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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踏天下第36部分阅读

痛苦的咯吱声,想来向显鹤已到了门外,李清转过身,拍拍脸庞,竭力做出了一张笑脸。

    房门打开,一个肉团滚了进来,眼光却没有看到李清,而是先看到了一边的丁铃,还没有说话,已是爆出一阵大笑,“啊哈哈,老崔,今日你可是大手笔啊,连千金一笑楼的丁小姐与她的整套班子都请了来,这可是花费不菲啊?丁小姐,有日子没见了啊?可还过得好,改日去我府上唱一出堂会咋样?”

    一边说着,一双肉呼呼的手已是摸到了丁铃的小手,握在手里揉啊揉的。

    丁铃脸上的委屈已是一扫而空,娇笑道:“大帅要听铃儿唱堂会还不简单吗,你一声招呼,那一次铃儿不是颠颠地马上就跑过去?不过今天啊,大帅还有客人要招呼哦!”说着眼光已瞄向李清。

    李清那张勉强支撑的笑脸此时已显得有些僵硬了。看到向显鹤终于向自己看过来,不由松了一口气。不料向显鹤脸色一变,“老崔,你这是什么意思?”声色俱厉,显然没有想到房间里还另有自己不认识的人,而且一看就不是善茬啊,杨一刀和那名亲卫身上的杀气实是太重了,向显鹤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到底也是一州大帅,只一眼便看出了这几人的不同,心里已是一惊。听到向大帅的怒喝,门外的侍卫已是出现在了门边。

    李清一笑,抱拳道:“向大帅,定州李清前来拜会,唐突之处,还望海涵啊!”

    定州李清,向显鹤肉球一般的身子陡地一僵,而一边的丁铃更是猛伸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原来眼前之人就是近来名声传遍大楚的定州李清。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意

    向大帅当然不会傻到认为李清巴巴地悄无声息地摸到淮安,是来认自己这个叔的,胖子论带兵打仗,军国政略那肯定不行,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是绝对的行家里手,听到李清自报家门,只是短短的一个楞怔,脑子里却已转了几百念头。不用怀疑对面李清的真假,这份气度和从容,身后侍卫的杀气,让久历宦海的胖子立即确定李清真的来了,只是,他来干什么呢?

    颠颠地滚到李清面前,两只刚刚揉捏过丁铃纤细小手的胖手热情地抓起李清的双手,软绵绵,热乎乎,让李清身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哎呀呀,原来是世侄到了,这是怎么说呢?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啊,你来,我是应当全副仪仗到边境去迎接的,哎呀呀,老崔,你可太不对了,怎么的事先也要给我打个招呼啊,这让我情何以堪啊?”脸上堆满欢容,肉都挤到了一起,说着话时转着头瞄了一眼崔义城,眼中陡闪过的锋芒让崔义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大帅太客气了,此事倒也不必怪老崔,是我让他不能告诉大帅的,要是大帅真的全副仪仗来迎我,我可是不敢来了。”李清笑道,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向显鹤立时确定李清是有极为隐秘的事来见自己,回头招呼自己的两名亲卫头领,“向锋,向辉,快来见过定州李大帅,李大帅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名动九边,声震洛阳,年轻一辈之中,堪称第一人啊!”

    随着向显鹤的呼声,两个骠悍的侍卫一步跨了进来,向李清抱拳深揖,“复州军参将向锋,向辉见过李大帅!”

    李清一笑,这向显鹤倒真是不吃亏,看到自己带了两名亲卫,马上便也将自己亲卫召进房来,眼前这两人一看便是相当武勇之辈,身高臂长,手上指骨嶙峋,面对自己,也是不卑不亢,颇为从容。心中欣赏,抬手道:“两位将军不必多礼,清虽在定州,但也久闻两位将军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向锋向辉脸上闪过笑容,“大帅过奖了。”一揖过后,便退到向显鹤身后,叉手而立,倒与李清背后的杨一刀两人相映成趣。

    两人相让着坐下,两人地位相当,但向显鹤添为主人,论起辈份来又是长辈,自是坐了上首,李清在下首相陪,清风和茗烟两人坐于李清一边相陪,看到清风与茗烟两人,向显鹤眼中发亮,“这两位是……?”

    这两个女子肯定不是李清的丫头或是什么其它不相关的人,当世礼法之下,内眷是不能与主人同席的,但这两人坐于下首,肯定也是什么重要人物。

    “这位是清风。”李清介绍道。向显鹤心中一动,清风大名久闻,定州统计调查司司长,执掌着李清的情报组织嘛,现在已是声名鹊起了,只是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想不到却是如此娇滴滴的一副模样,看那吹弹得破的皮肤和宛如秋水的眼睛,很难想象从事的是这么一个比较阴暗的行业,她与李清一定有一腿,这李清,艳福不错。向显鹤在心中狠狠意滛了一把。

    “这位是茗烟!”

    向显鹤再一次楞住,茗烟是定州名妓,早有耳闻,与丁铃两人各为一州头牌,李清将她带来是什么意思?一边的丁铃闻言也是大奇,一双妙目在茗烟身上转来转去,所谓同行是冤家,茗烟有才女之称,在这一行中也是鼎鼎大名的。

    今天出钱的老板现在成了一边跑腿的小厮,崔义城轻轻示意,丁铃立即指挥着手下人开始奏起音乐,她亦是朱唇轻启,霓裳飞扬,轻歌曼舞起来,而在场的人,除了茗烟很有兴趣之外,其余的人大都心不在焉,各有心思。虽然察觉到在座的人注意力都不在她这儿,让丁铃很有挫败感,但在茗烟面前,却也不愿跌了份,反而比平时更加卖力,断不能让定州头牌小瞧了自己去。

    音乐声中,一品楼的拿手好菜已是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现在当然不是说正事的时候,李清与向显鹤打着哈哈,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杯来盏去,倒是一副其融融的模样,崔义城提着酒壶,殷勤地在一边侍候着两位大佬。

    李清终于知道向显鹤为啥这样胖了,他的胃口真是好得令人出奇,不管是荤得素的,肥得腻得,统统一扫而空,大快朵熙的同时,还不忘往嘴里灌酒,一般而言,做到他们这个级别的官员讲究的便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位倒好,要不是李清知道他是世家出身,倒真以为这位向大帅以前饿过肚子,这才养成了这副吃东西的德性。

    酒过三巡,向显鹤终于满意地拍拍肚子,接过崔义城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满脸的大汗,揩揩满手的油迹,拍拍手道:“好了,吃饱了,你们下去吧,我和李大帅谈点正经事情!”

    房里所有人立即便退出出去,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李清向显鹤二人。

    边剔牙,边望着李清道:“李大帅,有什么事找向某便请直说吧!”

    李清笑笑:“李某的确有一桩生意要与向大帅合作。不知向大帅有没有兴趣?”

    “生意?”向显鹤呵呵一笑,“定州穷山恶水,除了夷陵铁矿还行外,有什么生意可与我合作的?”

    “向大帅向海外贩盐,每趟得利几何?”李清却不直言,而是问到了向显鹤他最为忌诲的问题。

    向显鹤脸色大变,剔牙的手一抖,顿时将嘴里戳出血来,哎哟一声,捧着腮帮子哼哼唧唧地道:“世侄哦,要是换作别人说这话,向某立时便将他五马分尸,丢进河湾子里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这利润如何?”

    “你也想掺一脚进来?向某还不知你定州何时也产盐了?”向显鹤道。

    “贩私盐,李某没兴趣。”李清淡淡地道。

    向显鹤瞪着李清看了半晌,才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事本就是瞒上不瞒下,向某往海外贩盐,每趟下来利润约有一两万两。”

    李清暗道何只是瞒上不瞒下,眼下你的事可说是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没人出头戳穿罢了。

    “那我眼下有一桩生意,你出海一趟,可赚这个数!”李清竖起了手掌,在向显鹤面前摇了摇。

    “五万两?”向胖子一双小眼立时便亮了,“什么生意?这么赚?”

    “给我送一些人去室韦人哪里!我给你这个数!”李清道。

    “室韦人?”向胖子往后一靠,显得有些为难,“这事难办啊,室韦人那些野蛮人不熟啊!而且穷山恶水的,你送人去那里干什么?”

    李清一笑:“不要跟我说你没有与室韦人做生意。”

    向显鹤嘿嘿一笑,直起身子,“五万两银子,只为送几人过去,你想干什么?送得是谁啊?这么值钱?”

    “这你就不用问了,到时自知,怎么样,干不干?”

    “干,为什么不干,不就送几人么?有什么问题,正好有几条船这几天要出海。”向显鹤一拍巴掌,道。

    “不过李某有一个条件。”李清道。

    向显鹤知道这五万两银子不是哪么好赚的,一听李清这话,立时便知道难题跟着就要来了。

    “什么条件?”

    “我要邓鹏护送。”

    向显鹤滋了一声,“为什么要邓鹏护送?我手下多得是好军官。”

    李清摇头,“我只知道你的水师中,邓鹏最硬扎,我要确保这几个人的安全,你不要想着用几条贩盐的船将我的人加塞进去,我要邓鹏的水师出动,确保这个人顺利到达。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每年你在海上都要被海盗劫去好几艘船。”

    向显鹤尴尬地一笑:“不是我不愿意,而是邓鹏这小子扎手得紧,对我一向是阳奉阴违,要不是还用得着他,老子老早就把他扒了扔一边去了,你说这事,那小子肯答应么?”

    “我再加一万两银子!”李清断然道。

    “成交!”向显鹤一拍桌子,狠狠地道,“便让他去,让他出海给我剿匪去,顺便让他把你的人送到哪边去。”

    第一百四十章 复州水师

    海陵县城临海而建,因为拥有整个复州最大的海港码头而别样繁荣,拥有不下于复州首府淮安的人口和城市规模,唯一不同的是,淮安聚集着整个复州的高官显贵士绅豪族,而这里,更多的则是海商和平民,以及靠海吃饭的水手,渔民,盐工。

    走在大街上的人远没有淮安人的那种悠闲和从容,而是步履匆匆,脸上大都有被海风侵蚀的粗糙,或粗布麻衣,或赤膊只穿一条牛犊短裤,露出肌肉鼓鼓的健壮身材。

    街道远没有淮安那般的整齐而有规划,而是随意延伸,临时搭建的木板屋比比皆是,随意摆放的小摊将街道挤占得只剩下一半,勉强可容一辆马车通行,带着地方口音的吆喝,热气腾腾的小吃,鸡鸣狗叫,人喊马嘶,倒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李清一行人在向锋的陪同下到了海陵,李清坚持要见见那位邓副将,理由是要确保自己的人的安全,为了这个目的,他又搭上了五千两银子,付钱之余,不由感叹向胖子敛钱之能,当真是雁过拔毛,任何事情他都能找到要钱的理由。

    到了水师驻地,却被告知邓副将到兵船上视察去了,一行人便又骑了马,直奔水师码头。水师码头与商用码头毗邻而居,中间只隔着一道长堤,正当午时,日头正烈的时候,码头上人不多,大都懒懒地躲在一些简易棚屋下,喝茶聊天睡觉。因为有海风,倒并不觉得特别热,但腥味却重,湿气也大,便觉得身上沾沾润润的好不难受。

    李清只看了一眼,便一阵暴汗,水师码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二十余条船,最大的也不过三千料上下大小,且一看便是属于那种上了年头的老船,有几艘正驶出码头,很有可能是出海巡逻,张起的帆上补丁摞着补丁,五颜六色,也不知是用些什么布料缝上去的。对比旁边商用码头上的大船,最小的也是三千料,更多的都是五千料的大船,船帆雪白,船身油得锃亮,两相比较,水师更象是一个破落户,委屈地呆在这些大户身边,显得猥琐难看之极。

    “这就是复州水师?”李清指着水师码头小那些破烂溜丢的船只,张口结舌地问向锋。

    向锋有些尴尬,不自然地笑着点头道:“这个,水师军资匮乏,每次出海又耗资甚巨,大帅虽然多方筹资,也难以改善现状,便也只能维持现状了。”

    李清哈哈一笑,现在的船价,一艘五千料的大海船只需纹银万两,昨日自己付给向胖子的钱已足够他买上五艘大船了,水师本是复州最大的倚仗,但现在看模样,已是不成样子了。

    “这个,水师船是差了一点,但水师官兵还是很精锐的。”向锋硬着头皮,道。

    似乎为了验证向锋的话,几名身着水师云麾校尉服饰的低级军官从他们身侧走过,看样子是准备回船去,不过让向锋眼睛都绿了的是,这几名校尉居然一人搂着一个花枝招展,涂脂抹粉的女子,看走路的样子,只怕已喝了不少。他们说的内容更让向锋抓狂。

    “啊美人,你说什么,你想见识一下水师上的炮车,没问题,没问题,我甚至可以让你打上一炮,怎么样,不过今晚上你可得,啊,啊哈哈哈!”

    李清等人忍住笑,将头别到一边,不去看向锋涨得紫红的脸皮。

    咳咳,向锋一阵干咳,总算是缓过了这一阵,生怕李清见到此景,扭头便回到淮安,找大帅讨回六万多两银子,“李大帅,这个水师也是良莠不齐,总是有败类的,回头一定会重重地惩治他们,不过邓副将那里可就不同了,那是我们整个复州水师的精锐啊!”

    李清故作不知地问道:“向参将,邓副将不是整个水师的统领么,部下这么胡闹,他也不管?看这样子,只怕他那里也好不到那里去吧?”

    向锋又是一阵尴尬,总不能告诉李清,大帅为了走私方便,已将邓副将手里的权利剥得差不多了,眼下邓副将能指挥的便只有他直辖的一个水师营了。

    为了挽回快要丢尽的脸面,向锋加快了脚步,他自是知道邓鹏邓副将那里的,心知也只有哪里能稍稍改变一下李大帅的看法了。

    来到一艘五千料的水师船只下,向锋指着这艘船道:“大帅,这是邓副将的旗舰。”坐近这艘船,和先前看到的一样,这船也有些年头了,不过保养得很好,几个水手正身上系着绳子,悬垂在外用刷子用力地清洗着船外侧的附着物,甲板上,不少的水手正在忙碌着,倒与其它一些停在港口的船只上空无一人相比热闹很多,一个老农模样的人手扶着船舷,正对着外侧清洗的几个水手叫嚷着,似乎是在嫌他们没有清洗干净。

    “那位就是邓副将!”向锋指着那老头,道。

    很显然,那老头也看到正在逐渐走近的李清一行人,他先是楞怔了一下,然后居然欢喜起来,挥手大叫道:“向参将,你来了,是不是前些日子我向大帅要的维修费有着落了?还是大帅不放心,以为我弄虚作假,派你来视察视察?”

    向锋笑着对李清道:“邓副将日常最大乐事,便是向大帅要钱。”

    “恐怕十回有九回要落空吧!”李清打趣道。

    向锋脸一红,“那倒也不是。”转身向正奔向来的邓鹏喊道:“老邓,我可没带着钱,倒是给你带了几位尊贵的客人来了!”

    听了这话,邓鹏那高涨的情绪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掉落下去,走过来的速度呈直线下降,本来满是笑容的脸庞立即变成了苦瓜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老邓,别摆出这一副嘴脸来,你可知道今天我给你带来了谁?”

    邓鹏慢慢走近,李清惊讶地发现,这位副将衔的高级武官居然打着一双赤脚,裤腿卷到了膝盖上,两只袖子也高高挽起,一张脸油黑发亮,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要不是李清知道这位副将才刚过四十,看他脸上那深深的皱纹,真得会以为他已年近花甲。

    “邓副将不修边幅,一向这样惯了,大帅不要见怪!”向锋一边向李清解释,一边责怪邓鹏道:“老邓,你这像什么样子,那还有一位副将的体统,竟然还打着一双赤脚,这会让客人笑话的。”

    邓鹏慢慢悠悠地道:“向参将不是水师军官,自然不知道这在船上,打着赤脚可比穿上官靴牢靠多了,这几位便是你给我带来的客人,奇怪呀,向参将,没来由地你给我来什么客人来?”眼里已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