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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证上岗第5部分阅读

    ,没敢抬头。

    “总之,我就是想告诉你,明远不止是犀利,而记者也不是泼妇,不能撒泼打滚骂大街!”李润野毫不留情地说,“抓着个问题就一通狂批这种事儿简直就不入流,你信不信我随便从初中抓个小孩过来都能对中国的教育问题说三道四一番!你是个接受了四年专业培训的记者,你做到至少得比初中生强点儿!”

    李润野看一眼顾之泽,长长的头发帘已经把半张脸都挡住了,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颔,纤长的脖子已经红了。看着顾之泽绞紧在一起的手指,李润野放缓了口气:

    “新闻,是要务实的!喊喊口号,说点儿高大上的话谁都会,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话最不用担责任。但是,除了这些,你能不能提点儿切实可行的建议出来,解决点儿实际问题!”

    “师父,我懂了。”顾之泽摊开两只手,看着满掌心的冷汗说:“大师兄不但犀利,他更务实,在他的眼里,记者当然应该指出问题分析问题,但是更重要的是能够对这个社会有所裨益……这,应该算职业生涯第三课吧?”

    李润野把那稿子从顾之泽手里拿回来,转手扔进了碎纸机。顾之泽蹭地一下抬起头,惊异地说:“师父别撕啊!你的批复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李润野摇摇头:“不用看了,你完全明白我想说什么!”

    顾之泽看着碎成纸屑的稿子,心里有些可惜:那上面有李润野的批复,自己还没来得及整理归纳保存,想想之前那些保存下来的,顾之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条精美的锁链,中间缺失了一环。

    “师父!”顾之泽微微抬高了嗓门,慢慢绽开一个微笑,“我会努力做一个大师兄那样的记者!”

    李润野靠在沙发背上,笔直的长腿架着,纤长的指尖交叉着放在膝盖上,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顾之泽,你做他那样的人有什么用?”

    顾之泽从李润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反复在想李润野的最后一句话:

    “你做他那样的人有什么用?”

    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他记得齐白石有句名言叫做“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他应该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顾之泽”而非第二个“刘明远”!

    李润野心情复杂地看着顾之泽昂首挺胸地迈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他隐隐地有种危机感。自己向来是个挑剔的人,在感情上尤甚,宁缺毋滥是不二的原则。自从李舸走了,空窗期也很久了,他以为自己的感情早已被耗干,不会再轻易地为了一个笑容一个眼神而疯狂,但是顾之泽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切,他无可奈何地承认,这小子是如此的合心合意,逐渐地让他转不开眼睛。

    辛奕,该死的说对了!

    从第一天面试,他就看穿了自己!

    他几乎是恼羞成怒地转过身去,第一次认真考虑该把顾之泽调去时政部了。

    马轩收拾摄影包的时候看到顾之泽,冲他招招手问:“我去拍片子,你去么?”

    顾之泽两步就蹦过去接过那个大大的摄影包,痛快地点头。

    这两天展览馆有个大型国际书展,今天是最后一天,还有三个小时闭幕,届时会有一场小型签售会,马轩就是要去拍点儿纪录片。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还不到五点就全完活儿了,看着天色很好,马轩索性把相机交给顾之泽,让他随意去拍点儿东西,而自己在旁边指点。临近闭市,人流逐渐散去,顾之泽远远地看到一对儿老夫妇并肩慢慢走着,淡金色的夕阳照在他们雪白的头发上,映出岁月的色彩。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看着摊位上的书籍,不时停下来交谈几句,顾之泽举着相机跟在两人身后噼噼啪啪一阵狂拍,马轩在旁边赞许地点点头:“构图不错,光也好!”

    顾之泽正得意着,冷不防看到一辆拉书的小推车顺着坡道慢慢冲着那个老太太滑下来。

    “当心!”他大声地喊了一句,还没来及奔过去,那车就剐倒了老人,老太太痛苦地倒在地上扶着腿,半天站不起来。

    顾之泽把相机塞给马轩想要冲过去,可是有人抢在了他的前面。一个穿着某出版社工作服的年轻人两步就顺着坡道冲了下来,一把把老人扶了起来,搀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怎么样,哪里疼,我送您去医院看看?”小伙子急切地问。

    老人摇摇手不说话,慢慢地把裤管撩了起来,小腿上擦伤了一块皮,露出鲜红的血丝,老先生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就想擦。

    “等等,我给医务站打电话!”小伙子掏出一个手机开始打电话,没一会儿就过来两个穿白大褂的。

    “怎么搞的?”一个大夫轻轻地扶起老人的腿按了按,确定没有骨折,带着责备的神情看了一眼小伙子,“你们出版社的车子没拉刹车吧?”

    “不是我们的!”小伙子摇摇头,“这个车子是刚刚放在这里的,可能是旁边那个展位的。”

    “真的?”白大褂明显不信,“那干嘛放你们门口?”

    小伙子到这会儿才发现问题严重了,这车子是展会中心租借给各个摊位的,只扣了押金并没有登记,如果没有人承认,自己这个“管理不当”的罪名就洗不清了,老人这伤……

    他低头看了看老人的腿,这会儿淤血已经浮现出来,整个小腿骨青紫一片,老人还杵着自己的腰,显然是跌倒时受到了冲击。

    小伙子脸都白了!

    顾之泽默默地接过相机,站在一棵树后开始按快门,他想,必要时他自然可以出面给小伙子作证,可这车到底是谁的又有谁能说清呢?

    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扶着老先生的手慢慢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轻轻扭了扭腰,说:“没事,没伤着,就是有点儿疼!”

    那个小伙子煞白的脸逐渐有了血色。

    “以后小心点儿,虽然不是你们的车,既然在你们店门口停着,也应该管好。”

    小伙子忙不迭地点头,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送您去医院看看?”

    老人摆摆手:“没事,就是擦伤!不用去医院,你给我叫辆车吧,我走路有点儿费劲。”

    “我送您、我送您!”小伙子说,“我有车,我送您回去。”

    “那真是谢谢你了!”老先生微笑着说。

    顾之泽飞快地按下快门,照片里,在巨大的书架子前,一对儿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温和地微笑着,旁边的白大褂和小伙子带着一种感动和震惊的表情看着他们。顾之泽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词:高贵!

    第十四章

    李润野从辛奕那里拿了校版回来的时候,看到顾之泽又坐在电脑跟前砸键盘,他不自觉地移动脚步,朝顾之泽走过去。

    “老板!”马轩隔着两张桌子喊。

    李润野生生刹住脚步,正要转身时顾之泽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被电脑屏幕映得晶亮,神情有些木木的,几乎是无意识地冲李润野咧出一个笑容后又低下头敲键盘。

    李润野屏住呼吸看着那抹微笑在自己眼前绽开又消失,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向了马轩。

    “老板!”马轩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问,“你看!”

    李润野眯着眼睛看了看,顺手拉过鼠标,调整了一下色相饱和度,赞许地点点头:“不错!”

    “好吧?”马轩得意洋洋的说,“这叫名师出高徒!”

    “不是你拍的?”李润野诧异地问。

    “不是!”马轩骄傲地说,“顾之泽拍的!不错吧?这就叫做‘教导有方’!”

    “嗯!”李润野点点头,“谢谢夸奖,我继续鞭策他!”

    “老板!”马轩叫了起来,“是我教的好么!”

    “他是我徒弟!”李润野板着脸,神色间有几分严肃。

    “切!”马轩撇撇嘴,“摄影又不是你教的。”

    李润野对这话充耳不闻,他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但是眼前却总是浮现出马轩那副骄傲得意的样子。自然,顾之泽值得任何一个当老师的骄傲,包括自己,可是……李润野心里知道,这还远远不够,顾之泽可以走得更远!

    李润野弹动食指点了保存键,然后对马轩说:“行了,别那么骄傲了,赶紧把图排出来,我明天要用。”

    马轩指指李润野办公室的大门,说:“我早放你桌上了,还用得着你催?”

    李润野在办公桌上找到了马轩的图片,但是他更关心的是,本来应该下班回家的顾之泽为什么又跑回了报社,他写什么呢?

    李润野隔着玻璃,看着顾之泽噼里啪啦地敲键盘,眉目舒展,带着温情的笑,好像看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李润野突然很期待!

    七点时,待审库里出现了顾之泽的名字。那是一篇不很长的文章,记录了个非常简单的故事:一个老人跌倒了,有人扶起了她,并且送她回家。这个故事简单到连小学生写作文都不会再写,可是顾之泽写了,用非常简练的文笔,温和的语气,脉脉地叙述了这么一件微如尘粒的故事。

    李润野觉得很温暖,这篇文字给人以一种温暖而喜悦的感觉——就好像顾之泽的感觉。

    李润野慢慢地笑了,这真是一篇非常有新闻意义的报道啊,顾之泽真的很聪明,能够从一件不是新闻的事件中挖掘出新闻点,李润野骄傲地想,这就是我徒弟!

    他伸手捞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把顾之泽叫了进来。

    “干嘛写这个?”李润野问,“你去国际书展逛一下午,就看到这么一件事儿?”

    “师父!”顾之泽正色道,“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美的故事!”

    “嗯!”李润野用下巴点点屏幕,“不但美,还很古老,我记得我念小学一年级时就写过这样的文章!”

    “可是师父!”顾之泽说,“我觉得它很有意义!”

    “哦?”李润野板着脸,心里却带着几分骄傲问,“意义在于证明你上过小学?”

    “不是!”顾之泽完全忽略了李润野恶劣的态度,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初出校门时,那个张扬又浮躁,幼稚又简单的顾之泽就在李润野一天天的狂轰滥炸冷嘲热讽中败下阵来,渐渐消失不见。

    “师父,”顾之泽慢慢地措辞,“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只要打开网络、报纸,看到的几乎都是负面新闻,见死不救、敲诈勒索更是频繁。我就想,如果媒体每天都在报道这样的事情,老百姓会怎么想?他们会对这个社会失望的,他们会明哲保身,这个社会会越来越冷漠、黑暗。负面报道太多了不好,与其报道十条不扶老人,不如报道一条勇救老人来的有宣传效应。正面典型值得整个社会肯定和宣传,这样才能让老百姓有希望!”

    顾之泽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沉稳,带着几分急切几分真诚,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说完时,已经腰背笔直肃立郑重。

    像一把尺子,可以丈量出世间的情义道德,冷暖炎凉。

    李润野默不出声地看着顾之泽,顾之泽在李润野幽深的眼神中渐渐慌乱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当说的,也不知道自己那番“高大上”的言论是不是不合时宜的,是不是过于理想化从而违背了新闻原则……

    他的视线慢慢开始游移,指尖紧紧地蜷在一起,觉得头皮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咽一口吐沫,支支吾吾地说:“师……师父?我……我就是……那么一说……”

    “嗯,就那么一说!”李润野慢慢地说,声音平直冷淡,“说话总是挺容易的啊!”

    “师父?”顾之泽有点慌,他觉得自己从李润野的神色中看出了不满甚至恼怒,这让他不安。

    “那你说痛快了?”

    “师父?”顾之泽似乎除了师父就不会再说别的了。

    “说痛快了就赶紧走,我要审稿!”李润野低下头盯着电脑,再也没有向顾之泽扔过来哪怕一个眼神!

    顾之泽觉得整间办公室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他几次三番想要说点儿什么,可是李润野纹丝不动地看着电脑,最后,顾之泽放弃地叹口气,耷拉着脑袋讪讪地说:“那个……师父,我先走了。”

    李润野冲着门口的方向摇了摇手指,顾之泽丧气地转身走了。

    在顾之泽转身的一刹那,李润野抬起眼皮,看着那不再笔直的背影裹一身的沮丧慢慢地挪了出去,他,不厚道的笑了!

    顾之泽沮丧地挪回了工位,马轩看他一脸的灰败,好奇地过来扫听八卦,听顾之泽说完,也愣了。

    “马大哥,你说我那稿子真的很糟么?”

    马轩嘬着牙花子想了想,豪爽地一拍顾之泽的肩膀说:“算了,别想了!咱们老板那人的脑回路跟常人不一样,你要是能想明白了就麻烦了,那只能说明你的脑回路也不正常!”

    顾之泽把下巴重重地磕在桌面上,烦躁地直搓脸。

    顾之泽的沮丧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快十一点了他才踏进办公区,屁股还没挨上椅子,马轩就把一份当天的《晨报》丢到了他的桌子上!

    “干嘛?”顾之泽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报纸问。

    “请客吧!”马轩说,“请我去吃你说的那家好吃的牛肉面。”

    “为什么?”

    “第一篇独立发稿,有里程碑意义,怎么也能值一顿牛肉面吧?”

    “啊?”顾之泽惊愕地眨眨眼,飞速地去翻报纸,在社会版的右侧,刊图和文章的署名都是“顾之泽”!

    “这……”顾之泽激动的手都在抖,发稿不是他激动的原因,他激动是因为整篇稿子,李润野一字没改!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刊之论啊!就连李润野都改不了的稿子!

    顾之泽得意得简直要举着这张报纸去每个版转一圈,昭告天下!

    “小顾子!”马轩揪着顾之泽问,“你昨天不是说老板特别不待见这稿子么?”

    “是啊!”顾之泽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太深奥了,“马大哥,你说老板这算不算挫折教育,或许,他是想用这种方法告诉我要自信一点儿,敢于质疑权威,就像当年的小泽征尔?”

    “你快拉倒吧,你需要挫折么?我怎么觉得自从你来报社一路都在挫折啊?再挫挫,你就成渣了!”马轩挤挤眼,接着说,“再说,我知道只知道泷泽,小泽也是……”

    “什么泽!马大哥你可真够……猥琐的!”顾之泽尴尬地咳嗽一声把话题扯回来:“哎,渣就渣呗,发稿就行!”他把报纸贴在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呸呸!全是油墨味!”他皱着眉把报纸折好,小心翼翼地收进书包,这是要拿回家给老爹显摆的,一定要收好!

    “马哥!”顾之泽说,“我先去找找老板,好歹得问问他啊,然后我请你吃面。”

    马轩一把拉住他:“别了,老板还没来呢,咱们先吃饭。”

    顾之泽从书包里掏出一百块钱,豪爽地一挥手:“走!牛肉面的干活!”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在电梯门口热烈地讨论是吃酸辣瓜条还是凉拌金针菇时,电梯们叮当一声打开了。

    “师……师父?”顾之泽下意识地立正站好。

    “嗯。”李润野简单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绕过他们两个抬脚就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对马轩说:“你找我一趟,有活儿。”

    “好嘞!”马轩高高兴兴地说,“我们吃完饭就去,小顾请客呢!”

    李润野的脚步顿了一顿,然后抬脚继续走。那一秒钟的停顿在顾之泽眼里拉成一帧画面。

    “那个……师父!”顾之泽憋着嗓子叫了一声,“我们去吃牛肉面,你……一起来吃吧?”

    “对啊!”马轩后知后觉地帮腔,“一起来吃吧,反正你也没吃午饭,小顾说那家的面可好吃了!”

    李润野考虑了两秒钟,那笔挺的肩背和修长的腿形成一条流畅的线条,利落而挺拔,这背影投注在顾之泽眼里产生了莫大的压力,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等待李润野漫长的考虑。

    “好!”李润野转身走了回来。

    顾之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却又想起某人才斩钉截铁地说“不喜欢”吃牛肉面。

    小店里照例是人声鼎沸,顾之泽满头大汗地在角落找了张空桌子,把李润野让到了最里面,自己挡在他的外面。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李润野如果坐在外侧,一定会被那些泼泼洒洒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