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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第14部分阅读

力量和怒气,打得他的头飞撞到边上的石墙,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心里突然钝钝地一痛,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活该,不是吗?

    “我要你解释!奥拉西斯!”

    眼睛闭了闭,再睁开,眼底一片暗沉的蓝,仿佛天空被黑夜掠去生命的色彩:“你滚。”

    看了看他,很用力,很仔细。

    然后展琳突然低下头将残留在腿上的裤子用力扯下,团在手心一把扔到他头上,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苍茫的沙海中走去。

    “站住!”

    有些尖锐的声音,听得清楚,却并不停下,亦不回头。

    “你给我站住!”一把从脸上拉下那些碎布,奥拉西斯望着展琳逐渐远离的身影发出一声大吼。

    展琳停下脚步。

    “把它给我穿上!”拿起地上的斗篷朝那阳光下人鱼般窈窕却又布满伤痕的身影用力丢去。

    未触及身体,斗篷先已遇风散开,怒放的花般绽放在她赤裸的身躯前,随后,无力地滑落下地。

    由始至终没有回头,展琳踩着地面冰冷的沙砾,沉默而固执地朝远处走去。

    “傻瓜……”直至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奥拉西斯半跪在地上的身躯突然猛地一颤。背部和胸前的旧伤上流动的暗蓝色光泽似乎变得更为强烈了,他抓着胸前的肌肤,脸色瞬间凝固。

    “啪……”轻轻一声脆响,背脊上一道最长的疤忽然间裂了开来,极细的血丝随即从那缝隙中迫不及待地涌出,随后,第二道、第三道……那些纵横交错于他身体上早已恢复得很好的伤疤,转瞬间,争先恐后地在他身上重新绽开。

    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

    抽搐。

    已经分不出,身体和血液,究竟谁比谁更无温度……

    他眼前开始发黑,漠然望着身下因自己的血液而逐渐汇成的浅滩,嘴唇是冰冷的,心跳亦是冰冷的。

    身子突然一斜,在一次痉挛般的颤动后,终于再也硬撑不住,颓然跌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隐隐一声轻微的叹息,伴着一层柔软的温热,将自己逐渐冰冷的身躯悄然覆盖……

    为什么要回来……他挣扎着动了动指,他想问。

    但沙哑的喉咙一个字都发不出来。胸腔内跳动的节奏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尽管眼前,已经无法分辨任何色彩和气息……

    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大的陋室里。

    模糊的月光透过狭窄的窗从外面斜淌进来,冷冷的色泽,却仿佛火般焚烤着自己欲裂的身体。月光下一双手在给自己熟练地做着包扎。灵巧的指,熟悉的温度。

    他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回来……”

    “奥拉西斯,你是个混蛋。”

    “记得曾经……只要我离你距离稍近,你就会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逃离……”

    “你是个混蛋。”

    “那个时候的你是聪明的……琳……为什么不继续逃……”

    “你是个混蛋。”

    “继续留在我身边,或许我会继续伤害你。”

    “你是个混蛋。”

    “琳……”

    “我是个笨蛋。”突然丢开手里的布将他颓然的身躯用力抱进怀里,就仿佛他不久之前,那样疯狂而自私地不顾一切把自己紧拥在他的胸膛。

    第十九章 重返底比斯

    早晨。

    和阳光一起直达神经的,还有浑身生了锈般的酸痛。睁大双眼静静望着被光线折射出曲折斑驳的灰色天花板,感觉日头从最初的温和逐渐变得炙热,这样大约过去了两个小时,展琳依旧不太想起床。

    疲惫,从肌肉到全身,从全身到思维。

    本以为这种感觉是昨天被奥拉西斯的牙齿弄伤所造成的,翻了个身后发现并非是这样。伤口处的疼是尖锐的,但可以忍受。周身肌肉的酸却仿佛关节与关节挤压过度后生成的肿胀,那是种从骨骼深处翻腾出来的疲惫感,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似乎从几天前开始身体就有了类似的警报,只是并不十分明显,一度以为是连日骑马奔波后身体出现的正常反应。但今早的状况似乎有点糟糕了,很多年以来,即使是强度极大的耐力训练都没有让她产生过这样的不适感,浑身难以名状的酸痛,难受得想找把刀子往自己肌肉上扎。

    奥拉西斯不知道去了哪里。

    门紧合着,床上残留着他的气息。脑中一刹而过昨晚浓郁的夜色中他狂乱的指在她身体留下的温度,神色复杂地望着身旁一团凌乱的褶皱,同时感觉一阵钝痛,由后脑勺直达太阳岤。

    喉咙里呛出一串干咳,她终于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口很渴。

    赤着脚在屋里兜了一圈,屋子里摆设不多,简陋、狭小,但从表面的整洁度来看似乎被遗弃并没多久。靠近桌子的角落里有口缸,上面压着木头盖子,边上横七竖八堆着几袋被老鼠啃破的粮袋。

    展琳把缸上的盖子掀了起来。

    不出所料,里面果然静静荡着半缸子水,清澈见底,倒映出她一张苍白得有点像鬼的脸。

    真见鬼……

    抬手往脸上用力搓了搓,瞅着似乎恢复了那一点人色,她这才左右环顾着寻找有没有舀水用的勺子。

    可似乎没有。

    嗓子又开始发痒,低低咳了两声,她丢开盖子把手伸进水里。水是冰凉的,湿漉惬意的感觉对于口干舌燥的人来说是种挡不住的诱惑。深深舀了一捧在手心,掬起凑近唇边刚要喝,这时门却吱嘎一声开了,随之而来一声低喝:“别喝!”

    手一抖,掌心里的水尽数洒回缸里,展琳回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奥拉西斯风尘仆仆地站在屋门口。

    一手拿着只水囊,一手拿着长条状的包裹,身上多了白色斗篷,不知道是被他从哪里找来的。随手抖开斗篷上用来遮挡自己脸的帽子,他微蹙着眉望着自己的方向,一张漆黑色的狼脸在外头强烈的光线下兀自醒目。

    “这里的东西不要乱碰。”把水囊丢到桌上,奥拉西斯将手里长条状的包裹解开:“刚才在周围走了一圈,这镇子里有被瘟疫感染的病人。准备一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包裹里放着两把青铜剑,几件旧衣服,几块干净的亚麻布,以及一只有点脏的小罐子。他拿起罐子,捏在手里看了看,抬手抛给展琳:“拿着。”

    “是什么?”拧开盖子,扑面而来一股刺鼻的味道。细看,里面装着半罐已呈半固体状态的粉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罐子颜色的缘故,看上去有点肮脏。

    “药粉,对治疗伤口很有效。”指了指自己肩膀靠近锁骨的方向,他回答着,目光却始终没有从桌上那堆东西上移开。

    一阵尴尬。

    奥拉西斯继续低头整理桌上的东西,展琳背过身,把斗篷自肩膀处扯开。

    被奥拉西斯的牙齿撕出的那个伤口,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如果有根针有点线,缝上两三针这伤收起来很快。只是手头一没针二没线,即使有,古埃及人用的针说实话也无法进行这样细致的手术。

    拿着罐子,展琳一时有些无措。用还是不用……这些怎么看都像是堆炉灰似的东西……

    掂量间,手心忽然一空。一只手冷不防由身后伸出抽去了她掌中的罐子,转瞬,另一只手已将她的肩轻轻按向身后温热的胸膛。

    身子僵了僵,刚想挣扎,耳旁传来奥拉西斯略带轻笑的话音:“通常战士身边总会带着这个,它是从袭击我的那些骑手马上找来的,琳,别担心。”

    脸一红,那种被人轻易窥知心思的尴尬。有时候真的不得不诅咒自己的笨拙,在这个男人面前,不论他拥有着的是在底比斯皇宫风华绰约的王者之颜,还是这张令他饱受折磨的阿努的脸。

    心底轻叹了口气,肩膀已经不再僵硬,由着身后人贴近自己的身,用他修长的手指刮下罐子里的粉末,细细均匀地涂抹在她的伤口表面。

    药粉碰到伤口的一霎有点刺痛,但几乎感觉不出来,他指尖的温度在伤口周围小心游移,柔得仿佛一片轻羽扫过。

    世界上最好的麻药是什么,那是把自己的灵魂吸收而去的人温柔的手指。

    身子不自禁地后靠,她听见耳畔一声低低的叹息。斗篷被重新盖好,后背逐渐升温的胸膛在一阵沉默后干脆地撤离了她的身体。

    脚步声远离,她心底亦轻轻溢出一声叹息。

    “那些人似乎认识你的样子。”坐到桌边用亚麻布一圈一圈把自己的脸缠上,奥拉西斯看了她一眼。

    “好像是。”想起那个骑在骆驼上的男子对自己说的话,他说一个伟大的男人想见自己。记得很多天前那个名叫森的男人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说有个人想同自己见面,那么那个人又会是谁?自问从来到这世界后她就几乎没有离开过埃及范围,那么到底会是谁想要见自己,又,为什么想要见自己……

    思忖间,奥拉西斯已把脸完全隐藏好,将斗篷的帽子重新戴上,他把桌子上的水囊和包裹一并拿起:“外面我弄到两匹马,走。”

    “好。”

    离开底比斯已经有近九个年头,这座美丽的城市,繁华高贵得让自己感到有点陌生。奥拉西斯说得没错,他能让他父亲的城市在他手中焕发出另一种蓬勃生机,年轻而骄傲的生机。

    一个国家强大的最基本两点要素——军事和经济。不可否认,凯姆&8226;特拥有令人艳羡的经济实力,但正因为此,整个国家的军事力量得不到充分的关注和完善,即使被迫不断同周边国家交战。甚至有人这么戏侃过这个国家——凯姆&8226;特的男人最懒,懒到连长枪杆子都握不起来。而奥拉西斯的自信不是没有资本的,他的资本便是让这一度在长年征战中身心俱疲的国家,拥有的军事力量在不经意的岁月中足以与赫梯和亚述这两个军事大国并驾齐驱。

    安卡拉牵着骆驼绕过那些从轮廓间还能依稀辨别多年前模样的街道。几个孩子从身旁飞快跑过,嬉笑着,争抢着从小贩那里偷偷摸来的小玩意,边上大人叱责了几声,看着他们逃一般离去,互相笑笑继续低头照顾自己手里的生意。沿街窗户敞开着,漂亮的少妇支着肘俯在窗台上,同往来经过的巡逻官丢着妖娆的视线……

    很多东西变得不再一样,很多东西,依然同当年没什么两样。只是不论改变的亦或没有改变的,都一如过去般笼罩在安宁与祥和这层温柔的衣衫下。

    同这些天来日益加剧笼罩在自己心头的不祥感完全联系不到一起的感觉……直觉的错误,还是……蹙眉,安卡拉驻足朝不远处那座神庙隐在暮色中那辉煌的轮廓静静望了一眼。

    卡纳克,多变的城市中惟一不变的身影。不知道里面的主人……是否如它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忽然他的眼微微一眯。

    今天是什么日子,卡纳克神庙平时禁止平民集会的大门广场口为什么聚集了那么多人?随即很快又意识到,不仅如此,大街小巷还在不断有人成群,窃窃私语着一路朝那座全凯姆&8226;特最大神庙的方向慢慢靠近。

    身后突然响起一串急速整齐的步伐。回头,便见数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分别由几处警备点的方向,朝卡纳克急急赶去。

    出什么事了……

    “俄塞利斯大人!让我们见见俄塞利斯大人!大人!求求您,大人!”潮水般的喧哗。宽阔的公羊大道逐渐承受不了拥挤的人流,有人甚至爬上石羊的头顶,试图透过厚墙上漆黑的窗棱去窥知里面的动静。

    神庙外见不到一名祭司的踪迹。卡纳克黄铜打铸的大门沉默地紧闭着,只留门旁两尊巨大的神像,抿唇安静地同大道上的两排公羊一起注视着脚下神情激动的人群。

    “大门上的窗开了!”不知道谁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于是原本还在这庄严之地心存一丝畏惧而步履缓慢的人流,突然之间加快脚步飞奔上石阶,潮水般穿过门廊朝那开启了一小格窗户的铜门涌去:“大人!请让我们见见阿卡琉斯大人!请让我们见见俄塞利斯大人!”

    小窗内一双漆黑色眼睛,闪烁,带着丝隐隐的不耐烦:“不是拜见的日子,阿卡琉斯大人不会接见任何人。”

    “那么请让我们见见俄塞利斯大人!”

    “俄塞利斯大人身体不适,正在孟菲斯休养。”

    “我们正是从孟菲斯过来!俄塞利斯大人根本不在孟菲斯!”

    “俄塞利斯大人不在孟菲斯会在什么地方?回去吧,不要再来干扰神的安宁。”话音落,门上的窗户倏然合拢。

    干脆地拒绝了门外的一切嘈杂,干脆得令门外世界霎时静了一静。

    僵持……

    “总得有人给我们个说法!”突然一名健壮的黑人小伙从人群中站出,用力在那铜门上砸了一拳:“看看城门外那些人,难道他们不是王的子民?难道连俄塞利斯大人也不愿插手去管了吗?!”

    “基德鲁!闭嘴!”话音未落,他被一旁神色慌张的人们拉了下去,随即又是一阵喧哗,对着大门,也对着他们互相之间。

    “让我说!我只希望俄塞利斯大人可以救救他们!”

    “够了,基德鲁!”

    “你们怎么了!都到了这里,为什么一个个又退缩成这样!”

    “够了!惹恼了神你该知道我们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我不怕!”

    “为你妈妈想想吧!混账!”

    持续而激烈的争执,而门的那端始终沉默,似乎在回答了那两句话之后,那些神官便再没有了继续回答的义务。

    他站在离公羊大道不远的石柱下静静望着这一幕景象,抚摸着身旁轻喷着响鼻的骆驼。

    眼见片刻后几队士兵由不同的方向涌来将卡纳克大门口急速包围,一阵鞭打和咒骂声后,那些固执地拥挤在门前的人群混乱中被迫分散,最终被训练有素的士兵驱散开来。他抬头望了望天,随即低下头将手里的缰绳丢开,卸下骆驼背上的包裹朝肩上一甩,掸了掸满是尘土的衣服,朝卡纳克突然间抽空了般的大门口慢慢走去。

    忙于驱赶那些马蚤乱的人群,周围在黄昏的闷热中有些暴躁的士兵没有一个留意到他的身影,他修长瘦削的身影就仿佛穿梭在那些巨大石像和尖碑间安静的幽灵。

    直至来到门前,抬手,在那雕刻着精美纹理的铜铸门板上轻轻叩了叩。

    门内依旧是沉默的,仿佛里面偌大的殿堂内空无一人。

    他嘴角微微一扬,起手在门上继续叩了叩,在听见里面隐隐徘徊的脚步声后,抬头,扬高了声音:“去告诉阿卡琉斯,安卡拉回来了。”

    门内一阵低语,片刻,似乎有脚步声逐渐远去。

    安卡拉不以为意。转过身在石阶上坐了下来,随手把肩膀上的包裹丢到一边,微眯双眼,继续用着一双墨绿色的眼观望那些已被驱赶出很长一段距离的人群,以及那些烦躁地对着人群发号施令的士兵。

    “咔——”背后铜门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呻吟,在安卡拉仰起脖子朝嘴里大口大口灌着水的时候。

    门开,神庙中冷冷的风迅速抚干了后背被汗水浸透的湿漉。随之而来迅速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伴着阿卡琉斯多年不变的公鸭般粗嘎的嗓音,在他耳旁殷切响起:“安卡拉大人……阿卡琉斯不是在做梦吧……”

    咽下最后一口水,抹了抹嘴角,安卡拉抬头朝面前这道高大的身影微微一笑:“阿卡琉斯大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多年不见。”微笑着的眼,在转向身后一干祭司时,随即转淡:“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大人起来?”

    “不用。”对着急急俯下身朝自己伸出手的小祭司摆摆手,安卡拉自行站了起来,不等阿卡琉斯再次开口,脚步已径自朝这座从出生起便呼吸着里面空气长大的庙宇内走去:“一切都没变呢,阿卡琉斯大人,我不在的时候让您费心了。”

    “这是阿卡琉斯应该做的。”一边小心翼翼应着话,一边使脸色让小祭司端茶倒水。粗犷傲慢的脸上一下子聚集了那么多细腻的表情,倒让周围人一时难以适应。也是当然的,九年过去了,除了在大神官俄塞利斯离开时充当卡纳克主人的阿卡琉斯以外,还能有多少新进祭司记得当初这地位仅次于俄塞利斯的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