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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第31部分阅读

希望宝雅就此恼了他才好。

    本有心帮着宝雅驳曹颂几句,忽又想到车上还坐着曹三小姐,若叫佳人挑理可是不妙,当下永胜打起太极:“格格得这样想,这荒郊野外能有什么珍木奇株?等会儿到了曹兄庄上,那自是大大不同的。”

    曹颂一根筋,听了永胜这话压根没顺着台阶下,反倒说:“要这么说,你可真就错了,只是现下是冬天也没法子。刚才问了我哥,这里栽的都是桃树,待来年开春,瞧着吧,满山桃花,不知会多美!”

    宝雅一听,想起了自己府中春日里桃花盛开的情形,也高兴起来,忙道:“是了,是了,定是极美的。那明年春暖花开时候咱们还来!”

    曹颂听了,十分得意。永胜却闹了个窝脖,尴尬地讪笑两声。

    又行了一程,曹家的庄子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从外面遥遥望去,一片乌青的砖瓦,并不打眼,只是因有松柏,绿意尚存,显得有些生机。房舍掩映在高大地树木之间,远远看着像是一片寻常村落。

    永胜见惯了豪宅富庄,因此颇有些鄙夷。宝雅也有些失望,但因曹颐在身旁,却也不好说什么。

    曹颙却非常满意,他早就交代过管家何茂财,庄子内里怎样无妨,外表看上去越朴实越好,最好人家一走一过都没留神才好,可见何茂财是心领神会。

    何茂财和紫晶早就在道上候着了,见车队来了,忙迎上来见礼,引众人进庄。

    打开庄门,却是别有洞天。进门就是典型地北方建筑风格,极敞亮的大庭院。一尺见方地青石铺地,间或用浮雕青砖勾勒出简单地图案,显得极是阔朗。沿着游廊拐进去,却又渐次转成南边的风格,亭台楼阁池塘水榭都精致起来,虽然没有雕梁画栋浓墨异彩的,却是细节入手,怎么瞧怎么舒服。有着说不出的韵味。柔和而安逸。

    曹颙一边儿看一边点头。当初他对这庄子并没有提很细节的要求,只说了要依着温泉而建,多环几个温泉到庄子里,以及想法子引温泉水到各处等等。对于庄子的设计要求,他就说了三个字,要舒坦。

    其实他对建筑没有太多概念,虽然有心拾掇得现代化一些。但实在不知道这个时代能把那些现代化的设计做到什么份上。若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就没意思了,不如保持原汁原味地好。

    九月间,何茂财就把庄子地总图交到曹颙手里。

    曹颙只是大概一看,别地都没太注意,记住了整个庄子分成了四区。原来,何茂财请人设计时,那设计之人也为那“舒坦”二字犯了愁,若只一两处大花园或空或乱总不能尽如人意。不如分成四处中等园子。按照春夏秋冬各设一主景,主人家四季可换院而居,尽揽美景。岂不是舒坦。

    曹颙当时看了这个创意,直感慨古人一点儿不比现代人思路差。来时他也抱着只有这四处可玩赏的心态的,现在却还没拐进各处院落,已经大饱眼福,这院子各处瞧着都比他想象得要好得多。曹颙不禁由衷赞了何茂财几句,说真是让他费心费力。

    何茂财于这庄子前后真是耗费了不少心力,到最后虽然自己满意了,却不知道合不合小主人的意思,颇有点悬心。如今听了小主人的赞誉,知他顺心如意,这心里就踏实了。何茂财嘴上忙不迭说不敢居功,脸上却笑开了花。

    这庄子占地极大,单逛上一圈就要大半天。因赶了半日路都乏了,又到了晚饭时间,众人便没有继续逛园子。

    紫晶遣人引领众人各处安置下来,简单洗漱后,在前院九如堂设了两桌席面,给众人洗尘。

    用了晚饭,宝雅就嚷着要带曹颐等人去温泉,宁春这边却才喝得入味,不肯下桌。于是,大家分做两路,女孩子们都随宝雅去泡温泉,曹颙他们则留在九如堂这边,继续喝酒。

    宁春与塞什图、永胜虽说都是初见,但是他为人一向圆滑,带着几分自来熟,三言两语大家就混个热络。

    永胜有些看人下菜碟,并不把塞什图这个没落红带子放在眼里,只是因他是宫里的侍卫,又与曹家兄弟交好,所以还算客气礼貌。

    塞什图向来是热心好人缘的,这次新结识了两位朋友,打心里高兴,也就一盅一盅地喝得乐和。

    曹颂在兆佳府宗学那边拘了整一月,眼下得了闲,是浑身舒坦。他也和几个表兄弟出去喝过酒,知道规矩,当下举起酒盅着,有模有样地相陪众人吃酒。

    曹颙笑吟吟地看着大家热闹,直感叹自己的不容易。这一转眼,大半年过去,像今儿这般心情畅快的日子真没几日。可是,越是日子热闹畅快,在内心深处,越是有着几分惶恐。虽说生死之事,他早在八年前已经历过,说起来现下也是两世为人,但那一世死亡是个意外,毫无预兆的穿越让他压根没有接近死亡的意识。如今,却是有个宿命在前面摆着,由不得他不盘算,历史到底有没有改变,自己到底还能活上几载。

    事关生死,谁又能

    处之。

    在酒桌上,曹颙的话不多,但是既然身为此间主人,大家自然难免要与他碰杯的。

    一来二去,曹颙反而在众人中喝得最多,再加上他心里又装着事,不知不觉就醉了,只觉得浑身发热,在房间里憋得慌,要喘不上气来,便借口要方便,出了九如堂。

    门口侍候的小厮要上前来扶,曹颙挥了挥手,叫他退下,自己顺着游廊信步而行。

    今儿是月末,天上没有月亮,越发显得漫天繁星格外晶莹,为宁静地夜晚平添了几分璀璨。

    游廊尽头空旷之地,用湖石堆砌了座小小地假山,周围是尺高、尺宽地池子。是备着夏日间养鱼或者栽种莲花用的,眼下正值隆冬,池内干涸。

    曹颙想要扶着池边地台子坐下,不想身子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

    夜晚一吹,曹颙头沉沉的,越发迷迷糊糊,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涌出不少东西来。一会儿是自己病入膏肓。皮包骨似地躺在床上。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眼看要撒手人寰,旁边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大肚子女子嘤嘤哭着;一会儿是织造府的大门被贴了封条,花白头发的李氏捧着曹寅的牌位被撵出来,颤颤悠悠地想要上前说话,被一个兵士伸胳膊推倒在地,萍儿、紫晶等人都被捆着,穿成一串。被押去发卖,各个衣衫褴褛、悲悲切切,模样实在可怜。

    “不,不,我不要死,我要活着!”曹颙闭着眼睛,一边喃喃道,一边伸手比划着。像是要推开什么东西似地。“我要活着。我要活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已经不可听闻。

    这时,就听耳边传来簌簌地脚步声响。接着是女子甜糯地话音:“方才就听着像,真是曹家大爷呢!”

    曹颙眯着眼睛,只觉得眼前影影绰绰地站着两个女子,一高一矮。矮的正是方才说话之人,宁春的爱妾秋娘;高的提着灯笼,沉默不语,只睁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怨不得永佳如此,曹颙素日都是规规矩矩的模样,为人行事都方方正正,哪里有过这样憨态?实在是让人觉得稀奇。

    曹颙想到宁春素日风流,但是如今却独爱秋娘,两人恩恩爱爱的模样,实在是慕煞旁人。就算是朋友看着,也为他们两个开心。想到这些,曹颙不由醉醺醺地打趣道:“小嫂子,赶紧加油,早日添个大胖小子,我来做干爹!”因醉得实在厉害,这几句话说得舌头打结,磕磕巴巴,含含糊糊的。

    偏偏秋娘都听清楚了,立即羞得不行,轻轻道了声:“曹家叔叔醉了!”就扭身跑了。

    永佳正打量着曹颙,并没听清他嘴里到底嘟囓什么。秋娘这般跑了,只留下她一个,顿觉尴尬,想要抬腿离开,可眼前这人醉成这样,实在放心不下。

    打趣完秋娘后,曹颙困意上来,渐渐阖上了眼睛,身子蜷着,渐渐地往一侧歪去,要看就要倒在地上。

    永佳忙放下手中地灯笼,半蹲下身子,犹豫了一下后,轻轻扶住曹颙的肩膀:“曹颙,醒醒!外边天冷,我喊人带你去屋子里歇着吧!”

    曹颙喝了酒,又见了风,只觉得浑身发冷,嘴里含糊着,不知在说什么。

    永佳见曹颙闭眼凝眉、哆哆嗦嗦的模样,心下不忍,解下自己披着的雪青缎面灰鼠里鹤氅,帮曹颙盖上,又掖了掖衣角。

    曹颙似有所察觉,慢慢地睁开眼睛,正看到永佳近在咫尺的侧脸。或许是因旁边红灯笼的映衬,她的脸上如染了朝霞,大大的眼睛,浓而长地睫毛,挺直地鼻子,微抿着双唇。乌黑柔顺的头发,松松地编了两个辫子,垂在两耳边,衬她的鹅蛋脸恰到好处。

    鬼使神差地,曹颙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来,慢慢抚上她的脸颊,然后使劲地捏了两下。

    永佳浑身一颤,慌忙侧了身子退避开来。

    曹颙举着自己的手,迷迷糊糊地道:“是个真美人,怎么长得这般像完颜永佳?”原来,他醉得稀里糊涂,被永佳唤了几声,仍是半梦半醒,眼前面多了个美人,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忍不住动手捏了两下。

    永佳用手摸着刚才被曹颙捏过的地方,脸越发红了,说不清是羞还是恼,只觉得浑身发软,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姐姐!”略带愧疚的声音,是去而复返的秋娘。她小声致歉道,“实不当把姐姐丢这里……对不住姐姐了……”

    她们原是先打发了丫鬟送东西到温泉那边,两人自己打了灯笼沿着游廊慢悠悠逛荡过去,刚好走到门口,听见这边院子有人说话,像是曹颙声音,就过来瞧瞧。还真是曹颙,偏他有醉倒说话臊跑了秋娘。秋娘跑出去蛮远的,才想起来把永佳撇下了,忙不迭赶回来。

    永佳轻轻抚了抚胸口,稳了稳心神,笑道:“不相干,只是风寒夜重的,他醉在这里实在不妥当,咱们喊人来送他回前院。”

    说话间永佳瞧了一眼曹颙,见已微微发出鼾声,整个人事不知的样子。有心想要扶他,却因有秋娘在一旁,姑娘家实在不方便,便快步回了梅院喊紫晶。

    山庄西侧,粲梅院。

    这是冬景院子之一,院内围着温泉池子栽的梅树,故名粲梅。这院中室内室外两处温泉,室内自不必说,室外池子外围也有山石所雕屏障挡风遮影,适宜女眷使用。宝雅曹颐她们就选在此处安置。因天寒,她们只在室内。

    紫晶是被宝雅与曹颐硬拉来泡温泉的,因永佳和秋娘还没到,紫晶也不肯自己先下去,曹颐便陪着她一旁坐着聊天。只有宝雅急性子,早早下了池子。虽屋子里都是女儿家,也都不好意思像平素洗澡那般赤身。因此,宝雅去了衣服,穿着肚兜亵裤坐在水里,一会儿拍拍水,一会儿摆弄摆弄那雕花的注水,玩得不亦乐乎。

    听说永佳和秋娘过来说曹颙醉倒在隔壁院子里,紫晶与曹颐忙往外走。宝雅也要从池子里出来,却被灵雀劝下:“我的好格格,外边怪冷的,您头发都湿透了,可不敢出去走,冻着了可不是好玩的!”

    宝雅想想也是,不过看不到曹颙醉酒的糗样,多少有些不甘,吩咐灵雀道:“既然我去不了,你快追三姐姐她们去,仔细看了曹颙的醉态,回来讲给我听,看我明儿怎么羞他!”

    灵雀笑着应下,吩咐池边的两个丫鬟小心服侍,自己掀帘子出去了。

    第一百零二章 桃源(下)

    月初一,曹颙日上三竿才醒来,脑子还有些沉,晃一铅疙瘩在里面逛荡一样。抽抽鼻子,感觉一面鼻子有些堵,大约是感冒了。他揉了揉太阳|岤,想了想昨儿晚上的事儿。

    怎么回来房间的全然忘记了,只依稀记得好像喝醉了,出去吹风,见了漫天星星。之后的记忆就有些混乱了,好像一会儿在梦中,一会儿在现实。梦见了李氏萍儿她们受苦,又梦见了紫晶拿着披风过来,恍惚还梦见完颜永佳……

    嗯?梦见完颜永佳?曹颙甩了甩头,稀里糊涂的,这是哪儿跟哪儿。

    曹颙眯着眼睛,瞧着窗外天光也不甚亮,不知道什么时辰。

    守在屋里的丫鬟环儿瞧见曹颙醒了,忙端了茶过来:“大爷可觉着好些了?”

    曹颙嗯了一声,坐起身来,拍了拍后脑勺,接了盖碗喝了两大口,仍觉得口干舌燥,又打发她再去倒茶。

    因问什么时辰了,环儿笑着回道:“到了巳正一刻(上午十点十五)了!”瞧着曹颙探头去看窗外,忙道:“只阴着,还没下雪。大爷可要起来了?”

    曹颙点点头,难怪觉得天暗。他伸了个懒腰,睡得可真沉,昨儿酒喝的实在太多了,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都疼。他揉掐一下身上,却发现衣服潮乎乎的,跟水捞过似的。

    环儿已向柜里拿了一套内衣裤出来,递给曹颙:“大爷昨儿晚上发高热。喝了姜汤下去捂了一身汗出来,后半夜才退了热。大爷先换了衣裳再起吧,省得衣裳潮,吹了风再受凉。”说着,把幔帐放下让曹颙在里面换衣服,自己下去催水。

    一会儿,珠儿也跟着进来了,见曹颙换好了衣服下了地。一边儿伺候曹颙换外衣。一边儿埋怨道:“大爷也真是的。昨儿怎地身边都不带人跟着?醉倒在外面!幸而是被人瞧见了,这要是没人瞧见,这么冷地天,别说躺上一夜,就是躺上个把时辰也是熬不住的啊。就这样到底冻着了!昨儿可把咱们吓坏了,幸好喝了姜汤发了汗退热了……”

    曹颙听她满口紫晶腔,笑道:“都是我的不是。害你们担心。你紫晶姐姐呢?”

    “给三姑娘筹备席去了。今儿是三姑娘及的正日子啊!”珠儿回说。

    曹颙点点头,洗漱完毕,早饭是极清淡的清粥小菜。

    吃饭间,紫晶打外面进来了,见曹颙吃上饭了,心下安稳了些,问道:“大爷觉着怎样?已打发人去请大夫了。”

    曹颙摆摆手:“不碍事了。”又问,“萍儿颂儿他们呢?”

    紫晶回说:“二爷宁爷他们都出去打猎。三姑娘、宝格格和宁家奶奶也去了。只永佳姑娘因胳膊旧伤未好。不能骑马开弓,便不曾跟去,方才已叫人带着她逛园子去了。”

    “竟是去打猎了!”曹颙心下觉得可惜。原也是极想去的,只是眼下这般头疼脑热的,让他弯弓射猎也难。

    紫晶又和他念叨了一回晚上宴席的事,然后匆匆下去忙了。

    曹颙觉得无事可做,又不想再睡觉,当下决定去泡温泉。昨儿酒醉都没泡上,今儿补回。

    不过,恍惚好像记得从前看过关于感冒能不能泡温泉地知识来着,只是不记得到底是能,还是不能了。稍稍琢磨了一下,温度高,发汗,又有矿物质,应该是好地。关键是,来了一回温泉庄子,最后自己没泡上,怎么甘心?

    于是,曹颙还是决定了要去,随口吩咐珠儿给他准备手巾备换地衣服等物。

    珠儿却劝道:“大爷才发了汗,这会儿出去叫风吹了怎么办?依奴婢说,大爷还是在屋里歇着吧。况且已经叫人去最近的镇上请大夫了,说话儿就回来。”

    “待大夫来了再叫我吧!”曹颙道,“我只在西边粹松院,池子在屋子里的,不碍事。”

    珠儿这才应了,收拾了东西跟着曹颙出来。

    到了粹松院门口,把东西交给了里面当差的小厮,又叮嘱了那小厮几句,方转头回去。

    粹松院也是冬景院落,院子四周栽的松柏,池子边却无树木,而是用奇石垒搭的半壁。同和梅院一样,粹松院也是室内外两套温泉池子。两个院子虽在同区却并不相邻,中间隔了主景一片梅林。

    曹颙一时兴起,在池子里游了两圈儿,畅快极了,似乎头也没那么沉了,胳膊腿也没那么酸疼。从前老说富翁家浴缸里都能游泳,现如今,他不也成了这样的富翁么。

    池子一侧设有一张小几,上面朱漆雕花双拼食盒里放着甜咸两样点心,旁边黑漆描金地茶盘里放着五个色泽花纹各异的紫砂壶,壶身很小,只比拳头略大,里面至多装能装下两盏茶,却是只为了泡浴的人喝着方便。

    曹颙取了一壶喝了一口,又拈了块点心放进嘴里,却发现因为靠近浴池水汽重,点心变得有些潮了,酥脆的外皮变得松软不堪。

    曹颙勉强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