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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下)第3部分阅读

    以暇地说道,眼中布满恶意。

    舞衣若无其事地走来,伸手探向书册。

    “能让我看看吗?”她问。

    还没碰到书,丝绢扇就伸了过来,压制住她的小手,南陵王摇了摇头,不许她插手,又把书推给楚狂,她甚至没能瞧见书上写了些什么。

    “别忙,我还要请楚将军帮我念念呢!”他微笑说道,目光却像最恶毒的蛇,紧盯着楚狂。

    “王爷——”舞衣还想说话。

    “本王心意已决。”他举起手,不让她往下说。“楚将军,请。”他端起茶碗,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

    楚狂一动也不动,像尊石像。

    “莫非,楚将军连这分薄面也不给?”

    舞衣表面上维持着微笑,心中却冷汗直流。

    “王爷,不如由我来念。”她说道。

    这种场面,任何人都看得出有问题,她向来聪慧的脑子,也不由得有些慌了,只能尽力佯装无事,想转移南陵王的注意力。

    偏偏,这人就是恶毒,还要步步进逼,不肯松懈。

    “不,我就是非要他念。”他挑明了说道,嘴角扬起讽刺的笑,摇晃那柄丝绢扇。

    始终在一旁看着的春步,忧虑地看着舞衣,接着鼓起勇气上前。“午膳已经备妥,请王爷先用膳,容小婢将这些书撤下。”她伸手想抱走书册。

    倏地,南陵王的表情,瞬间转为狰狞。

    “滚开!”他吼道,巨大的声量,吓得春步双手一松,险些要哭出来。

    只是一瞬间,南陵王又恢复笑容,只是笑意没到达眼里,他笑得不怀好意。

    “别逼我生气,我不过要楚将军念念书罢了,这只是桩小事啊!”他伸出手,翻动书页,凑到楚狂面前。“这么吧,本王来帮你。”

    他怎能罢休?!这可是经高人指点,才拟出的妙计,绝对能让这蛮子颜面尽失!

    “拿开。”楚狂冷冷地说道,厌烦地一拂袖,无法再顾及舞衣颜面,掉头就要离开。

    南陵王不怒反笑,闪身挡住他的去路。

    两人站在一起,更显得出身形上的差距,楚狂高大魁梧,犹如战神,而南陵王瘦而略矮,非要举高双手,才能将书册举到楚狂眼前。

    “滚。”楚狂吐出这个字,视线比腊月的风更冷,让人不寒而栗。

    南陵王脸色微微一变,在那凌厉的目光下,也不禁有些畏缩。他抓紧书册,没有松手。

    “就算不念,你只消看一眼,点个头就行。”他坚持道,不肯放弃。“这是介绍邻国的书册,对吧?”他问。

    站在一旁的舞衣,陡然感到全身冰凉。她张开口,正想制止,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楚狂瞟了一眼,不耐的点头。

    就像突然间得了个宝贝似的,南陵王眼瞳绽亮,畏缩尽褪,他重握胜算,拧笑再度挂上嘴角。

    “是吗?”南陵工冷笑着,陡然伸手撕开书册外的丝绢。原来,外层的丝绢,只是伪装,直到丝绢撕开,真正的书名才显露出来。

    众人瞧见那书名,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舞衣的脸色更是白得像雪。

    闺艳声娇。

    那根本是滛书啊!

    “楚将军,介绍邻国的书册,跟这滛书,字句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你怎么没认出来?”南陵王嗤笑着,态度轻蔑,将书甩在桌上。“还是,楚将军压根儿都认不出来?”他的涵义呼之欲出。

    娘子军全都没有作声,被眼前的变化震慑。南陵王的恶劣行径,的确令人发指,但更令她们震惊的,是城主竟然——

    楚狂握紧双拳,只是站在原地,冷眼望着南陵王。他既没离开,也没恼羞成怒,反倒昂首而立,正视这项侮辱。

    眼见诡计得逞,南陵王纵声大笑。

    “舞衣,你来瞧瞧,方肆替你挑的,竟然是个不识字的草包!”他连连狂笑,得意极了。

    舞衣没嫁给他,反倒嫁了个只懂打仗的莽汉。这岂不是让旁人笑话,说他南陵王不如一个粗人吗?他咽不下这口气,更无法眼睁睁看着,垂涎多年的美人与财富飞了。

    他生来就是皇族,得天独厚,普天下的东西,都该任他予取予求,就连方舞衣,以及这座浣纱城也不能例外!

    屋内一片岑寂,只回荡着南陵王刺耳的笑声。他伸出手,指着楚狂,还笑个不停。

    “舞衣,这件事你先前不知道吧?他瞒了你多久?”他问着,声音尖锐。

    她没有回答,小手在丝裙内握成拳头。她不敢看楚狂,好怕自己会哭出来。他那么骄傲,却被人当面揭穿最不愿被她知悉的秘密。

    早就知道南陵王并非善类,但万万想不到,这人竟如此恶毒,用这种方式,在众人面前羞辱楚狂——

    “怎么不说话?你吓坏了吗?”南陵王还在说着,神情愉快地凑过来。

    哪个知书达礼的好人家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文盲?她如今肯定极为后悔。虽说她已经嫁给楚狂,被那蛮子拔了头筹,不再是完璧之身。但是看在浣纱城的财富上,他倒能勉为其难,收她为妾。

    他愈想愈觉得此法可行,当舞衣缓慢地走过来时,他慷慨地张开双臂,等着迎接她。

    “到本王这里来,我替你作主,先休了这男人,然后——”一个重重的拳头,打歪了他的鼻梁,那些自认宽厚的宣言,转眼成了杀鸡似的惨叫。

    他的鼻子红肿,疼得像是断了,眼泪流个不停。蓄满泪水的眼睛睁得好大,不敢置信地瞪着率先开打的那个人。

    对方抡起拳头,预备再赏他几拳,表情则是杀气腾腾,彷佛恨不得将他剁成十八块,骨头劈了当柴烧。

    揍人的不是备受羞辱的楚狂,而是舞衣。

    到头来,把南陵王踹出浣纱城的竟是舞衣。

    短短几刻钟内,她的“待客之道”由礼貌转为粗暴。她先抡拳揍得南陵王鼻青脸肿,接着拿着托盘,劈头乱打,用力痛扁对方。最后还不罢休,提起绣花丝裙,不客气地蹬踹。

    “闭嘴!不准你再羞辱他!”舞衣喊叫着,眼中怒火乱迸,用尽全身力气又踹又打。

    南陵王吓傻了,他压根儿想不到,先发飙的人竟是方舞衣。一直以为,她是个千金小姐,除了温驯羞怯外,不会有别的情绪,哪里知道,羞辱楚狂的举止,竟激怒了她。

    他狼狈地闪躲着,仍躲不开那些攻击,发冠歪了、扇子掉了,衣服也破了好几处,挂彩的情形愈来愈严重。

    堂堂一个王爷,面对危机时,也只能哀声求饶。

    “住、住手——我——”话还没说完,托盘迎面飞来,正中面门。

    咚的一声,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在地上痛嚎不已。

    老天,这女人的力道可不轻!

    “现在要我住手了?”舞衣双手插腰,已经气昏头了。“你刚刚怎么不住口?”她狠狠地补踹上一脚。

    南陵王又痛又委屈,心里纳闷极了。“我、我是要解救你啊,那个草包——”一个重击,让他再度哀嚎出声。

    “他不是草包!”舞衣咬牙切齿地喊道,不知从哪里摸来一个花瓶,用力扔过去。

    南陵王痛得哭了,他满屋子乱爬,却逃不过舞衣的攻击。呜呜,这女人怎么说变就变?以往温驯可人,如今却换了个模样,追着他狂打。

    娘子军们站在一旁,没阻止舞衣追打客人,甚至还拍手助兴,纷纷击掌叫好。南陵王的仆人们想上前抢救,反倒先被娘子军们踹出大厅,这些羞辱主人的家伙,全被打得鼻青脸肿。

    到最后,是楚狂抱起激动不已的舞衣,制止她再追打南陵王,才让对方乘机开溜,连滚带爬,狼狈地逃离浣纱城。

    香姨先恢复镇定,指挥着仆人们收拾大厅,还请楚狂带舞衣回房。她猜想,这对夫妻需要独处,好好的谈谈。

    回房的路上,两人始终沈默着。她靠在他胸膛上,不敢看他的表情。

    南陵王的羞辱,肯定让他很不好过。而她被气昏头,像个泼妇似的又打又骂,是不是更让他颜面尽失?

    但是,她是真的压抑不住愤怒,才会动手打人啊!那个家伙,竟那样羞辱她的丈夫——

    回到卧房,楚狂将她放回绣榻,接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良久没有说话。

    “你知道了。”半晌之后,他平静地开口,注视着她。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舞衣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没有否认,缓缓点头。

    “什么时候就知道我不识字的?”南陵王当众揭穿他不识字的事实,舞衣的表情不是震惊,而是震怒。

    被如此羞辱,的确不是件好受的事,但他的愤怒,早就全由舞衣替他发泄得一乾二净。她的反应那么激烈,对着南陵王拳打脚踢,像是他遭受侮辱,是她最无法忍受的事。

    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楚狂的表情是莞尔,而非愤怒。

    她的举止,让他心中的愤怒瞬间消散。这个小女人,并不在乎他识不识字,反倒在乎他的尊严——

    她的反应,让他如释重负。

    舞衣低着头,回答他的询问。“成亲前。”

    “你没表现出来。”

    “我想,你大概不希望我知道。”

    楚狂想了一会儿,接着点头。“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十岁才被楚家收养,矫健的身手,让他立刻被朝中武将相中,招揽入军。以往在军中,有秦不换处理文书军务。到方府后,他总要舞衣念书给他听,一来是爱听她娇脆的声音,二来,是他其实目不识丁。

    舞衣抬起头,清澈的眼儿眨动着。

    “记得我初次搬简册给你过目,你看得不耐,要我去张罗酒菜的事吗?”她问道,仰头看着他。

    楚狂实在太高大,这种姿势让她颈子好酸。她伸出手,将他拉回绣榻上,软软的身子偎进他怀里,找到最熟悉的位子,舒服地窝着。

    “记得。”低沈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我再度回到书房时,你面前堆满了书。”

    他再度点头。

    舞衣深吸一口气,才又开口。

    “那些全不是帐册,而是滛书。春步故意到藏里,把禁书全搬了来,而你却没有发现。”春步这么做,是暗讽楚狂不想看简册,那就只配看这些滛书,却意外的让舞衣知悉他的秘密。

    为了这桩恶作剧,她惩罚春步,要小丫鬟顶着水盆,罚站了三个时辰,还要小丫鬟保守秘密,不可以对外声张。

    今日,大概是想弥补先前的恶意,春步才会冒险上前,想替楚狂解围。

    “看来,我跟滛书似乎很有缘。”他淡淡地说道,嘴角微扬。

    那轻松的语气,让舞衣抬起头来。她眨着眼睛,诧异地瞪着他。

    “你不生气?”她低声地问,伸手覆在他胸前。她原本以为,他会好愤怒、好难过,已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正要安慰他呢!

    楚狂摇头。

    “为什么?”

    “不需要生气。”

    “喔?”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宏大量了?

    薄唇一扯,露出狰狞的笑。“出兵剿了他的城时,我会很享受的。”南陵王羞辱了他,就必须付出代价。

    “不行!”她倒抽一口气,连忙喊道。这男人,竟然出兵去报仇,那南陵王好歹是个皇亲国戚啊!

    舞衣完全忘了,她刚刚才把那个皇亲国戚打得哭爹喊娘。

    他瞪了她一眼,不准备退让。“这是男人的事。”

    “你又想吃黄瓜了?”她双手插腰,质问着丈夫。

    浓眉立刻皱了起来,想起先前的折磨,他全身血液都凉了。

    舞衣继续劝说:“不出兵,一样可以报仇,把这件事交给我,好吗?”

    她软言软语地劝着,心里猜想着,往后的日子里,只怕她三不五时就要软硬兼施,打消他那股想打仗的野蛮念头。

    他冷哼一声,也不知是同意了,还是不以为然。

    她戳着他的胸膛,惩罚他的态度,但他的胸膛好硬,戳得她食指发疼。难道他全身上下,都像钢铁般坚硬吗?

    “从前,我不知道男人能这么坚硬。”她刻意转移话题,小手溜到他的背后,调皮地往下摸去,享受妻子特有的权利。

    他的手也伸来,在她的粉臀上摸了一把。“我也不知道,女人能这么柔软。”

    舞衣轻叫一声,连忙推开他。

    “你——你——”她的脸儿烫红,咬着唇瞪他。

    “女人能做,男人也能。公平,记得吗?这是你的游戏。”他扬起浓眉,看着她又羞又怒。

    可恶!他学得太好,立刻将兵法用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甚至没办法骂他。

    舞衣嘟着唇,想要下床。但挪不到几寸,腰间一紧,又让楚狂拖回怀里了。

    “后悔选了我这个不识字的男人吗?”他靠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南陵王说对了一些事,跟她的知书达礼相较,他的确像个蛮子。

    她缓慢转过身,笔直地望进那双黑眸里。他的眼神里,有某种慎重,让她感动得想哭。

    他不在意羞辱,却在意她的回答吗?原来,他是这么的在乎她。

    舞衣抬起手,轻抚着那如刀凿剑刻的眉目,轻轻开口。

    “是啊,你不识字呢!”清澈的眼里,跳跃着调皮的光彩。

    简单几个字,已让楚狂全身僵硬。

    她偏着头,红唇上噙着笑。

    “几年前,那位诗名满天下的青莲公子来过浣纱城,他在此地逗留数月,还曾赠诗给我。”那名仗剑任侠的诗人,可毫不隐瞒对她的爱慕。

    他眯起眼睛,把这个名字牢牢记下。

    舞衣继续说道:“你很穷,甚至把战袍都当了。”

    “你怎么知道?!”

    “那件战袍,被我赎回来了。”她轻笑。

    楚狂皱着眉头瞪着她,下颚一束肌肉抽动着。

    数落却还没结束。

    “你很霸道。”她又列出一条罪状。

    “住口!”他咆哮道,不想再听下去。

    舞衣先用手捣住耳朵,等他吼完了,才松开手。她没有听话,红唇再度轻启。

    “你还很粗鲁。”她认真地说道。

    火炬在黑眸中点燃,楚狂抱起她,抵住她的额头,对着那张含笑的小脸低吼。“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狠狠地说道,用力抱紧她,暗暗发誓,今生绝不让她离开他身边。

    该死!就算是她反悔了,他也不放开她,她对他而言,已经太过重要——

    她的笑意更深,没被他凶狠的样子吓着,纤柔的小手,在他眉目间滑动,双眼里溢了满满的温柔。

    “我没有后悔,从来没有,自始至终,我要的人只有你。”她靠在楚狂耳边,很轻很轻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那僵硬的高大身躯,就一点一滴的放松。

    舞衣伸出手,拥抱着他,笑得好甜。

    她不后悔,绝不后悔。楚狂是她选的人,是她今生唯一想嫁的男人。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他问。

    “我很庆幸,我选的人是你。”

    第十四章

    方府里热闹依旧,不识相的南陵王,虽然揭穿了那件令人诧异的秘密。但舞衣压根儿不在意,众人的态度,也从最初的诧异,转为平静。

    纵使新城主真的不识字,但他们早已看出他的优秀超群,这小小的缺点,并不能减少人们对楚狂的忠诚。

    现在,舞衣这个小妻子,还兼而当起夫子,教着他识字。两人待在书房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些,她很有耐心,一笔一划地教着他。

    楚狂很聪明,几乎是一学就会,但是耐性明显不足,往往写不了几张宣纸,就扔笔不写了。

    当威胁利诱都无效后,她索性告诉楚狂,没写到一定的分量,晚膳时就罚他吃黄瓜果腹。用这招对付他,一向有效得很。

    果不其然,锐利的黑眸眯了起来,迸射出浓浓的不悦。偶尔,他会乖乖的再拾起笔,用笨拙的姿态继续写字;偶尔,当她这个夫子表现得太嚣张时,他就会扑过来,用热吻封缄那张聒噪的小嘴——

    书房角落的床褥,再度发挥了作用。

    这对夫妻间的恩爱,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

    舞衣照旧负责处理城内大小诸事,她坐在大厅中,检视着丝绸花样,一面跟织姨讨论出货的事宜。

    丝绸的事,楚狂不想插手。他向舞衣提起,要领着黑衫军,到浣纱湖边修筑堤防。

    他愿意帮忙筑堤,她是再高兴不过了。连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