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盖着被子,睡得安稳,小手不知觉地抓着夙沙玖兰的衣服角不放。
前两天桑琪才注意到,夙沙玖兰看的是一本哲学原文书,书册厚重,内容艰深。
那一刻,让桑琪觉得她更加看不懂眼前的男人。
夙沙玖兰身上揉合着两种矛盾的气质,她认为他是霸道的,他的确是,却在她未点头前,没有太过明显的追求行动;她认为他是冷漠的,却在看到受伤的小念念时,稍稍地敛下身上的锋芒,会将孩子抱在怀中,会顺着她的背哄着,还会保护着。
她明明知道他是个j猾的商人,是她最不喜欢的人种之一,但……
心,却就这样动了。
记得是谁说过,冷漠霸道的人温柔时,任你怎样挡也挡不了那股情占上你的心,浸上你的眼,让你至此再也移不开眼,转不开心,就这样深深陷了进去。
心里一面想着不能就这样认输,却再也管不住那飞转的心思。
人啊!果然是感情的动物。
女人,更是容易感动,容易动情的。
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夙沙玖兰抬起头,看到门外站的人,眉目上挑,明明戴了副眼镜斯文得很,这一挑却只显霸气。
向她勾了勾手指,门外失神的女人便乖乖推了门进来,兔子般的乖。
收了书,将人拉近,同哄小念念时一般的动作,动作轻柔地顺着桑琪的背,再顺上她的发,最后抚上她的眉,低声道:“小家伙的母亲出事了?”虽问着,眼中却清明得很。
对上那双透澈明了的黑眸,桑琪忍不住靠过去,枕上夙沙玖兰的肩窝,寻一处可安心的地方。
明明一样都是医院的病号服,不知为何穿在夙沙玖兰身上凭地就有一股清新的味道,无故的好闻。
心中小小地叹了口不甘愿的气,女人啊,动了感情后就没志气得很。桑琪小小地鄙视了自己一下,却靠得更深。
“唔,楼上的同事正在打包。”桑琪头也不抬,闷闷地道。
“要是早一步知道,你还会不会救那个男人?”夙沙玖兰问着,修长的手指插在桑琪的短发里,一下下地顺着。
“你是在怄我吗?”桑琪沉闷着声音反问,带了点气愤,“我会先报复下,再救人。”她实话实说。
夙沙玖兰勾了下唇角,真是个诚实的傻女人。
“我以为你会直接将他人道毁灭。”夙沙玖兰说。
乖乖趴着的兔子立即不平地跳起来,睁大了眼瞪他,“喂,你的笑话很冷耶!”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靠回他肩上,喃喃地嘀咕着:“要是不犯法,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说完,窝在他肩上偷偷地笑了起来。
“那种人交给警察去处理就够了。”他从不为败类脏了自己的手,连颗子枪都不想给他们,夙沙玖兰眼中狠光闪过。
“你跟警察有仇哦!”说着奉公守法的话,口气却带着不屑,桑琪皱了下眉。
他冷笑一声,“你为什么不认为是他们跟我有仇?”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警察在找他的麻烦吧,他可没那份心情去理他们,夙沙玖兰撇了下唇。
再度跳起来,手指不客气地戳过去,直戳在夙沙玖兰肩头,桑琪瞪眼看着夙沙玖兰清冷的眼眸道:“你要是好人,警察会没事找你麻烦?”会不会那么无聊啊?
现今社会就是这样,在用得着医生和警察的地方,才会显出他们一丝丝的重要性,平时则只会盯准他们,等着看他们犯错。
不过也跟一部分人自己不争气有关,不是收红包,就是要回扣,不然就是行贿受贿,三不五时再搞出个医疗事故,或是警察殴打犯人之类的丑闻,真不知娱乐的是自己,还是同行,或者真的很有献身精神地想娱乐大众。
“我有说过我是好人吗?”挑着凤眸,没什么情绪地反问回去。
他这个坏人,素来当得光明正大。
要说的话瞬间全都哽在喉间,一句也吐不出,只睁大了一双泼了墨的黑眸,亮闪闪地瞪着夙沙玖兰冷淡傲然的俊脸,狠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这么理直气壮的“坏人”她真是见识到了,桑琪气得翻记白眼,忍不住在心中碎碎念。
念着念着,想到这男人受的伤,再由念念父亲身上受的伤判断,桑琪俏丽的脸霎时黑了一半,眼睛一转就想跑,却忘了自己还在夙沙玖兰怀里。
挣了一下,反作用力地跌回来,靠得更紧。
“既然是坏人,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吗?”更何况还是她主动靠过来的,他夙沙玖兰可不是个会错过机会的人,有利必图、抓紧时机才是他的人生信条之一。
“你就不能当一回好人吗?”桑琪回头低喝,一脸的不甘愿。
夙沙玖兰缓慢地摇了下头,“没有回报的事,你认为我会做吗?”
很诚实地摇头给他看,眼睛委屈得可以挤出两滴泪来,就差眼圈再红点,十足的一只兔子。
桑琪觉得自己好可怜!忍不住学着她老哥自怨自怜起来!
顺着她的发,看着她恢复生动的神情,夙沙玖兰眼中浮点温柔,这个模样才是桑琪。
“晚上下班我送你回去。”夙沙玖兰看她扯着自己另一边衣角说。
“唔。”点头,再点头。
不对,抬头看过去,直直撞进夙沙玖兰一双点漆般的黑眸里,“你要出院?”伤好了吗?桑琪自问,一时想不起来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有事情需要处理。”准确地说,晚上夙沙玖兰要搭飞机去趟德国,谈一笔早就安排好的生意。
至于身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
“我今晚值班。”桑琪喃喃地告诉他,然后又可以休息三天,看来这一次,她不必在休息日跑回医院给他换药了。
“还会休息三天?”
“嗯。”
“我尽量早一天回来。”
“不必,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人陪。”她有她养的小兔子就够了,而且他们好像还没什么关系吧!低头想着,却没注意到自己在人家怀里靠得舒服,哪里像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他敛眉看了她思考的表情一眼,“你若时常去抱一个没有关系的男人,我不保证会有什么后果。”夙沙玖兰语调阴沉地道。
呃!
咦!
啊!
桑琪眨了下眼,再眨了下,搞清现实状况后,冲夙沙玖兰傻傻地干笑了两声,眉眼弯成新月状,带点讨好的感觉。
“你可不可以单纯地借个肩膀给我靠一下?”桑琪非常谨慎地问,她也不是经常会这样,这次只是巧合啊!巧合!
他注视着她的表情,便知道了想要的答案,“我是很保守的人,你主动抱过来,我认为你已经非常明确自己的行动所代表的是什么了。”淡淡的语气,夙沙玖兰认真地道。
桑琪却觉得他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霎时让她咬碎了一口银牙。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真是哑巴吃黄连,最欲哭无泪的还是这个“亏”她自找的,想怪罪都没地方。
“行动足已表明一切,你不是一向推崇行为表现力。”夙沙玖兰眼中跃点笑意,亮晶晶的刺痛桑琪郁闷的心。
生生又让她咬断几颗牙,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男人不仅是个坏人,还是个恶质记仇的坏人,当初入院时她不过讽刺了他几句话,现在完全被他拿来堵她的嘴。
“值班时小心些,别忙得一身是汗就跑去值班室睡觉,不要感冒。”欺负够了,夙沙玖兰认真地叮嘱道。
住院这几天,由热心的小护士口中知道他们这些医生的坏习惯,也难怪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医生会重感冒,完全是自找的。
“哦。”委屈,继续委屈,某位桑姓女医生非常不平地委屈着,连发出的单音都含着满满的委屈。
可惜某位姓夙沙的先生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只是将人拉近,搂在怀里安抚地拍着,似在顺一只兔子的毛。
而那只兔子便乖乖地闭了眼,让他顺着毛,完全忘了走进这间病房时,自己一颗心里是怎样的空洞无力,怎样的茫然。
现在,只有着被拐的不甘,与沉稳的安心。
未到傍晚,阿诚来办理出院手续,夙沙玖兰换过衣服,将小念念交给护理站的小护士,桑琪正在抢救室里忙着,连声招呼都没能打上,夙沙玖兰便走了。
米色毛衫,黑色大衣,颈间一块丝质男士方巾的夙沙玖兰再次让急诊室的小护士感叹了下,真是帅气有品味,绅士风度十足的男人,不免羡慕起还在抢救室的桑琪来。
人啊,果然是个人命不同,只有感叹的分。
再晚一点,念念的外公来将小家伙也接走了,念念母亲的遗体已经送到殡仪馆,准备火化。
老人家看来很伤心,红着眼圈,样貌憔悴,头上的银发也越发的刺人眼。
跟着老人一起来的还有念念的舅舅、舅妈,看样子都是很殷实、厚道的人,同样红着眼圈,抱过念念,摸着孩子的脸,心疼得不行。
护士本想叫桑琪过来一下,进去抢救室告诉桑琪情况,桑琪顿了一秒,便说有机会再见吧,现在她在工作,救人要紧。
于是老人与年轻的夫妇再三感谢帮忙照顾孩子的医生、护士,才抱着念念离开。
等桑琪由抢救室出来,已经接近晚上八点钟了,整个人累得快要虚脱,彼时夙沙玖兰也已经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前往德国。
护理站的小护士又围了一团,叽叽喳喳地看着坐在护理站前排位置的男人议论着,女孩子年轻啊,就是喜欢看帅哥。
桑琪吸着酸奶,一步三停地蹭到护理站,准备听听她们又在八卦什么。
刚在护理站前停下脚步,那个正被小护士们议论的男人便起身,走了过来。
西装笔挺,斯文有礼,一副银框眼镜,典型白领精英式的男人,再夹个公文包,正经得像是刚下班的人民检察官。
见他走过来,小护士们装着忙碌,眼却偷偷看过来,悄悄打量着。
停在桑琪面前斯文的男人,操着同样斯文悦耳的声音问:“请问是桑琪医生吗?”
呃?!
桑琪傻眼,吸着酸奶的样子也有点傻,“请问你是?”她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男人了?还是他是某位病患的家属?但来医院用得着穿成这样吗?
将手里的花和保温杯、保温饭盒一一递到桑琪手上,斯文的男人微微笑了下,“你好桑医生,我姓段,夙沙先生让我将这些东西交给桑医生,他人已经出国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和公司电话,在夙沙先生回来前,桑医生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电话找我。”
桑琪傻住。
看着怀里的花,淡雅的百合,再普通不过,这算是一种宣言吗?正式地代表了两人的恋人关系。
至于保温杯和饭盒中的东西,几乎不用打开看桑琪就可以猜到里面是什么,心就这样暖了起来,连唇角都勾了起来。
看了眼名片,桑琪仍有点反应不过来,“段先生,你是他的……”
“秘书。”
他不是有事处理,那怎么不带秘书?桑琪皱眉。
“夙沙先生此次前去处理的事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不方便过问。”微笑,斯文的镜片下闪过一道精光。
桑琪背脊一寒。
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用“斯文败类”四个字来形容再适当不过,精明得像只狐狸,身上还隐藏着股危险的气息。
“谢谢,不好意思,让你在这等了这么久。”桑琪嘴上仍客气地道,明亮的水眸也笑眯眯地弯了下来。
“桑医生客气了,有事打我电话便可,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段秘书微笑道。
“好的。”桑琪有点怔愣地看着他将搭在手臂上的大衣穿好,整理了下领口,步履端正平稳地踏出急诊楼的大门,消失在漆漆夜色中。
一排乌鸦飞过,桑琪头上三条黑线垂下。
桑琪心中深刻地怀疑,这位段秘书是不是在英国长大,不然怎么一副古英国式管家的感觉,且非常忠犬的样子。
段先生一走,身旁的小护士们便炸开了锅,压抑着声音,低声尖叫着,觉得这位段秘书真是帅呆了,端正有礼的感觉也迷人得让人移不开眼。
看天花板,她真的老了啊!
桑琪长叹一口气,无力地拿着东西回值班室去了。
冬季的夜晚总是寒意浓重,窗子上一层白雾,让窗外的世界朦胧了起来。
靠在值班室的床上,杯中的红茶温热,盒子里的蛋塔也是热的,轻轻地咬一口,淡淡的甜味在嘴里散开,一股温暖便流进了心里。
那个人的身影也跟着浮上心头,萦萦绕绕,挥之不去。
第十章 兔子咬人了
盘腿坐在自己的单人床上,桑琪一手抓着兔子的耳朵,一手拿着手机讲电话。
“喂,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桑琪关心地问。
“呵呵,很好。”彼端低缓的声音笑着回道。
撇了下嘴,她才不信他会有多好,过量毒品对人体的伤害有多大,她还是清楚的,“你怎么会扯进那种事里?”桑琪一直想不明白,“从良”很久的他,怎么会卷进黑帮的毒品走私案里。
“帮忙而已。”彼端的人显然不愿多谈,仅以四字便想轻轻带过。
“帮忙会拿自己性命去开玩笑哦!”桑琪哼了哼,手抓着兔子耳朵上的毛,柔柔软软的,爱不释手。
“呵呵。”他以敷衍的笑声作答,“怎么有心情打电话给我?”对方问道,带开话题。
向后靠在床头处,桑琪懒懒地说:“我关心你不行吗?”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他很清楚地表明,语音带笑。
“喂,晏子默,我们怎么说也是战友,你退伍后变无情喽,居然想不认战友。”桑琪笑着低喝回去。
她与晏子默是旧识,晏子默是正统军校毕业的高才生,毕业后便参军入伍,深入军营。而桑琪则是正规军医大的毕业生,入伍实习时正好在晏子默当时所处的军营,两人便在那时认识的,后来聊天时发现两人居然是同乡,分外有点亲切的感觉,一来二去便成了好友。
后来晏子默转被调到其他营地,桑琪也转了一次部队,便断了联系。后来桑琪又调到军区医院呆了近一年,也没再见过晏子默,随后她便应她爷爷的圣旨回到本市,进了自家负责的医院工作,想不到晏子默也已经回到本市。
再相遇便是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一个漂亮潇洒的女人带着晏子默来看急诊,只为了手上一个几厘米大小的伤口。
然后便交换了下手机号,以便改天联系,今天还是桑琪第一次打他电话。
晏子默因卷入黑帮走私毒品案,被迫服用了过量的毒品,性命是保住了,不过人目前还在家休养中。
“你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晏子默单刀直入地问,低低沉沉的轻缓语调,温雅而平和,却也犀利。
扯着兔子的耳朵,兔子不满地回头用鼻子顶了桑琪的手指一下,“你和夙沙玖兰认识很久吗?”
“我们是好友。”晏子默道,“很好的朋友。”
轻轻的语调传入桑琪耳中,非常简单的话,有着满满的弦外之音。撇下夙沙玖兰的人品不谈,能和晏子默成为好友,已经在侧面说明了一些问题。
抿着嘴不知下一句要说什么,便拿着手机,扯着兔子毛,轻轻的呼吸声落在话筒处。
“喜欢他吗?”晏子默笑问。
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桑琪停顿了下,很诚实地对着手机点头,“意外的是个体贴的人。”
这句话说得婉转,晏子默轻轻地微笑,心中明了,“他会是个好选择。”
“你在给他打质量保证哦!”桑琪笑道。
晏子默微笑,“可惜我不能给你三包保证,不过你可以找他本人要求三包。”
噗!
桑琪笑喷,又不是真在买东西,不过她还是有点好奇,晏子默口中的三包保证会是什么,以夙沙玖兰的性格,三包保证还真是让人有点期待,又有点怕怕的。
“有质量问题可以退货吗?”桑琪忍不住玩笑道。
思考了一秒钟,晏子默以很肯定的语?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