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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一梦人依旧第11部分阅读

璃宝塔飞去。

    身后传来的声音依稀可辨。

    “南弦神尊悉知,岑桑化修为福泽九州大地,乃天地间大义大道,与碎珠之情亦叫天地为之动容。然岑桑终为我圣族太子,如今人已故去,还望神尊体恤我圣族规矩,容其身体回归九天。碎珠之事本君亦可不做追究。”

    而后我便飞远了,未曾知晓接下来是否有抵死拼杀,亦或者数万天兵按兵不动。只知道点点细雨落在岑桑冰冷的眉宇间,茫茫天地只余他。

    我一千岁的时候认识岑桑,如今已经两万五千余年,很足够了。

    认识他两万五千年,爱恨纠缠了数百年。两人从不曾懂情爱不会体恤对方的年纪长到了这般甚么都看得开的年纪。

    从前我同他吵架,皆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懒得理我,便一个人去练剑百~万\小!说闲逛,我守在门口哭哭啼啼的等他后悔了回来找我,待他夜间归来又是一波新的争吵。

    这样互相折磨的日子多了去了,然现在叫我守在门口等他多久都可以,一千年一万年几万年,只要他能回来。

    我做了一副冰棺,将他放入冰棺葬在了摩音的琉璃宝塔一层。

    琉璃宝塔一层终年冰冻九尺,积雪不化。岑桑躺在那里,永生永世面目如旧。我趴在他的冰棺上哭了几天几夜,几乎将这辈子的眼泪都在那几天流尽,日后再也不会流泪。这种感觉甚好。

    将他放入冰棺的那刻我很不舍,我晓得只要他躺进去,便永不会再出来了。那时的感觉很绝望,仿佛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我拍拍他的脸,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喂,你醒醒呀,醒来看看我。”然他却毫无反应。

    “我今日戴了你送我的簪子,你睁开眼看看呀。”

    “你醒醒,好不好?”

    最后我再忍不住,摇着他的衣领大吼:“你再不理我你会后悔的!”

    他毫无反应,任由我摇着,柔顺的发丝飘飘荡荡。我终伏在他身上大哭。

    我哭了几日,直到第六日上头三哥看不过去了,一把拉开我将岑桑放进了冰棺,一掌轰入九尺寒冰中。

    我拼命护住岑桑,直到他的容颜沁入了透明的寒冰,又趴在三哥身上悲恸欲绝。

    直到很久以后我方明白过来,你有一个挚爱你的人,许你曾以为你不曾动过心,因你有太多的未知过去,太多的颜面要去考虑。我沉默着用许多个月,乃至许多年去一步一步走过我和他曾经走过的路,曾经去过的地方,再一次回忆那些孤独的美景。只不过我还是会想:至少我是活该的,我比他自私不懂事。

    可他死了,再不能爱你了,你后悔吗?

    后记

    三万年后。

    我三万年几乎日日赖在大光明境混吃混喝,偶尔跟着南弦去游游山玩玩水,听他讲经布道,悟性心性倒噌噌噌的往上飙。

    摩音的琉璃宝塔却成了我最不愿意去的地方,顺带着连摩音和三哥都见到少了。

    三万年前我日日浑浑噩噩,看见甚么东西都能想到岑桑的身影,闭上眼便是他看我时闪亮亮的丹凤眼,有时能在冰雪里一坐便是三四日,有时挖了摩音的酒一喝便是七八坛,只不言语。三哥怕我想不开,和人间时一样一抹脖子同他一道去了,便叫来我大哥二哥,几个人日日夜夜守着我,直到我摆摆手给他说我不会寻短见,才略略放宽了心。

    其实这个事倒没有甚么好担忧的,终究此身非我所有,活不活还真不是我说了算。

    尔后过了约几千年,六师兄楷武回大光明境拜见南弦,唠嗑间不经意提起九重天上那位被岑桑休了的妾室印梨近日过的很是凄苦。

    我听见印梨二字便心窍迷蒙,怠于八卦。只依稀闻得他说岑桑去了以后,印梨在紫鸣殿终日伤心难过,发誓即便岑桑休了她她亦要为岑桑守一世的节,很是有志气。然一日故友樊依罗同自个儿夫君破霄前来拜见宽慰印梨,印梨见二人你侬我侬,大有秀恩爱的嫌疑,便气不打一处来,言语间酸不溜丢,晦涩的道出了樊依罗同东海三太子悟枫的那桩事。破霄大惊失色,樊依罗恼羞成怒,当着众仙家的面指出印梨早在陌望涧时便已养了两三个小白脸,只不过在紫鸣殿啼哭几日换个世人赞叹,守个甚么屁节。

    两人遂就此翻脸。

    我听了很是感慨,然人家终是个寿命无止境的豪放女子,便是何等的爱慕岑桑也罢,若当真巴巴的守一世节也未免太自虐。

    八卦道完便又天上地下的叙旧了一阵。

    今年已是岑桑离世第三万年整,我这三万来年过的无甚波澜很是自爱,除去前几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只得求南弦入夜便下毒手一掌将我劈晕外,亦不曾受过半分伤。

    然日子过得太平淡,一旦回想起来便什么都想不到,三万年做过甚么事都不大记得,巴巴的一眼就望到了头,只能想到三万年前岑桑去了的那一日。如此一来,便只得让自个儿努力的不回想,奋力往前看,成为了一名心态良好的大龄女神仙。

    许这些年唯一愧对的便是我和岑桑的女儿文雅,我不愿见她,只怕见到她便又要想起岑桑,便只得远远的避着。

    直到有一日。

    那日我正在厨房倒腾给南弦的香草酥酪,突然感觉到九州大地颤了颤。

    那种颤并不寻常,江河,飞禽走兽四相奔走,连着昆仑山脉都震动起来。这大约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端着酥酪出门,却见到从外头急急赶来的南弦。

    他落在我跟前,形态潇洒非常,我将将要赞叹一句师父英明神武,他却先一步开口道:“小十三,你快回琉璃宝塔去看看罢,岑桑怕是要醒了。”

    我一个踉跄,转而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师父你数数你多少岁了?同我开这种玩笑,你好意思么你?”

    他稳住我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当初我算过你和岑桑的命数,你俩命中并不是这般没福的,如今九州大地生出异象,恐怕同岑桑三万年前自卸法力回归大地脱不了干系。这等大义大道,便是在极不好的命数中生出异数来也未可知,你快回去瞧瞧罢。”

    砰的一声,酥酪砸在地上碎成了数片。

    我踉踉跄跄的爬上云头,捏了诀直奔琉璃宝塔。我腾云上半空,空中尽是茫茫白气,我脑里一片空白,只想瞬间便到琉璃宝塔。

    直到眼前景象转而白雪飘飘时,我已仿佛被狂风席卷过一般。

    琉璃宝塔不曾这般仙气蒸腾,我在上空被仙气冲的跌跌撞撞,好容易爬下云头,便被奔出来的摩音一把扶住。

    他扶着我的手臂,真真切切的说道:“闺女,岑桑醒了,他已经去大光明境找你了。”

    我恍然如梦,推开他直奔当初葬了他的地方,就果然见冰棺空空如也,四周积雪茫茫。

    我从没想过岑桑竟还能活过来。我曾想过会不会哪日老天开眼叫这段缘分认真了一回,然我晓得那是不可能的。岑桑三万年前自卸法力形同凡人,又受了神兵雪寒当胸一剑,几乎血流干涸,绝无可能活着。我在琉璃宝塔埋了他,他的容颜沁在寒冰中永世不变。当时我还想着,印梨找小白脸便找罢,反正我这辈子是不大可能再找了,即便我和他阴阳两错,也没有甚么看不透的。

    摩音跟着来到我身后,意味深长的开口告诉我,这几日琉璃宝塔生出异象,万万年不曾解冻的寒冰中竟生出七朵莲花来,奇特的异香弥漫整个北冥大地。继而北冥大地仙气凝聚,源源不断汇入岑桑的遗体中,想是三万年前岑桑的义举叫天地为之动容,在命数中生出了异象。只因岑桑卸了三万年法力,故三万年后法力回归本体,才叫他近日才醒转过来。

    我听得如梦初醒,二二糊糊的去捏大腿,却感觉大腿一阵刺痛,这厢才完完全全信了。

    我又跌跌撞撞的走到琉璃宝塔门口,望着微微震鸣的北冥大地,心想若此刻我又奔回大光明境,免不了又要和他错开,便捏了诀变出个凳子,坐在琉璃宝塔门口等他归来找我。

    很多年前,我也是这般搬了个凳子哭哭啼啼的坐在门口等他来找我,坐不了几个时辰便心浮气躁,如今却平淡如水,因为我晓得他一定会找到我,不论几个时辰,亦或者几年,我都等得下去。

    然我运气不大好,将将坐下,北冥便飘起雪来。

    绵绵的雪花携着芙蕖花香,飘飘摇摇落在我身上,化出一片水泽。

    很多很多年前,也是这样飘着茫茫白雪的沂临山下,他曾抱着我,温温柔柔的告诉我他现在对我好,以后也好,永永远远的对我好。

    灵台渐渐恢复清明,一幅一幅清晰起那些模糊画面,我第一次见他如此认真而温柔的模样,他字字清晰的说了这句话,每个字都深深的烙在我心里。我尚记得那时我穿了件大红的肚兜,被他按在墙上,模样滑稽可笑。

    我又托着腮想了一会儿,觉得很是圆满。

    透过茫茫白雪,远处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急急腾来,那副身形,那张脸,我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我站起来拍掉身上的雪,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