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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66部分阅读

    挥之不去。

    他恨他大哥,就因为是嫡长子所以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庞大的家业。而且他大哥从来就不把他们这些庶出的兄弟放在眼里,看他们的眼神和看那些奴仆没有一点区别。动辄打骂,毫无亲情可言。他曾经想过杀死他父亲,杀死他大哥,但却因为那可爱的侄子从小就喜欢与他玩耍,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所以才会离家出走成了强盗。

    自从他娘亲去世之后,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牵挂的话,那就是他的侄子。

    他从小看着侄子长大,经受了诸般痛苦的训练。他家族虽然巨富可也没什么地位,士农工商,经商之人地位极低。所以他大哥便倾尽心力培养儿子,打算让儿子将来入仕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可惜,偏偏事与愿违,学了一身本事的儿子最终却上山做了贼。

    徐瞎子一身本事在山寨中虽然不能说名声极响亮,但好歹在程当家手下也能走几个回合。所以他有自信,对付四男两女,就算不要帮手也能轻松敲定。

    听到厢房中有人说话,徐瞎子侧耳倾听。

    “这一趟咱们可要小心些,朝廷现在对私盐查的紧了,咱们又是初次行走,所以千万不可大意。明日一早天不亮咱们就上路,争取早些到了收货早日回去。”

    一个声音粗犷的人刻意压低声音道。

    徐瞎子一皱眉道了声晦气,心说原来是伙私盐贩子。他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打算撤回院子外面,忽然心中想到,贩私盐的人身上必然带着大笔钱财,若是顺手将他们宰了也算为山寨又多赚了些打造兵器的钱。一般的私盐贩子都是大队人马结伴而行,动辄数百人,比山匪还要凶恶。可这伙私盐贩子显然都是雏儿,居然五六个人就敢带着大笔钱财上路,该着他们倒霉!

    想到这里,本已经退回去的徐瞎子又回到了窗子下面。

    ……

    ……

    叶怀袖和嘉儿没在房中,布置在外面的一个暗哨在徐瞎子的人才一进村就已经示警,叶怀袖和嘉儿便带着朱一石上了房顶,让他闭紧嘴巴千万不要出声。两个人蹲在屋脊后面盯着院子里,上房之前就先找刘黑闼商议了下,让他见机行事。

    刘黑闼其实知道屋子外面有人,因为搞不清楚对方的来意,所以他才故意说私盐如何如何,在门缝中向外窥视的密谍打了个手势,示意那人退走,刘黑闼本来已经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外面那人竟然又折了回来。

    “不知死的鬼!”

    刘黑闼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对那密谍使了个眼色。

    跟着叶怀袖的两个密谍,都是草庐原来的护卫,这两个人乃是兄弟,哥哥叫叶翻云,弟弟叫叶覆雨。在外面树上戒备示警的便是叶翻云,跟刘黑闼在屋子里的是叶覆雨。他们二人都是叶家家奴出身,一身本事也是在叶家学来的。这两兄弟在习武上颇有天赋,无论马战还是步战都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本领。

    跟着叶怀袖走南闯北,叶覆雨自然也没少杀过人。草庐刚在草原上建起来的时候,不开眼的草原蛮子他杀了不下二十个。也是个心肠狠辣的人,见刘黑闼使了个眼色,他缓缓的将横刀抽出来,然后藏身在门后。刘黑闼出身草莽自然知道江湖上打家劫舍的手段,他从坏了摸出两颗解毒丸自己吞了一颗,让叶覆雨吞了一颗。

    果然,一根很细的竹管穿破窗子伸进来,然后有人吹进来一股毒烟。

    刘黑闼冷笑一声,一刀从那竹管探进来的地方猛的刺了出去!一股血喷溅出来,将窗子染红了一片。

    窗外的徐瞎子饶是反应奇快肩膀上还是挨了一刀,这一刀极狠辣,徐瞎子往后急退但依然被刺出来一个血洞,紧接着刘黑闼一脚将窗子踹开从屋子里跃了出来,一刀快似一刀砍向徐瞎子。

    徐瞎子肩膀上有伤,左躲右闪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我是江都郡的官差,你还不住手!”

    他一边躲闪一边虚张声势的大喊,墙外面的悍匪听到院子里的打斗声也纷纷跳了进来,正房里的农户一家被吓了一跳,一家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官差?”

    刘黑闼冷笑道:“杀的就是你这狗官差!”

    徐瞎子的手下纷纷上前,叶覆雨从房中出来拦住几名悍匪,叶翻云从树上跃下,从后面杀了上来,悍匪立刻分了几个人抵挡。虽然悍匪人多,但叶覆雨和叶翻云两个人刀法惊奇,十几个悍匪虽然不至于一时之间落败,想救徐瞎子却也不能。

    徐瞎子被刘黑闼虽然没什么章法但一刀一刀如长江大河一般连绵不绝的攻势逼的险象环生,眼看着一刀就要剁在他的脖子上,他扯着脖子吼了一句:“你们是哪个山寨的好汉?我乃是瓦岗寨的人!”

    “瓦岗寨?”

    刘黑闼手下一顿,刀势向旁边一闪。

    第207章 不能小瞧了我

    徐瞎子见对方收了刀趁势往后一退,伸手在自己肩膀上摸了一把只感觉触手一片滑腻,他知道自己伤的不轻,万般无奈之下才试探着喊了一句,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停了下来,显然也是听说过瓦岗寨的名号。

    “都先住手!”

    徐瞎子喊了一句,随即低声嘟囔了一句:“真他妈疼。”

    他手下的悍匪纷纷停手聚拢在他后面,那农户人家的汉子战战兢兢的举着油灯出来查看,刘黑闼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且先回去,与你无关,不会伤及无辜。”

    那汉子颤抖着应了一声,往回走了几步不放心的回头说道:“我们是老实人家,也没有钱财……”

    徐瞎子怒道:“哪个看得上你这破家烂业!滚回去老实呆着!”

    那农户汉子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钻回屋子里,徐瞎子疼得咧着嘴说道:“先把火把点起来给老子裹伤,对面的好汉,你是那个山寨的?既然巧遇也是缘分,说不得也听过我们翟大当家的名号!”

    刘黑闼持刀而立,叶翻云和叶覆雨两个人回到他身后站了,三个人成犄角之势戒备。听对面那人问话,刘黑闼多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模糊的说道:“我们是从东平郡来江都做生意的,听说过瓦岗寨翟大当家是个义气为重的好汉。之前你不是说你们是江都郡的官差吗,让我如何信你?”

    这时徐瞎子的手下点燃了火把,不大的院子里顿时变得明亮起来。一个手下撕下衣衫给徐瞎子包扎,徐瞎子咬着牙笑了笑道:“刚才多有得罪,我们在追拿一个山寨的叛徒,借着官差的名义也好办事,没想到原来也是绿林道上的兄弟。”

    他悄悄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后面的悍匪随即明白,不动声色的往四周散了散,隐隐将刘黑闼三个人的退路全都堵死了。

    “瓦岗寨远在东郡……那叛徒倒也逃得远!”

    刘黑闼冷笑两声。

    徐瞎子等手下将肩膀上的伤包扎好之后,费力的抬起胳膊抱了抱拳道:“这位好汉,你是从东平郡来的,做的什么买卖?从东平郡到江都好像比我们也近不了多少吧,呵呵。”

    两个人互相试探,其实彼此间的敌意丝毫未减。

    刘黑闼之前住手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也听说过瓦岗寨大当家翟让的名号,知道那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绿林道上瓦岗寨的名字虽然不如高鸡泊,豆子航,长白山这些山寨响亮,但声誉却要好的多。都说瓦岗寨上的豪杰从来不祸害百姓,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买卖。大当家翟让,军师徐世绩,还有单雄信,程知节等人皆是名扬黄河两岸的大豪杰。

    就因为知道翟让在绿林道上的名声大善,所以刘黑闼才会手下留情,不然,刚才一路快攻已经取了徐瞎子的性命。

    徐瞎子盯着对面那黑脸大汉,脑子里不断的思索着对方什么来路,刚才因为伤口疼痛,头脑也变得迟钝了些,此时想起东平郡这三个字,脑子里骤然一亮。

    东平郡巨野泽?

    只是听说原来巨野泽的大当家活吞人心张金称被从黄河北面来的一伙悍匪击败,张金称生死不明,数万人马被人家杀得片甲不留,巨野泽也就此换了主人。只是没听说那巨野泽新的大当家叫什么名字,好像打出来的旗号叫什么燕云寨的。据说那伙人极为凶悍,还曾经攻下黎阳抢走了不少粮食!

    攻克朝廷国仓,这可是需要大气魄才能干出来的。当初杨玄感刚刚起兵的时候,他侄子瓦岗寨军师徐世绩也曾提出过,趁着黎阳空虚将其攻克,但大当家翟让觉得此举太过于冒险,最终没有成行。瓦岗寨没敢干的事,人家燕云寨的人马却给做了。不但将黎阳攻克,据说还运出来十年都吃不完的粮食。朝廷派去的武贲郎将陈棱和驸马宇文士及收复黎阳之后,在黎阳城外与杨玄感手下大将韩世萼率领的八万叛军大战,陈棱和宇文士及诱敌深入,两面夹击大败韩世萼后,陈棱曾提出攻打巨野泽剿灭了燕云寨的人马,却不知道为什么宇文士及没有同意,而是率军与其父宇文述汇合追杀杨玄感去了。陈棱一支人马也不敢轻易攻打巨野泽,于是率军一路追杀韩世萼将其生擒。

    想到这里,徐瞎子多了个心眼再次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人先不要轻举妄动。

    刘黑闼听了徐瞎子的话笑了两声道:“为了能赚几个肉好,大江南北,塞外草原我倒是也都走过,从东平郡到江都也不算什么。”

    徐瞎子听他说话还是在兜圈子,急性子起来便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燕云寨的人?”

    刘黑闼一怔,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是又如何?”

    徐瞎子一听对方承认了身份,肃然起敬道:“原来是打下了黎阳的好汉,徐某多有得罪。今日之事是徐某不对在先,我家大当家和军师每每提起燕云寨的好汉也是颇为钦佩,今日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碰到一家人,还请好汉见谅!”

    刘黑闼没想到这徐瞎子一听说他是燕云寨的人态度立刻转变的这么大,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包伤药递过去道:“这是我们山寨独孤先生配置的伤药,有奇效。”

    “多谢!”

    徐瞎子接过来伤药抱了抱拳道:“徐某还有要事,今日之事咱们就此揭过,告辞!”

    ……

    ……

    徐瞎子带着人出了那小村子,心中不甘一路往北急追。一直又追出去二十几里徐瞎子忽然勒住战马,抬头用力拍了一下脑门道:“妈的,怎么忘了这事!”

    手下人连忙问道:“徐大哥,怎么了?”

    徐瞎子懊恼道:“只顾着猜测那黑脸家伙的身份,听说他是燕云寨的人所以大意了!之前你打探消息的时候不是说过,投宿在那农户人家一共是四男两女六个人吗?咱们自始至终只见着三个!还有三个人呢?”

    他骂骂咧咧道:“朱一石肯定是被燕云寨的人接走的,咱们回去!”

    十几个人骑着马又返回那个小村子,只是回去的时候哪里还能看得到人,莫说那四男两女,连那农户一家都不知道躲去什么地方了。徐瞎子一怒放了一把火将那农户的房子烧了,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火苗,徐瞎子想了想说道:“咱们一路向北去追,追到沂水渡口再说,若是还找不到人,咱们就直接回瓦岗寨问军师如何处置!”

    叶怀袖和嘉儿等徐瞎子带人走远了之后才从房顶上下来,与刘黑闼商议了一下决定立刻就走。不能再一路向西北以免那自称瓦岗寨的人再顺路追上,他们打算往先往东北绕一段路后再去追朱一石妻儿汇合。叶怀袖让嘉儿给了那吓傻了农户人家一些银两,告诉他们连夜去投亲戚,过几日再回来。

    商议妥当之后六个人骑马往东北而去,只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徐瞎子就带人又杀了回来。

    叶怀袖等人疾行了一夜,天亮之后赶到了一个小镇。叶怀袖等人在一家客栈住下来,她派叶翻云和叶覆雨兄弟出去租了两辆马车,又让刘黑闼和朱一石他们四个男人皆换了青衣皂靴的家丁服饰,在镇子里睡了半日之后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上了官道。赶了半日的路程进了县城,又在一家专门走镖的马车行雇了十几个保镖,装作大户人家远行一路往北而行。

    因为刘黑闼和叶翻云兄弟都和瓦岗寨的人照过面,雇了人手之后又添了两辆马车,几个人都栖身在车厢中,除了吃饭住宿之外很少出来。

    叶怀袖坐在马车中揉了揉发酸的眉角,有些困倦的靠在车厢上缓缓的闭上眼睛。这一日一夜几乎没怎么休息,就是在那小镇停留那半日也没睡得着。这是李闲交给她做的第一件事,既然塞北和涿郡的路都已经被自己断了,日后能不能在燕云寨立足就看这件事能不能做好。

    大隋天下大乱,她一个有所抱负的女子只能选择一个有前途的人来投奔。按理说,她应该去涿郡投奔罗艺,罗艺好歹还是其义兄,而且兵威甚大早晚会反了大隋,但叶怀袖却知道罗艺此人心性太冷冽,幽州绝不是自己的长居之地。想来想去,也只能去投李闲。草原上与答朗长虹那一番长谈让她彻底死了心,十几年的执念竟然一朝想开,或可与佛门的顿悟有些相似吧,可这么多年一直在奔走谋划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让她在找个地方隐居,别说如今大隋的天下已经没有什么安然怡乐的地方,就算有,她也没想过那样的生活。

    谁说这左右天下大局的只能是男人?

    她偏偏也要靠自己的能力为自己博一个安稳康宁的将来。

    所以,她格外重视接朱一石到巨野泽这件事。

    “小姐,要不你睡一会儿吧,咱们换了路,那些瓦岗寨的人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找得到咱们。”

    嘉儿心疼的说道。

    叶怀袖闭着眼笑了笑道:“我只是在想……听说瓦岗寨也只是个有万把人的寨子,黄河两岸的义军中算不得势力大的,就连之前的张金称都比不上,怎么他们的手竟然伸得这么远?”

    “小姐的意思是?”

    嘉儿不解问道。

    叶怀袖睁开眼,若有所思道:“既然他打算将飞虎密谍交给我,那我总不能让他小瞧了我吧?”

    第208章 阴差阳错

    黎阳城外一场恶战,几年前就与李密齐名的青年才俊韩世萼被老将军陈棱和宇文士及联手击溃,韩世萼率领残兵败将落荒而逃,这一战成就了宇文士及的名声。宇文士及虽然是驸马,但论才名却不如李密和韩世萼,这次能正面一举将韩世萼击溃,也证明了他绝不仅仅是因为驸马的身份才有资格独领一军的。

    陈棱生擒元务本之后,知道东平郡巨野泽号称燕云寨的贼人曾经攻克过黎阳,抢走了大批的粮草,老将军本意是趁着兵威正盛一举将巨野泽的贼人剿灭,也免得再去东都洛阳和那些投降了杨玄感的世家子弟们交手,得罪那么多世家的事他这样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狐狸自然不愿意去做。

    只是没想到驸马宇文士及却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的提议,理由也很直接干脆。他对陈棱道:“陛下已经派了杨义臣老将军为六郡招讨使,专管各郡剿匪事宜,陈将军,你我为解东都之困而来,至于剿灭乱匪的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吧?不过如果老将军执意要去剿了那巨野泽的贼人,我也不便阻拦。”

    他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你如果实在想打那你就去打好了,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别人不知道燕云寨里是什么人,宇文士及光听名字就能猜到那些人的身份。笑话,去和站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三万府兵交战,他才没那个兴趣。

    陈棱手下的人马连番恶战,损失颇大,而且士兵疲惫,若是没宇文士及的人马相助他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巨野泽的贼人,所以只好放弃。宇文士及率军去汇合大将军宇文述,他则带了人马往东南追韩世萼去了。

    大业皇帝杨广在南下江都的途中下旨,投降杨玄感的世家子弟皆是被逼无奈才有此不智之举,若能幡然悔悟,其罪既往不咎。

    这便是世家的能力了,有如此多的世家牵扯其中,就算是大隋的皇帝也不敢轻易降罪,只能下旨免了那些受到“贼人蛊惑”的世家子弟。以至于杨玄感的谋反看起来更像是一出闹剧,开始轰轰烈烈,结束的却是虎头蛇尾。自始至终,世家之人没有受到一点牵连,倒是黄河两岸数千里良田荒芜,数十万百姓身死,百万人流离失所。

    杨玄感在皇天原一日三败,最后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只是这一场叛乱,却将百姓起义的导火索彻底点燃,不只是黄河两岸,就连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