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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恋香衾第28部分阅读

    的经文,更是熟悉她行文的风格;而画上的题字,一眼看去,便是差不多的风格。

    可浅媚盯着那幅画,嘴唇颤动了下,没有回答。

    唐天霄却忽然醒悟:“这不是你的字!这字遒劲有力,雅健典丽,自成气候,乃是大家手笔!你的字,是跟这人学的!”

    他往画面看去,继续道:“画风和行文的笔风一致,题字和画画的应该是同一人吧?这题词……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他忽然之间便说不出话来,喘着气狠狠地盯向可浅媚。

    这题词太不寻常。

    相爱的期望,离别的不舍,词里词外都似流淌着暧昧而伤感的情愫。

    和可浅媚相似的笔迹,配着这样的画面,他实在没法去说服自己视若无睹。

    可浅媚和他对望片刻,默默地垂下头。

    唐天霄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有什么好说的?”

    可浅媚低低道,“他哄哄我的,我也没当过真。”

    她的脸庞平静得近乎木讷,唐天霄却愈发无法平静。

    他盯着她,冷笑道:“你没当真,还千里迢迢把这个带过来,当成宝贝一样藏着?”

    他又拿过下面未及烧的一本手抄诗集打开看时,果然又是和画上相同的笔迹,却是一笔一划写成的,规整而大气,气势非凡,仿佛是某位名家特地写来送给初学者临摹所用。

    诗集的书页已很是松散,应该是时常翻阅的,但封面很整洁,不见一点污损,也便可见可浅媚对这诗集的珍视了。

    他将诗集掷入火盆中,向她喝问道:“这人是谁?”

    那诗集却厚得很,此时火盆明火已灭,一时却烧不起来。

    可浅媚瞥见,扶住地面拖着因久跪而裂痛着的膝盖,向前爬了两步,捡起那书,一张张撕扯开,重新引燃了,才擦着鼻尖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低声道:“这都烧了,皇上还要追究他是谁吗?”

    唐天霄点头道:“你烧了他写的东西,就代表你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吗?你烧了朕写的东西,也就代表了朕和你没什么关系了吗?”

    可浅媚不答,却道:“听说太后新送了两位美人儿给皇上,胜臣妾多多。想来皇上也不寂寞,何苦跑这里来找臣妾晦气?”

    唐天霄气极,一把揪住她背后散着的长发,拖到自己跟前,逼她将面庞对着自己,怒道:“可浅媚,你还敢如此不驯?看朕宠着你,便以为朕便非你不可,所以要这般一次次明嘲暗讽,一次次把朕踩到脚底吗?”

    可浅媚吃痛呻吟,黑黢黢的眼睛不觉抬起,和他相对。

    瞳仁里倒映着彼此的面庞,同样的痛苦而绝望。

    可浅媚便忍不住,低低地抽泣起来,大颗的泪珠直直地滑下面颊。

    唐天霄不觉便松了手。

    可浅媚便蓬着散乱的发,勉强跪坐在地间,垂了头继续把手中的诗集一张一张撕下,一张张地烧毁。

    唐天霄既不许烧他的东西,她便不再去烧他平时涂鸦的纸张,抓过那卷画轴,继续烧那卷画。

    唐天霄凝视着她爬满泪水的脸,徒有满腹的怨恚,竟咬着牙发作不出来。

    那画却装裱得极厚实,一时不易烧透。

    可浅媚低头瞧一眼,抓过边缘狠狠一扯。

    那轴画很快被撕作两截,却有几张粉色薄笺悠悠飞出。

    装裱好的画中竟然有夹层!

    两人都怔住。

    可浅媚先抓过一张看了,立时变了脸色,揉作一团扔入火盆中,又急急去捡其他的薄笺。

    唐天霄眼见古怪,早抓过两张在手中,又把丢在地上的画轴捡起,在夹层里一掏摸,竟是一堆的薄笺。

    胡乱翻开看时,无一例外是写给同一个人的信笺。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那字迹清秀认真,勾折撇捺间颇见师从大家的风范,运笔却稚嫩,分明可浅媚亲笔。

    满纸荒唐言,只诉相思意。

    她唤恋慕的男子为“明瑗”或“七叔”,落款为“浅儿”。

    可浅媚脸色煞白,将手中的几张扔入火盆中,无措地在旁边跪坐了片刻,忽道:“还我!”

    和身便扑上去,抢夺唐天霄手边的信笺。

    唐天霄正看到一处提到自己的文字,“我当为君取周帝之首。但功成日必残花败柳之躯矣,怎堪复侍于君前!君其三思,勿负当日白首之约!”

    他居然全身都冷了,手足冻僵了般动弹不得,竟由着可浅媚慌慌张张将那些信笺都夺了过去,冷眼看她一行泪水,一行汗水,呜咽着把她自己的满纸相思焚作灰烬。

    终于,连画轴也焚尽了,只余了袅袅的青烟缓缓向窗外飘荡。

    她已跪不住,疲倦地坐在火盆边,紧紧地抱着肩,低低地闷着头,再不看他一眼。

    她膝间的伤处已经裂开,鲜血映透了素裙,像雪地里突兀地开出的两朵牡丹。

    唐天霄似连心都被某种冷意冻得失去知觉,而头脑终于在针扎般的疼痛里冷静,出乎意料地清醒着。

    他盯着她那张惨白的面颊,徐徐道:“李明瑗,南楚时曾封信王,南楚末帝李明昌的第七个弟弟。据说其人才识过人,优雅俊美,风清骨峻,向得南楚那些冥顽不灵的遗民们拥护。原来,你也是他的人。你是为了他才委屈自己前来侍奉朕!那个卡那提……”

    唐天霄自嘲一笑,“怪不得你躺在他身下,凭他怎么逗引也如木头般动也不动。原来他是和朕一样的可怜虫!你只是为了你的心上人才委屈自己跟了一个男人接一个男人!”

    可浅媚捏紧了拳头,将头埋得更低,一滴滴的水珠落到漆黑的砖面上。

    “怎么,你伤心了?”

    唐天霄捏她的下颔,逼她抬头,“你待他掏心掏肺,连写字都一笔一划地认真学着他,他待你却很不怎样呀!瞧瞧,明着给你一幅画儿表达他的相思和眷恋,暗着却把你的深情表白一个不落地全还给你了呢!你要烧他的东西,是不是也觉出他的薄情了?”

    他凄凉笑道:“朕也着实幸运,待许多人薄情,待你却还真心。你一时冲动叛了他,救了朕,到底是因为感激朕的多情,还是因为怨恨他的薄情?你那时说,想死在那里算了。朕竟以为你对朕也如朕对你这等多情,如今瞧来,多半是他利用你消遣完朕,却不曾如最初许诺的迎娶你,反而又把你当作棋子丢给了卡那提,所以你伤了心吧?”

    他握住她的衣领,用力一扯,已将她的上衣扯裂,撕落,露出半边洁白的身体。

    看着如此美好,干净,莹洁,白玉般一无瑕疵。

    他慢慢抚向她半裸的躯体,滑到肩窝和肩窝下方。

    当日她和他九死一生从荆山那破庙里逃出,他曾见过那里有可疑的印记。

    她曾说其实并不曾发生什么,他未必信,却只是更温存地百般待她好,不肯在她跟前露出一分疑忌。

    只要是男人,便不可能不计较那样的事;可他认为那不是她的错,所以只是千方百计要找出暗杀他以及欺辱她的人。

    如今看来,一切只是她自愿吗?

    为了她的心上人,先委身于他,再失身于那个卡那提?多半……还有李明瑗本人。

    她在荆山失踪那么久,除了那两三处吻痕,并没有未受一点伤害,却决然地离开他们,也许就是因为心不甘情不愿地发生了一些事。

    这么想着,唐天霄呼吸愈发粗重,忽吼道:“说!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吗?

    可浅媚茫然,只觉一阵阵地心酸,不可遏止地泛上来。

    李明瑗显然从不曾对她有过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他们的爱情其实从来只是她一个人的暗恋。

    他给她的回应并不是真正的回应,有着连她都感觉得出的敷衍和算计。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真的为她着想,真的打算娶她,她又怎会灰心失望之下看到了另一个男子的好?

    他会把她当作棋子,唐天霄却在用尽心机地待她好。

    唐天霄说的算是对的吧?本就摇摇晃晃的爱情,经不起这样的两相比较。

    她失神地望着眼前男子因她而痛苦冷冽的秀逸面庞,忍不住便有一种冲动,冲动地搂住他的脖子,哭着告诉他,她喜欢他,她现在只喜欢他。

    他是她的天霄。

    可她真的有资格继续和他说这句话吗?

    眼前明明灭灭,时隐时现,都是李明瑗和卡那提的身影错落闪过。

    “你根本不是可烛部的公主!唐天霄下令屠了城,诛了你满族!”

    “我并不是从大莞人的手中救了你,而是从周军手中救了你!”

    “唐天霄砍下你父亲的头颅,挂在城头二十多天,被北风吹成了一颗发黑的骷髅!”

    “你的叔伯家人被攻入城池的周人杀得干干净净!”

    “你和你的母亲姐妹本来逃在郊野,可你捡柴回来,眼睁睁看着她们在你面前被周兵活活蹂躏至死……”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其实他们只是在骗她,他们只是不愿意她爱上他们的敌人!

    梦境里零零落落的片段,也是假的,假的!

    可烛部满族被诛,她只是渐渐回忆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惨痛往事!

    她摇着头,竭力缩着自己的脖子,努力想把自己蜷缩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好好地藏起来,什么也不用去面对。

    不论他是她的爱人,还是她的仇人……

    她都不想去面对。

    唐天霄看得到可浅媚眼底的空茫。

    她不但不答她的话,而且对着他时,眼睛里根本没有他!

    也许,对着他时,她心里还在想着李明瑗?

    也许,还曾暗暗比较着他们的优劣?

    包括身份,地位,才识,容貌,甚至床第之间……

    他透不过气,嫉恨和愤怒如毒蛇般窜上来,手上蓦地加力,狠狠地拧在她的肩窝处。

    她本就不胖,给宣太后整治几日,更是纤瘦不少,肩上根本没什么肉,给这么抓住一拧,顿时疼得尖叫,这才回过神来,吸着鼻子望向他。

    唐天霄冷冷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说出李明瑗的下落。朕斩了李明瑗,便放你在这里安安静静抄你的经文!”

    可浅媚发白的唇颤动了下,长长的眼睫扑簌着,并不答话。

    唐天霄追问道:“你自己也说了,你和信王交谊匪浅,自然不会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至少也可以有办法找到他,是不是?”

    可浅媚垂头,只见他拧过的地方已经开始青紫,而他扳着她肩膀的手指几乎要把她的骨骼折断。

    他是真的伤透心了。

    好一会儿,她喑哑地问道:“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她这般说,显然是不想接受这第一个选择了。

    唐天霄凤眸冰冷,慢慢道:“第二,朕把你送百花楼去跟你两个北赫侍女做伴。我们且来看一看,你一心维护的信王殿下,可以对那两个侍女的下场视若无睹,能不能对你的下场也袖手旁观吧?”

    “百……百花楼?”

    可浅媚疑惑了好会儿才明白过来,“妓院?”

    她忽然挣扎起来,叫道:“你……你居然把小娜和暖暖送入了妓院?”

    唐天霄迅速扣住她双手,别到她身后,森冷地说道:“还有你!既然你愿意贱到为信王人尽可夫,朕成全你!何况你生的着实不错,能哄朕动心,想来哄那些嫖客欢心也不在话下!”

    可浅媚的眸中迸出泪来,忽然高声道:“我不相信!”

    唐天霄一怔,道:“你不相信朕会把你送入百花楼?”

    可浅媚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是皇帝,至尊无上,若讨厌谁,大可一砍了之。我不信你有这般狠毒,会这般活生生地摧残两个女人!”

    唐天霄脸色也已发白,却冷笑道:“哪个至尊无上的皇帝,脚下不是尸骨成堆?朕如果敢当什么老好人,给踩在脚底的就是朕的尸骨!就如……朕对你好,不就给你踩到了脚底?朕再说一遍,如果不交待信王的行踪,你就是第三个给摧残的女人!听说那两个生意还蛮好的,每天都有个客人。想来若是你去,每天十几个人排队等着你侍奉没问题的。”

    可浅媚咬着唇,低了头不说话。

    唐天霄将掌中她那双细细的腕骨握紧,加力一捏,骨骼互相磨挫的疼痛立时让可浅媚失声痛叫,滴着汗望向他。

    唐天霄冷冷道:“说,信王在哪里!”

    可浅媚抿着唇盯他半晌,低声道:“你把我送去吧?”

    “什么?”

    “送我去百花楼。”

    可浅媚咧了咧嘴,“你都不在意戴上一堆绿帽子,我又怕什么?”

    再没料到她竟然这般回答,唐天霄气得脸都绿了,扬手便是一耳光甩了过去,怒道:“可浅媚!为了那个亡国奴你竟可以这么不要脸!”

    他气怒之极,这记耳光再没有留情。

    可浅媚到底身形瘦小,竟给他一记打得跌了出去,摔在地上半天坐不起来。

    这女子不但薄情寡义,并且不可理喻,不知好歹……

    唐天霄只觉头部阵阵地疼,像无数只蜜蜂嗡嗡地涌过来蛰向自己,再也克制不住,“铮”地拔出自己腰间的龙吟剑,明晃晃如水银乍流,直刺可浅媚。

    他恨不得一剑把她扎个透心凉,可剑尖割破她松散的单衣时,他的手又不自禁地顿住,看着她起伏着的雪白胸脯,喘着气刺不下去。

    她并没有中原女子那等矜持守礼,此时屋中并无旁人,她只顾应对着唐天霄,衣衫给他扯得半敞都没有收拾,浑不知那时隐时现的诱人春光令唐天霄何等烦躁气愤。

    她摔得甚重,迷迷糊糊好容易半支起身时,却自己碰到了唐天霄的剑尖,已疼得呻吟出声,这才似有点清醒。

    她盯着剑尖,眼神里闪过惊惧,好一会儿才抬了头,问道:“皇上要杀我?”

    唐天霄铁青着脸,道:“你觉得自己该死吗?”

    长发离披垂下,盖住了可浅媚半边面颊,剩余的部位不过窄窄的巴掌大小,便更显得苍白孱弱了。

    她的眼眸大而黑,深郁得像薄暮已至的夜空,点点的光亮迅速消隐。

    她轻声道:“若按大周的律令,我早就可以死上一百次了。可我总觉得你还不至于这么对我。你没那么心狠手辣。”

    她抬起眼,目光忽然尖锐,扎向他,又向扎向她自己。

    她的话语也忽然间抬高,同样地尖锐着,像对他说,又像对她自己说:“如果你对我都可以如此歹毒,想来对旁人更会比毒蛇还狠。屠人城池,滛人凄女的事,大约也是做得出来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这女子的思维方式怎么就和别人相差那么远?

    唐天霄手里固然刺不下去,心里更是怄得吐血。

    可她把他怄成这样,眼睛居然更黑了,如无星却有雾的夜,泛着委屈,绝望,和隐隐的怨毒。

    他低低呻吟,一甩手,龙吟剑锐啸着如流星般飞出,狠狠扎在窗棂上。

    而他自己已一把抓过她的头发,却把她从地上揪起,拖到自己膝前,用力揽住,已深深吻了上去。

    可浅媚初时倔着,紧紧抿了唇,但唐天霄有些颤抖的手已抚过她凹凸有致的曲线,熟练地牵引着她的欲望,让她忍不住低吟出声。

    唐天霄迅速侵入。

    凶猛,凶狠,甚至是无克制的凶暴,疯狂地劫掠着她唇舌间所有的气息。

    她不自觉地回应,泪水却一滴滴地落下来。

    他放下她,将她按在抽去绵软红毯后的冰冷地面上,越发地纵肆。

    伴着汹涌腾起的欲望,是如海水般汪洋铺展开的温柔情愫。

    那种情愫浩浩荡荡地席卷过来,疯了般吞噬他们的神智,却益发地唤起了对于所期待的完美情意苦求不得的凄怆和愤恨。

    他们的情意,不但不完美,而且不完整。

    可浅媚已沉溺。她落着泪,却紧闭着眼,更深切地送上自己的唇舌,双腿盘上了他结实有力的腰。

    但唐天霄却止住了他的动作。

    可浅媚惶惶地睁开眼时,正看到唐天霄蕴着泪的凤眸。

    热烈未褪,却有深切的冰冷幽泉般往外泛着。

    他道:“对着旁的男人时,你也这般放浪形骸吗?朕时时把你放在第一位,而你心头,朕又排在第几?朕并不是非你不可,也不想再受你赠予的羞辱!朕受够了!”

    他慢慢站起,直了身体的一瞬,有微温的水滴滚落,正滴在可浅媚面颊。

    她那因情欲而赤烧的面庞便冷了下来。

    他走到窗扇边,拔了龙吟剑,慢慢送入鞘中,低声道:“这次算你赢了。朕的确不够狠毒,对着你这像毒蛇罂粟一般的女人,也没法痛下杀手。”

    侧过脸,他那线条柔和的面庞忽然之间出奇的冷冽。

    他道:“朕惹不起你,总躲得起你吧?没有谁离不开谁。即便你是罂粟,朕也会戒了你!但你也休想在朕的地盘为着别的男人修什么心养什么性!朕不好过,也不会让你舒服!”

    他大踏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