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咬住它的肉，啃食着他的皮肤。
紧皱着眉头，子夜念中一闪，手心凝聚仙气一张压了下去。花朵招架不住，在猎猎仙气里烧成而来灰烬。
“怎么样？！”黄泉连忙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子夜已是满头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看着那消散在空气里的粉末，子夜苍白的嘴唇缓缓吐出一句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重天宫。
“天帝还在里面？”天后看着紧闭的书房，转头问了守在门口的小仙娥。
小仙娥忐忑不安，回应道：“回娘娘，自从陛下一早将太白仙君赶出了门，就一直闭门不见。”
天后沉吟了稍许，心中早有定数。漓渊太子莫名失踪，这一定对天帝的计划造成了障碍，虽然她命司命去凡间找到，可是以他倔犟的脾气根本是劝不回来的。
“你们去清尘宫西面的琼花树下把我酿的玉琼取一坛来。”
“是。”
顿了顿，天后推开了书房的门：“陛下，妾身进来了。”
房间里空气凝滞，天后看见站在桌旁的男人，他的双目紧紧地盯着桌上的那幅图纸。天后走了过去，竟看他看着是那个人，心里不禁一抖。
他居然会拿出这个人的画像？！
问得脚步声，天帝疲倦的抬起头，面容慎人，声音确实恻恻：“芸洛，你觉得他是不是要回来了？回来……报复朕？”
第六十七章 子夜负伤
才回到顷阳城，叶筱凌就被门口淅淅沥沥的鲜血吓愣了，它们大片大片的映在夜色里，就在午夜盛开的曼珠沙华，阴郁而又诡异。
白凤离目光一凛，一撩衣摆大步了屋子。房间里一片狼藉，到处都被翻得凌乱，地上的鲜血也是大滩大滩的，一直从西厢房的大厅延伸到里屋。
叶筱凌捂住嘴，剧烈的血腥味是他招架不住的。温子然发现了她的异常，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没事儿。”
记忆力被鲜血染红的凤兮山就像打开的盒子，突然蹦出一道光，警示着叶筱凌她曾经做过多么残忍无情的事情。
白凤离转身进了里屋，子夜躺在床上，鲜血浸透了床单。黄泉一直在旁边不停地给他施法，可是毫无起色。
“……师叔……子、子夜他怎么了？”叶筱凌看着脸色灰白满头冷汗的男子，她双手颤抖想要去触碰他，可是那浓烈的血腥味令她不自觉的作呕。
血不知道流了多少，并且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出，有的有的已经干涸，凝结在他黑衣的衣服上，看不清楚。
“小……紫……儿……”子夜无意识地喃喃着，叶筱凌闻声一下捂住嘴，怕呜咽的声音从口里溢出。
这还是她的哥哥吗……那个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纨绔太子？
白凤离看了叶筱凌一眼，冷色问：“这是怎么回事。”
黄泉白色的衣服上被子夜的鲜血染透，与衣角袖口的曼珠沙华连成一片，妖艳的红。
“我们去了离安。是戾气。”
白凤离眼神一冷，肃杀之气顿时在空气中蔓延。好你一个苻坚……好！真好！
黄泉盯着白凤离的脸，仿佛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可惜除了杀意他捕捉不到任何感情。
“有办法救他么？”停了一会儿，他开口问。
黄泉琥珀色的眸子凉凉闪过一道光：“有，但是代价太高。”
白凤离毫不犹豫：“什么代价。”
黄泉看了一眼满眼泪花的叶筱凌，薄唇微翕：“二十个少女的心脏。”
所有人在瞬间将惊异的目光投向了黄泉，然而从那眼睛里他们看到了现实。
“这种戾气极为狠厉，没有鲜活的生命，是无法将它们从子夜身上赶走的。”
叶筱凌睁大眼睛呆愣住，二十条少女的鲜活性命，这样的杀戮，这样的罪孽……怎么可能……
“知道了。”没有忧郁，没有丝毫的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思虑，身侧的男人给予了肯定的回应。
白凤离的脸色冷若冰霜，叶筱凌看着他的眼睛再也找不到了在月隐村时的那种柔情，就如同他本身根本与那样的感情格格不入。
她讨厌鲜血，憎恶杀戮……可是白凤离注定要走出一条血路。
此时此刻，她第一次衍生出了“我们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思考。
紫渊战神，以救济苍生性命于水火，命之贵，呈于上。
“白凤离……”在那个带着杀气的人将要踏出门槛的时候，叶筱凌开了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白凤离淡漠地回头，表情有些不耐，却还是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咬了咬牙，叶筱凌豁然扬眉，“不能去。”
房间里，白凤离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最后，舒朗一笑。
“子夜……”她扣紧了手指，艰难道：“他绝对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白凤离微微眯起眼睛，反问：“你怎么知道？你很了解？”
该怎么说？该怎么才能说服白凤离又不让他知道子夜是自己的哥哥？
她在脑海里寻找着千万种方法，可还没有等她想出，白凤离冰冷的声音穿越了万里冰封的雪山，直戳了她的心脏。
“就算是要一百条，一千条人命，我不会犹豫。”墨色的瞳眸里层层霜雪，寒冷彻骨，“只有他能够帮我完成那件事，他欠我。”
叶筱凌闻言，瞪大了秀美的双眸。她震惊的表情无法相信地看着白凤离，他说子夜欠他？欠他什么？心情无法平静，叶筱凌手一抖，一个哆嗦，对她来说子夜欠白凤离的除了千年以前的那场杀戮，再无其他。
除非，他知道了。
第六十八章 与你相对立
“他欠你什么？！”心一横，叶筱凌双手叉腰来了劲儿，“你给我说清楚！”
叶筱凌这句话一放出来，气氛顿时变了味儿，怎么听怎么变扭。
“咳。”看着白凤离的表情，温子然轻咳一声，转移问：“那么……现在没有其他办法救子夜公子了吗？”
大家又不约而同将目光凝聚在黄泉身上，而他所能给予的只有微微叹息和轻轻摇头。
二十天少女鲜活的生命，太残忍了。
叶筱凌手指扣紧了手心儿，就算九天的漓渊太子再怎么玩世不恭，再怎么遗世独立，淡漠不能，也绝对不会同意牺牲别人的性命来救自己。
叶筱凌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的漓渊太子怎么会受这样的伤？还是如此的……难以置信。
“呕——————”一口鲜血又从一时混沌的子夜口中呕了出来。
“没有时间了。”白凤离沉了脸，再不多言，“我去去就回。”
看着他拂袖离去，叶筱凌气得发抖，双手叉腰大吼：“白凤离你给我回来！你准去外面找女人！”
“……”
原本去到门口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他唇点笑意，幽幽回头看着叶筱凌气呼呼的小脸，莞尔：“你是怕我去给你寻找素材，还是……”
“不要去……”叶筱凌垂下脸，她此刻可没有私心跟白凤离开玩笑。发梢遮住了她的眼睛，但所有人还是注意到了她落下的那滴晶莹，白凤离皱了皱眉，又走了回去。
看到那双白色锦鞋，叶筱凌见那修长的指节伸了过来，下一秒挑起了自己的下巴，泪水顺势从他指间落了下去：“给我一个理由，叶筱凌。”
他的语气冰冷，不是之前的那种温和，淡淡的还带着几分……杀气。
他……对她动了杀念？
叶筱凌瞪大了瞳眸，眼角的视线甚至看到了大师兄握紧了剑柄，似乎随时准备把剑。
“我……”她哽咽着，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白凤离深邃的眼眸就要将她沦陷，她就要缴械投降。
要说吗……说吧……说了这个会相信她吗？还会……喜欢她，要跟她在一起吗？会恨着她才对吧……
叶筱凌刚想张口，忽而，一个巴掌挡住了两人交错的视线。
“还有一个办法，但是很危险。”黄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怒意，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白凤离，温和如水的琥珀眸子里凝了一层冷霜，一般来说，这样的黄泉外人是看不见的，只有牵扯的对方，是叶筱凌。
白凤离收回手，问：“什么？”
黄泉没有回答，相反的他一把扯过叶筱凌将她搂在怀里，众人顿时傻了眼，这是赤 裸裸的明抢啊！
黎轩和楚夫晏颜色凝重，一口气憋在喉咙！他们的师叔逆袭了！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黄泉语气不疾不徐：“我会治好子夜，不会耽搁你的计划。”
说着他拉起叶筱凌的手：“只有凌儿陪我去就行了。”
空气里隐隐有不安的分子躁动，白凤离浅浅抿着嘴唇，与黄泉对峙。叶筱凌被黄泉搂在怀里，想轻轻一动竟被他用来压制下来。她偷偷瞄了一眼白凤离，可是他的目光并没有注视着她。
“哦？”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压得倒吸一口凉气，“保证救活？”
黄泉平稳：“保证。”
这下白凤离才垂眼看了一眼叶筱凌，再次对上黄泉：“有必要的话你就带走吧，我只要明天踏进这个屋子就能见到醒来的人。”
叶筱凌一怔，就像本性一样，失落地看着白凤离，幽幽问：“大人你不要我？”
不知为什么，看到她那个样子，叶筱凌突然心里一痛，摸摸胸口，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一样，痛得厉害。
“他需要你。”撇开心里的感觉，白凤离拂袖离去。
叶筱凌紧紧抓紧了黄泉的衣袖，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如果我没有用，你是不是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舍弃我？
第六十九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身子一直抖，即使被黄泉温暖的手心包裹着，她也并未感觉到温暖。就好像白凤离转身落下的凉气，在下一秒冻结了身心。
黄泉带着她漫步在夜色里，顷阳城灯火阑珊，唯有那条街道在迷离的灯火中点亮了黑夜。
带着叶筱凌一直走到可以俯视到顷阳城全景的小山坡，黄泉才放开了她的手。
“凌儿，知道我为何带你出来吗？”
叶筱凌的大眼睛映衬着新月，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刚才……想杀你。”
叶筱凌后退一步，连忙开口：“不，不是的，他只是……”
黄泉压住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得如同新月下笼着的那抹烟纱，满是疼惜之色：“记起前世记忆的你，不是很清楚的感受到了么？”
叶筱凌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大哭起来：“师叔……师叔……”
黄泉将她揽进怀里，不可遏制地叹息一声，他仰头看着天空的繁星，轻抚着叶筱凌的后背，喃喃：“太辛苦的话就来开吧……来到我身边，找到今世你要完成的使命，然后渡劫。”
叶筱凌整张脸贴着黄泉的胸膛，泪水簌簌，“可是……我真的很想赎罪啊……我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呜呜……”
“他不会接受的。”一口否决他，黄泉沉了眸色：“你也看打了，只要他想做的，想要的，哪怕倾尽一切，挡他者——死。”
这个死字让叶筱凌硬生生打了个寒战，想起月隐村引流瀑布出她见到的那小段龙脉，她的心更是跌进了深渊。如果凡间所有的生命他都视如蝼蚁，那么二十条少女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叶筱凌才意识到她之前究竟放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师叔，白凤离他……他……”凤皇啊凤皇，你不可以大开杀戒，那都是无辜的性命啊！
黄泉托起她的下巴，令她跟自己的眼睛互相交错：“你想阻止白凤离么？”
心一横，叶筱凌点头：“我要阻止，我会阻止。没有人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哪怕他是天，是地，是神，还是妖！”
黄泉沉默了一下，牵起叶筱凌的手：“凌儿，做回紫渊好吗？”
叶筱凌有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凌儿，我跟你……无法分开。”黄泉抓住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胸膛，叶筱凌一惊，想要收回手，却被对方死死拽住。
银色的发丝在夜里里飘然，他的袖口绽开的大片大片，妖艳的曼珠沙华。黄泉的眼里陨落了哀伤，那是一种让叶筱凌从在心深处同样感到悲伤感。
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异样的感觉不止一次闯进她的心底，就像第一次见到黄泉她就能感受到一样。只要触碰着他，他的喜怒哀乐，她都能感受到。
叶筱凌避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只要一和黄泉对视，她便会觉得亏欠，觉得愧对。
垂下头，叶筱凌咬着唇：“黄泉……我喜欢的人……是白凤离。”
黄泉身子一抖，开口道：“可是他只是利用你而已！”
“我知道！”忍着泪水打断他，叶筱凌扬起坚韧不移的眼睛，“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喜欢他，爱他。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
命运都是无法抵挡，黄泉自嘲一笑，后退一步。他为何会这般愚蠢，以为自己能够改写两人的命格？可是他不甘心的，他害怕！害怕走到最后面对真相的叶筱凌会承受不住。
他爱着她，念着她，而她在过了千年之后想着的，依旧是别人。佛曰：不可说。
但是，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凌儿……”黄泉痛苦地抬手抚摸着叶筱凌的脸庞：“你还记得清池山的命格台吗？”
叶筱凌心里一跳：“记得。”
黄泉眼底痛意更浓：“还记得‘白衣胜雪，剑指离安’吗？”
叶筱凌一激动，心底突然一阵清寒，她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加快，好像有什么快要从心口蹦出来。
“我跟白凤离有约，他……会帮我找到那个人。只要我帮他完成该做的事。”
黄泉淡淡勾出一抹笑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清澈决然：“凌儿，你要杀的那个人，就是白凤离。”
第七十章 上辈的恩怨
“你、你说什么？”
叶筱凌脸上血色尽褪，变得煞白。
黄泉缓缓开口，神色如常，但眼中的冰冷之色几欲冻霜，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轻柔：“西宫有梧桐，引来凤凰栖。这句话，是你流烟师姐告诉我的。”
叶筱凌连连后退，脑中一片混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双手攥得死紧。
“他是亡国的皇子，要复仇，要洗尽屈辱。”
原本低垂着头的女子闻言浑身一颤，依旧不做声，或者，是她已经找不到了发声的勇气。
“凌儿……他的杀戮，跟你守护生命的使命相对立……所以，你懂了吗？那一只出现在画轴上的黑羽凤凰？”
她拼命的向后退，可是每一个动作都扯得心脏阵阵剧痛，泪水湿了眼眶。
“不……我不相信……”她无措的哭求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相信！”
“不！不会的……不会的！”她一下子扑上前抱住黄泉，惊慌失措的低声恳求着，“黄泉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已经伤害过他一次，我不能在伤害他了！”
黄泉抱住他，痛心得难以言喻，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们两个才缓过神。
“这是……”
来人寂寂一笑，深深看了他们一眼，缓缓转身去了。娟秀撩过，掀起一阵轻风，淡淡地消散。
她凝视着那座睡去的城池，微微启唇：“忘川仙君，你来这里找本宫，何事？”
叶筱凌凝神地看着那道亮丽的身影，心里仿佛破了一个洞，涌进汩汩寒风。茫茫然地伸出手去，可是又在半空中顿住。
这个人……这个人啊……
长长的沉寂之后，来人微微一笑，温柔的声音传来：“小紫儿。”
脑海里的记忆就像被冰冻后渐渐复苏的春色，这个女人她只在高达的围墙上见过，见过她摘琼花酿酒，见过她在孤独的夜色里放河灯，速速落泪。
那时候她轻轻唱着歌，在思念着谁。
“你是……天后……娘娘？”
天后消冷清艳中，竟带著深深孤意，面目肃寥，压人心魄。叶筱凌到了嘴边的话，不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是轻声应道：“是小女太无礼……”
天后轻轻一笑，对她招了招手。叶筱凌走过去，看着这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在她身边呆过哪怕一秒的母亲。
她紧紧地攥起拳头，修长圆润的指甲深深嵌进掌肉之中尤不自知。她告诉自己你要冷静，慢慢呼吸。
“紫儿已经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