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住的石屋，是没有大门的，他看了这一眼，才发现门外仍然一片漆黑，不过这种黑是一种朦胧的黑，而不是黎明之前那如墨一般的黑，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是刚刚破晓时分。
也就是说，他这一觉，只怕没有睡到半个时辰吧？
扎尔想到这一点，脑袋立刻有些晕眩，这种在沉睡之中突然被惊醒的感觉，简直比他不睡的时候更加难受。
“轰隆！轰隆！”然而，那将他惊醒的震动之声，此时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是变得更加强烈了！
扎尔在惊慌之中下床，冲出房门，去找老库鲁了。每每遇到这种奇怪的无法解释的事情，扎尔都会像一个打猎人家的孩子在森林之中遇到无法打败的猛兽一般惊慌失措，而这个时候，库鲁就成了他的父亲，成了他的老师，成为他在慌乱之中唯一求救的对象。
“发生了什么？”当扎尔冲到库鲁的身边，发现库鲁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河对面的时候，扎尔的心中稍稍放心了一些，然后焦急问道。
“不知道。”库鲁背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不过不等扎尔说什么，他又忽然说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大事？”扎尔反问了一句，心中感觉自己担心的事情，似乎真的要发生了。
可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不过是一种作为暗夜人的直觉罢了，或许，库鲁所说的大事，也只是自己的一种直觉吧？
“我也不知道。”库鲁接着就摇了摇头，说明了他所说的大事，确实也只是一种直觉。
扎尔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的目光这个时候也随着库鲁的目光望向了对面，接着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忍不住开口道：“你说会不会是水牛在成群地觅食呢？现在可正是水牛出没的季节哦！”
“水牛？”库鲁听到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头，“或许吧！不过能够传来这样大的动静，总得有几千头水牛吧！西境有这么多的水牛吗？”
扎尔听到这话，又不禁苦起脸来，他知道西境根本没有这么多的水牛，甚至大陆之上都没有这么多的水牛！
这一老一少二人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了下来，二人都一动不动地盯着河对面看着，他们脚下的震动这时越来越明显，仿佛一把巨锤，一下一下敲击着他们的心脏。
破晓时分的浓雾此时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模糊，让人更加看不清了。
扎尔的脑中这个时候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可是在暗夜人中呆了几十年的库鲁，脑袋之中却有无数的东西在不断闪过，而他也知道，自己即将做出这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决定！
沉默无声继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库鲁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扎尔听到这声音立刻一怔，下意识看向库鲁，这个时候，他忽然从库鲁的脸上看到了一副极为苍老而又沧桑的模样，他的心中随即想到：“原来库鲁是这样的老了啊！”
是啊，库鲁来到暗夜人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而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年，他已经七十岁了啊！
这个七十岁的老人，沧桑的脸上，这个时候忽然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扎尔啊，你是真的很想替你父亲报仇吧？”库鲁这个时候突然问道。
扎尔听到这话不禁一惊，不知道库鲁想说什么，不过他还是立刻回答：“当然了！”说罢，他又重重点了点头。
库鲁听到这样的答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道：“或许，你的机会来了哦！”
“啊？老库鲁你在说什么啊！”扎尔这个时候却有些听不懂了。
库鲁没有向扎尔解释什么，而是突然转过头，朝那身后的小树林看了一眼，接着便看向了扎尔，朝他轻轻点头道：“扎尔，去把烽火台点着吧！”
“点着烽火台？”扎尔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不过，当他联想到库鲁刚刚问他想不想杀兽人的话，他的脑中立刻想明白了什么，随之诧异道：“老库鲁……你、你的意思不会是战争已经来了吧？”
“战争就要来了，这是谁都知道的。”老库鲁却不紧不慢地答道。
扎尔听到老库鲁这样答非所问的答案，忽然变得烦躁起来，随即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战争要来，不是说它今天就要来啊！但如果我现在去点燃烽火台，那就等于是在向灰林堡，等于是在向整个星落帝国说战争已经开始了啊！”
老库鲁听到扎尔这话，面色沉重了一分，可是他仍然没有改变主意。
扎尔见到老库鲁这个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然而，他的面色接着却又忽然一变，随之惊道：“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震动的声音是兽人的大军传来的吧？”
“我不知道！”库鲁却摇了摇头，他盯着扎尔看着，看了半晌，终于又道：“不过，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为灰林堡服务了这么久，也该让我自作主张一回吧？“
“自作主张？”扎尔听明白了老库鲁话里的意思，可是仍然忍不住反问，反复是为了提醒库鲁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去点燃烽火台吧！有什么事情我担着，我知道你还要替你父亲报仇，所以我不会让你有事情的。”然而，老库鲁依然没有改变想法，再次向扎尔说道。
扎尔这个时候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了，不过他也没有立刻转身去点烽火台，而是就那样在老库鲁的面前站了一阵。
他作为一个暗夜人，与老库鲁看守这个码头，虽然平日里他都把老库鲁当做长辈，可是在身份上，他们却是完全平等的。这也就说明，如果他们真的遇到什么事情，要做什么决定，也该两个人一起做，如果一方做了决定，可是另一方却反对的话，那么这个决定就是无效的。
也就是说，现在老库鲁让他去点烽火台，如果他反对的话，那么他便不用去点。实际上，扎尔也不想去点着烽火，因为点燃烽火台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一旦烽火台点燃，那么他们向灰林堡传递的只有一个讯息，那就是兽人的大军已经来了！这样一来，整个灰林堡必须立刻派出大军，前往最近的战线准备作战，而灰林堡的所有居民，也将会立刻被撤离，与此同时，灰林堡也必须立刻向暮色城和飞旋之城求救，然后三天之后，整个星落帝国将会知道战争已经发生！
所以，点燃这个烽火台可不是小事，而是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可是如今，老库鲁在没有任何迹象证明兽人大军已经出发的情况之下，就做出这样的决定，根本就是在冒险，冒险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甚至可以说，这个猜测猜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老库鲁，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你要知道，如果你这一次猜错了，那么后果将会是怎样！很有可能，你会被永远逐出暗夜人，被流放到星落帝国千里以外的荒凉之地去，你这样大的年纪，还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吗？因为你只要再坚持几年，便可以以一个暗夜人的身份光荣地死去，可如果……”
“可如果今天我就死了呢？”老库鲁忽然打断扎尔的话，反问道，“如果今天我就死了，我依然是一个暗夜人，这确实是一个光荣的收场。然而，我可不愿意我这一生过的这样平淡！”
老暗夜人说完这话，忽然笑了一声，而他的目光，则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决。
扎尔听到老库鲁这一番话不禁怔了一怔，他还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老库鲁是这样一个不甘平凡的人！
“我倒是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扎尔随即笑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老库鲁同样笑着回答，他看了扎尔一眼，随即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我在几十年之前就答应了一个年轻的姑娘，一定要做个不平凡的人！所以……”
“原来如此！”扎尔缓缓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断定这震动就是兽人大军，是直觉也好，是猜测也好。总之我这就去点燃烽火台，而且这个决定，是我们一起做出的！”扎尔说道，接着便转过身子，朝身后的小树林中走去。
而那烽火台，就在不远的前方等着他！
第362章 第三百六十二章 战争开始
当安塔因河东岸的第一个烽火台被点燃之后，河岸其他的码头处，众人看到那烽火，也纷纷将烽火点燃。
看到沿岸的烽火被点燃，那离河岸最近的几处烽火台，烽火也立刻被点燃！
烽火就这样传递了下去，不过片刻之后，就已经点到了离灰林堡最近的那一处烽火台。
灰林堡的城墙之上，当守卫看到十里之外的那个烽火台被点燃时，先是呆了那么一呆，然后等到他惊醒过来，整个身体之中的血液，似乎都静止了下来！
“战争真的来了吗？”守卫喃喃自语了一句，接着便以自己都不相信的速度，奔下了城墙，他所去的方向，并不是守备营的方向，也不是参谋处的方向，而是艾林公爵所住的那座城堡！
遇到这样的大事，守卫不是可以，而是应该直接跳级，向灰林堡的最高长官，也就是艾林公爵汇报！
灰林堡深处的一间僻静城堡，正是昨日雪诺和艾诺琳住的地方，这座城堡也就是艾林公爵在灰林堡的府邸，称之为‘灰风堡’。
灰风堡中，艾林公爵这时正坐在自己房间之中饮茶，他在黎明前上床休息，可是才睡了仅仅一个时辰，便又醒了过来，然后索性就此不睡了。
艾林公爵这时喝的是灰林堡周边特产的一种苦茶，这种苦茶苦中带着一股清新，细喝更能品出一种甘甜味道来，平日里艾林公爵向来喜欢喝这种茶，也总能品出甜味来，然而今日不知为何，无论他怎么喝这茶都是苦的。
就在艾林公爵喝完第三开茶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艾林公爵下意识皱起眉头，接着便看见一个守卫跌跌撞撞冲进门来。
“嗯？特雷西，你怎么会直接冲进我的房间？”艾林公爵放下茶杯，皱眉朝他侍卫问道。
“公爵大人，烽火台被点燃了！”那侍卫虽然焦急，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可是这个时候居然用冷静的声音向艾林公爵说道。
艾林公爵听到此话，瞬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半晌，艾林公爵似乎终于从守卫的话中反应过来，随即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转身拿起身旁椅子上的深绿色披风，慢慢系了起来。
“通知所有营级以上将领，立刻到城墙之上见我！所有营级以下将领，坚守岗位，不得擅离半步！”艾林公爵一边戴好披风，一边向守卫吩咐道，说罢，便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一刻钟之后，灰林堡所有营级以上将领，都已经达到了城墙之上，聚集到了一处。在人群的最前方，城堡的边缘，艾林公爵这时正极目望着远方，那烽火台的方向。
眼看所有人都已经到齐，艾林公爵开始迅速分布命令，几分钟之后，他的命令便已全部说完，然后只见所有将领忽然之间一哄而散，场面显得有些慌乱。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将领再次回到城墙之上，接着，便各自汇报起任务完成的情况。
“大人，守备营所有士兵都已回到各自岗位，准备迎敌！”
“前锋部队已集合完毕，可以随时出发，前往第一防线！”
“暗夜人部队已经全部出动，随时可以对敌方侧后发动偷袭，随时可以支援前锋部队！”
“公爵大人，后卫营已经在全力疏散城中居民，所有军用马车都已经拨给他们，约莫两日之后就可以到达暮色城！”
“大人，发动防御法阵之事，我已经告知卡索长老，长老回话，在正午之前所有法阵都可以完全发动！”
“大人，发往暮色城的求救函，已经分别派三批人马前往，日落之前定能有一份能够安全到达暮色城！”
城墙之上，艾林公爵大人听着属下的报告，眉头一直紧皱着，不过心下却慢慢放心起来。灰林堡的将领可以说是星落帝国最为训练有素的，从他们完成任务的效率就可以看出这一点，而有了这些将领们，艾林公爵对守住灰林堡，似乎又多了一分信心！
当所有人都汇报完之后，城墙之上有片刻的寂静。随之，终于有一位老将领打破沉静，向艾林公爵道：“公爵大人，虽然烽火台被点燃，但是并不能证明兽人大军真的已经到达了西岸，我们当务之急，是赶快派人前往安塔因河，查清兽人的真正动向！”
这位老将之言，自然是说中了所有人的心声。艾林公爵听到这话，也是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他现在正在焦急的，也正是这一点！
不过，要说到担心，首先还是要说说艾林公爵对这场战争的看法。
艾林公爵不知道在那安塔因河东岸的烽火，最先是怎样被点燃的，而他之所以在看到烽火之后，立刻做出全面应战的反应，不是因为他相信那点燃烽火的人，而是他心中知道，这一定是真的！
实际上，他与老库鲁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依据兽人真的已经出动大军向灰林堡进犯，可以说他与老库鲁都是凭着直觉知道这是真的，不过相对来说，艾林公爵的这种直觉又比老库鲁要准确的多，因为老库鲁的直觉只是他当了几十年暗夜人，与兽人打了几十年交道的直觉，可艾林公爵，却可以凭借其他的一些东西作出判断。
首先便是星象，昨夜他与卡索师兄一番夜谈，已经确定了兽人的行动肯定就在最近，所以如果兽人真的在这个时候出军，并不奇怪；其次便是这几日以来西岸出现的异状，所有前往西岸的哨探无一例外地都失踪了，这说明兽人定然是马上就会有什么大动作，否则他们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对付那些哨探，而他们既然已经这样做了，那么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们在为向灰林堡进犯做准备！
在战争之前，封锁一切的消息，让对手无从察觉己方意图，这一点在军事理论上是基础知识。而兽人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学着封锁消息，可是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这样的理论在人类的军事上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反倒很容易让对方猜测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不过，蛮办法也有蛮办法的好处，就比如此刻，就算艾林公爵猜到兽人已经出动大军，可是他总要派哨探前去侦察才行。可偏偏兽人就是在明摆着说只要你敢派人来我就杀，这样一来，派人侦察之事，自然成了艾林公爵头疼之事。
俗语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艾林公爵对于兽人的情况双眼一抹黑，这当真是一件麻烦而又可怕的事情！
无奈之中，艾林公爵叹息一声，只得抬首望天，不过这一看，却被他从那半空之中看出一个人影来！
“对啊，我怎么将他给忘了！”艾林公爵的面上露出喜色，接着便突然转身往城墙之下走去，将手下诸位将领惊得呆了一呆。
“各自坚守岗位，按我吩咐的行事。”艾林公爵边走便道，然后很快就下了城墙，居然直接往自己的住处灰风堡去了。
灰风堡里，与外面的慌乱景象不同，而是一片寂静。这灰风堡虽说是艾林公爵的住所，不过仆人与侍卫却本来就不多，但这些为数不多的仆人与侍卫，却无一不对艾林公爵忠心耿耿，大有死而后已的觉悟，因此就算是兽人已经打进了灰林堡，他们应该也不会离开！
灰风堡的三楼，宽大的休息室中，雪诺与艾诺琳这个时候正并肩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的慌乱城墙，各自皱着眉头。
“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艾诺琳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沉默，开口问道。
“百姓如此慌乱，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暴乱，一种是战争！而如果是暴乱的话，那么应该到处都是维持秩序的侍卫，可是现在却看不到侍卫的人影，说明他们一定都是前往别处了，这样便只剩下另一种可能。”雪诺的目光仍然盯着窗外看着，口中则分析道。
“你是说战争？”虽然已经很明白地听懂了雪诺话里的意思，可是艾诺琳却不敢相信地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