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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天国第6部分阅读

没说,奇怪的是林子月也没有说话。

    终于走到树林的边缘,叶易安抬头看了看这一片林子,三个月前的那个月夜,两人便是在这片树林里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偶遇。

    那晚,叶易安吹了一支用树叶演奏的曲子,而后又哼唱了两首《襄城乐》的民歌,那晚的月亮可真圆,那晚,那般的经历是叶易安人生中的第一次。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林洒照在身上时已破碎成点点块块,斑斑驳驳。脚下踩着不知何时飘零萎落的枯叶,微微的沙沙作响,再次走进这片树林,叶易安心底莫名的生出了些感伤,很轻的酸,很淡的涩,却又清晰可感,挥之不散。

    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林子月,少女依旧清丽无双,只是那晚她身上挥之不去的沉重与憔悴再也看不到了。

    她的身形笔直,她的身影飒爽,她的眼神里卸下了疲惫茫然,取而代之的是消失了许久的青春与希望。

    看到这个似乎是焕然一新的林子月,叶易安蓦然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怎么?”

    “没怎么”

    “没怎么你为什么叹气?”

    “我没有叹气”

    “你刚才那不是叹气是什么?”

    “本就不是叹气”

    四目相对,林子月“嗤”的笑出声来,与此同时,叶易安也笑了。

    虽然仅仅只是一笑,但刚才心底挥之不散的淡淡酸涩却被一种心安所替代,叶易安的心再次通透起来。

    “你当初怎么想到要去找道门的?当时你又怎么那么肯定道门一定会出手?”

    “凤歌山两代之中

    有三人都死于道门主导的御魔之战,可谓父死子继。付出了这样的牺牲,你若不去找也就罢了,只要肯去,道门就没有丝毫推辞的余地,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都必须出手。至于怎么想到要找道门?除了道门还有谁能吃得住天机谷?”

    “是啊,听着好简单。我与师兄怎么就没想到?”

    “散修界的门派又有哪家是对道门毫无提防之心的?提防的久了就会形成习惯,常怀这种提防之心,你与叶兄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就不会往这里想”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林子月停住脚步,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是叶易安”

    林子月闻言再次“嗤”的一笑,而后蓦然道:“你不想让我去道门测试?”

    虽然是在问,但林子月的这句问话却用的是肯定语气。

    叶易安的脚步声猛然一顿,没有说话。林子月也不催问,眼神着落在他的侧脸上,静静的等着。

    并没过多久,叶易安转过身来,迎着林子月的眼神很慢却很肯定的说道:“是,我不想让你去”

    林子月的眼睛慢慢的弯了起来,弯的就像两轮月牙,脸上的得意与骄傲藏都藏不住,脚下一撩,便将一枚松果踢到了林子深处,“既然答应了,去总还是要去的。再说我若真成了金丹修士,看谁还敢欺负凤歌山。但……你总该知道,我永远是凤歌山主,去了还是要回来的”

    说完后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叶易安答话,林子月偏了偏头,“你生气了?”

    “我生气了,你还是要去?”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你就在凤歌山等着,我一定回来”

    叶易安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这时他正好走进一团浓厚的树荫,因为树荫的遮盖,加上微微偏过去的头,这个本就极淡的笑容愈发模糊的分辨不清了。

    “好啊,既然你一定要去,那就去吧。正好,我也该走了”

    林子月猛然停住,双眉急跳,“走?为什么要走?”

    “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即便你不去测试,今天祭礼之后我也该下山了”

    林子月明显的烦躁起来,“你要去哪儿?去干什么?给老娘说清楚”

    “襄州城,做捕快”

    林子月先是双眼一瞪,要说什么时却又眉眼弯弯起来,“那好,你就在襄州。若是敢跑去别的地方,老娘回来找到你后定要敲折你的腿,让你再也跑不了”

    这一场漫长的对话就此结束,从树林回去之后,叶易安就拿到了一本书册,“答应你的黑符箓术都录在这里了,你无法修行留着这个做个纪念也成,这可是家父最重要的遗物,定要仔细保存好了,里面的内容也切记不得外泄”

    林子月的性情刚烈而洒落,但在递过这本看似极普通的书册时,却罕见的有些扭捏起来,脸上甚至还起了一抹像极了羞红的胭脂粉。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异样。

    林子月明显很不适应这样的气氛,仿佛是无话找话般又弄来了一些书册,“你要做捕快没点拳脚功夫怎么成?我又不在,你要被欺负了谁替你出头?这里面的找两本拿回去练练,你长着七窍玲珑心,又肯吃苦,定能练出来的”

    叶易安随手拨弄,见这些书册尽是些人间世江湖中的武功秘籍,《降龙十八掌》、《乾坤大挪移》、《九阴白骨爪》、《蛤蟆功》、《北冥神功》、《独孤九剑》……林林总总不下二十种之多

    “这都是家父当年花费好大功夫才收集起来的,都是人间世中最顶级的搏击之术,你随便练成一样,当个大侠都没什么问题了”

    叶易安原本想说我要这些干嘛,话到嘴边时心头一动,挑挑拣拣的从里面选了两本,一本是《无影脚》,另一本则是《灵犀指》,两本恰恰是一个练手,一个练脚。

    “你怎么挑这两本”林子月撇撇嘴,从书堆里拎出了一本《葵花宝典》递过来,“好像听我爹说过,这本是最厉害的,你拿去试试”

    “我又不想真的成为武林高手,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挑完书后,屋里再次沉默下来。叶易安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后站起身来,“我走了”

    “哦”

    叶易安深深的看了林子月一眼后,起身,开门,走出。

    见他走了出去,林子月猛地从胡凳上蹦起来跳到窗边,透过窗棂看着叶易安的身影一步步走过猩红的残阳,走进另一侧屋檐下深深的暗影中。

    第二十一章雾隐小谷

    没有惊动林子月,叶易安与林子星简单的辞行之后,就在那个满是露珠的早晨静悄悄的离开了凤歌山。

    下山之后叶易安并没有直接到襄州城,而是悄悄的到了距离襄州城百余里的雾隐山深处。

    沿着一条清澈的山间溪流逆水而上,行到水穷时会看到一片野生的竹林,穿过这片密密匝匝的竹林之后就会发现前方崖壁上有着一个不甚规则的洞口。

    藏在密密竹林后的深山古洞黝黑阴森,使人一见便觉心中发寒,但在叶易安眼中却是如此亲切,就像远行的游子看到了久别的家门。

    静静的在竹林中观察了许久也没看出任何异常之后,叶易安走出竹林一步步进了石洞。

    无需点火,叶易安对石洞中的地形了如指掌,将脚步放到最轻的走了两柱香功夫后,前方天光渐显。

    石洞的尽头是一处被群山环绕的山谷,山谷并不大,一条山涧从谷中流过,两边野生的桃林枝叶繁茂,在桃林与山涧环绕的青草地上建有数间雅致的茅舍。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待看到谷中山鸡野兔大胆的随意来去之后,叶易安再不犹豫,迈步出了洞口向茅舍疾走而去。

    久已无人打理,茅舍明显的破败了。里面没有师父,有的只是一地散乱,处处灰尘。

    好在这里也没有明显斗法的痕迹,亦没有血迹尸首什么的,心里早有准备的叶易安放心了不少。

    将几间茅舍都走了一遍,叶易安没发现任何有关师父下落的线索。平复了心中的情绪之后,出茅舍来到谷中桃林后一个小小的洞|岤中。

    这个洞|岤入口小且隐蔽,里面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干燥,温度终年波动不大,且不生虫蚁。

    这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隐蔽储藏间。

    初时,叶易安是将此地作为日常用品的储藏之所,粮食,盐茶,当然还有酒放在这里面是再合适不过了。再后来,他把一些自己收藏的物事也都收进了这里。

    或许与小时候孤儿的经历有关,叶易安总是有一点好藏东西的癖好,师父叶天问为此笑过他好些回,说是小家子气,却也没能将这习惯给扳过来。

    从储藏洞最深处寻觅到那只手钉的木盒后,叶易安由衷的感到一阵欣喜。

    盒子里装着的东西其实平常的很,笔墨纸砚一套,纸是黄|色的符纸,墨是上好朱砂调成的丹朱,这一套均是符箓修士必备的绘符之物。

    除此之外,尚有一些成品的符箓,其中大多是叶易安自己绘制的,只有那么三四张是师父留下的范例成品,他一直没舍得用,就留到了现在。

    一一将诸物检视了一遍之后,叶易安便将之收到了袖里乾坤中。

    走出储藏洞,叶易安来到茅舍前便即口诵云文,手掐法诀,脚踏罡步,手足口之间的配合流畅自然,而后便见一张符纸自其袖中若有牵引般飘飞而出。

    与林子星当日行符时不同的是,林子星那符纸飘出后当即无风自燃,而后爆出一片冰锥攻向敌人。但叶易安袖中飘出的这张符纸却未立即自燃,缓缓飘到了前方茅舍的梁柱上后这才自燃起来。

    自燃完毕,一声轻微爆鸣响过,茅舍四角根基处蓦然显现出四个青色光团,光团一现即逝,整顿茅舍则轻微的抖动了几下,在一片淡淡的尘灰中复又安稳如山。

    这就是白符箓术中专用于镇宅的安山术法了,虽然数年没再用过,但此刻捡起来亦是毫不陌生。

    牛刀小试,即刻功成,这让叶易安的心情好了不少。隐隐觉得自己的丹力比之三年多前似是增加了一些。同为初凝元丹,但这次凝成的元丹比三年多前的丹力更厚,虽然差别并不是太多,却能清晰的感觉到。

    也没心思琢磨这变化了,叶易安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进了茅舍,取出笔墨纸砚以及林子月给的那本黑符箓术,摊在桌子上便准备照本绘符。

    从凤歌山下来直到这小谷的路程中,休息时叶易安早将这本书册细看了个遍,里面记载的黑符箓术法着实不少,但可惜的是因为他的修为太低,仅是元丹初结,丹力根本不足以驱动那些高阶术法。所以目前能用的也就只有五个基本符术。

    引金符、长木符、寒冰符、离火符、土刺符,金木水火土一样缺。

    净手焚香,符纸铺就,丹砂调匀之后,叶易安凝神定思了约半柱香的功夫,而后开始轻声诵念书符咒,这咒语发音奇古而又怪异,鼻音与连音及卷舌音极多,绝不同于当下通用的语言文字。

    书符咒诵念完毕已经是一柱香功夫之后了,咒语念完,叶易安即刻搬运丹力,待丹力搬运到位后伸手提起那管饱蘸朱砂的羊毫笔时,笔管周身隐隐散发出青皂两色交汇的毫光,尤其是笔尖处最为明显。

    深吸一口气,叶易安运腕挥毫,铺开的黄|色符纸上顿时落下一道极不规则的红色线条。

    凭着这口气,叶易安的手没有半点停顿,一气呵成将整张符纸绘完,看来是行云流水,但他那紧张的神色与额间渗出的细密汗珠足以说明这个过程是如何的吃力。

    最后一笔完成后,叶易安方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三年多未曾绘符,终究是手生了”

    黄|色符纸上艳红朱砂绘成的既不是丹青,也不是墨书,而是一些古怪线条的集合,这些线条非直非曲,盘绕扭结在一起,组成的图案既象某种古拙的文字,又象意义繁复的画卷。

    身处茅舍之中看着这张新鲜出炉的离火符,叶易安的思绪自然飘飞到了数年之前师父叶天问第一次给他讲解白符箓术法时的情景,甚至就连那些话都清晰可记:

    “《灵宝无量度人上经》中有云:‘符者上天之合契也,群仙随符摄召下降’,符法之根本乃是人借天地自然五行之力为我所用,所谓‘思存天神与己神合一,而以书符通其邮’,单凭一张云篆所画符纸就想借用天地五行之力,符法怎会如此简单?每一道符用出,脚下要有与之相配合的步罡踏斗之法、手上要有与之配合的指诀、口中还有符文需要念诵,只有这四者结合一处,再以丹力驱动,才能真正发挥出符法之威力。符法不同,与之相配合的步法,指诀,云文与符图又自不同,譬如我刚才用上清符时手上用的是天纲诀,用安山符时又换作地灵诀就是这个道理”

    记忆中的画面一幅幅展开,恍然间似乎又见到师父指着符箓上古古怪怪的线条问他:“你看此物象什么?”

    “初看象画,近看象字,若总体看去却象民间所说的‘鬼画符’”

    闻言,师父笑了笑未予置评,片刻后又指着笔下的线条道:“仔细看,它究竟象什么?”。

    这次叶易安静下心来凝神细看,慢慢感觉这些原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线条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流畅,每一笔的曲折流动都是如此自然,恍若这些线条本身自有生命,只是引着笔墨顺其自然流动记录而

    已。

    看着纸上曲折流绕的线条,那一刻叶易安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日日所见的山涧、云海,涧流中清澈的山泉缘山势自然而下,恰如云海中片片白云或卷或舒,一切出乎自然天成而又无比和谐,脑海中福至心灵,他口中也自然道:“这线条倒象山间涧流,白云舒卷!”。

    “倒有三分灵气!我现在所绘的正是云文”,叶天问看了看紧盯着符纸的叶易安,脸上浅浅一笑递过手中毫笔道:“你来试试!”。

    闻言,叶易安也没客气,接过毫笔模仿着师父绘就的符文点画了起来。他尚算聪慧,此时做起这等三岁小儿初学字时的事来,自以为该是轻松无比。

    孰知事实却是大谬不然,从第一笔下去就不顺,自此笔笔都不顺,整个临摹下来,只觉气窒胸闷,只有说不出的难受,如此状态之下,他着力绘成的云文真是拙劣不堪,摹本与师父范本之间的差距实不可以道里计。

    拿起自己临摹出的云文,师父看了看后但只一笑未置可否,只是他这淡淡的一笑倒让性子里好强的叶易安红了脸,“这云文有什么用?”

    “云文系脱胎于天地云气之象。许多极有见识的修行界前辈都猜度它与我们现在口中所说、笔下所写的文字并无二致,其实质应也是一种语言。丹道之术,归根溯源在于借天地自然之力为我所用,而行符者与天地自然沟通的法门便是云文。符箓道士所用符箓及口中所念符文皆是以云文而成。简而言之,它是符箓修士借用天地之力的灵媒,是术法的根基。可惜……”

    见师父脸上突然显现出一种极度遗憾的神情,叶易安追问着,“可惜什么?”

    “可惜云文的真意早已失传,纵然千余年来想要揭晓其奥秘的修士可谓代不乏人,但成就依然有限,其间还有许多讹误。天问,天问,嘿!我真想问问这古奥艰深的云文究竟成于何人?成于何时?里面又蕴藏着什么奥秘”

    自此,叶易安的课业中就多了最重要的一项,跟随师父学习其所了解的云文。

    这一学便是叫苦不迭。

    在师父的教授中,云文与当下通用的语言一样,也有字词句之分,由字构词,由词成句,其由词成句的过程中自有特定的语法结构,半点错乱不得。其他诸如涉及山川五行的专有名词,在云文中也有特定表达,一笔之差便迥然两异。这些也还罢了,尤其是云文的发音太过特殊,既多鼻音,又多是卷舌而发,听着含糊,念诵艰难,且极容易出错。只让颇以聪慧自诩的叶易安苦不堪言,几次发起急来还罕见的扔了叶天问亲绘的手本,口中发气道:“云起来如此难法,世间这么多符箓修士难道人人都会?”。

    师父好像永远也不会发怒,当然也没有大喜,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冲淡的笑意,这淡淡的语调恰如他说话时的语调一般无二。

    见叶易安学的发毛,叶天问依旧如此的淡然道:“不说人人都会,就连粗通者已是千中无一。至于精通,云文的奥秘都未全然揭晓,又怎会有精通之人?”

    听到这话,叶易安顿时来了兴趣,身子俯前在案几上振振有辞道:“不会云文怎么行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