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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落霜飞晚第4部分阅读

    。

    她唱的婉转凄苦,一曲毕,我不禁悄然泪下,在她身后,称赞道:“你唱得真好听。”

    她回了头,竟是容貌倾城的,对我一笑,笑是笑了,可那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笑意,反而是一汪无尽的哀伤。

    我不觉一怔,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容纳这么多的伤心,连带着我的心也微痛起来。不觉追问:“你,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她但笑不语,仍是继续唱着:敲碎离愁,纱窗外、风摇翠竹。人去后、吹箫声断,倚楼人独——。

    句句语调婉转凄迷,声声催人断肠,听着听着,我便忍不住泪如雨下了。

    “珊瑚!珊瑚——”有人叫我,猛地摇着我的肩膀。

    我猛然张开眼,身边一景一物和睡前一样,没有什么白衣女人,只剩了海燕在身边。我才觉得方才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

    海燕拿了毛巾,边擦我脸上的泪,边在说:“做恶梦了吧?瞧你都哭成这样了!”

    我瞧自己的枕头,已经是湿了大半了,想着那梦中的人,梦中的歌,那双哀伤极了的眼睛便又如在面前一般,心又生生的疼了起来,我再无法入睡了。

    第十二章 预言

    夜里没有睡好觉,第二天起床时感觉浑身没有劲,走路都有些浮了,好在这天不用上学,我便偎在屋里看了半天书,临近中午时就听见馨竹在窗外叫我。

    推了窗,馨竹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衫,眉眼弯弯,笑语嫣然,立在窗前的树下,美丽的如画中的的人。

    “珊瑚,你在做什么?快出来玩啊!”她叫道。

    想想自己半天都没有活动了,我仍了书,随了出去。想到鄂硕府里有一架新搭的秋千,我们便来到了鄂硕府邸。

    自从鄂硕迎了李郁进门,我便减少来这里的次数。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每每看见佟氏寂寥而憔悴的模样,我心便会跟着感伤,偏又无力助之,所以,还不如不见罢了。

    我素来乌龟的很,日子是放到眼前的一把沙,守着自己的那一坨就心满意足了,别人的岂是我能操心的?况且,因为知道那个是已成故事,我若硬插了过去,说不定会捅出天大的篓子。所以凡事还是不参与的好,就旁观吧。

    有时候也想,知道了结局也其实并不是件好事的。

    不想遇到什么人,我们俩便从后门偷溜进了院子。时值初春,鄂硕的园子里百花齐放,新绿满满,景色宜人,不过因为昨晚下了雨的缘故,脚下的地泥泞难走。没多久,我和馨竹的衣摆下就沾满了泥巴。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玩耍,我们在秋千旁照样玩得不亦乐乎。

    正闹的起劲,李郁带了丫鬟出现了。几月没见,李郁较之初见,丰满了许多,她皮肤本来就极白皙,今儿还穿了一身的淡黄,被满园的初绿一映,整个人是美不胜收了。

    馨竹是鄂硕府的包衣出身,见到李郁,忙收了笑容,规规矩矩的打礼问好,我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就在当场傻站着。

    李郁身边的翠衣丫头瞧着我说:“咦,这是那一处的丫头,怎么见了人也不吭一声?”

    她把我当成了小丫头,我面上热热的,不过也确实嘴笨,立在当场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

    馨竹忙低头说:“回姨太太,这是努格尔老爷府上的二小姐。”

    “哦,原来就是常和老爷在一起的那个喜欢喝酒,不爱吭声的董鄂学堂的老师啊。”那丫头惊讶地说,“原来,这是他府上的小姐啊。”

    我瞧着她说话的语气里透着轻视,顿时如哽在咽,心里分外恼火,本想反击几句,馨竹暗地里拉了拉我的衣角,遂忍住了。

    馨竹又低头说道:“姨太太,若没有什么事,我们去忙了。”

    李郁说了一声去吧,馨竹拉了我飞也似的逃开。离开时,我还听见那翠衣丫头在说:“这小姐怎么和奴才玩到一处了,也太没有规矩了吧,瞧把那一身弄的,脏兮兮的——”

    跑到见不到她们的人影了,馨竹方才住了脚,对我说:“珊瑚,你也别生气了!这姨太太的丫鬟就是这样的,嘴巴可烦着呢,府里除了老爷没有一个人喜欢她们!又不懂规矩,排场又大,一会嫌我们这个不好,那个太脏太乱啊!哼,她以为她们是谁?格格娘娘啊!”

    其实馨竹不说,我也知道一点。这李郁是南方的小姐,素来娇贵惯了的,样样都是人伺候着,不像这里女人,因为男人通常都在外面打战,所以家里大小事情均要一一操心的,长年累月,性子都很泼辣,压根就没有诗情画意的时候,平时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拐弯抹角。她一来到这里,南北文化的撞击就很明显。她不喜欢吃这里的东西,诧异这里的规矩之多,女人们说话之坦白,骨子里对佟氏的作为一家之母却不识一字很是瞧不上眼。如此一来,她与这环境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好在鄂硕对她宠爱之极,一般府里下人都是想着法子的去迁就这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姨太太,可是暗地里怎么可能没有怨言?

    我家与鄂硕府上是挨着的,和李郁所处的南苑是刚好挨着的,风稍微大一点,就可以将那边大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只是今天亲身体验了,心里仍是很不痛快,本来很好心情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珊瑚,你瞧着吧,老爷要是不在家里,看还有谁理她们?”馨竹又恨恨地说。

    馨竹这怨气来源于姑姑红日在这丫鬟手底下受的气,原本红日算起来是鄂硕府上的大丫头了,她嫁的又是鄂硕身边第一得力的人物喀济海,夫妻俩平时为人亲和,佟氏和鄂硕也甚为器重他们夫妻俩,府里的上上下下都是他们在打点。可是李郁来了,不谐也来了,还带了一个极能挑刺的丫鬟,这事没有办好,那事又不得心。偏这位姨太太又正得宠着,什么事都得顺着点,忍着点。这样一来,哪里能没有矛盾?好几次红日都挂着泪跑到我家里找海燕诉苦呢。

    其实,再想想李郁这样做肯定是不能长久的。这个世界,在哪里都一样,是绝没有环境来适应你的道理。姑且等着吧,鄂硕过不多久就会出征的,局时剩了那一屋子挑剔的没有规矩的女人,没有了撑腰的,看她们怎么过。

    很恶毒的这么一想,我就觉得心里愉快了不少。又想到了后来,我问馨竹:“馨竹,这姨太太是不是怀孩子了?”

    “可不是!她一门心思的还想生个男孩呢!我瞧她压根就是个生丫头的样!”馨竹不屑地说。

    我泯然一笑,这小丫头,这话一看就知道是学她姑姑的,瞧那小模小样的,十足就是红日的翻版。

    “怎么?你不信吗?这个可不是我说的!是实胜寺的喇嘛的说的!那天不是你也听到了吗?”馨竹说。

    实胜寺位于盛京的郊外,是附近香火最为鼎盛的喇嘛寺了。前几天,佟氏就带了一大家子的女人去过那里,佟氏去求平安,李郁嘛,自然是求子,那天红日还带了的二岁的大女儿济宁,我和馨竹混在女人堆里一起看热闹。

    到了实胜寺,李郁求了一签,喇嘛解签时,济宁皮,从嬷嬷怀里挣扎出来,碰翻了祭品。红日恼不过,把孩子提到外面就要打。

    那喇嘛慈眉善目的,立刻就阻止了,还笑了说:“施主莫要再打这孩子了!这孩子将来贵气无穷,施主还要靠着她呢。”

    我们都听着好笑,这哪里的和尚都一样,逮到小孩子了,就说将来小孩贵气无穷了,出息着呢,好讨个吉利,可这次也太能胡说了。济宁是鄂硕府邸的包衣,她阿玛喀济海虽然是鄂硕身边的第一号的下人,可是包衣终归是包衣,翻了天也不到主子的份上去。而且济宁长得不像秀气的红日,反倒是像相貌平庸的喀济海,怎么瞧都不像是将来能“贵气无穷”的样子。不过这孩子倒是皮得很,而且胆子大。

    当然啰,好话总是讨喜的。这不,红日听了果然是眉开眼笑的,临走时仍了好几块香油钱。

    可李郁就没有那么高兴了,因为喇嘛也笑着告诉她说,夫人这胎怕是不如意了。

    一听这话,李郁的脸色就讪讪的了,她的丫鬟就没有那么会掩饰了,毫不客气地说:“小姐,你别听他胡说,奴才的孩子就贵气了,主子的反倒不如意了?哪里的道理?一点都不准!我们走!别听他胡说了!”说完,拉了人就走。

    可怜的喇嘛满脸无奈地说:“我都还没有说完了——”

    李郁带的人走了,佟氏也没有再待下去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馨竹提起实胜寺这件事就很有些得意了,歪着头说:“我看她生了丫头,老爷还喜不喜欢她?哼!连喇嘛都说了,她生的丫头还不如我们家济宁呢!”

    可我却想到后来的董鄂妃,一时沉默了下来。

    那喇嘛当真是算错了,真正贵气无穷了的恰好就是他说的那位不如意的一位。

    第十三章 兵考

    在董鄂学堂的日子依旧如从前一样,嬉闹着过去了,转眼梧桐树叶又堆满了学堂的阶前,秋天来了,三年一届的兵考如期而至。

    桑宁对这次兵考甚为重视,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岳乐年岁较他大些,三年前就已经通过了初级的兵考,今年要参加晋级考试,他也很努力。除了桑宁与岳乐,同时要参加考试还有鄂硕的儿子巴图尔,巴图尔的堂兄的舒敏,吉布等。

    原本鄂硕对儿子管教甚严,无奈巴图尔虽然稳沉实在,却着实不是聪明伶俐之人,又加上鄂硕新迎了李郁入门,新婚燕尔,再无暇顾及他的功课,所以巴图尔的骑射学业远不如桑宁。

    兵考这天,我们早早的送桑宁进去,他也信心满满。

    到了中午,其他参加考试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桑宁和巴图尔却没有见到人影。初时以为他是在外面玩的忘形了,过一会便会回家的,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还没有见到他回来,我这才有些急了,正准备出门去找,巴图尔的脑袋鬼鬼祟祟得出现在我们家的窗口。

    “珊瑚,你哥回来了没有?”他趴在窗口问,

    “没有啊!你俩到底怎么了?考试考的如何?”我问。

    “我们俩都没有考成!”他说。

    “为什么?”我吃了一惊。

    “我们打架了!和郑亲王府大世子富尔敦。桑宁比我伤得更重!你赶紧去找他吧!我要走了!待会我阿玛看见,又要打我了——”巴图尔话都没有说完,头一缩,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惊愣住了,好好的,和人家王府的人打什么架?我这小哥哥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忐忑不安的,正准备出门,努格尔回来了,脸色阴沉可怕,一进门便问:“珊瑚,你哥呢?”

    “阿玛,哥哥还没有回来呢!”

    “哼!他还敢回来?”努格尔哼哼得说“他回来了,你赶紧告诉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说完了就坐在桌边,脸色异常难看。

    我正琢磨着想个法子逗他开开心,门口来了匹马,一个下人装扮的青衣人下了马,在门口张望了一会,问:“请问,努格尔老师在不在家?”

    努格尔赶紧出了门,那人在门口行了个礼,礼虽然到了,但是样子却不怎么友善,那人站在门口说:“努格尔老师,我们王爷请您过府一叙。”

    努格尔听了放下茶杯,就急匆匆的出去。我隐约听见他们边走边说的话里有郑亲王,大世子之类的字眼,估摸努格尔是郑亲王府的人请去问罪了。

    等他走远了,我胡乱包些吃的,又带了些处理伤口的东西,也出了门。先到了学校,大门早关了,从墙角的小洞里钻进去,在学校里到处找了个遍,也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心里盘算着,桑宁那小子到底会躲到哪里去呢?

    巴图尔家是不可能的,俩人一起闯了祸,估摸着巴图尔这时候正在跪祠堂呢,是绝没有闲功夫藏桑宁的。吉布嘛,就在学校里,方才就看见他已经睡下了,巴图尔的堂兄舒敏与他关系不怎么样,应该是不会躲到他家的,剩下便只有岳乐与馨竹了。馨竹是女生,也可以排除了。我想了想,决定去找岳乐。

    来到敏贝勒阿巴泰的府上,瞧着那高耸威武的门檐,我踌躇了半天,还是上前敲了门。敏贝勒府的下人进去通报了。一会儿,敏贝勒府上出来了两个人影,走在前面的是方才进去通报的下人,而后面却不是岳乐,是一个约莫六七岁,模样俊俏,衣着华贵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我一笑,那样子和岳乐有几分相像,她说:“你就是珊瑚嘛吧?我哥哥不在,他考完了,中午就进宫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我一阵失望,想来哥哥是不会来这儿了,我对那小姑娘回了回礼,“哦,这样啊,那我就回去,打搅格格了。”

    “没事!”她笑着说,“我哥哥经常和我说起你,说你很聪明,果然不假,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妹妹的?”

    “我啊,是猜的。”我也陪笑了说。

    “你找我哥有什么事吗?”她又问。

    我摇了摇头,说:“也没有什么事,他不在,那我就告辞了。”

    从贝勒府出来,我又仔细的想了想,突然想起西郊城外新建了一片马场,岳乐桑宁他们曾去玩过,桑宁说过,那马场又大又好玩之类的话,他莫不会躲到那儿去?我决定去那里碰碰运气。

    到了马场,才现那马场果然大的惊人,约莫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马饲里养马的房子就有一二十间,周围没有看见人,想来那些照顾的马匹的伙计们早歇下了。我一间一间的挨着找,果然在最后一间空房的门栓上现了桑宁衣服上的一小块碎布。

    推了门进去,墙角乱糟糟堆放的草堆里突然拱一个脑袋来。

    “珊瑚?!”桑宁不相信的叫道。

    看他那狼狈惊慌的样子,我鼻尖不由得一酸,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把东西搁下,说:“哥,快出来吧!没有人跟来!赶紧吃点东西!”

    “嗯!好的!”桑宁一听,高兴得从草堆里钻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鼻血和灰,直接就拿手抓东西吃。

    他伤的果然比巴图尔重,浑身上下的衣服几乎看不到一处干净的,脸也受伤了,眼圈一个是青的,嘴角裂开了,吃东西时,忘形处呼痛连连。

    我拍了一下他的手,说:“哥,你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

    他嘿嘿一笑,吃相照样如故。吃完了,我找了点水,帮他洗了一把脸,把见血的伤口洒了点白药,淤青处也都糊上了些草药。

    处理完了,他嘿嘿笑着说:“珊瑚,你真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了!”

    我横了他一眼,帮他脱下脏衣服,换上所带的干净,一边责怪说:“你啊——,好好的考试不考,和人家打什么架啊?”

    “谁想打架来着?”桑宁忿忿不平的说,“是那富尔敦太欺人太甚了!”

    “是吗?”我冷笑了说,“就你那土匪样,谁敢欺负你?”

    “他是没有欺负我。”桑宁说,“可他欺负巴图尔了!咱俩是兄弟,那小子欺负巴图尔就是欺负我!”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问:“他又怎么欺负巴图尔呢?我听说那富尔敦比我大不了多少来着,又怎么欺负得了巴图尔呢?”

    “那小子虽然小,可坏着呢,带四五个下人在校场里胡闹。他叫那些下人骂巴图尔是傻子,是小傻子,骂巴图尔的额娘的大傻子——,我实在瞧不过,就回骂了几句,哪知道那小子蛮不讲理,立马指挥下人揍我们,那我就不可能傻站着了——”

    看桑宁昂着头说得气愤填膺的样子,八成是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我一时也懒得跟他讲贫贱富贵,鸡蛋碰石头之类的大道理,只横了他几眼,收拾好了东西。

    忙了这些事,天已经黑了,寒露初降,我微微觉得有些冷了,但看他一副舍不得我走的样子,我点了灯,又陪他呆了会。

    正说着,他突然住了口,道:“有人来了!”

    我倾耳一天,果然听见外面传来了马蹄声,忙吹了灯。桑宁拉了我,我们一起躲到了门背后。

    第十四章 躲藏

    不一会,脚步声伴着灯光到了门口,一个声音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方才还看见有灯来着。”这声音有几分熟悉。

    随后,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有两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前面一个提着灯,我藏在桑宁身后,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只觉得他们落在地上的影子分外的熟悉。

    果然,后面进来的那人在我们来不及的收拾的东西站住了,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