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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蛋鬼日记第2部分阅读

    :这一句原文是“仅仅才喝了三四种饮料”,那么,“仅仅”与“才”中的一个该删掉。

    10月16日-10月31日

    10月16日

    天刚亮。

    我做了一项重大的决定。在行动之前,我要在我的日记上再写上几行。我的日记已经记载着我许多欢乐和伤心的事,尽管我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昨天晚上舞会结束后,我听见她们在我的房门口叽哩咕噜说话,我假装睡着了,所以她们没有叫醒我。但是,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肯定要挨她们的打骂,虽然挨爸爸揍的地方还疼着呢。

    想起这事,我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对于我来讲,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有在爸爸、妈妈和姐姐们起床前从家里逃跑。这样,将使他们懂得,孩子们有了错应当改正,但不能靠棍棒。因为,正如历史告诉我们的那样:虽然奥地利人对我国广大的、为争取自由而斗争的爱国者们进行了残酷的镇压,但是,棍棒只能伤他们的皮肉,却不能动摇他们的信念。

    因此,我准备逃到乡下,到贝蒂娜姑妈家去,她家我去过。火车是六点钟开,从家到火车站半个小时就足够了。

    逃跑的准备工作已经完全做好了。我带上了两双袜子,一件替换的衬衣……家里静悄悄的,我将轻轻地、轻轻地走下楼梯,到乡下去,到自由的地方去……

    自由万岁!

    10月17日

    贝蒂娜姑妈还没有起床,我趁这个时间写下我昨天的遭遇,这些遭遇真应该用萨尔加利1的笔调来描写。【原注1:萨尔加利:十九世纪意大利著名探险小说家。】昨天早上,当家里人都还没有醒时,我从家里逃了出来,按照计划的那样,向火车站走去。

    我已经想好了实现计划的方法,也就是跑到贝蒂娜姑妈家去的办法。由于我没有钱买火车票,也不认识去姑妈家走哪条路,就决定进车站去找上次去姑妈家乘的那班火车。我可以朝着火车开的方向,沿着铁路一直走到姑妈家住的伊丽莎白村,这样不会迷路。我记得乘火车需要三个多小时,步行的话,我估计在天黑之前也能到达。

    我到了火车站,便买了一张月台票进了站。火车刚开来不久,为了不让熟人看见,我朝车尾走,以便穿过铁路,到车厢的另一边去。

    当我走到最后一节车厢时,发现这节是用来装牲畜的车厢。车厢上面有个小岗亭,是刹闸人待的,里面却没有人。

    “要是爬到小岗亭上去呢?”我突然想。

    在这一刹那间,我发现没有人注意我,便迅速地爬上小铁梯,钻进了岗亭。我坐在里边,用双腿夹着铁闸,两手扶着闸盘。

    一会儿,火车开动了,汽笛声刺得我脑袋直发胀。从岗亭上,我看到装满煤的火车头,拖着一长串的车厢;同时,也发现岗亭后面的窗玻璃全被打碎了,只有窗角上还留着一些玻璃碴。

    太好了!小窗子正好同我脑袋一样高,我能看见列车在笼罩着晨雾的田野上奔驰的情景。我非常高兴,为了以某种方式庆祝一下我的好运气,我从衣袋里掏出一块小杏仁饼放在嘴里嚼起来。

    但是好景不长,天空变得昏暗起来,不一会就下起了密集的雨,刮起了大风。周围的山里,惊雷一个接一个地响着……

    我一向不害怕打雷,但这次却感到害怕了。因为我眼前的情景同起初完全不一样了。

    我想到这列车上有着许多的乘客,而我却是孤独一人,谁也不知道我在车上。无论是亲戚还是陌生人,都不知道我现在正面对着巨大的暴风雨,情况又是这样的严重。

    我想起爸爸讲的话是非常有道理的。

    他说过火车上的服务和设备简直差得无法形容,现在我在小岗亭里证实了他的这句话,正如我前面说过的。小岗亭的窗玻璃全被打碎了,风和雨从窗子里吹打进来,把我迎着风的半边脸吹得冰凉,同时我感到另外半个脸却在发烧。这种情景就好象半个脸是浸在喝了会发烧的葡萄酒中,而另半个脸是浸在冰水中一样。我不由又想起了前天晚上的那场舞会,就是那场舞会才使我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最坏的景况是火车开进隧道的时候!隧道里弥漫着火车头喷出的蒸气和浓烟。它们都钻进了我小小的岗亭里,使我呼吸都感到困难。我觉得自己好象在洗一场蒸气浴。可是,当火车开出隧道后,这蒸气浴又马上变成了冷水澡。

    在一条最长的隧道里,我憋得都快要透不过气了。烟雾和蒸气缠绕着我的全身;钻进小岗亭的煤灰又象是在烤着我的眼睛,我感到眼睛都要被熏瞎了。尽管我使劲地忍耐着,但已经觉得四肢都发软了。

    就在这时,我的精神力量却战胜了绝望的情绪。我想到许多最著名的英雄,如鲁滨逊等,他们都经历了这种黑暗的绝望的考验。我终于要死了(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我想在临死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一个不幸被闷死在火车上的男孩的最后一句话。我用在岗亭椅子下摸到的一块熄灭的硫磺,在日记上写下了:“为自由而死!”

    我没能够把话写完,因为我突然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肯定是晕过去了。我相信要不是我用双腿夹住铁闸拦住了身体,那么肯定会从小岗亭上摔下去,被火车碾得粉身碎骨。

    当我醒来时,冰冷的雨点正打在我的脸上。我觉得寒气直往骨头里钻,牙齿在上下不停地打战。

    幸好,火车在这时停了。我听见有人在报我要去的站名,便扶着小铁梯往下走。由于我的两腿直发抖,结果一失足就摔了下去。

    走来了两个搬运工和一个铁路职工。他们发现我后,好奇地望着我,问我为什么要爬到小岗亭上去。

    我回答说我刚要上去,但是他们把我带到了站长室。站长让我对着镜子站着,问道:“喂,你是刚上去吗?那么,你这张脸是什么时候弄得象掏烟囱的?”

    我照着镜子,连气也没敢喘,我简直都认不出自己了。

    这次倒霉的旅行弄得我浑身上下都是煤灰。镜子里的我满脸漆黑,就象是一个真正的埃塞俄比亚人,而且衣服也脏得不成样子。

    我被迫承认了是怎么到上面去的。

    “啊!”站长说,“你到贝蒂娜·斯托帕尼那儿去?好,就让她付款。”

    站长又对铁路职工说:“写一张罚款通知,罚三张三等车票的钱,因为他违反规定坐到了铁路人员专用的小岗亭上。”

    什么?我当时简直想骂站长是一个出色的小偷。铁路上理应体谅我,我乘坐的岗亭条件极差,甚至运牲畜也不用敞篷车。而他们竟然要罚我三张车票钱!

    但是,当时我感到身体极不舒服,只是说:“既然在岗亭上旅行这么贵,那么你们起码也应该在玻璃窗上安上玻璃!”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站长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就叫来一个搬运工,让他去检查一下我乘的小岗亭。当他们知道窗上没有玻璃后,又给我增加八十分的罚款,作为我打碎玻璃的赔偿。

    我又一次体会到爸爸骂铁路上的人是有道理的。我害怕他们再把火车晚点或火车头出毛病的费用,都加到我的头上,所以没有再吱声。

    就这样,铁路职工把我带到了伊丽莎白村。我都形容不出,贝蒂娜姑妈看到我象一个脏叫花子一样站在她面前时,是多么惊讶!更坏的情况是她付了十六里拉二十分的罚款,给那个职工的小费还没有算在内。

    “我的上帝!这是怎么回事?”当她听出是我的声音后叫了起来。

    “贝蒂娜姑妈,你知道,我对你总是说实话的。”我对她说。

    “好孩子,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从家里逃出来?怎么,你离开了爸爸、妈妈和你的姐姐……”

    但她讲到姐姐时突然停了下来,好象有什么不舒服似的。大概她是想起了姐姐不愿让她参加舞会的事了。

    “当然,上帝都讨厌这些女孩子们!……快到家里来,我的好孩子。我给你洗个澡,看你简直就象个卖煤的了。洗完澡后再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姑妈家里养了一条卷毛老狗,它对姑妈很亲热,窗台上放着一盆龙胆草,姑妈对它也是充满着感情。我看了一下它们,跟上次来时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洗完澡后,贝蒂娜姑妈发现我有点发烧,就把我抱到床上。尽管当时我更想对她说,要紧的是先搞点吃的。

    姑妈嘟嘟囔囔地责备了我几句,但她最后说,让我好好躺着,在她这儿一切都会好的。我是那样感谢她的好意,真想让她尝一尝我的小杏仁饼。饼放在裤袋里,我请她拿出来,这样我也可以吃一点。

    当贝蒂娜姑妈把手插进我裤袋后,手都难以拔出来了!

    她说:“这裤袋里尽是浆糊!”

    怎么回事呢?原来我裤袋里装的喷香的杏仁饼,在小岗亭里都被雨淋湿了,变成了一裤袋的浆糊。

    姑妈陪着我,一直陪着我。由于疲劳,我很快就睡着了……当我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你,我的日记。你一直陪伴着我,是我忠实的朋友。你同我一起度过了许多不愉快的时刻,同我一起冒险……

    今天早上,由于我开了一个好心的玩笑,结果弄得姑妈很不高兴。其实,我开玩笑的动机是想让她高兴高兴。

    我已经说过,姑妈对那盆龙胆草很有感情。她把它放在窗台上,每天一早起来就给它松土、浇水。她对它有多么好,我只要举一个例子就够了:她甚至还同它一块聊天。她对它说:“啊!我亲爱的,现在我去弄水给你喝!太好了,我亲爱的,你长高了!”这是她的癖好。人们说,老人都有某种癖好的。

    今天早上,我起得比她早。走出门口,看见了姑妈窗台上的龙胆草,于是我有了一个想法,就是设法让它长得快一些,这样可以让姑妈高兴,因为她十分喜爱这盆龙胆草。

    我轻轻地、轻轻地把花盆捧下来,把里边的泥土掏空,然后把一根又细又直但很结实的小木条系牢在龙胆草的主茎上,再让小木条的一端穿过花盆下面的小孔。这种小孔任何花盆都有,是浇水时渗水用的。

    接着,我用土把花盆重新填满,把龙胆草培好,使得姑妈一点都看不出它被动过了。我把花盆放回窗台上原来的地方。窗台是用木板钉成的,小木条能在木板的缝隙中上下移动。我蹲在窗台外边,把小木条的另一头攥在手里,等着姑妈起床。

    连五分钟都不到,贝蒂娜姑妈就打开了窗子,开始同龙胆草聊起了天。

    “哦,我亲爱的,你好吗?哦,可怜的,”姑妈看了它一会儿说,“你有一张叶子断了……大概是那只猫弄断的,这只畜牲……”

    我躲在窗台底下,一动也不能动,而且不能笑出一点声来。

    “你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姑妈接着说,“我去拿把剪刀,我要修一修,看你还有干枯的地方没有。我要把你的叶子扶起来……这样对你的健康是有害的,你知道吗?我亲爱的小宝贝……”

    当她去拿剪刀时,我把小木条往上捅了一点。

    “来了,我亲爱的!我来了,亲爱的!……”贝蒂娜姑妈回到了窗台边。

    突然,姑妈的嗓子变了声,她叫起来了。

    “你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吗?你长高了!……”

    我想大笑,但忍住了。这时姑妈用剪子一边修着龙胆草,一边又同它聊着天。

    “是的,你长高了……你要告诉我,是什么使你长高的?是清澈和新鲜的水?我每天早上替你浇的……现在,亲爱的,我再替你浇点水,这样你可以长得更快一点……”

    她去取水了。这时,我又把小木条向上捅了几下,为的是让姑妈看到它简直变成了小树。

    这时,我听见她大叫起来,并听见什么东西落地了。

    “哦,我的龙胆草……”

    姑妈看见她的宝贝龙胆草一会儿就长成这个样子,又惊讶又害怕,手上的水杯掉到地上摔碎了。

    接着我听她说:“这简直成了奇迹了!我的费尔蒂纳多,我崇拜的费尔蒂纳多!难道是你的灵魂附在这棵你送给我的龙胆草上?难道你也在为我的生日高兴?”

    我听不懂她话的意思,但是,我觉得她说话时的声音是颤抖的。为了使她更惊讶,我用劲把小木条向上不断地捅;而姑妈看到龙胆草不断地长高,也不断地发出“啊!啊!啊!”的惊叹声。这时,小木条突然遇到了什么障碍物,也许是我用力过猛,结果把花盆给弄倒了。花盆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我抬起了头,看到姑妈的脸色吓人。

    “啊!是你!”她声音发抖,马上离开窗台,提着棍子跑出门来。

    我,自然撒腿就往田野里跑,后来又爬到一棵无花果树上,吃了许多无花果,肚子胀得都快爆炸了。

    当我回到姑妈家时,看到窗台上又摆上了盆龙胆草。我想,姑妈补种了这棵龙胆草后,气儿大概也消了。走进客厅,我看见她正在同邮差说话。她一看见我,就递给我两份电报,并用庄重的语气对我说,“这两份电报,都是你爸爸打来的。一封昨天晚上就到了,由于邮局已经下班,所以没有送来。另一份是今天早上来的。你爸爸急坏了,他不知道你逃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已经给他回了电报,让他乘下班火车来接你走。”

    当邮差走后,我想使姑妈消消气,便用带哭的腔调跟她说话。我用这种腔调说话,通常都能收到很大效果。这样做,可以使姑妈觉得我是个肯悔过的孩子。

    “亲爱的姑妈,请原谅我干的事情……”

    但是,她愤怒地回答我:“你就不感到羞耻吗!”

    我用带哭的腔调接着对她说:“不过,我不知道你的这棵龙胆草是费尔蒂纳多灵魂的化身……”

    这句话使姑妈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她的脸变得象农民的火鸡一样红,结结巴巴地对我说:“快别说了,快别说了……你答应我跟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我早上说的话。”

    “是的,我向你保证。”

    “那么,从现在起我们谁都不提过去的事,我还要劝你爸爸原谅你……”

    爸爸肯定要乘三点钟的那班车来,下午只有这班车。想起他来,我就有着某种恐惧感……

    我在这儿,被关在餐室里,听着门口传来贝蒂娜姑妈尖尖的叫骂声。她正同一位农民的老婆一块在生我的气。姑妈不断地骂着:“畜牲!没有好下场!”

    这都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同农民的孩子干了捣蛋的事。可世界上所有的男孩子都会这样做的,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我觉得很倒霉,我的亲戚们都不懂得男孩子有他们玩的权利,结果,我只得待在屋子里,听她们骂我畜牲、没有好下场等等。不过,我却希望贝蒂娜姑妈去看看我搞的那个动物园,动物园里有不少凶恶的野兽,我自以为搞得很成功。

    我搞一个动物园的想法是这样来的:有一次,爸爸带我到奴马·哈瓦动物园去。从那以后,我老是想着那个地方,因为在喂食时,那些狮子、老虎的吼叫声以及许许多多关在笼子里走来走去的野兽又嘘气又搔痒的情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难忘怀。

    从此以后,我就非常喜欢自然、历史。我家里有一本费古伊的画册,里面全是关于动物的画,我经常看它。那些画很有意思,我一次又一次地把它们临摹下来。

    昨天,在回姑妈家的路上,我看到附近农场里有两个工人正在上漆。他们把百叶窗漆成了绿色,把牲畜栏的门漆成了红色。因此,我在今天早上打碎了龙胆草花盆后,脑子里就冒出了搞个动物园的想法。我首先想起了昨天看见的油漆工人的油漆罐,觉得里面的油漆,对我搞动物园是很有用的。

    于是,我找姑妈家附近农民的孩子昂基奥利诺商量。他是一个年纪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只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我讲给他一些事情听时,他总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昂基奥利诺很听我的话。

    “你愿意在农场里看到奴马·哈瓦动物园吗?马上你就可以看到的!”我对他说。

    “我也愿意看!”他的小妹妹贾比娅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