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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56部分阅读

    直送出去很远,士兵们不断的回头示意自己的家人赶紧回去。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出泽去劫掠了,每一次回来都能带回大量的粮食和新加入的百姓。这次出征其实也是必然的,自从朝廷征伐辽东的大军返回之后,大当家张金称也不敢带着人马再出去攻打郡县,匪徒们没有存粮的习惯也没有能让他们存的粮食,这个冬天其实过的并不痛快,所以对这次出征巨野泽的匪众每个人心中都带着几分期待。

    当初打下第一个县城的时候,那种刺激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县城府库中的粮食被他们抢空了,大户人家的存粮也都被搜了出来,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其中不少人都有机会睡过了大户人家的女人,那种感觉让人永生难忘。如果他们没有加入巨野泽的话,他们又怎么会有机会把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压在身下?

    有了第一次,就会上瘾。

    这才短短两年多的光景,巨野泽中已经有数万人马了。就连北方绿林道盟主高士达也不敢对巨野泽怎么样,真打起来不一定谁输谁赢。再说,这次出泽去,大家不就是去将高士达彻底掀翻的吗?高鸡泊的匪众已经和官军打了十几日,等渡过黄河之后说不定高鸡泊已经被官军铲平了。

    这是将巨野泽的势力向黄河以北扩充的最佳时机,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因为府兵再次征辽,张金称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四万人马浩浩荡荡明目张胆的在官道上行进,沿途所过的县城没有一个不将城门紧闭的,那些县令县丞大人指不定缩在什么地方瑟瑟发抖呢,没有人敢带着县城里的几十个帮闲衙役出门送死。更有甚者,巨野泽的人马距离县城还很远呢,县令大人已经派人将粮食和钱财送出来买个平安,这让巨野泽的人马士气大振。

    大军一路向北,只五日就到了黄河岸边。

    早就听说巨野泽的山匪又杀出来打家劫舍,黄河边上的艄公船家早就跑了。但人跑了船带不走,而且巨野泽的士兵几乎个个都是好水性,所以渡河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张金称这个人小心谨慎惯了,并没有贸然的渡过黄河。他先是派人乘船过去,在对岸仔仔细细的巡查了一遍,确定二十里之内都没有官军的影子才开始下令渡河。一时之间,数百条船只来回横渡的场面也是蔚为壮观,就连匪徒们自己都被这壮观的场面感染了,每个人心中都生出几分莫名的豪气来。

    不到一个月前才从高鸡泊来巨野泽做了七当家的高天宝本来带着属于他的定字营是走在最后面的,到了黄河边上之后他的人马反而追了上来到了前边。草寇就是草寇,一看见黄河巨野泽的匪众就乱了,再加上这一路上沿路的官府没人敢招惹他们,以至于让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

    忠勇仁义山河定这七个营的兵马,忠字营的当家的王运来“死于非命”,这样忠字营就拆开被张金称的勇字营和钱禄的义字营吞了。而行军的时候还勉强能保持队列的巨野泽匪众,到了黄河岸边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分不出他们谁是隶属于哪个营的兵。

    因为高天宝的定字营走在最后面再加上人马最少,所以倒是显得他们的队伍还严肃整齐一些。除此之外,就是六当家的柳白手下的山字营。牛进达如今就在山字营任旅率,手下有一百名喽啰,其中包括他带来的几个亲信。

    高天宝下令让亲兵们维持队列,自己骑着马上前找到了张金称。

    “大当家!这样不行啊!”

    高天宝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不行?”

    张金称正在欣赏着百舸争流的场面,侧过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万一河对面有官军伏兵,这么乱哄哄的过河就坏了。毫无秩序可言,过了河的人马哪个营的都有,没有统一指挥,一旦官军杀来的话咱们肯定挡不住!兵法上说了,可半渡而击,现在咱们的情况很不利。”

    高天宝不吉利的话让张金称心里一阵厌烦,但他还用得着高天宝来带路所以也没发作:“我过河之前已经派了斥候过去查看,没有发现官军的踪迹,不过那些小兔崽子们看着确实乱了点,那七当家,依你之见呢?”

    高天宝道:“必须让一营兵马先过去,不能再这样所有营都往前挤。这样即便万一有官军来袭的话,因为是一营兵马,当家的能统一指挥也不至于败了。过去之后立刻在河北岸结阵防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也好。”

    张金称仔细想了想,高天宝的话确实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张金称能有今天的成就和性子谨慎是有极大关系的。

    “就依着七当家的意思。”

    高天宝连忙抱拳道:“大当家,我到了巨野泽后承蒙大当家的看得起,让我做了第七把交椅,但寸功未立,心中着实难安。我愿率领定字营的兄弟们先过河去,给大当家的开出一片登陆的地方来。”

    张金称的三角眼微微眯起来,仔细想了想这高天宝是什么目的。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那好,就劳烦七当家了。”

    他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这高天宝能做出什么不利于巨野泽的事情来。渡河过去的定字营虽然名义上是高天宝的兵,但实际上没有他张金称的命令那些兵什么都不会做。高天宝如此急着过河,无非就是忧心高士达的安危。张金称在心里冷笑了几声,心说等到了高鸡泊老子第一个宰的就是你。

    高天宝抱了抱拳,随即回去整顿人马,张金称看了一眼乱糟糟的手下确实惹人厌烦,扯着嗓子喊道:“都他娘的别抢了,让定字营的人马先过河!”

    他手下亲兵冲到岸边一顿乱打,将人群驱散。

    高天宝带着定字营的人马挤过去开始登船,趁着不注意,牛进达也混进了他的队伍中。两个人短暂的交谈了几句,随即分开。

    没错,张金称派过去先过河的斥候确实查看了二十里之内,并没有发现官军的踪迹。但他们想不到的是,李闲手下的是一支机动能力强悍的精甲轻骑。二十几里的路程,以锐金营骑兵的速度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杀到。

    先过了河的定字营士兵在高天宝的指挥下开始结成几个看起来歪歪斜斜的方阵,他们将阵型往外压了压,空出来大概一里宽的地方供后续的人马上岸。先过了河的千余人也被暂时编入定字营的队伍组织防御,张金称在南岸看着高天宝一丝不苟的布阵心里也放了心。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安全之后他的勇字营开始过河。跟着他一起的,还有钱禄和几位当家的。

    四万余人的队伍想要全部渡过黄河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仅仅是定字营和勇字营的人马过去就用去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太阳已经到了正头顶上,如果再不抓紧渡河的话天黑全部人马也过不来。张金称急了,让亲兵下去砍了几个抢船闹事的喽啰,就在岸边维持秩序。如此一来,渡河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太阳稍微偏西的时候,巨野泽的人马已经渡过河一半人左右,大概有两万一二千人,几个当家的都已经过了河。

    有这么多手下过来了,张金称也彻底放下了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北面传来了一阵好似闷雷一样的声音。那声音贴着地面滚滚而来,震得人的心都有些不适应。张金称先是抬头看了看天空见依然是晴空一片,随即侧耳听了听,立刻,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

    “结阵!骑兵来袭!”

    他大声喊了一句,随即让几个当家的赶紧过去约束手下士兵。就在他心慌意乱的时候,却发现最先带着人布置好方阵的居然是高天宝。难得倒,张金称觉得高天宝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顺眼了。

    “弓箭手,弓箭手!”

    高天宝大声呼喊着:“快,到前面去!”

    “长矛手,顶到最前面!盾牌手,去护着弓箭手!”

    巨野泽的匪众下意识的开始往前跑,本来结成的方阵却变得混乱起来,高天宝的命令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实则却让巨野泽定字营的人马乱成了一锅粥。弓箭手也往前挤,长矛手也往前挤,盾牌手还在往前挤,场面顿时乱了。

    “怎么回事!”

    见原本已经结成方阵的定字营忽然乱了,张金称的右眼皮情不自禁的跳了跳。

    “快,柳白!带着你的山字营顶上去!”

    张金称大声命令道。

    六当家柳白点了点头,随即带着他的人马往前挤。就在这个时候,轰隆隆的闷雷声终于到了眼前。尘烟起处,数不清的身穿土黄铯战甲擎着烈红色战旗的大隋府兵杀了过来,那是一支纯粹的骑兵队伍,速度快的令人窒息。混乱中的巨野泽山匪开始放箭,稀稀拉拉的羽箭隔着一百多步射过去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第176章 屠戮

    巨野泽的山匪们都忽略了一个关键的因素,这个时节,吹的是北风!正是二月处,呼啸的北风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迎风射过去的羽箭吹偏!就算他们憋得脸红脖子粗,也没办法让射出去的羽箭战胜北风的阻拦。

    本来巨野泽山贼们手中的竹片弓勉强也就是把羽箭送出去一百二三十步远,而且到了那个距离已经轻飘飘的失去了力度。再加上逆着风,他们的羽箭连八十步都射不到!

    “箭!”

    骑着大黑马的李闲在骑兵平行推进大阵的最前面,横向多列的骑兵阵型踏着轰隆隆的战歌迅速的压了上来。听到李闲的命令,前几排上千名骑兵拉开了手里的骑弓,然后将羽箭送了出去。大隋府兵手里的骑弓远非巨野泽匪众的劣质弓箭可比,顺着风羽箭射出去二百步也不成问题。

    一声令下,如飞蝗一般的羽箭抛射了过去了,就好像天空中落下了一片密集的冰雹,狠狠的砸进巨野泽的队列中。

    “射!”

    李闲将第二箭率先射了出去,同时发出一声大喊。因为骑兵的速度太快,第二轮羽箭由抛射改为平射。如果说抛射的羽箭像冰雹一样砸下去,瞬间就将巨野泽匪众密集的人群砸出不少缺口的话,那第二轮平射的羽箭就好像一柄巨大的镰刀,将最前面一排的匪众割麦子一样齐刷刷的放倒了下去。

    “攒射!”

    李闲喊声响起的时候再次率先发箭,顺着他的箭,第三轮羽箭攒射而出,朝着巨野泽匪众一块防御相对来说最弱的地方砸了过去。攒射的密集羽箭就好像一只重拳,狠狠的将方阵砸的塌陷了一块。

    张金称带着人拼了命的往前挤,试图将前面混乱的局面控制下来。可就在他刚刚冲到定字营后面的时候,忽然听到高天宝一声大喊。

    “快跑啊!大隋的府兵来了啊!咱们挡不住啊,各自逃命吧!”

    紧跟着,高天宝的几十个亲兵也一起高声大喊,牛进达带着人返身劈死几个巨野泽的士兵,一边杀人一边大喊:“骑兵来了,别挡路,快跑啊。”

    乱了,真的乱了。

    趁着乱,高天宝带着亲兵和牛进达的人上了战马,非但没有向后跑而是迎着数不清的大隋精锐骑兵冲了过去。

    “他是官府的人!”

    张金称脑子里一僵硬,似乎还看到了那个叫陈三七的人。一瞬间,张金称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虽然他自认为的想明白,其实还是错误的。他此时已经坚定的认为高天宝和那个陈三七都是朝廷派来的人了,否则他们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将高鸡泊外面的情况搞清楚?而高天宝为什么会强烈要求率先渡河了。

    他们早就勾结好了!

    张金称只觉得眼前一黑,嗓子里发甜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他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脑子里迅速的计较起来。

    我还有两万多人马在北岸,只要扛得住骑兵第一轮冲击,我就能带着人撤回南岸去,北岸断后的肯定少死不了人,可没办法,死了就死了吧,谁叫自己上了人家的当!南岸我还有两万士兵,只要回到泽里,我依然还是巨野泽的大当家!

    “来人,告诉六当家,让他把官军顶一阵!告诉他,我的勇字营就在他后面,他的人马扛不住了,我亲自带着勇字营上去!”

    亲兵连忙往前挤,在人缝里挤过去找到了正在奋力组织士兵们结阵的六当家柳白。听完了张金称的命令,柳白的眼神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悲凉和愤怒但却很快被他掩饰了过去。

    “你回去告诉大当家,只要我山字营的兄弟还有一个活着的,就护着大当家安全撤回南岸去!”

    当这句话传回张金称耳朵里的时候,张金称已经在带着人往后撤了。没错,他才不会真的带着自己巨野泽最精锐的勇字营去送死,柳白死了就死了吧,只要能多挡一会儿官军的骑兵,那就算没白死。而柳白的眼神中之所以有悲凉愤怒一闪,是因为他不是傻子,从张金称的命令里他就知道自己的山字营被抛弃了。

    “让我去送死,你自己逃?”

    柳白回身看了一眼张金称的背影,冷冷笑了笑。

    “弟兄们,跟着我往侧翼突围!”

    他大喊一声,随即带着山字营的四千余人往侧翼杀了过去。他的山字营一动,露出来的空隙顿时被溃败下来的定字营溃兵填满,很快,溃兵的脚步又追上了往河岸撤退的勇字营和钱禄的义字营。巨野泽的山匪,按照精锐程度来说,第一当之无愧是张金称手下的勇字营,其次是钱禄的义字营,再之后便当属柳白的山字营了。

    柳白本来是在梁山上聚众造反的一伙儿匪众,后来见张金称势力庞大便带着人马投靠了他。所以,山字营的兵马对柳白的命令执行的很彻底,他们本来就不是纯粹的巨野泽的人马,对柳白的敬重要超过张金称。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李闲带着骑兵杀来的时候,张金称是派柳白的山字营顶了上去。

    这一点,柳白心知肚明。

    定字营的溃兵哭爹喊娘的往后跑,先是将突围的山字营后队撞散,然后又狠狠的一头撞在勇字营的后队上。他们拥挤着勇字营的人马往岸边跑,又将最靠近岸边的义字营撞的乱七八糟。山贼们彻底没有了建制,疯了一样的往岸边挤抢夺船只。张金称带着亲兵斩杀了十几个溃兵也没能拦住,只好顺着人流往另一侧跑。可渡河的船只大半还装载着南岸过来的士兵,见到北岸官军杀到,那些船又都掉头往回走了。

    船少人多,巨野泽的匪众全都淤积在了岸边。

    张金称回头见柳白的山字营往一侧突围,他顿时就怒了,只是忽然间脑子里灵机一动,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傻。他立刻下令勇字营沿着河岸往东面跑,不要淤积在河岸边上。然后大声招呼着,让船只往东划迎接自己过河。可还没等河道里的船有反应,张金称忽然发现南岸的士兵们也乱了。

    在南岸,沿着河道一左一右杀过来两支官军的骑兵,看人数并不多,可南岸的人就看不清了。那两支骑兵好像钳子一样夹过去,本来南岸的匪众们看到北边被官军突袭心就乱了,忽然自己这边也来了官军骑兵,他们立刻就慌了。南岸没有当家的!这是匪众慌起来最根本的原因!六个当家的,都已经过了河,南岸的近两万人马根本就没人指挥!

    ……

    ……

    李闲手下其实只有两千骑兵,有三千人马昨日渡过了黄河在南岸埋伏了起来,一千五百人由铁獠狼率领埋伏在左翼,一千五百人由东方烈火率领埋伏在右翼。只等着北岸这边乱起来,他们便率兵杀出。

    李闲的两千骑兵因为摆出的是横向的阵型,所以从正面看起来根本就看不出有多少骑兵。前日他就收到了飞虎密谍送来的情报,与牛进达约好了如何破敌之策。因为有了高天宝的帮助,这一仗其实从还没有开始打巨野泽的人马就败了。

    两千精甲轻骑被李闲分成无数个小队,从后面猎鹰一样来回盘旋着,一边驱赶着巨野泽的溃兵往后退,一边一下一下撕下来一大块一大块的血肉。

    “把他们往河道里赶!”

    李闲大声下令道。

    号角声响起,分出去的骑兵开始加快速度,他们没有直接追在巨野泽溃兵的后面,而是锯子一样在溃兵的背后来回拉扯着,每拉扯一下,都能切下来一层血糊糊的碎肉。数不清的小队骑兵来回交叉着横向在溃兵后面飞掠,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