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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云梦谭第154部分阅读

    平军从大山中撤出后不久,虚河子不晓得第几封奏疏预备发出时,从没有过回应的朝廷,突然派来了使者,说是有感于河洛弟子在南疆的奋战,愿意给予协助,调派最精锐的人才,作为特使团前来,共同进行研究。

    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虚江子、虚河子闻讯,都没有那种想抱着对方欢喜雀跃的心情,不觉得期待已久的美梦成真,反而感到事有蹊跷,朝廷哪可能突然开窍,答应原本一直忽视的事?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这个困惑在见到特使团成员时,变得更深,因为那些特使团的成员,看来都像是很资深的技术员,随行带来的工具,也都是己方未曾见过的新颖设备,虽然不晓得与太平军那边比起来如何,但至少比己方的现有程度要高得多,朝廷派出的这支特使团,确实不是敷衍了事,是真正有实力的精锐。

    在虚江子感到困局终于露出曙光时,虚河子看着特使们搬运设备下车,悄声道:“应该没错,这些人都是来自朝廷的秘密研究单位,朝廷终于把暗藏的资本拿出来了,但……是什么促使他们下了决心?”

    两兄弟讨论了几句,不得要领,正自疑惑,一个人突然从特使团的队伍走出,直直地走向他们。

    “久违了,两位,这次我的身分,是随团书记员,负责日常的文书联络工作,请多多指教。”

    这个青年看来甚是面熟,他特别来打招呼,虚江子、虚河子觉得他应该是旧识,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但看他说话言词和气,脸上却冷冰冰地没什么表情,让人难以生出好感,如此一来,两兄弟登时想起,他是两人初抵前线时,在医院里所遇见的那名参谋官。

    虚河子道:“我认得你了,你……你的名字是……银劫?”

    “正是我,很荣幸贱名仍为两位所记,从今天起有一段时间将要与两位共事,希望在这段时间里,彼此合作愉快。”

    银劫的语气谦和,态度友善,全然不似当日在医院中的冷漠,但虚江子两兄弟从旁观察,发现那个特使团的年老团长,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研究员,也许在学术领域有足够的领导威望,可是真正掌控这个特使团,负责向朝廷回报的人,却是这个担任书记员的银劫。

    暗地里,虚江子觉得奇怪,猜测这人到底是何来头,居然能够担任这样的重责要职,虚河子马上做了调查,并且很快就有了回覆。

    “大哥,本部有了回覆,这个银劫是军方新生代的杰出人物,文武兼备,一直从事幕僚工作,行事低调,纪录上并没有干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过……升官升得挺快,这种速度,背后没有人是不可能的。”

    虚河子道:“有一个未经证实的说法,银劫的背后,有王室撑腰。某位手握兵权的皇子,在后头支持着他,虽然表面上他没干出什么大事,也没立下什么功绩,但……”

    “但私底下恐怕很活跃吧?在暗影里头干丑事的人,不需要赫赫之名,要是名气太响亮,只会死得很快。这家伙是危险人物啊,不晓得怎么会派这样的家伙过来?那个手握兵权的皇子是什么人?”

    “不清楚,对方也刻意低调,但……不久之前,银劫曾与武沧澜一起参与慈航静殿的那个训练班,有可能……就是那个武沧澜了。”

    “武沧澜啊……”虚江子对这号人物略有耳闻。当今天子有十几个儿子,虽然过半都是游手好闲的平庸之辈,但其中却不乏极具才干,在军、政方面担任要职,野心勃勃的人物,可是……那个武沧澜,在诸王子之中虽是个响当当的名人,绰号却是傻瓜王子,才能不算出众,整日干一些令人皱眉的荒唐事,放浪形骸,朝中大臣提到他就猛摇头。

    宫廷里的事情,无关江湖,虚江子也只知道这些,并不是很清楚王室的事,然而,一个刻意低调的幕僚军官、一个荒唐放荡的傻瓜王子,这两个人分开看,没有什么特别,放在一起……这里头就有些味道不对了。

    虚江子道:“怪怪的,我们该不会卷入什么王室斗争里头去吧?莫名其妙送来的大礼,令人放不下心啊……我听说,当今的皇上尽管立了太子,但诸王子心有不服,暗地里搞出了许多事,我们和太平军正打得焦头烂额,可没有多余力气被牵扯进去啊。”

    虚河子恨恨道:“太平军国都打到门口了,那些家伙还在争什么权,就算真的坐上王位又如何?将来被太平军国从陆地赶到海边,一个个全都去当海龙王吗?”

    同样的感想,虚江子也有,但这种事情抱怨了也没用,姑且不论这背后存在着什么阴谋,这个技术团确实是己方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如久旱甘霖,可解燃眉之急。

    特使团从马车上搬运下来种种仪器,虚江子看不懂,但也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叫来力气够大的师兄弟,帮着小心搬运,而在这个特使团中,除了银劫,还有一个特殊人物,引起了虚江子的注意。

    那是一个梳着两条长辫的黑发姑娘,容貌清秀,看上去非常年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在几乎都是成年人的特使团中,显得很特别,虚江子最初以为她是某个学者的弟子,为了侍奉师长而随行,哪知道这个少女的架子,大得异乎寻常,走到什么地方,那些研究人员就主动让开,侧身退至一旁,颇有几分见到长官的样子,虚江子一看,就知道这少女的来头不小。

    虚河子道:“那个女孩叫龙葵,资料上没有写明,但她好像出身王室……”

    “出身王室?”虚江子惊道:“你该不是告诉我,这个女孩子是公主?”

    “不,出身王室的意思,有很多种……”

    出身于王室,皇帝的儿子、女儿,自然是最尊贵的身分,但除了嫡系,还有庶出,一些没有被册封的私生子女,或者是旁系的旁系,不晓得已经传了几代的子孙,这些虽然也说得上出身王室,但身分就差得多了。

    虚江子皱眉道:“这又是搞什么鬼?怎么专塞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过来?”

    两兄弟正说着,站在数十尺外的龙葵,好像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一般,抬起头来,朝这方向瞥来一眼,那个眼神非常特别,虚河子心头困惑,看不透这个眼神代表的意思,虚江子却是心头一震,暗叫不妙,因为这正是姗拉朵每次看自己的目光,也就是……看实验对象的目光。

    这个凶险的推测,在不久之后不幸命中,特使团驻扎下来,与河洛派的技术小组正式交流前,龙葵便正式提出要求,想要替虚江子、虚河子检查身体,第一个要做的就是验血。

    若是往昔,虚江子当然不惧,但此刻心中有鬼,生怕验血验出什么不妥,自己的身世秘密为人所知,哪里敢答应?而虚河子的反应也差不多,表示无此必要,严词拒绝了。

    龙葵的要求被拒绝了,但虚江子反而觉得古怪,弟弟的反应与己相似,自己是因为怕被发现秘密,所以才不敢接受验血,他又是为何?

    “真是怪了,河洛剑派的两名少年领袖,名动江湖,更是近两年内唯一与天妖交手,全身而退的人,如此英雄豪杰,为什么听到体检就退却了呢?”

    戴着眼镜的辫子少女,向虚江子两兄弟发出质问,虚江子觉得不好回答,虚河子则是直接了当表示,自己的身体一切正常,完全没有必要接受什么检查,况且自己的血液落到外人手里,要是因此受到利用,那后果就很严重了。

    “哦?虚河子道长这样说,是不信任我们吗?”

    龙葵果然这么回问了,这在虚江子的意料之内,而他也觉得这个问题很难答,却不料这个看似单纯的少女,问完话之后,居然把手一摊,“不过,这证明你们并不是傻瓜,非常好,否则前面要与强敌作战,后方的同志全是蠢材,这种仗也打不下去……两位,从今以后好好合作吧。”

    语毕,龙葵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率性的表现,令虚江子大皱眉头,觉得这一位明显是麻烦人物,自己未来要与此人共事,恐怕是日日夜夜,如坐针毡了。

    “……不要太掉以轻心啊,真正的问题现在才开始。”

    银劫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旁,低声道:“龙葵小姐看上的东西,一向不会轻易放手,小心别松懈了警戒,不然……人头是不可能偷偷摘掉,但取几滴血,这却是没有问题的。”

    警告言之有理,确实让人不敢轻忽,但这警告来自银劫,让虚江子觉得困惑,不了解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些话。

    “请不用在意,这只不过……世上有很多种人,有些人看到秘密,不把秘密彻底挖掘出来,就会觉得不舒服,相反地,也有些人看到黑暗里的东西,宁愿它永远见不得光,也不会特别想要把它挖出来……我想,我比较偏后面那种人。”

    银劫笑着说完,向两人拱手施礼,告辞而去,这个友善的态度,照理说该赢得不少好感,但虚江子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却很复杂。

    “大哥,你觉得……”

    “嗯,我相信他并不是后面那种人……希望我们双方的合作,能带来助益,而不是另一场灾难。”

    “对了,大哥,海姐说,她到了这里之后,我们一家人还没有好好吃顿饭,今晚她烧了好菜,要你一起回去吃饭。”

    距离虚海月抵达此地,已有数日,虚江子这几天来,有意无意地回避虚海月,虽然她像以前那样,请他回去一起吃饭,但虚江子藉口公务繁忙,始终没有回去赴约。

    虚江子自己也知道,这样做很不自然,只会更引人怀疑,但目睹了那晚的秘密后,自己便不敢面对虚海月,甚至连直视虚河子的脸都会胆怯。明明做错的人不是自己,可是自从窥见他们两人的秘密后,自己却无法再像过去那样与他们相处。

    除此之外,自己的身世之谜,也是一个大问题。打从懂事以来,自己就被告知,是自幼遭到遗弃,由赤城子拾回抚养,不知道亲生父母的身分,也没有任何线索,所以,要追查自己的域外血缘,根本无从查起。

    但……正如姗拉朵所言,自己的外貌易容,是从小就开始了,而且还需要时常补妆,这才有可能连本人都瞒过去。能做到这一点,并且知道所有事实真相的,除了赤城子之外……虚海月其实是一个更有可能的人物,每次想到这一点,虚江子就很想去找虚海月问清楚。

    假若这一切并非巧合,那么,流着异族之血的人,三姐弟中就只有自己一人吗?虚河子拒绝了龙葵的验血,这举动更令虚江子大启疑窦,可是……尽管他也明白这样很怯懦,但好不容易才又复原的“假象世界”,他实在不想再次崩坏,纵使知道了“真相”,一切又有什么好处?能维持住这个现状,才是最重要的。

    基于这个心情,虚江子选择了一再逃避,对于弟弟的质疑,他胡乱扯了个理由,“这个……公务虽然没有那么忙,但上一次与天妖对战,我领悟了不少东西,最近正在参悟整理,希望能创出一点厉害东西出来,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这个理由,别说虚河子不信,就连虚江子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从来就不是那种天资聪颖的人才,日夕苦练就有自己的份,参悟上乘武学嘛……大概每个人听见都会想笑吧。

    “好吧,既然大哥你还需要时间思考,我就告诉海姐,最近先不来打扰你了,等你参悟有成,再来一起吃饭吧。”

    虽然不信,虚河子也没有太过进逼,而是顺着兄长的意思来办,但从虚河子的眼神,虚江子晓得他其实起了疑心,这点……就只有说声无奈了。

    其实,比起面对虚河子,虚江子真正惧怕的,反倒是虚海月。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事,越来越让他觉得,这个姐姐很不简单,与自己一贯印象中的坦率、没心机,大大不同,或许……从小到大所累积的印象,完全是假象也不一定。

    自己最熟悉的亲人,戴了二十几年的假面具,这种事若是出自别人之口,虚江子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然而,现在连自己都戴了二十几年的假面具,已经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了。

    抱持着这样的复杂心情,虚江子开始了一段从军以来最忙碌、最充实的时光,透过与这个特使团的交流,让他完全体认到,朝廷在法宝技术方面的研究,还落后太平军一筹,但几百年的知识累积,也绝不是己方一堆门外汉在那边瞎子摸象可比。

    特使团抵达的隔天,就迅速接手河洛派研究小组的所有资料、数据,并且厘清方向,为陷入五里迷雾中的各种研究,找到了新的出口,还分解了从太平军那边所抢夺到的一些器具,提出了新的见解。

    “单单抢夺敌人的兵器来用,是不可行的,敌人起码有两重……不,可能做到了三重以上的锁定防护。”

    “锁定防护的方法有很多种,针对个人指纹、遗传讯息,甚至每个人身上不同的气,都有独一无二的气纹波动,以气纹作为安全确认的方式,是目前所知的最佳策略,但……那是纯以理论而言,如果从实际情况来看,这么做是不可能的,成本太过高昂,光这样就会给军费沉重负担。”

    “太平军国的战士,修练了特殊功法,他们所使用的法宝,在安全锁定上,可能是针对那项功法的气纹作认定,而不是认定每个人特有的气纹,否则成千上万人,每个人都作特殊认证,我会非常佩服太平军国的技术人员。”

    截至目前为止的说明,只是将虚江子、虚河子一直以来的疑惑,系统化说明,但只是这样,还没有解释所有的问题,因为先前的战役中,不仅是缴获敌人的法宝、军械,也曾经从敌人的俘虏口中,拷问出太平军集体修练的功法,但这些都还无法破解敌方法宝的安全锁定,用没多久就会爆炸。

    “……下一次再抓获俘虏的时候,送过来先让我做详细的血液分析,除了针对气纹以外,另一个可能就是血液里有什么特殊变化,只要在饮食中下料,一定时间之内,都可以在血液里头验出,用这方法来做第二重的认证配合,是非常经济合算的方法。”

    负责向虚河子提出这些具体分析的人,就是龙葵。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女,名符其实地就是整个团队的领导人物,她提出自己的见解,叱喝团队中的成员行动,井然有序地处理每一个问题,在最短时间内,拨云见物,确认计画表中每件事的先后顺序。

    “不断接触、学习太平军的技术,这是我们克敌制胜的关键,不过,只有这样还是不行的,除了学习敌人强项,我们自己还要建立敌人无法学习的强项,才能真正逆转战局。”

    龙葵不是只说说口号而已,在实际来到此地之前,她已经特别研究过河洛武技的特色,并且设计配合的法宝,这次前来就是携带了大量零件,一来此地,经过实际测试,便开始组装,交给河洛弟子使用。

    “这些还只是试作品,稳定性不足,相关缺点就由你们的个人技艺来弥补吧,敌人虽然是持有高科技设备,但说穿了,也不过就是拿着优质装备的农民而已,现在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你们这些道士种田种不过人家,要是连比武都打输,那就别讲什么战争了,现在通通去死吧。”

    龙葵能力卓越,个性上也绝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温和派,辛辣的言词、不把人当人看的态度,令人敬而远之,如果不是因为极需要她的才能,不得不对她加倍礼遇,河洛弟子可能早就被她刺激得拔剑相向了。

    在所有人里头,虚江子是最忍得下龙葵言行的一个,这倒也不是他特别能忍耐,而是他根本不觉得龙葵的言行有什么问题,反正这些能力远超同侪的天才,一个个都是恃才傲物,把不如自己的人当废物看,龙葵要是表现得谦逊温和,那才是怪事,更何况……和姗拉朵比起来,龙葵也不见得特别没人性,这样一想,就可以理解了。

    观察河洛弟子操作法宝时,龙葵表现得非常没有耐心,只要碰到不如意的状况,“你们还是去死吧”就成了口头禅,如果不是虚河子曾经对所有河洛弟子下过禁令,肯定会爆发武力冲突,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