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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惊蛰第8部分阅读

痛来到吕志忠身边,“吕大夫,吕大夫……造孽呀,咱们怎么能打好人呢?你们谁没听说过?吕大夫他救了多少人呀!”

    一个犯人哭了,“何止是听说过,俺在村里的时候就亲眼见过,碰见那家里揭不开锅的,吕大夫白给看病不说,有时候还给留钱留药呢。不瞒大伙说,俺就吃过他的药。可不打谁能脱得了这一关啊?那笑……笑面虎谁能惹得起?是你还是我,还是他?进来了啥也别说了,熬一天是一天吧。对了,一会儿吕大夫醒过来,咱们给人家认错吧。”他说笑面虎的时候,声音不由一哆嗦,双眼也紧紧盯着铁门的方向。

    “咋认?”又一个犯人问。

    这人说:“一报还一报。”他看看那个老犯人,“这里边数你岁数大,你的话平时也让人服,咱们就对打吧。一来让吕大夫消消气,二来咱们自己打自己也高兴。凭良心说,全监狱的犯人,谁敢动他笑面虎半个指头?人家吕大夫就敢,这才是汉子!”1876580

    “行,就依你。”犯人们纷纷同意了。7658

    可是,话音刚落,从邻近的过道里却被撵过来十几个人。笑面虎哐当把铁门重新打开,他用手一指吕志忠,“就是他,给我尽管往死里打,这个王八蛋身上沾着红呢,打死了不碍事儿,老子给你们每人晚上多加一个窝窝头。”

    笑面虎话音刚落,这伙人便扑过去了。他们是邻舍的犯人,根本不知道这面是怎么一回事。再说,犯人打犯人,古来陋习深,又受一个窝头的引诱,这些饿急了的犯人们便像见了一顿肉一样,下手那个狠就甭提了。劈头盖脑,翻来覆去,吕志忠登时昏死过去。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6

    吕志忠试着动了动身子,他感到腰就像断了一样,周身更是火辣辣的疼。嘴角的血已经凝固了,脸也发肿,头皮被拽去了好大一块。“叔,你动动腿。”

    听到这句话吕志忠才知道身后有人,他慢慢把头扭过来一看,原来是那个小犯人在后面抱着他。起先,同室的这十二个人被笑面虎逼着殴打吕志忠的时候,那个小犯人吓得双手抱头拱在了地上,笑面虎一看狠狠地砸了他两警棍。

    “你还是帮我动动腰吧,侧面,肋条。”也许吕志忠觉得腿没事,因为第二次被打时他神智尚还清醒着,两条腿本能的蜷了起来。

    小犯人却吓得不行,他伸出一个指头在吕志忠的左肋上轻轻触了一下便缩回去了,就这轻轻一下,吕志忠却觉得像被人刺了一剑一样。他喘息了一会儿才说:“不对,别用一个手指头,把手掌放平,从上往下慢慢的滑。”

    小犯人小心地照着做了,吕志忠登时出了一身透汗。1876580

    “吕大夫,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肋条断了?”那老者急得什么似的。7658

    吕志忠微微点点头,“十有吧。”

    “这可怎么好呢?咱们这里边可没大夫呀!”他慌忙想起来,“吕大夫,我用祖宗八辈起誓,这可不是我们打的呀。起先,你被笑面虎一丧棍打昏了,他非逼着我们这十二个弟兄往死里打你,我们不敢招惹他,就随便比划了几下。

    “可笑面虎他看出来了,就从那边另外找来了一伙人,才把你打成这样。他把我们晚上的每人一个窝窝头,也扣了全都赏给了那些人。你不知道,那伙人是各个号子里的狱头,打人可狠了。吕大夫,你信不信?”

    “我信。”吕志忠艰难的说,“第二次挨打之前,我还多少醒着呢。笑面虎是……”

    他身后的孩子立刻回答:“就是一开始把你一脚踹进来的那个王八蛋。笑面虎是我们给他起的外号,谁到了他跟前,都得扒层皮。”

    吕志忠顿时清醒多了,“扒层皮?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宰了他!”话刚说完,他却接连猛吸了一阵冷气。

    “叔,别说硬话了,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那孩子虽然岁数不大,可见识却有两下子。

    吕志忠对这孩子产生了好奇,“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孩子一听却低下了头,“俺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有一天在街上偷了人家一张煎饼。活该俺倒霉,干我们这一行的,挨家挨户去要行,就是不能偷,是俺先坏了行规,这是老天爷报应俺,怨不得别人。”原来这孩子是个要饭的。

    “你爹你娘呢?他们就不管你?”

    “都死了。”那孩子说的很平静,“俺就光棍一个,到哪里都行。进来了也不错,好赖有口吃的,饿不死,就是他妈的太气人,笑面虎动不动你姥娘,我才日他个姥娘呢!”

    孩子的话竟把吕志忠逗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本无名,俺们那一伙人都叫我老六,叫六子也行。叔,你还说这么多话,就不觉得疼?”

    “疼。”吕志忠咬着牙说,“六子,你把我慢慢放倒吧。”

    “对了,早就应该这样了。”“吕大夫,你要忍不住,就喊几声,老少爷们儿不嫌吵得慌。”“六子你让开,我和吕大夫合盖一床被子吧。”

    犯人们七嘴八舌的说完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地儿。而搭在吕志忠身上的那床被子,竟处处都和渔网一样。小六子干脆和衣躺在冰冷的地上,对于他来说,这里面起码没有刺骨的寒风了。

    此时再看这间监舍的地面,犯人们竟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般。而那所谓的炕,只是在平地上码了两层土坯,土坯之上撒了些凌乱的麦秸而已。

    长夜漫漫,周身的创痛不时的让吕志忠疼出一身身冷汗,而那冷汗浸入棉衣之后,没多久便像冰霜刺骨一样。忽然,一种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它细如游丝,忽连忽断,这种声音只有在寂静的夜晚,只有当你的耳鼓快靠近地面时才可以接收到,或者感觉得出来。

    吕志忠微微的把头又侧了侧,“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是孔祥云!吕志忠心里好一阵惊喜。这么说,孔祥云和张剑南都在这座监狱里了!

    是的,此时此刻,孔祥云正独自一人躺在最远处的一间牢房里,假如熟悉的人来到他面前,谁也不会能把他立刻认出来。他破衣烂衫,血肉模糊,就像来到这座监狱几年、十几年似的。只有那熟悉的声音,还依然透出憨厚沉着和谦逊的品性。

    孔祥云被押到监狱后即刻遭到突审,代表县党部坐阵的依然是那位邓秘书。令审问者诧异的是,孔祥云对自己的所谓身份供认不讳,回答的很痛快,可当要他说出自己的同党时,他却坚决予以否认,只承认只有自己一个人。

    此时此刻孔祥云明白,邓秘书这种诱供的把戏是要把火直接烧向张剑南和吕志忠,当然远不止是他俩,这样他就可以更加得意的去邀功请赏了,可孔祥云单单不如他的意。于是,县大狱所有的现代刑具他遍尝了个够,几度昏死之后才被拖着扔到了这里。

    两个狱警手提着马灯夜巡过来,其中一个似乎听到了什么,于是他打开牢房的门,用灯光朝地上照了照。“喂,你他娘的哼唧啥呢?”他侧着耳朵听了听却又没有了,那地上躺着的人就像死了一样。

    灯光照不到的一睹墙壁下,躲在洞口的一只老鼠则随时伺机着跑出来。孔祥云的一只裤腿刚才已经被这只老鼠咬烂了,里面露出了雪白的棉絮。

    另一个说:“我咋没听到?就他这个样,还能哼出声音来吗?”

    提灯的那个却不死心,他上前照着孔祥云的身上又连踢两脚。“看你还他娘的嘴硬不?你小子今天晚上死不了算你命大,明天上午接着审。招吧,招了就能活命,要不写悔罪书也行,公开脱离共产党,两条都是阳关道,多一条那是鬼门关!”

    另一个问:“你知道的还不少呢,这个人是共产党?”

    “那是。不瞒老兄你说,邓秘书和我沾亲呢,他现在可是县党部的红人,帮他把差办好了还能有咱们的亏吃吗?哎哟,我这肚子……”他还想和同事白咕几句却猛地把肚子弯下了,于是把提灯一交撒腿就跑。“日他奶奶的猪头肉啊……”

    “这里咋办?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别到时候告我的状!”他故意举着提灯问。

    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谁告……把门锁上!”

    这个人回到门口急速朝外望了望,他快步来到孔祥云身边,蹲在他一侧问:“哎,你还醒着吗?明天再审时可别犟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要是怕人指你脊梁骨,不愿说出同党来,就把悔罪书给他们写了,不就是一张纸吗?有啥了不起?再说,参加你们那个党有什么好处?别的不说,你在这里受罪他们知道吗?就是死了也没人能记住你姓甚名谁,何苦呢?到时候还不是扔到黄河里冲走完事儿。没有人来救你,快别死心眼了啊!听到了没?”

    令人惊奇的是,孔祥云却在此时微微的睁开了双眼,他甚至还冲着那人笑了笑。声音又慢慢的往外飘了,“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这个狱警无论如何也不理解,人到了这个份上,他怎么还有心思唱呀?“唉,怪人。这个世界太怪了。”他嘟噜了一句,锁上门,走了。封闭式的过道里,留下了他一串长长的影子。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7

    张剑南的境况比吕志忠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古往今来几乎成惯例的一幕是,他一被塞进牢舍便首先交了一次学费。那是在牢头的唆使下进行的,张剑南也没弄明白是咋回事,反正他身后的牢门刚锁上不久,兜头一块破布单子便把他的头死死地罩上了,被罩之前他还冲着每个人笑了笑。但笑过之后却遭到了一顿猛揍,这样一来张剑南算是领教了监狱文化了。

    “你别在意,这是规矩。皇帝老子进来也一样。”张剑南重新见到亮光时,他的左眉上已被打裂开一道口子,英武的脸上从而留下了一道难看的伤疤。那牢头似乎过意不去,竟主动和他套起了近乎。“哎,你是干啥的?”

    “你看呢?”张剑南一边用手帕沾着额眉上的血竟丝毫不失平常的从容。

    牢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二愣子,他又重新把张剑南打量了一番。“怕不是做买卖的吧?看你这身穿戴,大冬天的还长袍,这就是棉袍子吧?你可真讲究。”说着,他凑上来用手捏了捏,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张剑南笑了笑,“不是,教书的。没看出来吧?”

    “哎呀我的娘,我怎么打起孔圣人来了?该死,该死!”说着,他就手扇了自己两个嘴巴。“你咋不早说呢?早说了吓死他们也不敢呀。”他信手指了指一屋的人,只见那些人全都冲着张剑南惊恐的笑,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戳在那儿。

    张剑南说:“一进门我就说这话——哎,我是教书的先生,你们还不把我当成神经病呀?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们有这些规矩。哎呀,我真是开了眼界了。”

    “先……先生,这么说,你不和我们计较了?”那牢头开始会说文明话了。“你坐。”这个牢房里居然还有一把破凳子,牢头的话音刚落,马上有一个犯人主动给张剑南搬了过来,并小心的把他搀坐在凳子上。

    “谢谢。不计较,我和你们计较什么?”张剑南揉了揉被打的腰。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杀人啦?”1876580

    “没有。”张剑南无奈的摇摇头。7658

    “那是……盗窃了?”

    “没有。”

    “通j了?”

    张剑南一怔,“没有。”

    那牢头用力转了一下粗壮的脖子,“咦,这就怪了,你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难道是被他们请进来的?”

    张剑南看看众人,算上他整整十个。“差不多。噢,这么说吧,有几本书,一些人看的不顺眼,楞说有问题,而这些书就是我的,所以他们把我请进来了。”

    “反书!”那牢头一拍脑门见多识广的说。“你还不知道吧?用他们的行话讲那叫‘涉红’。”他又压低声音说,“就是和共产党有牵连。”

    “怎么会呢?我看的书可都是政府公开出版的。”

    “这个……这不是他妈的不讲理吗?先生你看是不是这样?你看的书是他们出的,他们返回头来又说这书有问题,还找你的不是,于是你就成了替罪羊,反正话都是他们的,姥姥!你们当先生的不百~万\小!说,难道去看砖头?这也他妈的太操蛋了。”他边说边比划,按自己的理解讲了一大通。

    气氛缓和下来了,有一个犯人这才敢插话。“这年头还讲什么理呀,死活没地方讲去!那理字是怎么写的?旁边带一个王字,这就是说谁掌握了印把子,谁说的话就是理。”

    张剑南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有意思,这么说你识字?”

    “不识。”那人立刻摇摇头,“我们全是睁眼瞎。那话是听别人说的。”

    张剑南想了想,“是呀,现在这个社会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哎,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一听来了气,“别提了,我家本来就地不多,又赶上年景不好,颗粒无收,拿什么交租子?交不起那些王八蛋就来抢地,我一气之下就打断了他们的一只胳膊。”

    “唉,谁也不是成心犯事儿进来的,都是被逼的,没路走了,这才想歪招。”“先生,我们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不明事理。你说说,这样的世道何时是个头呢?不瞒你说,是一点儿盼头也没有呀!就像牲口,一天到晚就知道睁眼瞎似的在磨道里转呀,转呀。牲口好歹有块布把眼蒙上,转多少圈儿它也不知道,可人天天睁着眼睛看哪。你说,这看在眼里的心里边能不烦?”犯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上了。

    张剑南慢慢站起来,他试着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胳膊。“有些事,我现在也没想明白,就说刚才这位兄弟吧,他明明有地,却吃不上饭,还要为此惹官司,那些没地的人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想把一些事琢磨透,就还得多读书,而读书的基础是认识汉字。各位,别小看咱老祖宗发明的方块字,里面学问可大着呢。只有读书,才能明理,长见识,辩是非,不愚昧,还能增强自己的能力。噢,我说的这个能力可不是动拳头打架。”

    犯人们一听,全都不好意思的笑了。张剑南接着讲,“我说的这个能力,是指对社会和自然的改造能力。比如说,社会上这么多不合理的现象必须得改,不然受苦人没活路;比如说人们要想生活得更好一点儿,就必须对我们的这个地球进行一些改造,要修路、架桥、导渠、开田、盖高楼。而所有的这一切都离不开文化。哎,我是不是有点儿王婆卖瓜了?”

    犯人们高兴得哄堂大笑。“先生,你讲的太好了!句句是理。谁不想活得好,谁不想有体面,谁不想有文化?可一个穷字把人全都罩住了。”一个年轻人兴奋的说。

    “我听出点儿味道来了,得改,不改老受穷,谁改?咱自己,你、我、他。都改了,加在一块,就是大改。嗯……那得心齐才行。要不然……根本成不了事儿。”犯人们中,有一个岁数稍大点儿的,似乎自言自语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的话不紧不慢,边想边说。

    张剑南接上去,“是呀,这位兄弟说得好。干什么都得有行动,只坐着干等不行。反正现在也没事儿,我就给大伙讲个故事。”

    一听说讲故事,对犯人们来说这可是太新鲜了,于是他们纷纷围拢过来,并把张剑南扶坐在凳子上。“就在咱们生活的这个地球上,有一片非洲大陆,那里野兽成群,不计其数。而其中最威风的当然是狮子了,百兽之王嘛。

    “狮子大伙都见过,是石头的。我说的可是吃肉的狮子。在那草原上,每群狮子都有自己的领地——就是地盘。还有狮王,狮王的任务就是守住自己的地盘,当然它还有对自己地盘上所有狮子的统治权。

    “这狮王是怎么产生的?打出来的,胜者王侯败者寇。狮王年轻的时候当然神气,可是一旦它老了,跑不动了,威风大大减少的时候,它的麻烦就来了。

    “于是,更加强壮的雄狮开始向它挑战,这其中可能来自内部,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