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在那一瞬之间缓过来，因为，这头猛兽穿越的是一个着了魔的人，而不是一只驯兽师点燃的道具。
亚歌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雷漠还没有时间去想这个，但是，如果这意味着海神一直都躲在暗处窥觊他们这一路的行径，那就太可恶了。
波塞冬偷偷出手已经不是第一次，可这次，他一点征兆也没有，把所有的人都蒙在鼓里，还差点让度恩和希罗丢了小命。
麦加愤愤然寻思着，转头看了雷漠一眼。
雷漠的目光像只呆头鹅般地落在贺希罗余烟缭绕阴灰满目的脸上，好像死的不是希罗而是他。那张美丽的面孔已经被邪魔之火折磨得不成|人形，如果度恩看到非疯了不可，眼下，度恩昏迷不醒。雷漠魂不守舍，希罗有没有死，他们谁也不知道，只有景寒相信她没有死。
“雷漠，把你的起搏器拿出来！”
“什么起搏器？”
“炫金塔罗牌呀。我们救不了的人，神都能救，眼下。神又都不在，所以，只能用他们最原始的能量应个急，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明白？”
“就算明白也不能随便拿一张。”
麦加想要把雷漠从那样的魂不守舍中尽快给拉出来。
“我知道该用哪张……”他终于开口了。
“那你还不救她？”
“…………”
“看着我的眼睛！”
景寒扳过雷漠的脸，强迫他面对自己。
“她不会死，只要一张牌，就能把她叫醒。你信我！”
景寒的眼神明亮而又坚定。雷漠觉得她很强大。强大得让人难以置信，这种时候，失魂落魄的不该是他，真不该，可是他很怕，他怕希罗不能活，她还没熬过暗月期。她不该死……
“我说她不会死！就不会死！”
景寒忍无可忍地摇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吼！
雷漠终于把颤抖不已的手放在了希罗奄奄一息的心脏部位——
景寒和麦加凝神屏气。
雷漠的掌间闪过一抹金光，女教皇进入了她的身体。
“怎么样？”
心脏没有动，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
锥心刺骨的寒意从他的手指间一直扩散到了身体的每个角落，他感觉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和意志来召唤炫金塔罗了……
“到底怎么样？心跳起来没？”
麦加拖了一下景寒的手，用眼睛告诉她，不要烦雷漠，他正在想办法。
可是，有什么办法？
现在，他一点灵感也没有，要怎么唤醒她？
一张大阿卡纳月亮牌，意外地从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月亮？
她是已经进入最后的暗月期的月相之女，这张牌可以赌！
于是，他又试了一次。
少顷，希罗的心脏果然安稳地跳动了起来。
雷漠放开手，跌坐到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湿透了。
“有了！有心跳了！太好了！”
景寒和麦加正欲雀跃，大仓库的卷帘门发出了哐啷啷的巨响。
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这时，旭日已经东升，阳光刚刚刺破黑暗的帷幔。
哐啷啷的巨响终于停止，仓库的门敞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里面没有虫洞、没有地狱、也没有亚歌布，只有几辆废弃多时的破旧的垃圾车停在仓库门口。
“若尔！”
“若尔！”
他们轮流呼喊着匠神的名字。
时空被瞬间关闭后的垃圾厂里回音缭绕，死寂又苍凉。
少顷，手持金葵斧的若尔终于从垃圾车顶上跳了下来。
“走！回奇莲，这里的事儿已经完了。”
“说得轻松！刚才的事你还没解释！”
“海狼神印呢？去哪儿了？”
“当然是回它主人那儿去了。
“那波塞冬呢？”
“我怎么知道？金身归位的神，爱去哪儿去哪儿，谁也管不着。”
“既然接受了雷漠的炫金塔罗，为什么要躲在暗处袖手旁观？”
“这个，你们得问李度恩……”
度恩？对哦，还有度恩，他们只顾着救希罗，居然把度恩给忘了！
雷漠带头往回跑，可是没跑几步就停了下来。
百米外的垃圾堆上，已经没有李度恩的影子，他迅速地环顾四周，哪儿哪儿都没有。
“度恩呢？”
“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若尔拍了拍雷漠的肩膀。
“死秃头！你是不是和波塞冬交换了什么条件？不然他怎么可能把亚歌布借给你！”
这次，麦加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快。
若尔把金葵斧扛在肩膀上，对身后的那几个孩子挥挥手，迈开大步往回走，拒绝回答麦加的问题。
雷漠心想，如果有什么条件的话，应该就是用亚歌布换李度恩吧。
〖
第十二章 魔女与师徒 （上）2
灵魂出窍的记忆，昏沉沉地在摇晃的蓝色水影中飘荡……地狱红圈的黑暗之光，希罗被撕裂燃烧的身躯，以及迟疑的那一刻，所遭遇到的强烈冲击……
度恩微微颤动睫毛，意识渐渐苏醒……
天亮了，太阳好大，可是，身上却半干半湿地晒着，好像平躺在岩石上的一条从海里捞起来的鱼。度恩用手腕敲打太阳|岤，撑着身子坐起来，慢慢地睁开眼而不至于被满眼的强光刺瞎。龙骨还在脖子上，被希罗砸成了不规则的碎片，磨着胸口划出一道道血痕，度恩低头查看，他不觉得有多疼，反而有些庆幸，就像是替希罗承担了片刻的折磨一般地庆幸。
希罗？！
他踉跄地从地上爬起，环顾四周，这不是昏迷前的那个地方，垃圾工厂不见了，雷漠他们也不见了，他被传送到了一个无名的小岛上。
“雷漠！……麦加！……景寒！……喂！——……有没有人呐！”
度恩步履蹒跚地从巨石上爬下来，观察四周围的情形。
岛屿很大，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像是一个渺无人烟的废墟神殿。
度恩又爬回到那块大岩石上面，站直身子，转身眺望，沿着脚下的路一直望过去，在眼目所及的岛屿尽处，矗立着一尊风化了的岩石神雕，雕像上的人形头戴皇冠手持三叉戟，身边还跟着一头凶猛的野狼。
波塞冬？
那尊雕像毫无疑问是海神，难道，这里是海神之市？波塞冬的亚特兰蒂斯神殿？
“波塞冬！滚出来！”
他果然还在，果然没有消失！度恩光着脚，一路跑到废墟边的沙滩上，对着大海大声地叫！能把他从昏迷的垃圾厂带到这里的。除了波塞冬，别无他人。
海面上风平浪静，连一只海鸟都看不见。
“躲什么！有本事出来单挑！”
话音刚落，小岛就震动了起来。
度恩深吸一口气，双脚刹那间没入水中。
“该死！”他随口嘟囔。掉头就跑。
先是地震，接着是海啸，然后整座岛屿就会下沉。很快没入海底，人间神话上写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不确定眼下此处，究竟是梦幻还是真实？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除了逃生就是等死，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
度恩往岛屿的最高处——那座岩石雕像跑去。
人一旦被死亡紧逼。爆发力就惊人得无法想象。饥肠辘辘的李度恩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波塞冬的大雕像，然后继续往他的头顶上攀援，直到抱住了神像的头颅。度恩紧紧地抱着波塞冬的头，低眸往下看，雕像下的沙土更快速地陷落着，远处，海啸的巨浪已经高高叠起！雕像的底盘一没入海水就开始风化瓦解。波塞冬的真身终于破茧而出！度恩急中生智，纵身一跃，跳到了三叉戟上，双手牢牢地抓住了三叉中间的横栏，整个人半吊在矛锋上。
完了，这下死定了，真的要母债子还了。
度恩还是不太相信波塞冬会置他于死地，可是，却又预感到自己这回在劫难逃！既然横竖一死，不如直接跳进海里来得痛快！他刚想放弃，忽然看见迎面飘来了一只透明的蓝色水母，水母撞上了三叉戟的矛锋，噗呲一声，将他罩住了。度恩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失了重，在水母的舱体里东倒西歪地漂浮起来，承载着李度恩的蓝色水母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枚气泡，瞬间就被海啸淹没了。
透明蓝的水母潜水艇很安全地很自在地畅游在深海里，带着度恩还有亚特兰蒂斯废墟缓缓地沉入大海之中。度恩在水母的肚子里弹来弹去的时候觉得很好玩，一点也不害怕，他无比惊讶地窥伺着深海废墟陷落时的壮观景象，揣测着波塞冬让他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缘由。炫金神能归位的海神，金光闪耀地从废墟的顶端走下来，亚歌布飞奔而来，驮起了度恩的水母，度恩乘势坐了上去，好歹稳住了弹簧般失控的身子。
亚歌布一路跟随波塞冬而去，离开了下降的废墟之城，前往另一个神秘的黑洞。
“你想带我去哪儿？
度恩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他。
“带你看看，什么真正的深海地狱。”
正说着，一圈类似垃圾厂仓库门前的红黑色涡洞赫然出现在了度恩的眼前。
亚歌布带着度恩跃入了涡洞之中，度恩暮然回首，发现波塞冬站在深海地狱的入口处并没有跟着进来，他意识到这是波塞冬特地为他安排的一趟旅行。
这是一个真正冥灵和地狱交界的虫洞。
各种奇形怪状的海鬼、妖魔包围在蓝色水母的四周，它们显然很惧怕亚歌布，生怕被他一口吞掉般转眼就躲开了。度恩还惦记着希罗的安危，亚歌布似乎感觉到他心不在焉，便没有再往深处走，而是掉头回去了。
亚歌布一上岸，蓝色水母气泡就破碎了。亚歌布从海狼变成了一头陆地上普通的野狼，说是野狼其实它的体型要比野狼大很多，身上的羽毛掺杂着金丝泽光，四颗獠牙小金矿石般地在太阳底下发光。度恩发现他们回到了最初的那片海域，波塞冬独自坐在当晚荷修盘踞的那块大石头上，看着他们上岸，然后，徐徐向他靠近……
“你浪费了我给你的功课。”
那老家伙开口第一句，竟会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度恩从狼背上一跃而下，双脚落地的感觉真是好，尤其是脚下沙子已经被正午的太阳晒得暖烘烘的。
“你为什么不出手？”
波塞冬当然知道度恩在质问他什么。
“想看看你这个人神之子，到底有多少能耐。”
“结果呢？”
“结果是，你还嫩得很，伽德勒好像什么都没教你。”
“伽德勒不是我的导师。”
短暂的沉默让度恩感觉到波塞冬有些吃惊。
“死亡之舞在那个塔罗师手上，你的确不是伽德勒的学徒……”
“那只是偶然，伽德勒还没有要回他的原始神能。”
“那老古董果然也是没想明白……我劝你最好说服他收你为徒，否则，你的法术很难有所精进，可惜，你不是元素师，偏偏是个萨满，不然……”
“你和我母亲之间那是你们的事，不要扯到我头上来。”
度恩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么小气，那魔女早就死了。”
李度恩愁容满面的脸果然鲜亮了起来，魔女和他的关系很不一般，波塞冬觉察到了人类那种复杂的男女情愫，就隐藏在他的身体里。
波塞冬说的魔女如果指的是希罗，那就是说，她已经安全了！
度恩抬头仰望矗立在石头上的海神，正午的阳光把他的头冠映照得特别扎眼，也让他看不透那老家伙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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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魔女与师徒 （上）3
“是你救了她？”
“若尔不求，我也会出手，你已经见过真正的冥狱虫洞是怎样的，如果不是我的亚歌布，你们根本阻止不了阿波罗。”
“你早知道是阿波罗捣的鬼？”
“是你告诉我的，神明感应不像你想的那么快就能恢复，尤其是古神和新神之间，很多时候，你那位兄弟的塔罗牌会更有用。”
“雷漠，他的名字叫雷漠。”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究还是出现了。”
“所以，你是相信修斯预言的？”
波塞冬摇摇头：“目前，我只对你一个人感兴趣，因为你是地母的后代，名副其实的人神，而那个打开普罗米修斯炫金塔罗的，也不过是一个凡人。”
度恩愣住了，谁也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波塞冬似乎对他们几个了如指掌，却又不表明立场，是敌是友实难分辨。
“若尔用我和你交换了亚歌布？”
“谈不上交换，我只想单独跟你见个面，给你些警示，也有必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所说的交代，应该就是神职归位后的阵营抉择。
度恩的心砰砰直跳，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先说警示，除了拜死神为师，还有什么？”
波塞冬把三叉戟插在沙滩上，屈膝坐下，盔甲、长袍、金靴，还有他英挺俯身的缓慢动作，和那本古老的神明图鉴上描绘得一模一样。
“你好像很没有耐性。”
度恩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震颤，眼前这位，真的是如假包换的神明。而且，他一旦恢复了海王之王的真身，便不打算再遁世了，否则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那么。他到底会去哪里？留在人间？还是返回天界？接下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波塞冬残破的盔甲早已复原，冬眠的人身也愈见年轻。他此刻的神态和他说话的口气完全不同，可是，看上去再怎样平和、宁静与世无争，都无法再掩盖他主神之位、至高无上的那种霸气。
“我担心我的伙伴，不得不计算和你谈话的时间。”
度恩略微挪开眼睛，那样的气势让他想起了阿波罗，着实有点吓人。
“不用担心。虫洞已经闭合。你的伙伴们也安然无恙。”
“包括贺希罗？”
“最好离那个魔女远一点。”
海神眼神锐利地看着这位年纪轻轻感情用事的萨满师。
“这是第二个警告么？”
波塞冬点了点头：“你应该听从你母亲的话。”
他竟然知道弗洛埃也曾经警告过他。除了他母亲，还有谁会告诉他？
度恩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弗洛埃口口声声说不回天界去，可是，胳膊肘却已经开始往外拐了！
“希罗不是什么魔女，我也不会跟她分手。”
“你果然和你父亲一样固执。”
“干嘛又扯到我父亲身上？”
“你可以帮我传个话给他，叫他放心。弗洛埃就算重回天界，也不会再成为我的妻子。”
“我从来不帮人传话，有机会，你自己跟他说好了。”
他好像笑了，又似乎没有，那表情很奇怪，度恩没看懂。
“我的话还没说完，等我说完了，亚歌布自然会带你离开这里。”
“究竟为什么带我来亚特兰蒂斯，还让我入深海地狱？”
“亚特兰蒂斯，原名叫做阿特兰蒂斯，又称大西国。在《梵蒂冈城国古抄本》和印第安文明描绘的笔下，地球上曾先后出现过四代人类——第一代是巨人，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属于肉身型人类，主宰了生命中的一切，于是，当饥饿来临时，巨人便毁灭了；第二代为洞|岤人，因为智能低下又害怕太阳和光明，只能靠躲在洞|岤里来对抗外界的危险，于是，当火降临的人间时候，洞|岤人便灭亡了；第三代就是猿人，他们是肉身、和智力最简单的组合体，毁灭于自相残杀；后来又出现了第四代，即处于‘太阳与水’阶段的人类，处于这一阶段的人毁灭于巨浪滔天的大洪灾。”
“这就是你们人类所熟悉的故事。”
的确如此。度恩没有接话，他知道，接下来，波塞冬要告诉他的将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其实，在大洪灾到来之前，地球上存在过一片不为人知的大陆，在这片大陆上已有高度发达的文明，那里居住着另一种‘人类’——他们具有高度净化的灵魂，并且在神明的庇佑下茁壮成长。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大灾难将整个地中海沦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根据现有的秘史记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