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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情郡主第7部分阅读

    跪之礼,也非男子间握手抱拳之礼,而是结义兄弟间的“合盟礼”,当即知道眼前的女子果真如传言所说,是真正的巾帼英雄,不由深深喜爱她的豪爽之气,当即以同样的动作还礼道:“在下斛律金,小名阿六敦,能认识郡主,是我的荣幸,还望郡主恕我凌晨冒犯之罪。”

    昭君大喜。“原来英雄是敕勒部领民酋长,失敬了。若无拂晓宁安殿内一晤,昭君与高郎必定分隔两地,难有今日相聚。酋长此恩,昭君没齿不忘。”

    斛律金开心大笑。“郡主爽快,能成就好姻缘,也算我阿六敦功德一件。我与六浑亲如兄弟,郡主称我‘大哥’就好。”说完,又转向已走回昭君身边的高欢抱拳道:“恭喜贤弟得此娇妻。”

    “谢大哥吉言。”高欢笑道:“承蒙郡主错爱,小弟三生有幸。”

    昭君!昭君转身以唇语提醒他,并抓住他双肩,作势要咬他。

    高欢嬉笑著将她的脸压进怀里望著斛律金说:“虽然她是个悍妇──哎唷!”腰部被猛掐一下,他痛呼出声,抓住她的手继续道:“不过,我喜欢悍妇。”

    看到一向少言寡语的他变得幽默风趣,斛律金十分欢喜。问:“老弟如今有何打算?还要去沃野吗?”

    高欢闻言笑容逝去,看著天边的落日道:“暂且如此吧!”

    斛律金则问:“老弟既已得到城主赦免令,何不纵马天下,开拓事业呢?”

    高欢眼睛一亮,但随即归于平淡。“阿六敦果真深知我心,可如今的天下,扑朔迷离,难辨雌雄,我一无背景,二无根基,也许再等等吧!”

    昭君紧握著他的手,感觉到他内心激荡起伏,她很想鼓励他,给他出主意,可是所有的话只能在他们独处时才能说,在外人面前,她得维护他的自尊。

    “不,不必等了,现在就有个机会让老弟闯荡。”

    “什么机会?”

    “天色已晚,今夜我们就在镇里住一宿吧,咱们哥俩好好谈谈。”说著,斛律金唤来他的随从。“阿昌,你与木根同骑,把你的马牵来。”

    阿昌将一匹高大的马拉来,斛律金对高欢说:“你与郡主共乘没事吧?”

    “没事,你还信不过我的骑术吗?”高欢转身将昭君抱上了马。

    他动作奇快,却很温柔,斛律金看在眼里,知道他对郡主用情至深。

    高欢上马坐在昭君身后,正要拉马缰,却见缰绳已在她手中。

    “由我控马。”她扬起头对他说。

    暮色中,高欢轻啄她俏丽的鼻尖。“行,只要你能控制好这个大家伙,别让我们摔下去,怎么都行。”

    “信任我,我能控制它。”说著,她一抖缰绳,放马跟随斛律金等人进镇。

    镇里唯一的骡马客栈除马厩外,是一幢晋西北随处可见的平房,土墙木梁茅草顶,看似不错。

    可当他们安顿好马走进充斥著烟草味的房间时,昭君骇然发现今夜她要过夜的地方竟是一间类似马厩的大木棚,一通大炕围著房屋顺墙而砌,虽然有被褥、枕头挨个儿地依墙摆放在炕脚,但从那无法分辨颜色的外表看,已经很久没洗过。再看那黑乎乎的墙壁和没有窗板的窗户,她觉得胃部翻搅。

    这家骡马客栈看来生意极好,住客不少,到处都是扯著嗓门说话、光著膀子冲凉的男人,屋里已经有人住下,两端顶墙的铺位都被人占用,只剩下中间空出一排铺位。炕上横七竖八躺著的人正高声说笑著,似乎对进进出出的人们毫无感觉,她甚至看到两个女人坦然地坐在炕上。

    身上仿佛有无数条毛毛虫在爬,她想逃出去,就算睡在野外也比在这里强。

    可一回头,她看到帮忙将鞍袋马具放置在门边架子上的高欢,正与斛律金他们谈笑风生,似乎对眼前的居住环境早已习以为常,她的脚步迟疑了。

    就在这时,高欢抬眼看她,见她站在门边,秀颜苍白,不由得愣住。

    该死!他暗中咒骂自己。对他来说,有这样的地方住已经很不错,可是他竟然忘了她自小养尊处优,从未见过,更遑论住过这样的“卧室”,他应该带她去找一户干净的村民家借宿,而不是把她带到这简陋吵杂的地方。

    就在他想著该如何跟好友说时,对面的昭君白著一张小脸对他笑了,嘴唇一张一合,用口形无声地对他说:我没事。

    高欢心头一热,回她一笑。这样最好,作为他的妻,她早晚得习惯他的生活。

    他放好手里的东西,走向东面炕头,斛律金随后也跟了过去。

    刚开始昭君不明白他们去干嘛,当看到他们对躺在那儿的人说了几句话后,那几个人旋即卷起铺盖移到了炕中空位时,她明白了,他们是去让那几个人腾出靠墙的地方。

    一定是为了她。她心感愧疚地看看那几个给她腾出地方的男人,走了过去。

    “今晚我们睡这儿。”高欢找来一套比较干净的卧具铺在靠墙的位置对她说。靠墙睡,起码能让她保有一点隐私。

    斛律金也笑著对昭君说:“委屈了,今夜咱们得凑合一夜。”

    昭君知道自己的表现很糟,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歉疚地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沉默地脱掉鞋子上炕,躺在高欢铺好的床铺上。

    高欢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爬进那张“床”的,他想告诉她,他为她感到骄傲。可是,在这个没有隐私的空间,在他热心的朋友面前,他没有机会开口。

    他唯一能做的是坐在她身边,用高大的身子挡住灯光和其他人投向她的目光。

    斛律金和他的随从都脱鞋上了炕,屋子里太吵,他将炕桌放在高欢身前,自己坐在他对面,开始说正事。“六浑,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做大事的,只可惜以前你被”府户“身分所困。如今,有了特赦令,你干脆跟我到洛阳去。”

    “去洛阳?”高欢单眉一提,他从未想过去京城,但并非不想去。

    “是的,昨夜你我相遇时,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是奉命到平城接受圣旨。”

    高欢点点头,等待他说下去。

    “圣旨今天下午才到。”斛律金以指关节敲打著桌面说:“皇帝要我与怀朔镇将杨钧去京城护送来访的柔然王阿拉环北归,近来北部动荡不安,我想邀你与我同往,藉此机会老弟可以结识各方英雄,扩展眼界,老弟意下如何?”

    “这……”高欢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想到昭君,他不免犹豫。不料腹部突然被掐了一下,他回头一看,躺在身后的昭君正瞪著明亮的眼睛看著他,而她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钻到了他的衣服下,搂著他的腰。

    去!与他视线相接,昭君立刻对他比出口形。

    “老弟觉得有何不方便吗?”不明就里的斛律金好奇地问。

    高欢急忙回头应道:“喔,不是,我只是担心朝廷是否会允许我前往。”

    斛律金笑道:“这个你放心,皇帝只管派统领,至于我要带谁去,是我的事。杨钧也会带他自己的人前来。”

    “如此甚好,我随你去。”高欢下了决心。

    “这就对了!”为人热情豪爽,不拘小节的斛律金开心地与高欢聊了起来。

    由于昨夜整夜没睡,今天又经历了这么多耗费精力的事情,昭君早已累了。睡意袭来,朦胧中她听到两个男人商定,先带她到敕勒部所在地朔州安顿好,然后等杨钧一到,他们就上京护送柔然王北回。

    喔,太好啦!她逃家了、嫁人了,可现在他要离开了,她将被孤单地“安顿”在一个不熟悉的部落,与不相识的人们共同生活。可是,那又怎样?她的夫君是英雄,她要他做一番英雄事业。窝在女人身边,能成大业吗?不,不能!因此她会放他走、赶他走,只是,他的心──得留下来陪伴她!

    一滴眼泪滑下脸颊,她将脸偎近他,在他衣服上擦去泪水。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花草清香和暴风雨的味道,立刻将自走进这里就充斥于她鼻息间的难闻汗味,烟味和被褥上散发出来的异味统统清除,给她的身心带来一股战栗的暖流,她拥抱著这股暖流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蚤动惊醒了她。睁开睡意蒙眬的双眼,她看到她的夫君正躺下,躺在她的身边,她钻进他的怀抱,而他修长有力的胳膊立刻搂住了她。

    她抬起头,从夫君的肩头往外看。屋里的灯火已经熄灭,月光从敞开的窗洞泄入,满屋银辉,一张炕桌将他们与其他人分开。

    房内并不安静,有的人还在说话,只不过放低了音量,有的人在磨牙、打鼾,还有的人说著梦话,不远处,不知是谁放了个很响亮的屁,令她皱著眉头缩回夫君怀里,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感觉到他身体轻颤,她知道他在笑,也明白他为什么笑,她表示抗议地在他胳膊上用力拧了一把。可是他好像根本没有感觉,还捧起她的脸,给了她如火焰般的吻,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问:“后悔了?”

    “不!”她侧过脸,轻咬他的耳朵。“永远不!”

    他们的视线在月光中纠缠,用眼睛倾吐著对彼此的爱慕,他们的手在单薄的被子下拥抱著彼此。他眼里闪亮飞溅的火花烧旺了她眸中g情的火焰。

    我爱你!他用嘴形告诉她,随即他的唇重重地覆盖了她的,长久而亲匿地吻著她。

    他的手臂环住她,将她更紧地拉近。她听见自己嘤咛出声,害怕被人听见,赶紧将脸埋进他坚硬的胸膛。然而。她发现只是拥抱和亲吻并无法满足她。

    她无声地翻到他的身上,解开彼此的衣裳,以她独特的狂野方式,将他们爱的心曲奏响。

    他先是一僵,随即放纵自己,在恼人的鼾声、梦呓中,沉默而g情地接受她倾注的爱,也回报浓浓的爱,将他与她带向一道道难以置信的狂喜颠峰……

    次日,按照斛律金的安排,他们依然合骑阿昌的马回朔州。

    傍晚时分,当越过黑驼山岩石裸露的山顶,俯视著山谷中的草原、牧场和池塘时,昭君兴奋地问:“大哥,你的部落就在这里吗?”

    可是这次斛律金没有回答她,他正忙著跳下马沿著黄土覆盖的山坡奔下山去,而迎接他的,是个丰盈美丽的红衣女子。其他随从也纷纷下马寻找亲人。

    “没错,这里是他的部落,那是他的妻子柳儿。”高欢在她身后回答她。

    “她很漂亮,而且大哥好爱她。”看著那对抱住彼此大笑的快乐夫妻,昭君羡慕地说。

    “你也很漂亮,而且我也好爱你。”高欢亲亲她的头顶。

    昭君抬起头来望著他,眼里充满了爱意,她轻拍他环绕著自己的手。“是的,你好爱我,而且,我也好爱你。”

    高欢没说话,想起她昨晚对他奉献出的爱,心里暖洋洋的。看到山坡下的斛律金和柳儿手牵手往他们走来,他赶紧收敛心神说:“来吧,我们下马。”

    他翻身下马,再把昭君抱下地,这时,那对快乐夫妻也走到了他们面前。

    看来短短时间里,她的丈夫已经把事情都说清楚了。红衣美女走近,与高欢打了招呼后,笑吟吟地对昭君说:“我叫柳儿,是阿六敦的妻子,早就听说郡主风采不输男子,今日能与郡主相见真是人生快事,欢迎你!”

    昭君立刻还之以礼,谦虚地说:“柳儿姐姐才是女中豪杰,昭君自幼困居深闺中,识人不多,才疏学浅,今得大哥鼎力相助,才得以成就一生姻缘,如今与夫君前来叨扰,蒙姐姐不弃,昭君夫妇不胜感激。”

    见她容貌出众,言语坦率,虽贵为郡主,却不以富贵骄人,柳儿当即喜欢上了她,拉著她的手说:“郡主是贵客,平日请都请不到,再说六浑不是外人,他是我们的好兄弟,所以郡主不必顾虑。今夜是我们的祭天仪式,很高兴你们来了。”

    昭君快乐地要求。“请姐姐喊我的名字,从今以后。我只是高郎的妻子。”

    柳儿爽朗地说:“好,听你的。”

    昭君从来不知道,敕勒人的祭天庆典是如此热闹而隆重。

    太阳刚刚落山,牧场边的草坡上已经燃起了十来堆篝火,将整个山谷照得如同白昼,在草坡顶端最大的篝火边,酋长斛律金和他的妻子柳儿,还有他们的三个儿子端坐在毛毡上,身为贵客的高欢与昭君坐在他们一家人身边。

    “这么多人是从哪里来的?”看到数不清的族人蜂拥而来,昭君惊讶地问。

    “那里。”高欢指著四周的山峦。“你看半山腰,那些在厚厚的黄土层中开凿出来的窑洞,那是黑驼山敕勒人的家,他们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她仔细一看,真的有不少人马正从那里出来。

    随后,从高欢的口中,她才知道谷地边那些她原先以为是民居的低矮房屋,其实只是畜栏、作坊和放置高车的地方。

    而且还知道了窑洞的好处,它不仅冬能防寒,夏能避暑,还能防止野兽出入。

    越来越多的人汇集到草场,几乎所有人都乘坐著高轮大车来。而每辆车上,都有巨大的锅,里面装著烧煮好的牛肉、羊肉。他们围绕著水草丰盛的草场和燃烧的篝火边舞边唱,优美的歌声在山谷中回荡。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壮观绚丽的夜景。”当那些歌舞在火光中越来越奔放激昂时,昭君对高欢说。

    “我第一次参加他们的祭天盛会时,也很震撼。”

    随著夜色加深,绕行歌唱的族人慢慢地在篝火边停下,取出锅鼎置于火上。随后,大家开始吃喝,比武斗技。

    羌笛、胡琴、铜钹等美妙动听的乐器,伴著歌声与呐喊,在夜色里飞扬。

    有人把一盘盘烤肉、煮肉及一碗碗汤水送来,很快地,在斛律金一家人及高欢和昭君面前,堆起了小山似的食物。

    人们尽情地吃喝和玩耍,尽情的歌舞和说笑,仿佛生活中没有烦恼。

    高欢告诉她,敕勒人祭天的方式与汉人、鲜卑人及其他部族都不同,他们没有刻板的仪式,完全足以自然喜庆的方式向天表达丰收的喜悦和生命的礼赞。

    看著眼前的盛会,昭君觉得自己也精神振奋起来。

    斛律金站起身来,高欢拉拉昭君,目光灼灼地说:“听,他要唱歌了。”

    随即,喧闹声渐渐停止,所有人都望向这边,眼里带著肃穆和向往。

    正当她不理解为何他要唱歌竟会使得高欢和所有人有那样的反应时,一首高亢动听的歌从斛律金口中悠然响起,震撼了她的心。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的歌声中有种壮美和苍凉,更有种对故乡的眷恋与崇拜。

    无数族人合唱起这首歌,一遍又一遍,和著夜风,和著大自然的天籁,在茫茫夜色中起伏回响。当歌声最终停止后,昭君仍久久无法平静,她对斛律金说:“大哥,这首歌实在是太好听了,请问是谁写的?”

    柳儿自豪地告诉她。“这是我们祖先很早以前就流传下来的歌,是我们祭天时必唱的神曲,不过,以前大家都只会用我们族人的语言传唱,是我的夫君把它翻译成汉文,这样连汉人都能明白也能唱了。”

    “没错。”斛律金搂过妻子,继续道:“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故乡是个多么美丽的地方。”

    这一夜,无论是汉化了的鲜卑族郡主娄昭君,还是鲜卑化了的汉族士兵高欢,都深切地领悟到故乡对一个人精神与灵魂的永久牵系。

    夜深了,启明星在天边闪烁,与月亮争辉,欢庆的人们散去,可是昭君仍了无睡意,而高欢则跟随斛律金一起,帮助族人熄灭篝火。

    柳儿把三个儿子送回家后来找她。“昭君,天晚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跟我去看我们美丽的牧场和神湖,现在,你该休息了。”

    昭君兴奋地问:“神湖听起来很美,在哪里?”

    “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去。”柳儿答应她。

    可她不甘愿地说:“你只要告诉我它在哪里,现在──”

    “现在,你得跟我走。”高欢拉起她,修长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肩,他的声音在她颊边形成热热的气流。

    他不等她说话,也没容她跟柳儿告别,拉著她就走。身后传来柳儿的笑声。

    “你真没礼貌,什么都没说就把我拉走,柳儿都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