也挡不住大隋的雄兵吗?

    只是已经到了七月,在这辽东苦寒之地留给隋军可以作战的时间并不多了。按照常理,九月份这个地方就会飞雪,大军劳师动众远征,补给跟不上,若是两个月内拿不下平壤的话,也只能退兵返回。

    一想到这里,他就恨刘士龙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这个不懂军事的混账监军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辽东城早就破了,百万大军怎么可能耽误三个月之久?所以,对陛下这次依然以刘士龙为监军,辛世雄很是无奈不满。只是文官为监军,这是朝廷惯例,他就算不满意也说不出什么。

    陛下只给五日的时间准备,而且这是一次没有后勤补给的远征,每个士兵平均要携带三石左右的粮食,对于士兵来说这绝对是个不小的负担。高句丽境内多山道路难行,还要携带这么多粮食出征,确实是个挺无奈的选择,可是大军渡过辽水已经三个月碌碌无为,若是不赶在入冬前打下平壤岂不被人耻笑?

    辛世雄理解陛下的苦衷,却不理解为什么还要让刘士龙这个不懂军事的文人指手画脚。

    本来他就郁闷,昨夜陛下单独留下他,告诉他,那个在辽水东岸杀敌夺尸的燕云将要到他帐下做事,他就更郁闷了。

    看着站在外面的李闲,辛世雄不由酸溜溜的想到,这小子倒是好运气,竟然得到了陛下的垂青!

    想自己从军这么多年,麦铁杖老将军身死,可他依然还是左屯卫将军,而不是名正言顺的左屯卫大将军!

    辛世雄本来是想狠狠难为一下那少年的,可是毕竟此人乃是陛下亲自下旨派过来的,若是为难的狠了,那岂不是令陛下难堪?

    见他站在大帐门口发呆,他手下幕僚陈奇知道将军心里在为难什么,于是向前走了几步,咳嗽了一声道:“将军可是在为难怎么安排那燕云?”

    辛世雄回头看了一眼,叹气道:“玄谋有何良策?”

    陈奇乃是博陵人士,字玄谋,是个心思灵活之辈,深得辛世雄信任,当日,正是他劝说辛世雄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不收高句丽俘虏尽皆砍了脑袋替大将军麦铁杖报仇,赢得了左屯卫士兵们的尊敬,辛世雄才会如此顺利的接管左屯卫。

    “这有何难?”

    陈奇捋了捋胡子,轻笑道:“既然这少年是陛下看重的人,那大将军只需将他抬举起来便是。”

    辛世雄没想到陈奇竟然说了句废话,有些不耐道:“难不成我还修理他一顿?”

    陈奇道:“大将军,我的意思是……陛下不是赏识他吗,那大将军便也抬举他,给他一个不高不低的虚职,对他礼遇有加,只是不让他接触兵事,上不得军阵,立不到功劳,若是此人从军良久寸功未立,到时候大将军再参他一本骄横无礼,他还能长久吗?只怕,到时候陛下也会失望之极吧。”

    辛世雄眼神一亮,随即连连点头。

    帐外,李闲终于等得有些不耐了,他在心里默默骂了几句辛世雄的也不知道多少代祖宗,然后蹲下来,捡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将刚才看到练兵之法画了下来。若是他知道陈奇给辛世雄出的这主意的话,一定笑得肚子抽筋然后好好对陈奇由衷的说一声谢谢。

    左屯卫大营不远处,宇文士及看着那少年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句,好气量!不过想了想,这少年如此憨傻,说不定看不出这是辛世雄在故意刁难他吧。

    他笑了笑,举步往前走去。

    既然如此,那么便帮你一次吧……

    第120章 你爹

    李闲正蹲在地上将刚才看来的阵列画出来,然后回忆着之前看到的府兵操练心中想得却是回去后也该想办法给燕山贼换换装备了。本来他就早有打算,等达溪长儒将那一千多燕山贼练成可战之兵后,他自然是要拉着队伍出去抖抖马蚤气的,最好抢几个不大不小的绺子把装备换一茬。

    不过这次杨广倒是给了他一条更好的路,虽然艰险了些,有可能丢了性命,但着实是一条更好的发财之道。没人比他还笃定这次大隋远征的失败结局,而且杨广还让他进了大军撤退时候担任断后任务的左屯卫。李闲现在就是好像一个饥渴难耐的家伙,只要能让自己掌握的势力膨胀起来,冒险他是不怕的。更何况,若是能拉回去一些左屯卫的兵马,沿途捡的府兵装备也够武装他的燕山贼了。李闲很早之前就给自己制定好了计划,当燕山贼发展到五千人马,他就出去找个实力相差不悬殊的对手狠狠干一架然后离开燕山抢一块更好更大的地盘。

    达溪长儒说过,真正的士兵并不是训练有素就是合格的,要杀过人,流过血,经历过真正的浴血杀伐才算是合格的战士。不经历战斗,就算闭起门来在家里练得再好也没有用处,不见血的士兵和不见血的刀子一样,都是摆设。

    只要计算的好,这次辽东之行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大不了转身就跑,十八骑人少且精锐,想要逃走找准机会的应当不是难事。战场上局面若是不利,十八个逃兵,谁会注意到?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在李闲看来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再说,顺道杀几个高丽棒子,就当为了前世出气了。前世的时候,高丽棒子,还有一个弹丸之地的菲他妈的什么小国让李闲无比郁闷。

    发财和解恨结合在一起,无论如何也有一些吸引力。

    正入神的画着,李闲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带着讥讽的语气问道:“怎么,吃了闭门羹?”

    蹲在地上的李闲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昨日被杨广称为仁人的年轻男子。看样子此人大概二十几岁年纪,而且颇受杨广的信任。李闲回去之后搜肠刮肚的想了很久,终于想起这个叫仁人的家伙原来就是几年后宇文述唯一活下来的一个儿子,并且在大唐担任过宰相的宇文士及。

    不过此时,李闲当然要装作不知道对方身份。

    他站起来,施了一个平礼道:“见过将军。”

    宇文士及向一侧闪了闪,却并不受他礼:“第一,我可不是什么将军,也没什么实权,不过是军中一个招人恨的闲人罢了。第二,你即将从军,对我行礼,要用军礼才对。”

    李闲心说此人怎么如此啰嗦,只是面上依然保持着客气尊敬的神色道:“还没有正式从军,所以没有军礼相见。”

    宇文士及扑哧笑了一声道:“你这家伙,就不能说句聪明些的话?”

    李闲装作一怔,然后若有深意的说道:“真话,其实就是最聪明的话。”

    宇文士及白了他一眼道:“真话若是最聪明的话,那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岂不无聊死?谎话才是聪明话,越漂亮的谎话听起来越聪明,而且谎话说到了漂亮的地步,其实已经比真话还真了。”

    李闲装作不解,叹了口气道:“这与家教相悖,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宇文士及嘿嘿笑了笑:“家教……只有小门小户人家才会教导子女要说真话吧?”

    李闲反驳道:“那大门大户有什么意思?”

    宇文士及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有意思,这样才有意思。若是人人都说实话真话,这世界才当真无趣的很。什么都是大白于天下,那这天下才是最肮脏的。藏不住了污垢晦涩,岂不看着悲凉?”

    他问李闲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大富贵?若是昨日你会说些漂亮话,陛下说不得当即封你一个六品校尉!有多少人在军中挣扎攀爬了多年都升不到校尉,你却随手就丢了,可惜吗?”

    李闲怔住喃喃道:“陛下……”

    他猛的脸色一变,看着宇文士及的眼睛颤抖着问道:“昨日那……那……那……竟是陛下?!”

    宇文士及见他如此反应,讥讽道:“现在知道后悔了?”

    李闲退后一步,拱手,再次行礼道:“敢问您是……”

    宇文士及佯装生气道:“现在才想起问我是谁,当真愚不可及!笨蛋,笨蛋,没见过比你还笨的蛋。”

    李闲直起腰,很认真的说道:“笨……但绝对不是蛋。”

    宇文士及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家伙,原来也是会说笑话的。我姓宇文,名宇文士及,字仁人,你可以称呼我为驸马都尉。”

    李闲嗯了一声道:“有劳士及兄指点。”

    “你叫我什么?”

    宇文士及一愣。

    李闲极认真的回答道:“士及兄啊,怎么……不妥?”

    这不伦不类的称呼让宇文士及很是开心,这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身上那股子乡土淳朴气息让他好奇,让他喜欢,比跟那些名门贵族的子弟打交道要来的实在多了。跟那些家伙们交谈,每一句话都要费几分心机,累的要命。和这傻小子交谈就很舒服,完全不必费心费神的去考虑对方话里是不是有什么隐晦的意思。

    “哈哈,没什么,冲你这句士及兄,今日我便帮你一次。”

    他走到李闲身边低声道:“你知道,为什么左屯卫将军辛世雄将你晾在外面不理不睬吗?”

    李闲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他是故意刁难我,但不知缘故。”

    “缘故?”

    宇文士及嘿嘿冷笑道:“还不是因为你是陛下亲自指派过来的人?几个月前你抢回了麦老将军的尸体,陛下让你来左屯卫,这用意你还不明白?陛下这是为你铺了一条平坦大道啊,左屯卫的士兵们心存感激敬佩自然对你没有排斥之心,所以,你想发展自己的势力不算太难。可这样一来,那辛世雄将军怎么会待见你?你这分明是来和他抢人的,他不给你个下马威才怪!”

    他笑着解释道:“陛下没有直接许你什么官职,而是让辛世雄视才而用。你是陛下的人,他总不能让你去做一个队正,一个旅率吧?若是让你任指挥一团兵马的校尉,他又肉疼!辛世雄也是平民出身,他初从军武,五六年才做到六品校尉!你才来就手握三百亲兵,虽然不多,但他如何不嫉妒?”

    李闲挠了挠头发到:“辛大将军应该不会如此……狭隘吧?”

    宇文士及道:“是将军,还不是大将军,他自己的亲兵乱叫也就罢了,若是你也这么说,传到陛下耳朵里,有他好果子吃。再说狭隘……这怎么叫狭隘?这只不过是人的正常反应罢了。”

    他不屑的看了一眼那座巨大的军帐,撇了撇嘴道:“说起来,辛世雄却也不过是个跟你差不多的笨蛋!”

    李闲心说这宇文士及也当真是个妙人啊,竟然会如此直接的骂一个从三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