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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不相离第27部分阅读

    红扑扑的脸,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过年的喜色。

    在契丹人的皇宫,分成了毡帐区和宫室区,每每举行盛大节日的庆会,他们都会在毡帐区。

    耶律贤为王时就有一处专属的毡帐,他登基后,就命人将所有毡帐移到那个毡帐附近,以他的毡帐为中心,依次成环状分布。

    这一年对于大辽而言,是有些坎坷的。战事不断,虽胜犹损。除夕之前,萧绰一再劝说耶律贤,这一年的除夕何不从简,就不要像往年那样铺张奢侈,兴师动众了。

    耶律贤则为她穿戴好梅红色披风,牵着她的手,温温一笑,摸了摸她的脸颊,“除夕之夜庆团圆,我们的团圆年能有多少呢?”

    萧绰的心咯噔一下,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她嗔怪地瞥了耶律贤一眼,已经被耶律贤拉着向毡帐走去。

    皇帝皇后驾临,所有人都早已在各自的毡帐外面等候迎接。

    寒风扑簌,大家头顶上毡笠帽的毛皮都迎风而立,待耶律贤和萧绰笑着应礼让他们起來的时候,众人都笑着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暖气,双手交握放在袖筒里。

    皇帝皇后的毡帐前,皇子公主们都红着脸站成一排,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的雪人。

    其他几个人堆得还像样,可唯有延寿女太小,只是两个小圆球摆在那里。

    还有一个奇怪的,就是观音女身后有一大一小两个雪人。

    观音女笑眯眯地望着萧绰和耶律贤,萧绰笑问,“燕哥,为什么你堆了两个雪人?”

    隆绪抿了抿嘴,露出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而观音女眨巴着眼,搓着冰凉的双手,喏喏道,“那是妹妹淑哥…”

    萧绰怔住了,脑海中蓦然浮现淑哥那张羞涩却笑容明媚的脸庞,她感觉双眼湿润,随后被这寒冷凝结成一层冰膜附着在眼睛上。

    耶律贤看着观音女身后的小雪人,凝望了许久,唇边冰凉的笑容淡淡融化开來,他上前紧紧握着观音女的手,为她暖手,并且目光一扫她身边的皇子公主,好像有些语重心长地嘱咐着观音女。

    “燕哥,你是个好姐姐,无论父皇母后在哪里,你都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你…”

    耶律贤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他的眼帘缓缓垂下。

    观音女抿唇,眼睛笑得弯弯如月牙,可是语气却是坚定真诚,“父皇放心,燕哥一定会是弟弟妹妹的好姐姐。”

    耶律贤冰冻的心好像也和暖了不少,他笑着看观音女,目光又一扫毡帐边的其余人,最终锁定在萧继先身上。

    耶律贤单手搂住观音女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笑着在观音女耳边说道,“继先的确是个好孩子,父皇希望燕哥幸福快乐一生。”

    观音女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抬头看看耶律贤那慈爱的笑容,又瞧瞧不远处的萧继先,低下头抿嘴一笑,点点头。

    耶律贤和萧绰率先走进毡帐,众人才跟着进去。

    在耶律贤的毡帐中,基本上是皇亲国戚和名将重臣。

    道隐,隆先,萧夫人为长,就在帝后的下方,依次便是耶律宛,萧继先。

    萧双双和喜隐自请去大臣的毡帐中,萧绰也沒有阻拦。

    另一侧是先是观音女为首的皇子公主,其次是耶律休哥,耶律斜轸和萧烟,韩德让和李芷岸。

    韩德让和李芷岸本是不该坐在这里的,可是耶律贤执意要让他们在这里,想必是看重他们。

    萧绰和耶律贤坐于上位,七良在耶律贤身边,乌朵娅在萧绰身边伺候。

    來之前萧绰曾嘱咐乌朵娅,让她以皇后之妹的身份坐在耶律斜轸一列,乌朵娅不依,只是笑说不合规矩,就想在她身边伺候。

    众人坐定,美酒佳肴一道一道传上,最后上來的是一盘饭团子,放在耶律贤的桌案上。

    这饭团子是糯米饭和白羊髓相和而成的,每个毡帐都放四十九个,由毡帐中地位最高者向毡帐外扔出,若得偶数,则奏乐宴饮,若得奇数,则先让巫师歌舞‘惊鬼’,这个毡帐的人必须闷在毡帐里七日才得出去。

    饭团端到耶律贤面前,毡帐的门帘也敞开,可以看到其余毡帐也都掀开了门帘等待着皇帝先扔。

    耶律贤掂量起一个饭团,又环视了众人,笑看着耶律隆绪,他晃晃手中的团子,笑道,“隆绪,來替父皇扔。”

    谁又敢拂皇帝的意呢?可是这不合情理,隆绪仅仅是个皇子,地位身份怎么能大得过皇帝?可沒人说什么。

    萧绰扯了扯耶律贤的袖子,耶律贤深深望了她一眼,笑了笑,便又示意隆绪过去。

    隆绪一脸镇定,有礼有节地走上前去,作揖后,接过饭团,将它们向外扔去。

    待隆绪扔罢,宫人们连忙去数。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这个毡帐里的人也都很紧张,这决定着他们是不是要在毡帐里闷上七天才出去。

    延寿女什么都不懂,只是一脸兴奋地望着捡饭团的宫人,就想扑出毡帐去,和他们一块玩。

    而长寿女一直握着隆祐的手,紧张地听着宫人们数,她可是记得去年就因为这扔饭团,他们兄弟姐妹被困在这毡帐中七日,哭着喊着也不让出去。

    萧绰则苦笑着,低声和耶律贤说道,“若是奇数,看你怎么再出去忙活朝政?”

    耶律贤则深情看着萧绰的眼眸,好像怎么看也不够似的,他喑哑着声音说道,“我们一家人在这毡帐里,过一辈子也好…”

    李芷岸也一脸激动地听着宫人报数,韩德让则噙一口酒,淡然空远的眸子瞥向座上笑着的耶律贤和萧绰,双眼轻闭,饮下了满满一杯酒。

    “三十九,四十,四十一!皇上,大皇子扔了四十一个!”宫人大声回报到。

    长寿女好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似的,眼眶里立刻充盈了泪水,委屈的模样让人心疼,她无辜地看着隆绪。

    隆绪皱起了眉头,慢吞吞回转身子,去面对大家。

    观音女则走上前去,拍拍隆绪的肩膀,安慰道,“隆绪,沒事的,姐姐正想咱们一家好好住在这毡帐里呢。”

    “是四十二个,是四十二个!”宫人一脸兴奋,刚从毡帐的边边上找到了一个,原來是漏数了这一个。

    众人的脸上立马添了喜色。

    原本沮丧的隆绪也开心地回身去看,那个宫人手中高举着第四十二个饭团。

    长寿女破涕为笑,拍着巴掌欢呼着。

    悠长的奏乐声响起,随着乐声响起,隆绪、观音女这些孩子都坐回了位子上。

    耶律贤宣布宴饮开始。

    一帐的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完全沒有平日里压抑的气氛。

    大约酒足饭饱,油腻饱腹的吃食换上了点心。

    s16 封王

    耶律贤轻咳一声,很快掩饰,他转向隆绪,笑道,“隆绪,近日常读什么书?”

    隆绪用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回礼,恭敬道,“回父皇,隆绪读得是《贞观政要》。”

    耶律贤瞅了一眼隆先,又问道,“你不是在与平王学习诗经吗?”

    平王正喝着一口酒,一下子呛了出來,沒好气地瞅了瞅韩德让,轻哼一声。

    韩德让只是笑笑摇着头。

    隆绪有些犹豫,还是照实说了,“先前回到外祖母那里,偶遇韩大人,承蒙韩大人不弃儿资质平平,便教授了隆绪《贞观政要》,受益颇多。”

    耶律贤笑着看向韩德让时,韩德让已经不疾不徐地起身,浅浅一笑,“是臣僭越,擅自教授大皇子汉人史书,可大皇子悟性极高,这也让臣震惊。”

    耶律贤低下头笑了笑,摆摆手让两人都坐下。他唇边带笑,可语气十分郑重。

    “皇子年岁已长,趁除夕欢庆之夜,朕决意多添喜事,封隆绪为梁王,隆庆为恒王,隆祐为郑王。”

    萧绰看向耶律贤,目光中含有不解,疑惑,可耶律贤掩在袖中的手轻轻握了握萧绰的手,萧绰只得抿起一抹笑容,向隆绪这三兄弟用眼神示意。

    隆绪虽然沒怎么懂封王有什么好,他还是带着两个幼弟跪在耶律贤面前,跪拜大礼行毕,高声道,“谢父皇,愿父皇洪福齐天。”

    延寿女不合时宜地拍着巴掌,咕咕囔囔地大叫,“哥哥,哥哥…”

    众人都笑呵呵地看着延寿女,突然毡帐外传來一阵古怪的呼喊声。

    观音女最是耐不住,她跑到毡帐门口,掀起门帘瞧了瞧,又兴奋转脸大叫,“是喜隐皇叔那个毡帐中在做惊鬼!快,我们去瞧瞧。”她对着那些弟弟妹妹扬了扬手臂。

    隆绪看了看耶律贤和萧绰,耶律贤笑着点点头,他这才笑眯眯地领着弟弟们出去。

    长寿女很是照顾着延寿女,她牵着延寿女去找哥哥们。

    而最先呼喊的观音女却在门口扭扭捏捏,迟迟不出去,眼神有一搭沒一搭地看向萧继先。

    萧继先已经二十,长相十分英俊,举止文雅,双眼炯炯有神。他也有些犹豫,眼眸之下一片黯淡。

    萧绰笑着盯着萧继先,正想说什么,只听萧夫人笑道,“继先,你陪着大公主出去,瞧着点儿皇子公主们,别摔着了才好。”

    萧继先眼底的灰暗立刻扫去,他素來听萧绰的话,他目光转向萧绰,只待萧绰笑着点点头后,他拱手一礼,便去找观音女。

    观音女自是十分开心,蹦蹦跳跳地领着萧继先出门去了。

    透过毡帐透明的小窗,大家都瞧得见外面。

    巫师们摇着铃铛,手持弓箭,绕着喜隐所在的毡帐唱歌,怪声呼喊,毡帐里其他的人忙着往火塘里撒盐、拍地,里里外外响成一片,好生热闹。

    而萧双双仍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独自一人坐在角落。

    观音女带着皇子公主來到巫师们跟前,也拿着几个铃铛,装模作样地晃荡。

    其他帐子里年岁相近的臣子家的孩子们也都欢呼而出,和观音女他们闹作一团。

    这些孩子手牵着手,围着火堆,唱着歌,跳着舞,开心地不得了。

    毡帐之中,耶律贤目光深深,感慨一笑,他举杯,众人随着举杯。

    “朕为帝十载,诸位与朕携手走过,在此谢过。无论今后尊朕哪一位皇子为帝,望众位以皇后为尊,多多扶持。”

    萧绰十分讶异,感觉耶律贤说这一番话,如同交代后事,可她不能当面驳斥,看着耶律贤一口饮下,她像是喉中堵了什么似的,红着眼饮下手中的酒。

    众人起身,拜道,“为皇上效劳,臣之所幸。”

    宋辽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除夕一过,耶律贤不眠不休,连连召开紧急会议,与大臣们商量该如何是好,眼见着人瘦了一圈。

    萧绰十分心疼,为了让耶律贤能多休息,她代替耶律贤去和朝臣们部署军事防备,回來后再和耶律贤细细描述,把一切决策说清楚,并说出了她自己的见解。

    每每听了萧绰的汇报,耶律贤眼中的笑意,好像是释然了一样。

    萧绰实则最害怕这种微笑,这不是以前那样,温柔的笑容,而是让她有种抓不住耶律贤的感觉,好像这笑容漂浮在空中,随时会和云朵一般飘走。

    宋辽两国,边境之争最容易起,两方都在随时挑起事端,另一方便借着还恨报仇的由头又打了过來。

    总之这样的战争,大大小小,持续了半年之久。

    就在大辽外有威胁之时,内部又出了乱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喜隐仍是沒能安分守己,企图趁着这些纷乱的小战争,掩人耳目,纠集着一群不安分的党羽,还有一些宋的投降余孽,再行叛乱。

    光是叛乱,耶律贤还暂且能够顾念兄弟之情,可喜隐这一次勾结了他国余孽一同叛国,这便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耶律贤拿着地方上上报的奏疏时,双手颤抖,七良看着耶律贤这模样就心生畏惧,眼睁睁看着耶律贤又吐了一口血。

    七良递过帕子,声音带着哭腔,“皇上,还不宣召太医來瞧吗?皇后知道了也会难过啊。”

    耶律贤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无奈一长叹,“所以才不能让她知道…”

    这一次耶律贤沒有像从前那样手软,他命人抓了喜隐,并用枷锁锁住了喜隐的手脚,囚禁在祖州。

    萧绰听闻这个处罚决议,匆匆赶來永兴宫,踏进永兴宫的门,便远远看着耶律贤,沒有再挪动半步。

    耶律贤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并且可以想见萧绰的來意,他慢慢写下几个字,放下笔,缓缓抬起头,对着萧绰淡淡一笑,轻声道,“喜隐罪过,与你二姐无关,不会牵累,你总放心了吧。”

    萧绰身影摇晃了一下,耶律贤看向她时,是逆着光线,点点柔柔的金色光芒绕在萧绰的身边,而她一身浅玫色长裙,笼罩在光晕之中,影影绰绰。

    耶律贤总是明白她在思考什么,在忧虑什么,总是在第一时刻为她周全,多年以來,都是如此。

    萧绰在崇德宫里思考了几天,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

    她以自己的名义,偷偷命人将喜隐秘密转送到上京的大牢,喜隐刚一到牢中的夜里,萧绰便带着乌朵娅一同到牢中去看他。

    夜色凄迷,呼呼的风声像极了人死前挣扎的呜咽。

    这已经不是萧绰第一次进牢狱了,回想起那一次,是去看将死的高勋和女里。

    乌朵娅端着盘子,精致的盘子里放着一酒壶一酒杯,她一边走着,心中无限忐忑,“皇后姐姐,为什么非要趁夜出來看宋王?”

    乌朵娅是害怕的,自从从且与宫中阿语的魔爪中解脱出來后,乌朵娅就格外怕黑,从不晚上出行,即便是睡觉,也会让人点上明晃晃的灯。

    萧绰并沒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唇角的一抹笑容,略微有些苦涩,有些冰冷。

    牢狱的生活总是不如意的,喜隐在下狱之后,形容更加憔悴,看守他的官吏们更是借机撒气,手下的鞭子从不留情,故而他身上添了许多伤痕。

    狱中的灯昏黄,夜里寒凉,让人冷得发颤。

    萧绰提着一盏灯,款款走到喜隐的牢房前,举起宫灯,照亮憔悴不堪的喜隐。

    喜隐一身囚服,身上附着沉重的枷锁,原本有神的眼睛也黯淡无光,见萧绰來了,他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皇后來了。”

    萧绰知道此时的喜隐对自己并不能构成威胁,便让看守的官兵将牢门打开,并把其他人都屏退,牢中此时只有萧绰、乌朵娅、喜隐三人。

    喜隐的目光虚浮飘然,最终盯着乌朵娅手中托着的酒壶,他凄然一笑,“皇后,这是奉了皇上的命,前來赐死喜隐吗?”

    萧绰望着形容枯槁的喜隐,顿时心生怜悯,她淡淡道,“皇上并不知情。”

    喜隐一怔,随即笑容更加妖冶,更加惨然,“皇后,毕竟是皇后,喜隐从不敢小瞧您。”

    萧绰默默听着,而喜隐便如同回忆前尘往事一般,慢慢道來。

    “你只身闯入我的府邸,要我娶你的姐姐之时,我便深觉,你并非庸人。你给我送來了一个痴情的宋王妃,今日又亲自送我上路,也算是圆满。”

    “双双,她生來自命高贵,她瞧不起任何一个人,可她心中有我,全都是我…呵呵,皇后,看在喜隐将死,自此以后威胁不到您的份上,可否应允喜隐一件事?”

    萧绰淡漠的双眸也浮上了一层水雾,她微微闭了闭眼,点点头。

    喜隐看着萧绰,淡然笑道,“这一生,喜隐最难割舍的就是双双,若我死了,望皇后念在你们的姐妹之情,保双双安然一世。可以吗?”

    萧绰沒有看喜隐,闭着的双眼,却淌下清泪。

    喜隐冲乌朵娅扬扬下巴,示意她过來。

    乌朵娅來到喜隐身边,给他倒了一杯酒,送到他的唇边。

    s17 红装

    喜隐双眼不离萧绰的身,一直盯着她,就着乌朵娅的手,笑着喝下了这杯酒。

    喜隐大笑,这笑声贯彻这清冷的牢狱。

    “皇兄,我终究沒能斗得过你,我也自知斗不过你,你的皇后可抵千军万马啊!”

    喜隐大声喊道,忽而笑着笑着,嘴角流出一丝殷红的血,他又道,“來世,喜隐一定堂堂正正和你争一回,定要夺下这江山…”

    他口中喷出一口血,潮湿阴冷的墙壁也染上了血光,缓缓地从墙上流了下來。

    喜隐的目光越发涣散,身子逐渐软下,咚的一声,倒在地上,那一双妖媚的眼睛仍然笑着。

    萧绰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