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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明月之大明宫辞第2部分阅读

    放心,有我们呢,只管告诉我们就是了。”

    柳氏欣慰得点点头,女儿果然懂事了,方才安心吃起饭来。王润对两个妾侍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并不大动她们布的菜。柳氏便道:“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吧!”

    两个姨妾侍乖乖地下去了,柳氏方嗔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还是这么个脾气?”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中并无斥责之意。

    王润抿嘴一笑,并不答言。

    吃晚饭,漱口洗手后,柳氏便叫过李氏并杏儿等丫头,令好生伺候王润回去休息等等,另又吩咐了好些注意的话。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方才叫她们回去。王润也是乏的很,辞过众人,方才回去。

    到了房里,便“哎哟”了一声,歪在床上,道:“身上好酸疼!”

    李氏从小儿把她养大,疼她比疼自己的孩子还过呢,此时见王润一张脸儿皱成了一团,不由心疼不已,嗔道:“我的好姑娘喂,这会子睡不得,先泡泡澡,去去瘀痛,不然明儿起来定要更疼的!”

    王润疑道:“真的?”

    李氏道:“我唬你做什么?姑娘且先走走,我已叫她们去打水了,咱们好好泡一泡,便会好多了。”

    王润将信将疑,果然不一会儿,便见隔壁洗房里的浴桶已经备了满满的热水,水温略比平时的温度高些,王润宽了衣服,挽了头发,慢慢泡着,想着今日所见所闻,觉得似乎自己并不寂寞。反倒有许多人关心,柳氏,王父,王沣,王濬,还有褚家的母女两个,褚欣虽然年纪小小,但是却是个开朗好相处的,以后会是很好的一个闺蜜。

    ……

    想着想着,竟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黑甜一觉,再醒来时,却见外头日头已经大亮了,透过绯粉色的软绡帐幔,阳光斑驳地落在窗纸上,仿佛一张美丽天然的黑白画卷。

    记忆慢慢地回笼,昨天去了灵山寺中,见了尼姑和和尚,还见了褚家的欣姐姐,回来后吃饭、泡澡,然后……睡着了。

    最后的记忆似乎停留在浴桶里。

    唔,好丢脸,居然泡澡泡着泡着就睡着了。是谁抱自己出来的?那不是被看光了?

    王润小姑娘害羞了。

    咳咳,六岁不到的小姑娘,有啥好看的?

    翻了个身,身上还是一阵酸痛,暗叹一声,果然是大家闺秀,这么坐着滑竿上下山还累得这样。想从前旅游时,黄山都是爬上去的——虽然上了山就趴下了——但是本质还是很有差距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王润掀起了床幔,略扬声道:“谁在外头?”

    一个丫头听见声响跑了进来,见她醒了,笑道:“姑娘醒了,可要起吗?”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手上的动作不停,一面三两下把床幔勾在两边的银凤尾勾上。

    王润见是桃儿,便道:“我睡了多久,这会子是什么时候了?”

    桃儿手上不停道:“姑娘睡了一整夜了,昨儿泡澡时就累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李奶娘便把姑娘抱出来放在床上睡着了。这会子已经是巳时三刻了。”

    王润愣了下,巳时是什么时候,实在不能问到底几点了。

    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猜猜大概是十点十一点的样子。再一阵羞愧,太丢脸了,居然睡到日上三竿。

    她便坐起,桃儿眼明手快地上来帮忙给王润穿衣服,王润见她一张圆脸,倒也有几分俏丽,肤色如蜜,透着红晕,真如一颗水蜜桃一般。

    外边李氏等人听见声响,皆都进来了,笑道:“姑娘可醒了。”

    王润嗔道:“奶娘也不叫我,让我睡到这会子。待会儿二兄知道了,定要嘲笑我了。”

    李氏笑眯了眼,道:“姑娘放心,这回是娘子吩咐的。娘子说了,小娘子身子刚好,昨儿又舟车劳顿的,自然是累的很了。早上想必也起不来,便吩咐奴不要叫小娘子,让你好生歇着,调养调养。”

    王润方不说话了。

    李氏一边帮王润挽起了袖子,那边桃儿已经拿过一条大漱巾铺在王润胸前掩好,然后接过杏儿拧好的帕子,轻轻扑在王润面上。温暖的毛巾敷在脸上,带着舒缓的香气,似乎所有的毛孔都舒展开了,舒服得王润深深舒出了一口气。

    而后李氏又将沾了牙粉的柳枝拿过来,王润很艰难得将自己的牙擦了一遍,又漱了两遍口。小丫头端上水来,王润便弯下腰,伸手扑了水洗了脸。水温适宜,洗完了,桃儿已递了另一条帕子过来,王润擦了擦脸,方才罢了。

    ——这一串子下来,真是繁琐的很。好在这段时间,王润已经习惯了——由俭入奢总是容易的。

    洗完了脸,杏儿捧了一件湖水蓝的高腰襦裙,和一件淡玫瑰红的对襟半臂,王润穿上,又穿上一双家常穿的平花重头履。头发梳成了双螺髻,又从梳妆台上的梨花木雕花首饰匣子中取出两串珍珠,绕在发髻上,耳上同样塞了个珍珠耳坠,十分清爽。

    王润就着铜镜中的模糊的样子看了看,应该是不错的样子。

    铜镜什么的实在是太模糊了啊!真怀念镜子啊!

    5上学

    那边早有人摆好了膳食,王润便盘膝坐下执筷用膳。

    膳食皆是绵软温润之物,十分顺口,王润睡了一夜,倒真是饿了,就着小菜,吃了一碗粥,半块馒头,方才放下。

    李氏笑道:“小娘子如今的胃口倒是大了许多。”

    王润十分心虚,面上却只是笑道:“可不是么,许是昨日到山上多动了些,今日进得倒比从前多了许多。”

    李氏笑眯眯的,道:“那才好呢,小娘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从前总是挑食不吃饭,把娘子急得没法子。如今这一病,倒是改了不少。日后也该如此才好,莫叫娘子操心了。”

    王润点点头,道:“自然当如此。”

    用过了膳,便有杏儿桃儿送上水来漱口。王润收拾停当,便往柳氏那里去。柳氏正在理事,见了王润自然十分欣喜,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方才叫她回来。

    而后便又是吃喝睡,如此几日,偶尔不过在园中看看花草,由丫头们陪着作耍,实在无趣的紧。王润都要觉得骨头生锈了。

    正在不耐烦的时候,这日柳氏叫了她过去,笑眯眯得道:“瞧你这两日也该歇得差不多了,身子也好透了。总该把学业给收拾起来了吧?”

    王润大惊,她还有学业的么?她还以为自己就是吃喝拉撒玩就好了呢,唉,太没见识太丢脸了。好险没有说出来,不然丢脸是小,露馅是大。

    内里抹了把冷汗,嘴上却不露出,只笑道:“阿娘说的是,我从前总烦学习,觉得累得慌,可这一病,将一切撂下,却又觉着光是玩也是难受的很,心里总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柳氏听了,心中大怀宽慰,笑道:“我的儿,你总算懂事了。为娘只有你一个女儿,总舍不得苛责你。咱们王家是世家大族,我又是柳家的女儿,你是我们两家的嫡女,日后的前程是少不了的。只是从来做女儿时尊贵,做人媳妇时就要受苦的多了。我总想着你日后出嫁了,便没有这等悠闲日子了,如今在我身边,自然要你好好享受着才是。且你身子又弱,故总娇纵你,可心里实在担心。你父亲也是如此。咱们身在罗山,若是还在老家,族里自然有与你同龄的姐妹相伴,自然也能教导一二。你也不至于如此寂寞。”

    说道这里,不由又想到自己如今只王沣王濬两个儿子,虽然兄妹情深,但是到底男女有别,玩不到一块儿去。若是次女未曾夭折,润娘也能有个伴。想到刚落地不久便夭折的次女,还未曾命名便去了,心中不由大恸。孩子都是娘的心头宝,谁也代替不了谁。所以她才对王润这个如今仅剩的女儿这般娇养。一有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

    王润看她样子,便也知道她定是想起自己那无缘得见的妹妹了。据说那早夭的妹妹比她小两岁,柳氏怀她的时候就坏相不好,生下来又先天不足,没多久就夭折了。柳氏身心俱怆,这几年都未曾生养,所以王润下面才没个弟妹。

    一旁柳氏的陪房张三娘笑道:“娘子如今可放心了,小娘子也大了,也懂事了。算命的不是说了么,小娘子的福气大着呢,只看日后呢!娘子只管放心享她的福就是了。”

    柳氏嗔道:“你就会说嘴儿,她还小呢,这些话别再说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不住。王润只傻呵呵得趴在柳氏的怀里笑,世上所有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总是开心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另一位母亲怎么样了,不知道是否为自己的离去而伤心呢?想到这里,王润不由有些黯然。

    柳氏未曾注意,只吩咐丫头道:“叫人去晴雨馆和常夫子说一声,润娘的身子好了,明儿就该正式上学了。”

    丫头答应着去了。回头见女儿有些呆呆的,忙问道:“润娘,怎么了?”

    王润回过神来,忙道:“没事,只是想着我从前顽皮,这一场病又耽搁了那么久,常夫子是不是会生气了?”

    柳氏心中一动,笑道:“放心,常夫子不是那等人。再说了,你是生病,又不是去玩了。只是你为人弟子,自然是你失礼,明日该向常夫子告罪才是。”口中说着,却是使个颜色给张三娘,张三娘会意不语。

    王润点点头,柳氏又吩咐了几句话,令李氏等人将王润从前的笔墨纸砚等物都收拾出来,又叫晚上早些睡,明儿也好早起去晴雨馆。

    王润答应着,又说了几句,便带了众人回了房。

    待回了房间,王润便叫把从前习的字给拿出来。杏儿去了,一时拿了来,王润看了看,不由呆了下,一叠少少的手稿,字体横竖不一,真是……惨不忍睹。

    王润嘴角抽了抽,怪不得柳氏要担心女儿了,虽然不要女儿做个大才女大书法家,但是大家闺秀,一手端正的字是起码必备的条件吧?

    看着那些字,王润心中豪气顿生,她从前也学过写字的。

    “杏儿,磨墨!”

    杏儿答应了,含笑磨起墨来,桃儿也很伶俐得上来扑开宣纸,用镇纸压好。

    王润提起笔,忽略微微有些哆嗦的手和身边灼灼的众丫头的眼神,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而后……脸红了。

    为毛啊为毛,她怎么就没有一下笔就是一手娟秀字迹的天赋呢?

    这几个字和那叠字稿上的字实在是……五十步笑百步。

    偏一个洒撒的小丫头凑上来笑道:“小娘子写的真好。”

    众人皆忍着笑,王润只当看不见,面无表情地道:“你过来。”

    那小丫头看众人都是一脸憋着的样子,又看王润的表情,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然后看见她家小娘子拿起笔,在她脸上……写起字来。

    冰冰凉软趴趴的毛笔在脸上勾画的感觉怪怪的,小丫头终于知道她家小娘子不高兴了,是因为她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王润写完,侧头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道:“是不错。”而后轻轻放下笔,嗯,这笔很不错,虽然拿笔的手差了点,但我们要懂道理,是不是?不能浪费东西啊。

    杏儿桃儿等人看那小丫头一脸的鬼画符的样子,都忍不住笑起来。就是听见动静进来的李氏也是忍俊不禁,笑道:“小娘子还小呢,练字这事儿急不来的。”

    王润笑眯眯地点点头,道:“奶娘说的是,日后我一定勤加练习。”又对那快要哭出来的小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含着两泡眼泪,终究不敢让她掉下来,哽咽道:“奴叫米儿。”

    王润笑道:“米儿是吧,你脸上的这个是小娘子我的大作,许你晾三天。”

    米儿虽小,但是也懂美丑,那黑漆漆的墨涂在脸上,还要三天?听阿狗哥说,这小郎君和小娘子们写字用的墨一涂上就洗不掉了,难不成自己日后就要这个样子了?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可怕,小丫头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蓬勃的泪水汹涌而出,将墨迹冲刷的更四下流滴,那张小脸更看不清本来面目了。

    王润被她的哭声吓了一跳,见她哭得那么凶,不由后悔了,忙道:“哎哟,你快别哭,我说着玩的,你现在就去洗了就是了。杏儿,带她去洗了,拿块香胰子……”

    房里被个小丫头搅得乱成了一团。杏儿手忙脚乱地带着米儿去洗了脸,那墨迹才上了脸,王润又叫人送去了香胰子,便很快洗尽了。米儿对着水盆照了照,见没留下痕迹,倒是破涕为笑了。

    到了晚间,王父和王沣王濬父子回来,这个小笑话早已传遍府内。听罢这事儿,父子三人都笑了一场,王父又令人从自己书房中捡了好些字帖来,送与王润。

    王沣王濬见天色还早,便往王润房中来,见她正在临帖,王沣笑道:“阿妹好用功。”

    王润白他一眼,道:“大兄也来嘲笑我。”

    王沣笑道:“大兄焉敢嘲笑阿妹。只是练字之事乃日积月累之事,不可一蹴而就。你年纪还小,手劲未足,自然笔力不逮。等大些就好了。”

    王濬也道:“就是就是。”

    王润方才笑道:“这才像安慰的话。”

    王濬却是笑道:“阿妹,你是怎么想到在小丫头脸上写字的?我怎么没想到呢,真是太绝了。明儿和林安他们赛马,比赛赌注就用这个好了。输了的人就一个月不许洗脸。看他们还怎么出门见人,哈哈哈!”

    王沣和王润同时翻翻白眼,这个弟弟(哥哥)真是和他(她)一母同胞吗?实在太丢脸了。

    6抄书

    次日一早,王润便起身了,由李氏等人伺候着穿衣,而后到柳氏房中请了安,正好两位兄长也在。一起用过早膳,接受柳氏和王沣关爱鼓励的眼神,忽略王濬的挤眉弄眼,王润便由诸人簇拥着往晴雨馆去。

    晴雨馆是王父为王润请来的夫子常夫子所居的小院,精致小巧。

    王润来时,朝南的正堂已经大开,想来有下人早已打扫了。王润细细打量了,只见正堂不大,布置得很简单,正中一台阶上摆着一席一案,台阶下庭中亦是小些的一席一案。杏儿桃儿与她将笔墨纸砚书籍等物摆好。王润想了想,便叫她们都退下去。只留一人在外院守着。

    这是她昨晚想到的,作为一个正常的夫子,想来不会喜欢学生前呼后拥地来读书。

    杏儿桃儿相视一眼,又看看奶娘李氏,李氏道:“小娘子,那我们就在外面守着,若有事就唤我们。”

    王润点点头,她三人方才离去。

    王润便在台下的席上盘膝坐下。

    左等右等也不见常夫子前来,她也不着急,顺手便拿过杏儿等人拿来摆在案上的《诗经》翻起来。

    纵观《诗经》全篇,她最喜欢的就是起首“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之语。其余他篇,也是词句优美,朗朗上口,但实在汗颜,她确实熟悉不多啊!

    正翻着,却见身前闪过一道人影,吓了她一跳。抬起头来一看,却见一个文士打扮留着胡子的白头发比黑头发多的满脸褶子的老者站在面前,打量着她。王润便知他是常夫子了,赶忙站起,行礼道:“常夫子好。”

    常夫子生的一张四方脸,一手抚着精心蓄着的美髯,心中有些疑惑,却点点头道:“坐吧!”

    王润躬身称是,却是等常夫子先坐下后才跪坐下来。

    尊师重道是永远的美德啊!

    但是为什么要跪坐呢?王润对这个席地跪坐的方法实在不习惯。但现在只能忍着。

    常夫子面上不露,心中却略有些诧异,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王润道:“劳夫子惦记,已大好了。”

    常夫子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你这一场病,耽搁了许久,也该好生将功课补回来才是。”

    王润听了这话,不由心中惴惴,那可不可以先告诉我现在的进度啊!

    正自不安,却听常夫子道:“温故而知新,你就先把《千字文》抄写一遍吧!待抄完了,我再看看你的字。”

    外头窃听的杏儿桃儿一口气差点没噎死,不是说娘子昨儿已经打点过了么?这常夫子怎么还这样啊?两人都很担心王润会爆发。千字文说多不多,但以王润这样的菜鸟来说,那是一项挺大的工程。

    不想王润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