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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236部分阅读

    门瑟瑟发抖。他们以为战争就要降临在这个平静的村子里了,以为远方而来的尘烟是另一支前来讨伐村外唐军的军队。

    当尘烟渐渐散去,胆子大些的村民便看清了远处来的那一支庞大的军队同样打着烈红色的旗帜,这让他们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站在队列最前面的罗士信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长孙无忌。两个人相视一笑,随即同时快步迎了上去。上百名将校跟在他们身后,步伐整齐。

    远处而来的大军缓缓停下,阵旗开处,数百名铁甲骑士簇拥着一员身穿黑甲的大将缓缓而出,在那黑甲大将身后,李字大旗迎风飘扬。

    “臣罗士信”

    “臣长孙无忌”

    罗士信和长孙无忌异口同声的说道:“拜见主公!”

    与此同时,他们两个身后的所有将校同时肃立,将右臂横陈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燕云军军礼。

    “拜见主公!”

    嘭嘭嘭的声音开始整齐的响起,如战鼓,如冬雷,震耳欲聋。

    那是两万名士兵用横刀敲击盾牌或是自己胸甲的声音,他们用这样威武肃穆的方式来迎接自己的王。这一声一声的敲打,宣泄着他们心中对于燕王殿下的尊敬和崇拜。场面之震撼,只怕那些亲眼所见的村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端坐在大黑马上的李闲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将右臂高高举起。

    随着他举起手臂,敲打盾牌和胸甲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

    “士信,辅机,辛苦了你们两个。”

    李闲从大黑马上一跃而下,看向面前这两个人微笑着说道。在他身后,程知节,裴行俨,雄阔海,张公谨等武将缓步跟了上来。而紧跟在李闲身边的,是那个才到他肩膀高的少年郎。穿了一身不太合身的盔甲,但眼神明亮。叶怀袖和嘉儿都在马车里没有下来,毕竟她们的身份不宜过多露面。

    “主公远来辛苦。”

    罗士信和长孙无忌俯身道。

    李闲笑了笑,一边走一边对长孙无忌说道:“还没到就听说昨天李孝恭见了你,然后昨夜大军便开拔一路往东南方向去了。斥候探来的消息说,李孝恭的人马竟是一夜行军近百里……速度之快,令人刮目相看啊。”

    长孙无忌垂首微笑着说道:“昨日臣对他胡言乱语了一番,想是李孝恭吓跑了吧。”

    李闲道:“真要是吓跑了,孤还饶不了你呢。大军一路远行劳顿,也该歇几日恢复体力。让李孝恭自愿去做先锋军打两仗也好……只是,士信,他这样一来倒是抢了你的差事啊。”

    罗士信哈哈大笑道:“李孝恭愿意抢,臣总不能拦着。”

    长孙无忌犹豫了一下问道:“主公真的要休整几日再继续南下?”

    李闲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李世民急着打下襄阳,就是想要一个根基之地,为此竟是不惜与梁军决战。说起来……孤比李世民还要急一些……孤可担心着,万一萧铣扛不住了开门投降,好好的一场平原野战,就要变成攻坚。年后孤还要赶去河北,哪里有时间再这里多耽搁?”

    李闲扫了众将一眼道:“士兵们就在这吃一顿饭,然后立刻开拔。能在平原之上与李世民决战最好,若是李世民进了襄阳城……还得把城墙扒了!”

    话语虽然不激烈澎湃,但其中那份淡淡的自信令人却让所有人都心中的热血逐渐起来。

    ……

    ……

    襄阳城外

    站在高坡上向北方眺望,李世民的脸色格外的凝重。前几日大胜梁军援兵的喜悦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担忧。

    梁帝萧铣并没有被他吓住,虽然李世民也知道一封信不可能将萧铣逼得开门投降,但他也没想到,萧铣竟是连回信都不写,这几日襄阳城上的守军看起来比往日也多了不少,可以看到工匠和民夫忙着修缮城墙,又加了不少床子弩,由此可见萧铣已经打定了主意死守城池。

    这对于李世民来说,是最坏最坏的消息。

    已经将要入冬,可他麾下的士兵们根本就没有过冬的衣被!他的人马从西城郡出征一路向东征伐的时候还是春天,打下永清县的时候正是盛夏,可如今十月份都快过去了,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别说他的人马,就是那十万梁军降兵也没有冬衣,再过半个月,不需要打仗厮杀,到时候凄厉的北风就能将他麾下二十万大军的士气彻底摧垮。

    而比北风更让他担心的是,燕王李闲的人马已经到了武当山。而原来驻扎在武当山的李孝恭,已经率领五万大军南下,星夜兼程往这边赶来。李世民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李孝恭可不是来投靠自己的,哪怕自己才刚刚打了一场辉煌的胜仗。

    “主公”

    被升为行军长史的赵毋取了一件大氅,给李世民披上后说道:“斥候探来的消息,李孝恭的人马星夜兼程的赶路,只怕最多六七日就能赶到襄阳城……”

    “强弩之末罢了。”

    李世民摆了摆手说道:“李孝恭不算什么,李闲亲自来了……他才是孤的对手啊。”

    赵毋犹豫了一下劝说道:“主公,虽然刚刚一场大胜,士兵们士气提升可堪一战。但降兵的士气却依然不可用,也不能放心用……李闲那厮的兵力和李孝恭的人马相加,也不过十二三万罢了,但却皆是精锐之兵。算起来,敌强而我弱……不如暂避其锋芒。”

    “李闲正在河北用兵,不会也不敢在这里耗费太久的时间,所以他必然求的是速战……主公如今得了十万降兵,且是梁军精锐,不如暂时退避,寻一地休养,最多半年再打回来,到时候萧铣依然抵挡不住。用半年的时间整合降兵,这也是重中之重。李闲耗不起,窦建德不是草包白痴,经营河北十年,根深蒂固,拥兵数十万,他既然不能在此地寻得速战之机,必然挥兵北上攻打窦建德。”

    “只要燕云军北上,谁还能挡得住主公兵锋?只需一年时间,主公便可凭这二十万雄兵扫平江南之地。到时候就算李闲打赢了窦建德,得了河北之地,又能如何?江南之地富庶,主公只需休养一二年,到时候可提兵百万北上!”

    李世民笑了笑道:“说的好!”

    赵毋一喜,还以为李世民听了他的建议,还没容得高兴就听见李世民继续说道:“但孤等不了几年的时间……赵毋,你有治国之才,有经世之策……但你忽略了一件事。你刚才说,孤用一二年就能在江南站稳脚跟,然后有望北伐……”

    他转过头看着赵毋认真的说道:“那么孤问你,现如今,论实力孤与李闲相比如何?你不比忌讳什么,如实说来就是了。”

    赵毋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如。”

    李世民点了点头又问:“是小不如,还是大不如?”

    赵毋脸色一变,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大不如。”

    李世民嗯了一声道:“便是如此,既然现如今孤之实力大不如李闲,孤用一二年休养生息,发展实力。那么李闲这一二年内难道会停滞不前?难道会自己实力大损?同样是发展,孤在发展,李闲也在发展。但他本来拥有的就比孤要多,同样的发展时间内,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李闲依然要比孤强,而且会越来越强……”

    “你说李闲必然寻求速战,这没错。但你难道没看明白,孤现在也希望速战?不是希望,是只能速战!”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李闲率军七八万而来,已经是他能从长安抽调出的最大兵力。他的大部分兵力都布置在黄河两岸,最起码有四十万之巨……若是孤听你的建议,暂时退避,休养一二年再战,到时候李闲已经平定了河北,得了数十郡之地,千万百姓,然后他调集百万之兵南下,孤以何应对?城无一座,地无一方,怎么打?”

    “既然如此,孤何不趁着李闲如今身边只有这十余万的时候决战?”

    李世民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既然给了孤这个机会,孤便不会放过!”

    他将视线转向北方,看向视线不可及之处:“孤与他……早晚都要决战,既然如此,现在又是对孤有利的时候,孤为何要怯懦避战?李家的东西都被他夺了去,那些都是属于孤的,孤要一点一点夺回来。这是最好的时机了,以后很难再有这样与李闲公平一战的机会……孤不想错过。”

    “赵毋”

    “臣在”

    “你说,李闲为什么这么急着来?”

    “臣……”

    “孤来告诉你,因为他将孤看的最重!比父皇还重……虽然孤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孤并不以此为耻,反而觉着有几分得意。”

    “做李闲的敌人,是人生最快意之事。”

    第741章 决战(二)

    才经历过一场血战的平原上,依稀还能看到大战残留的痕迹。马蹄踏过的地方都是残草,也不知道残草下面会不会有残肢断臂。战场已经被清理过,尸体被运走埋在了汉水河畔,明年初春的时候,想必汉水河岸两侧的野草会格外的茂盛吧。

    大地被血洗过,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灰黑色。捧起一把沙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不需要太仔细也能嗅到那一股子血腥味。

    一入深秋,几乎每日都有风。虽然没有那种黄沙漫卷的壮烈,但却将景色吹的一日比一日萧条。

    听从了兵部尚书田文镜,戍卫将军周放吾的劝谏。梁帝萧铣下令坚守襄阳城,为了表示与城俱存的决心。萧铣下令将兵部府库中所有余下的装备物资都分发了下去,城中凡是拿得起刀枪的男丁,每个人都领到了兵器和一件皮甲。本打算留着更换之用的床子弩也都推上了城墙,到了现在,萧铣已经没有必要再心疼这些东西。

    若是真的有城破国亡的那一天,这些东西即便留着也不过是便宜给了别人。

    站在残破的城墙上,萧铣看着忙忙碌碌的士兵和民壮眼神有些飘忽。

    “周放吾”

    “臣在”

    萧铣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若是一日给所有人一顿干饭,一顿稀饭,城里的粮草还够坚持多久的?”

    “半个月……”

    周放吾想了想说道:“陛下,倒是不如这样,没有战事的时候,所有人每天一顿稀饭,有战事的时候再加一顿干饭,这样的话坚持的时间能长一倍不止。如果一个月之内李世民不撤兵,而燕王李闲的人马未到……臣愿带兵杀出襄阳城,为陛下杀出一条血路来。”

    萧铣心中一暖,点了点头道:“若真有那一天,朕和你肩并肩出城厮杀。”

    周放吾刚要说话,忽然看见西北方向一片尘烟荡起。看样子,就好像有一场飓风贴着地面往襄阳城这边卷过来似的。征战多年的周放吾自然知道那绝不是飓风,所以他的脸色一瞬间凝固下来,然后变得欣喜若狂:“来了!”

    “什么来了?”

    萧铣一怔,顺着周放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的表情也是先僵硬了一下,然后眼神中的光彩顿时变得盛耀起来。

    “难道是燕王李闲的人马?”

    萧铣急切的问道。

    “这个时候,来的人也只能是燕王的人马了……”

    刚说到这里,周放吾的脸色忽然间又变得难看起来。他猛的想起一件事,立刻觉着嗓子里一苦:“也许是……屯兵武当山的李孝恭。”

    听到这三个字,萧铣的表情也随之一僵。

    “天亡我大梁?”

    萧铣一声长叹,满眼悲凉。

    城墙上的守军也都看着那个方向,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复杂。有疲倦,憔悴,有恐惧,不安,还有坚定和决绝。其实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襄阳城早晚都会被攻破。他们越是坚守,城外的敌人就会越恨他们。可每当他们想要放弃的时候,就会想到皇帝陛下在不久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你们站在襄阳城的城墙上,而你们的背后就是父老乡亲……如果你们逃避了,那么灾难将降临在他们身上。”

    这句话,不时在每个人心里回响。他们已经坚守了近两个月,如果城外的敌人恨他们的话,那么这恨早就已经深入骨髓。

    远处,尘烟起处。

    打着黑色大旗的唐军潮水一样朝着襄阳城的方向涌了过来。这是一支纯粹的骑兵队伍,人数竟然不下五万!在这个地方,很少见到如此规模的骑兵。这里不是塞北广袤无边的草原,中原作战历来都是步兵为王。这样规模的骑兵,足够让人心生颤栗。

    这五万骑兵,是汇集大唐各路人马的骑兵拼凑出来的。其中包括禁军,城防军,还有各州郡的守军,还有河东唐军,陆陆续续被李渊加派给了李孝恭。当时组建这样一支庞大骑兵的目的,就是追上李世民。

    经过了一年,李孝恭终于来了。

    李闲入主长安之后,大唐军队的战旗也由黑色换成了燕云军的烈红色。但李孝恭的人马一直没有回过长安城,所以打的还是黑旗。

    距离襄阳城大约三十里,浩浩荡荡的骑兵队伍停了下来。队伍停住,浓烈的尘烟顺着风继续往前荡了出去。当尘烟散尽,远远的看过去数万精骑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后队安营,分两个折冲营戒备,分派游骑斥候,其他人就地休息!”

    号令声此起彼伏的传达了下去,后队的骑兵立刻开始忙活起来。大唐一多半的骑兵都在李孝恭手里,这是李孝恭的荣耀,他是大唐立国之后第一个指挥如此规模骑兵的将军。这也是李孝恭的砝码,但现在,他必须用这支庞大的骑兵来做些什么了。

    虽然他不认为燕王会真的对他动兵,毕竟这五万精骑的战力足够强大。想一口气吞掉五万精骑,便是以善战著称于世的燕云军也未必能轻易做到。但李孝恭自己却清楚,是到了自己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河北那边,燕云军节节胜利,已经攻克数十座城池,罗艺又带兵封了渔阳郡,窦建德试图联络高句丽人的策略被破掉,高丽人三战三败,被罗艺杀回了辽水以东,一时之间再也不敢轻易西望。天下大定之局面已经清楚起来,李孝恭哪里还有时间左顾右盼?

    “大将军”

    崔焕然看了脸色肃穆的李孝恭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真的要打?”

    “打”

    李孝恭点了点头道:“我可不认为,燕王会念着什么宗亲之情。”

    听到这句话崔焕然才骤然想起来,燕王……应该算是大将军的族弟。可这又能说明什么?李世民还是燕王的亲弟弟呢!李世民杀李建成的时候,难道念及了骨肉亲情?别说同族,至亲又能怎么样?

    ……

    ……

    就在李孝恭从战马上跳下来席地而坐休息的时候,在他的人马后面不足二百里之地,八万精锐燕云军也缓缓的停了下来,选好了地势,士兵们开始搭建营帐。只比李孝恭的骑兵晚走了半夜,而且还有一多半的步卒,但显然李孝恭的人马并没有将燕云军甩开多远。

    在正在搭建的大营一边,做在一块石头上的李闲静静的听着叶怀玺的问题。

    “先生,中原腹地,不善骑兵作战。先生为什么不派人让李孝恭停下来?汇合了大军之后这样力量就会更强大。为什么放任李孝恭先行开拔?他若是一心求战,反而败给了李世民……那李世民岂不是凭白得了不少骑兵?”

    李闲笑着点了点头道:“难得你听了长孙无忌的话,能想到这一层。但还是太肤浅了些……辅机,你来告诉他,为什么李孝恭急着要去打一仗。”

    “我能想到。”

    叶怀玺摇了摇头道:“他是把先生您怪罪,所以赶着去立功。可兵法上说,千里奔袭必撅上将军,李孝恭这样做哪里有十成胜算?”

    长孙无忌看了李闲一眼,微笑着说道:“李孝恭这一战,以五万骑兵对阵李世民那不下二十万大军,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胜算,尤其是他的骑兵千里奔袭,人马俱疲。可李孝恭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到了襄阳就一口气全军杀过去?”

    “长孙先生的意思是,李孝恭只会小打而不会倾尽全力?”

    “不会太小,但绝不会太大。”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他是跑去做样子的。”

    “我明白了。”

    叶怀玺点了点头:“中原人的心思就是太复杂了。若是在草原上,没有这样多的想法,打便是打,谁强谁便赢。谁输了,谁就是奴隶。”

    李闲似乎心情不错,笑了笑道:“草原人的性子直率,所以战争往往更直接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