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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第27部分阅读

    糟糕……

    决堤般的浪头。席卷吞没了最后一名阻挡在前的埃及兵的身体,那批亚述军一线拉开的阵势洪水般朝展琳的方向奔腾而来!

    刹那之间,她感觉自己就像破口大坝前的一颗小草,有点可笑地顶着呼啸而来的巨浪矗在那儿,连逃跑的可能都没有,更不要奢谈螳臂当车。

    机枪里子弹剩余近一半,挎包里还留着两枚手榴弹,但她什么都不能做。一动不动看着他们由远至近,头脑里一片空白。

    “绝不允许这一切在她回归之后再次发生。绝不!”

    刚才的信誓旦旦,现在是不是变相成了种讽刺……握着枪的手慢慢垂下,耳边隐隐传来大门合上的撞击。奥拉西斯没有在乱战中死去,他安全回城了,或者……她的使命已经终止。手探入挎包,摸索到一枚冰冷的球体,在追兵步伐急速掀起的气浪扑向脸庞的瞬间,手指伸入环扣。

    “回来!!!!!”耳畔突兀响起一波高喊。

    展琳的手一抖,指尖从环扣悄然滑脱。与此同时眼前骤然间升起一条火线,以她正前方为中心,一条直线朝两边飞快扩张开来!

    头顶破空声阵阵,无数箭雨夹带着熊熊燃烧的油布卷持续刺落,坠地同时,系在箭上的密封油桶在震荡和火星烧灼下轰然炸裂,硬是在亚述兵势不可挡的脚步和展琳呆若木鸡的身前拉开一道金光灿烂的黄金分割。

    突然而来的干扰,让这浩荡的队伍不由自主地一顿。

    “回来!!!!女人!!!”

    “快回来!!!”

    “快!!!”

    伴着那些箭雨,城楼上洪亮的吼声此起彼伏,压制了亚述人进攻的喧嚣,同时瞬间唤醒了展琳的神志。

    急转身,在那些追兵还未反应过来的刹那拔腿朝城门飞奔,她看到了城头上集中于自己一身的目光,城楼留着一人宽缝隙的大门,以及……奥拉西斯站在城楼至高点,朝自己身后一簇火箭张满弦的身影。

    脚步突然间轻快了起来,听着风声灵活闪避身后紧迫的箭雨,在亚述军紧跟着重新响起的马蹄声中飞快越过眼前设置的路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大门内疾奔!

    身影闪入门内的一霎,大门轰然关闭,随之而来的咄咄声响,是蜂涌而来的箭雨在铜门上徒然打落的声音。

    她扑倒在一堆壮汉的身上,因着那股子疾速扑入的冲力。

    爬起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在对着自己笑,脸一红,抓着头发有点无措。一抬头正撞上从城楼下来的奥拉西斯静望着自己的眼神,深不可测,像海与天交界处最沉静的颜色……一闪而逝,他转过头,将目光转向随即迎着他跪倒的众人:“安卡拉在准备,给他争取时间,竭尽全力。”

    “是!”

    奥拉西斯的身影很快又返回城楼上。亚述人的攻势极快,时不时可以看到凌空一道云梯架上城头,随即被守在上头的埃及兵一桶热油撒下,再集中力气将它推倒。反应慢点的活人很快就冲上来了,甚至两三个已经跳进城楼内,虽然很快被士兵乱刀砍死。

    战况可谓如火如荼,的确埃及人居高临下占着绝对的优势,但亚述兵的前仆后继,和顶着“不畏疼痛”这道世界上最好的盾牌,足以令人头痛不已。久了容易让人心浮气躁,楼台上那些弓箭手和长矛兵,他们需要他们的法老王亲临压阵。

    展琳想跟着一起上去,走了几步,步子忽然缓了下来。

    觉得后背有点胀痛。

    下意识伸手挠了挠,挠到一手心冰冷的液体,还有半支杵在肩膀偏下的箭杆。

    脸色微微一变。陡然间原本不起眼的痛痒蓦地扩张了,像是大脑一瞬间得到了指示,所有感官集中指向了疼痛这根神经上,虽然在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伤这一点的时候,这种痛楚根本就毫不起眼。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抓着箭杆的手背上。

    回过头,见到一双温和的眼睛,带着笑,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金。

    “路玛……”脱口而出,随即看到那男子微笑着的眼微一凝固。她低下头,避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知道我的名字?”他问。

    不等回答,后背突然电击般一痛,随即伤口被一块布用力扎紧,路玛抓着那支被他拔出来的箭,在她眼前晃了晃:“伤口不深,先这样,等安全些帮你上药。”

    “好……”话音未落,城门轰然发出一阵巨响,像是雷劈打在了地上,震得周围狠狠一颤。

    路玛脸色一变,随即丢下展琳,在一片随之而来的喧嚣声中转身朝大门方向迅速奔去:“别乱!所有人带上家伙跟我来!快!!”

    展琳在一片混乱中奔上城楼。

    没有见到奥拉西斯,太多的人,刀光箭影,来回奔波……所有人感觉都是一样的,因为都是战火中晃动的身影之一。

    目光落到城下。

    半数以上的亚述兵都集中在城门口,黑压压一片,簇拥着一根粗大的装着包铜公羊头的木桩,朝底比斯铜门用力撞击。足有三人合抱的木桩,每撞一下,都震得人心沉甸甸一荡。

    “轰!”随之而来一声巨响。就在展琳身旁不远处炸开,伴着一团烈火倏然蹿起,迅速波及到不远处的弓箭兵。

    “大苍蝇!亚述人的大苍蝇!!!”

    耳旁响起人们的惊呼,顾不得理会大苍蝇到底是指什么东西,她一把扯下身上的外套用力朝被烧着了的士兵身上扑打,顺手操起他腰间的剑,一回身劈断从云梯上跳下的那名亚述兵的咽喉,抬头大吼:“这里需要帮忙!快!”

    数名士兵迅速增补了过来,有人带着负伤者离去,留下的人集中火力拉弓射向城楼下缓缓驶来的成排大型木车。木车由六到八人拖着,以支杆控制绞盘,上面一只只燃烧着的硕大油桶,对着城楼方向蓄势待发。

    于是展琳终于明白了亚述人的“大苍蝇”指的是什么,那应该是最原始的远程投发工具。

    “轰!”西北角再次炸开一个缺口,每一次震荡,楼都晃动得摇摇欲坠。

    埃及兵被迫不断变更位置,以躲避那些猛烈的炮火轰击。炮火……一点没错,在当时当地,展琳真觉得自己是在遭受一轮轮坦克凶猛的炮火攻击。

    密集的箭雨很难令那些“大苍蝇”在沙地上瘫痪,不少推着车的亚述兵身上已扎得像只刺猬,甚至有的人被火箭燃得像支移动的火柴……依旧朝前不紧不慢推进,即使倒下了,也很快有人接上,丝毫不顾忌头顶芒刺般的箭影。

    “啊——!”突然城头上有人发出一声惊叫,在展琳协同众人全神贯注于同冲刺上来的亚述兵厮杀在一起的时候。

    抬头望去,正对着日头一阵晃眼,随即,瞳孔蓦地缩紧。

    破空十多道金色的流星,几乎是同一时刻从停下了的“大苍蝇”上射出,熊熊地吐着灼热的烈焰,刺破太阳光环朝着展琳及身周众人站立的方向呼啸袭来!

    嚣张的气势,无处可躲的速度和攻击面。

    楼下再次轰然一声巨响,巨大的铜门在一阵颤抖中终于发出了一道难耐的呻吟。门裂了,城外亚述兵爆发出一波兴奋的喧嚣,对着大门,亦对着头顶飞速而过的“流星”。

    身后乱成一团,躲的躲,逃的逃,慌不择路,兵刃相见间已经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流星在眼前扩张成硕大的陨石,几乎能听见上面的火猎猎嚣叫出刺耳的剥啄,挥剑砍死眼前最后一个袭击者,展琳在感觉到头顶那波滚烫袭来的刹那,闭上了眼睛。

    “飒!”

    一道尖啸,随之而来,一片时空凝固般的寂静。

    展琳迟疑着掀开一丝眼帘,因着久久不到的撞击。然后她愣住了。

    周围乍看之下没有任何不同,城下依旧是蜂涌着的亚述兵,城门被撞裂了一个缺口,士兵和亚述人混战在一起,几乎分不清谁敌谁友……可是那根撞破城门的巨型木桩不知道什么原因折断了,从头到身体处三分之一的位置,齐刷刷断裂,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利刃一刀切开。就像它周围那些横躺在地同样被齐刷刷拦腰切断的亚述兵尸体一样。

    那些可怕的士兵,下半身早已静止不动,上半身还在挣扎着朝大门方向爬,直到彻底断气。

    而远处“大苍蝇”还在进行着它们的攻击,一枚枚火焰幻化的流星从绞盘上直射而起朝城楼方向呼啸而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距离城楼不到几十米的距离,像是撞到了什么坚固的物体,突然间自动爆裂了,仿佛怒放于半空的烟火,争先恐后地在底比斯城楼的蓝天上争相绚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明白过来,便看见城下包括已冲入城楼的那些亚述兵似乎承受了某种不堪负荷的重力,一个接一个地跌倒了,而埃及人甚至连根指头都没有碰到过他们。然后在地上一阵痉挛,随着一股股黑色鲜血从口腔鼻孔和耳膜里泌出,片刻,停止了动静。

    与此同时身后骤然间一阵雷鸣般:“安卡拉大人成功了!安卡拉大人打开了绝对防御!!!!安卡拉大人成功了!!!!”

    所谓绝对防御,据那些资格颇老的将官们说,那是凯姆&8226;特自古流传下来的,以孟菲斯七座大金字塔和卡纳克神庙七点加一线连接成的防御场,是神所赐予的防御。这就是当初造那些金字塔以及这座庞大神庙的真实原因之一。

    传说,那是神的意志,而凯姆&8226;特人对此深信不疑。

    当然不管真还是假,今天,它毕竟是通过大神官安卡拉的手,展现了它的力量,所以展琳同样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去怀疑。

    谈起这些东西时,紧绷了一天快要崩溃的埃及军人们正就地灌着酒,有些恣意地放松着自己的神经。展琳一个人静静离开,经过大门,许许多多的老百姓正自发组织在一起协同工匠休整破裂的大门。难得一见的融洽,自那场瘟疫爆发之后。随后见到了安卡拉,这个此时被人民当作神一般被膜拜的大神官,他坐在四人抬的软轿内,侧对展琳,闭着眼,脸色似乎有点苍白。随后软轿在她眼前径自走过,很快穿过人群,消失在她的视野。

    于是再回到城楼附近,所有军队都聚集在那个地方休息和疗伤,她想奥拉西斯不会离得太远,应该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

    暂时得到的安全,脑子里忽然便想起了他的伤,那片印在胸前触目惊心的血渍,她不得不去担心……

    “嘿!红头发姑娘!”东张西望间有人一巴掌拍在展琳肩膀上,刺激得伤口一阵刺痛,她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

    回头看去,却是个不认识的军官,一张黝黑的脸冲着她憨笑,很熟络的样子:“我见过你,战场上。”边说,边用手做了个握枪的动作。

    展琳笑了。

    “你走来走去的,在找什么?”

    “我……”想了想,目光转向一边:“法老王……”

    “哦……”微微一怔,随即轻笑,抬手朝南边指了指:“上那里看看,兴许在那儿。”

    “谢谢。”匆匆道谢,不敢看人家的眼,展琳低头一个转身朝那方向快步走去。

    卸了甲静躺在软榻上,闭眼感受着那女子纤细的指沾着药粉在伤口上掠过的温柔。

    很细腻的一个女人,就像她被安纳托利亚高地的水和土培育出的肌肤和五官,一样的精致和细腻……他背负着两国和平契约而来,却又被母国因另一层更为可观的利益而轻易抛弃的未婚妻。

    “这些可以让下人们做,赛拉薇。”

    “我不放心。”

    “谢谢。”

    “……你总是对赛拉薇那么客气,王。”

    不语,沉默地看着她以特有的柔媚低下头,用舌尖将被血液推出伤口外的药一点一点回拢。这个曾经骄傲而聪慧的女人,正用她敏锐的洞察和恭顺的姿势做着这些她从未做过的、却又是她惟一能做的事情。为了小心维持她这背叛者之国的公主,能在这个被自己亲弟弟所背信的国家内不遭人唾弃苟活下去的机会,仅此而已。

    他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却也从未曾想过点破她,因为他不恨她,无论她是谁,想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却同样无法爱她,即使她婉转承欢于身前,即便她貌美如尼罗河上飘荡的莲花……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赛拉薇的舌尖绕过胸膛,悄然游离到他的脖间。

    他睁开了眼。

    抬手正准备阻止她进一步的举动,耳旁极细一声脆响,警觉了他的神经。

    猛一挺身把受惊的赛拉薇推到一边,翻身下地,起手制止了她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下一刻人已纵身跃到窗台,扯着帷幔用力一掀!

    窗外空空荡荡,不远处巡逻兵来来回回的脚步,还有城楼方向传来的嘈杂。

    错觉?

    收回视线,慢慢垂下帷幔。正要返回内室,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一把将帷幔再次掀起,同时整个上半身仰起,朝窗外倏地滑出。

    然后呆了一呆,不由自主的。

    视线所及一双闪烁的眼,还有一头随风荡漾的火焰般发丝。由上至下倒吊在窗外,似乎被他突然而来的举措吃了一惊,她忽地从上面跳下,轻轻着地。随后目光越过他,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你……”开口试图叫住她,却哪里还来得及。她几乎是在收回目光的瞬间拔腿就跑,快得像只仓惶的兔子。

    红头发的兔子……

    “怎么了,谁?”身后响起赛拉薇低低的话音,她的目光同样在注视着那道身影。

    奥拉西斯回到窗内,放下了帷幔:“没事。”

    “你认识她?”

    怔。想了想,轻轻道:“不认识。”

    城楼下热闹非常,随着日头西沉,醉意加深,那些士兵恣意得近乎放肆。

    “看到我怎么干掉他们脑袋的吗?哈哈!那些怪物!他们敢杀了我的老穆卡奴,我就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带那老头份的!!”

    “我今天砍了20个。”

    “我砍了30个!用这只手!哈哈!别以为断了胳膊只有他们有那能耐继续砍人!老子也行!”

    “哈哈!就你那熊样,那会儿哭着乱叫的人是谁?”

    “滚!老子什么时候哭过!就你小子一边抹眼泪一边没头没脑乱窜的熊样!要不要老子抖出来让大家听听!”

    “哈哈,说啊!”

    “哈哈……”

    眼泪夹杂着欢笑,而展琳无法承受这样的欢笑声。

    那会让她心疼,虽然她并不愿意承认。

    找了块僻静的角落悄悄坐下,看着他们笑闹,嘈杂的画面能让人自动抹去一些不想去记起的困扰。有时候,很有效。

    后脑勺忽然被人轻轻拍了拍,抬头,便望见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笑眼:“路玛……”

    那笑眼弯得更加深:“你还记得我?那么我该叫你什么,小妞?”

    “我?”深吸口气,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我叫未知。”

    “未知?”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再次微笑:“好名字。”

    “找我有什么事?”

    晃了晃手里一只包裹:“刚才就在找你。医师们在伤兵营里忙着,想问问你,是让我这半吊子医师来帮你包扎,还是等那些老头挨个忙完之后再来帮你?”

    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在战乱之中,他总能够让自己笑得没心没肺。这算不算是一种本事……

    沉吟着,后背又开始隐隐发胀,那种难以形容的痛和痒,就像她此时的心脏。转个身背过那些坐在篝火边的战士,她拉下拉链把领子褪到伤口处:“你来吧。”

    “不开心?”一边仔细上着药,一边不忘喋喋不休。

    “没有。”

    “你也许应该告诫一下你的表情,注意不要比你的嘴巴还诚实。”

    “你是包扎伤口,还是观察我的表情?”

    “路玛做事喜欢两不耽误。”

    笑,抬手拍掉他偷偷在背上揩油的手。

    “你的皮肤真好。”

    “谢谢。”

    “但伤不少。”

    “你只需要看一个伤口就够了。”

    “不像个女人。”

    “这是我听过的最合适我的恭维。”

    “你生气了?”

    “没有。”

    “因为你又不笑了。”

    “哈哈。”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是个非常英气的女人,在战场上,迷死人的美……只要不发出这样奇怪的笑声。”

    “你在讽刺我。”

    “真奇怪,是不是女人都像你,习惯在被人讽刺的时候以为是被恭维,真的被恭维时,却认定是被讽刺?”

    “呵呵……我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