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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雪歌第6部分阅读

是作何反应?

    算算,还有半个月,你就要回来了吧……同你一道回来的,会是我想要的莫?

    夏皇虽已苍老,但眉目还是刀削斧刻般,线条分明。

    乌驹街,云沧行邸。

    “陛下,宁王爷还有半月就回朝。”比非亚雪白的须发随着他佝偻的身子在半空中悬荡,“此番我们定要和夏朝结盟,共同瓦解貘旸的领土,如此云沧到大夏的陆路遍可打通,通商就更便利了。”

    阿赫琉斯目光悠远,烟雾缭绕中看得不分明

    比非亚见自己的主人不说话,又接着说道:“只是这宁王爷家的小姐在我们这儿遭到挟持,至今还下落不明,要是……”

    “没有要是,你退下吧。”他的命令干脆不容置疑。

    阿赫琉斯纤长的手指拿起瓷杯,浅浅喝茶,品味茶的清芬:我——何止是要灭了貘旸?

    那一丛丛牵牛花,挤挤挨挨的,吹奏着一首首欢腾的喇叭曲,自顾自快乐着。

    宁王府,挽君阁。

    素服白纸,焚香泼墨。

    “少爷,小姐已经两天没消息了。”门外响起倾桐声音淡淡。

    他没有回答,或是假装没有听到,专注于笔下丹青。

    那个女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关?

    倾桐接着道:“相府大少爷在府门外。”

    他的笔骤歇,无心再画。

    “伺候我更衣。”

    顾凌朗步踏进挽君阁,昔日俊朗无俦的容颜,因连日的担心焦急略显憔悴,但无损他浑然天成一股贵气。

    “我是宁锦祺。”他一袭白衣,端端坐在挽君阁的主座上,还没等顾凌开口,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倾桐,给顾公子上茶。”

    顾凌坐下,眸色有些暗沉:“顾某冒昧探访,还望小世子海涵。”

    宁锦祺面无表情,只是兀自喝茶。

    顾凌的表情略显尴尬,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的话:“府上可有令姊消息?”

    宁锦祺面色一冷:“没有。”

    他的心寒一分。已经整整两天了,芜歌被黑衣人挟持已经两天了。到底是谁?他几乎出动了手下所有人力四方搜寻,却没有一丝消息。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何以行踪如此隐秘,光天化日之下把王府的大小姐劫走还不留下蛛丝马迹,整条乌驹街几乎都被血洗,云沧的使团却毫发无伤,莫不是云沧人做的手脚?为什么皇上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惊扰云沧使团?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因果关系?如今宁王爷还在边关,宁王府上却没有一点异动……

    太多的疑问一霎时涌上来,他想起宁芜歌那孱弱的身子,那温婉的笑,胸口是阵阵的疼:她若是有个三场两短……

    突然,宁锦祺咳嗽起来,打断顾凌的胡思乱想。

    顾凌赶上前去看芜歌的弟弟怎么样,却在要扶起宁锦祺的一瞬被他干枯瘦弱的白手阻止。

    这是芜歌的弟弟。顾凌心中闪过这样一句。他没有管宁锦祺的拒绝,将他抱起,对满脸惊奇的倾桐道:“你们少爷房间在哪儿?”

    第五十七章:羌笛悠远日向晚,月色轻悄人寂

    第五十七章:羌笛悠远日向晚,月色轻悄人寂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二人一马,从清晨走到黄昏再走到月上树梢,此间寂寂无声,却是心思各异。

    “如你所闻,他叫庄长笑。”宁芜歌先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她身后的霍祈风微微一个颔首,神情在墨染的夜里看不清楚。

    宁芜歌的声音是冰凉的水,无声无息地漫过了黄沙漫漫青草依依,覆盖了身后人每一个毛孔:“我和他成亲了。”

    霍祈风再也无法淡定从容,他只觉得身体里灵魂一抖,几乎要震下马来,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这三年来,他与她如此近,却又这样远。

    “听到这里,不想再听下去了么?”宁芜歌的话波澜不惊,没有奚落没有失望,只是淡淡的,恰似长陵的春风,拂面不惊,却是裹挟了大漠狂沙雪域冰寒海国风浪——化万千喧嚣为一处寂静。

    “雪主……我……”在她面前,他所有的情绪都无所遁形,明明她不过比他稍大,他却表现得像个孩子,每个举动每点心思她都了若指掌,“狄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七岁的时候,他救了我和我娘,我做了他的小跟班。”宁芜歌继续说下去,“那时候他已十七岁,天人之姿。我们随他到了很多地方,足迹几乎遍布这片大洲……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皇商。”

    霍祈风心头一震:皇商——长陵富可敌国的神秘存在,那个儿时的他惯听得传奇人物,那个三年前死在菜市口铡刀下的精明男人——天下钱庄的庄主——居然就是芜歌口中的庄长笑。

    “我和他之间,斩不断,理还乱。”她说这话的时候,羌笛声悠悠地飘起来了,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你不会,也不必懂。”

    苦涩泛上心来,他佯装无事。

    “这项计划启动前,我给过你一串名单。那些人就是当年害他冤死的凶手。我这下半辈子,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亲手宰了那些人,以告慰他在天之灵。”她说得决绝坚定。

    他却想:也许,死去的他,不想你为他报仇,只是想要你,好好活下去呢?

    第五十八章:温柔绕指水中月,碧血染就镜中

    第五十八章:温柔绕指水中月,碧血染就镜中花

    “雪主,快到长陵城了。”他知道她一向有自己的计划,什么事情都会在发生之前计划得井井有条,不需他提醒,但眼看马上就到长陵脚下,他们还是共乘一骑,万一被长陵任何一个眼线发现,后果都不堪设想。先前他闯入云沧行邸,一来是实在担心她的伤势,二来,也是做了周密安排的,之所以单刀前往,也是为了不留下任何痕迹。

    宁芜歌勒住马,徐徐转头:“你先回去。”

    “可是雪主,你身上有伤,狄桑不放心……”

    “什么时候需要你担心我的安危了?”她的语气是十二分的理所应当,透着她独有的霸道和骄傲。

    从我喜欢上你那一刻开始。他在心底喃喃。

    “雪主……”

    “这些天的行踪,若有人问起,按我跟你说的那样。”回来的路上,他们已经统一了说辞。他只管告诉旁人是娘亲的忌日,到家乡祭奠去。而她,却始终没告诉他她准备如何圆这一局。他有些担心,毕竟她是王府的大小姐,又新封了芳华郡主,一被挟持,可是震动朝野的大事,如今安然无恙地回来,必在朝廷中激起千层浪……

    可是,她是宁芜歌。

    因为她是宁芜歌,所以,一切都可以解决。

    三年来,跟在她的身边,他亲眼见证了一桩桩由她,也只能由她创造的难以置信。

    她可以一夜之间血洗宣明殿,叫雪域神秘的最高统治者消失得无声无息,在一年时间内,重建雪域崇雪殿;她可以单枪匹马闯入貘旸地,千万人中来去取首领首级如探囊取物;她可以马上百步穿杨,箭术精准让世人瞠目结舌……

    她就是他的神明。

    一水护城,一月照影。长陵夜风微凉,马蹄一步一花开,他希望这一路没有尽头,如此,这雪的香气也便不会消失。

    “雪主,你,万事小心。”双双下马,他们即将分别。他牵着马,留下一句关切,转身准备离去,她目光凉凉。

    就这样走吧。一步,再一步就好。

    突然,他转过身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在她唇上烙下一吻。一吻,轻若月华落林荫,洁白羽毛般温柔。他闭上眼,任由心酸难舍在心头泛滥。

    她睁大眼,却也没有推开他。

    “芜歌,你,珍重。”翻身上马,他一骑绝尘。

    宁芜歌甩手,厚重的皮裘被抛向空中,一道掌风,碎成漫天翻飞的屑,隔断了她的目光,阻断了他的风尘仆仆。

    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狄桑,这一路,谢谢你生死相随。

    我的心太窄,放下了长笑,再没有丝毫空间。

    待我做完这一切,我许你,一世没有我的幸福。

    雪域,崇雪殿。

    “貘旸那边都布置好了?”惜瑶抱着睡死过去的小斑,问刚从外边回来的萍踪。

    萍踪笑了:“都布置好了,周长老他们在那儿守着呢。就等雪主一声令下了。”

    “我们真能成功么?”她的忧虑不无道理,貘旸人生性凶残,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岂是他们一个崇雪殿所有力量就能解决的?雪主虽然技艺卓绝,但也不能哪殿里上上下下数千条性命开玩笑啊……

    萍踪面具下的脸色骤变:“你忘了是谁救了我们的命么?即使现在雪主要把的命拿回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惜瑶在心底无声叹息:你为她做的,还不够多么?

    长陵远郊,西风寨。

    “你……你究竟是谁?”西风寨寨主惊恐地看着眼前手提仍在滴血的金制弯刀的修罗,声音都颤抖得不像样子,“为什么要杀我兄弟?”愤怒不起来,只因满心都是对这蒙面女人的恐惧。

    “借你们的皮一用。”她的声音冷冷落下,一道刀光闪过,素日j滛掳掠无恶不作的黑老大,死不瞑目。

    鲜血渗进泥土里,黑了一层。

    “撕吧。”

    “是,主人。”

    第五十九章:天边微白割昏晓,琉璃炫彩映霞

    第五十九章:天边微白割昏晓,琉璃炫彩映霞光

    乱世一浮萍,随波逐流。漂沦憔悴际,韶华正好。雨打芙蓉,声声乱,心绪寥落,盈袖皆伤。适秋,落叶萧然,一梦惊千古,魂兮,归来。

    又睡着了。梦中的他,居然也面容模糊了。她究竟是怎么了,在梦中居然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了。宁芜歌,你的心,当真如此不值一钱么?

    梦境还是熟悉的,是他在帮她梳头。

    “你想要什么发式?”

    “你会梳的。”

    “你家主子我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区区一个梳头岂能叫我折腰?你且看着,我梳个流云髻给你。”

    梳完之后,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天上有地下无。

    “我本来脸上就有疤,丑;你现在给我头上放个鸡窝,成鬼了。”她语气淡淡。

    “哪里哪里?你自己好好看看,这发式大,不正好显得你脸小么?再者,本少爷我从来不梳头,一头秀发鎏金烁彩。依我说,这头,不梳则已,一梳,自当惊人。”

    “那要不你也梳一个一样的,我们主仆两个合起来艳绝天下?”

    “小歌子,我错了。”

    “嗯?”

    “我错了。”

    “大声一点。”

    “我,错,了!”

    “还闹不闹梳头了?”

    “不闹了。”

    “还梳不梳流云髻了?”

    “不梳了。”

    “还夸不夸海口了?”

    “不夸了。”

    “还逛不逛天香楼了?”

    “不逛了……耶,不对!”

    “晚了。齐叔,把那天香楼的什么挂名优惠金券给当了,钱汇到我的户头。”

    “是,歌儿姑娘。”

    “唉,别,别……那是我的,我的……小歌子,你太过分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女子!”

    “承蒙夸奖,小女子不胜感激。”

    ……

    长笑,轮到我说对不起了,对不起,差点差点,忘记你。你知道寂寞的滋味吗?烧着的,不是孤独,是恐惧,恐惧忘记应该铭记的。

    “小歌子,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哦。”

    “你这是什么态度?!”

    “听到了的态度。怎么,我要跪下来抱着你大腿说:主上垂怜,主上垂怜……小歌子,小歌子感激不尽……小歌子这一辈子当牛做马也不能够回报主上的大恩大德,唯有以身相许……么?”

    “好啊好啊,可以开始了。”

    “庄长笑,你敢再无聊一点么?”

    “小歌子,我可是向你告白耶!以我庄长笑天人之姿、富可敌国、学富五车向你一介无才无貌无权无势小女子表白,你不感激涕零至少也要热泪盈眶吧?”

    “你脑袋被门夹了啊?”

    “我是认真地在说。”

    “我也是认真地在问。”

    ……

    长笑,我好想告诉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那一天,我在你离去之后,激动得一个人哭了笑,笑了哭。可是要怎么办呢?现在我不会笑了,不会那样笑了。缺了你,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这样单调的世界,怎么承受得了,我明丽如花的笑颜呢?

    “歌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知道我的意思。”

    “是在我面前装纨绔对不起,是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对不起,是隐瞒皇商身份对不起,是半夜去天香楼听曲捧场对不起……还是,喜欢我对不起?”

    “除了最后一个,都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

    “这就原谅我了?”

    “是想跪搓衣板么?好像是有一块来着,我给你找找。”

    “不是,不是,娘子大人您息怒!三思啊,三思!”

    长笑,我不如你冠世聪颖,腹中经纬天下,但也不比小斑小兽痴愚,有些事,我早知道,比如,整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庄长笑,不过是伪装着的你。我说过,别人看你,是用眼用钱用地位,我看你,是用心。

    “庄长笑,你究竟有多少钱?”

    “城池十座,谷米万石,不值吾一顾。”

    “藏起来吧。但愿此生不必动你那倾国之财。”

    “你……”

    “是,我怕,我虽不知你的执念缘自何方,但怕这执念害你我一生。千金可活命,也可祸国。”

    “放心,我自有考量。”

    “长笑,钱重要,还是我重要?”

    “都重要。”

    “要是只能选一个呢?要是钱和我,只能选一个呢?”

    “若真到了那个境地,我会选择把钱全部给你,我再要你……”

    长笑,我当时太傻太傻,我应该早早告诉你,若是你走了,我不会帮你守着那些钱,我会毫不犹豫追上来,我不会听你什么嘱托,不会苟活下来,不会答应你什么狗屁愿望……不会不会统统不会……我不要钱,我只要你。

    “长笑,我会救你出去的。崔大人那里我已经去过了,可以有所松动了,翻案并不难,你在这里好好的,等我。”

    “我在这里吃好穿好,所以说,有钱坐牢也是一种享受啊——等我出去了,在全国搞个监牢客栈……”

    “长笑……我还是担心……”

    “傻丫头,担心什么啊。都跟你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官员大人们是舍不得送你相公这尊财神爷下去的……还指望着我给他们创造价值呢!”

    “可是……长笑……”

    “没有可是。明天你就按我的计划,和齐叔他们到雪域去,取我要的东西来。破财消灾破财消灾……嘿嘿……”

    “长笑……你……保重!”

    “丫头!”

    “嗯?”

    “答应我,这一路跟着齐叔他们快马加鞭赶到雪域去,不要迟疑……”

    “知道的。”

    “丫头!”

    “嗯?”

    “小斑带上,它是灵狐,血可以解毒。关键时刻用。”

    “知道了。”

    “丫头!”

    “又怎么啦?”

    “过来。”

    “嗯?啊!”

    ……

    “庄长笑,你想死啊!这可是大牢!你个登徒子!”

    “小歌子……”

    “我走了。”

    “小歌子……”

    “你到底要干嘛?”

    “我爱你。”

    “你酸不酸?等我回来救你。一天到晚在外面招摇,现在身陷囹圄,后悔了吧?麻烦精。”

    “我爱你。”

    “我说你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