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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天国第35部分阅读

    不知好歹之人,当即点头称是。

    事情交代完,虚相便欲回城,给了叶易安一天时间料理私事及散修界事务,一天之后共同前往长安。

    他走之前总算是将小胖子的禁制解了,两人闲话的过程中,叶易安才知事情原委。

    原来,昨夜快活楼中有一龟公遭了大斗法的池鱼之殃,被房顶落下的木石给砸断了腿,人却没死,他也就成为唯一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之人,恰巧这厮看过做副都头时威风凛凛的叶易安,遂就将他给认了出来。

    后来,这命大的龟公被前来收拾残局的公差们给找了出来,因事情重大亲自审案的方竹山闻听事涉叶易安,遂叫来小胖子着他即刻去寻人。

    小胖子哪里去找叶易安?正在这时恰逢虚相从黑水大泽返城,因就有了刚才的那场问话。

    听完事情原委,叶易安只能感慨天网恢恢,人力毕竟有时而穷。

    小胖子说完,笑嘻嘻道:“别看我二叔是个出家的方外道人,其实跟我爹一样最不喜欢属下对其谎言相欺,师父你刚才连杀人的事情都毫不隐瞒的说了,我二叔脸色虽臭,心底却必然高兴,你这心腹地位稳稳当当是跑不了了”

    说到这里,小胖子正欲话题一转要从叶易安这里敲诈些好处时,却被远处虚相催促,当下只能怏怏而去。

    目送虚相带着小胖子驭空而去消失在蓝天白云深处,叶易安蓦然想到的却是那个总是喜欢口称“老娘”;动辄就要打折他腿的林子月。

    长安、林子月……

    此后一日,叶易安甚为忙碌,前往兰山精舍见陈方卓;收捡袖里乾坤中一些不适宜带往长安之物;跟林子星一起收拾要带给林子月的东西;此外还要往襄州城亲自向方竹山辞行,并将《灵犀指》、《无影脚》的入门功法传授给欣喜若狂的小胖子……

    诸多杂事一一办完之后,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第二日,在依旧灿烂的旭日朝阳中,叶易安驱动甲马符召唤出金雕紧随虚相排云而上,跨千山,越万水直向长安而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太巧

    由山南东道襄州一路北飞,入京畿道直至长安城。

    叶易安召唤出的金雕与虚相召唤出的金翅大鹏鸟皆是禽中心高气傲者,怒飞而起便肆意争高,青天云海之间也没在意飞了多久,叶易安便透过云雾的缝隙看到下方远处有一座气势恢宏到了极点的雄城。

    居高临下看到此城的第一眼时,虽然从未到过西京,但叶易安也知其必是有着黄金之城美誉的长安无疑。这不仅仅在于它的占地广大,市肆繁华,更重要的是这座城池整体透出的那种雍容华贵、睥睨天下的气度是沿途所见之城市全不具备的。

    在距离长安尚有很远的一处隐蔽地方降落下来,虚相遣退金翅大鹏鸟后见叶易安似乎有些心神不属,遂出言问其缘故。

    纵然隔得远,此间已能见到巍巍长安之轮廓,足踏大地与高居青天时的感受又自不同,叶易安只感觉前方的那座城似乎自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威压,“修行界中提及世间百姓,修行者多不以为意,甚或还有鄙薄之言。今日目睹此城,才知世间百姓之可敬可畏,他们能造出如此浩浩雄城,修行界中便是修行境界至高者又有谁能做到?”

    虚相没料到叶易安的心神不属却是为了这番感慨,不过他也没就此说些什么,只是当先向官道走去。

    前往长安的官道上车马如簇,叶易安跟在虚相身后安步而行,约半个时辰后,前方有水气隐约而来,又不多远,便见一道造型别致的木桥横跨在清清水流之上。桥边两侧遍植垂柳,只是这些柳树无一例外都是光秃秃的,拂拂垂枝尽被折了个干净。

    “这就是灞桥了”

    彼时有折柳赠别的习俗,凡送人远行别的都可以没有,一条柳枝却是必不可少。即为“柳”“留”谐音,有惜别留客之意;又为柳条插枝可活,寄望行人亦能如柳枝般随遇可安。

    因是如此,才会出现眼前灞桥两侧柳枝尽为所折的情景。

    灞桥距离长安十里,可称天下间最为知名的赠别之地,人来人往间,虚相略退与叶易安并肩而行,见他意兴飘逸的模样,因而有问。

    看着眼前的灞桥秃柳,叶易安心头油然浮现出两句歌诗,虚相见问,他也就随口吟了出来:“杨柳含烟灞岸春,年年攀折为行人”

    此时叶易安身穿一袭葛袍,因其身形颀长,葛袍便颇显飘逸,恰与他此时缓步四顾、随口诵诗的气度相得益彰。

    只看此时的叶易安浑然就是一个少年风流的士子文人,虚相闻听诗句后将他打量一番,因笑道:“甫一离开襄州,你整个人的气质都似为之一变,咄咄怪哉!”

    闻言,叶易安愣了愣,随后无声清浅一笑。

    虚相见的极准,不知为何,一离开襄州——离开黑狱所在,离开与师父朝夕相处了九年的雾隐山小谷,离开了广元观还有散修界之后,叶易安在不自知中心境为之一松一阔,恍似背负着重担之人暂时抛下了担子,那种轻松惬意实不足与外人道也。

    笑过之后叶易安也没解释什么,与虚相安步当车过了灞桥,桥侧十里长亭处有人正在设宴赠别,其间有歌伎佐酒,唱的正是王摩诘脍炙人口的《阳关曲》

    又前行五里,路边复有一短亭,里面亦有小宴,观其情景,正是情人置酒而别。两人正路过时,恰逢女子怀抱琵琶幽怨而歌。

    这女子的琵琶技艺极为精妙,叶易安不由得稍稍放缓了脚步,听闻女子合着琵琶唱出的乃是一首他只闻其调而未闻其辞的民歌《折杨柳》:

    折杨柳,挽郎手。问郎几时归,不言但回首!

    折杨柳,怨杨柳。如何短长条,只系妾心头,不系郎马首?

    琵琶佳妙,歌喉婉媚,曲辞亦清丽可喜,听完之后,叶易安方才加快了步伐,心中愈发觉得这一趟到长安诚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长亭连短亭之后经由麟德门入了长安城,叶易安入目所见,正如初唐四杰之卢照邻在《长安古意》中所言:“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放眼望去是一片说不尽的富丽繁华。

    虚相察觉出叶易安兴致甚佳后遂也放缓了步子,两人行走在可容十余辆马车并行的朱雀大街上,边任由叶易安游目四观,虚相边向他解说一些注意事项。

    “这朱雀大街乃是长安主道,以此为界,城内被分为长安、万年两县。经此大街一路向北便是朱雀门内的皇城,而后继续向上到了承天门后就是圣天子所居的宫城”

    叶易安随着虚相的解说抬头看去,便见朱雀大街最远处隐隐可见一片覆盖着明黄琉璃瓦的楼群,那里该就是所谓皇宫之所在了吧。

    “皇城与宫城位于长安地势最高的龙首原上,叶易安你需切记,无论任何情形之下,都不得在龙首原附近驱动丹力,更别提施展术法了,这是修行者在长安必须遵守的第一禁忌,若有违反,不说贫道,就是紫极宫供奉大真人出面也救不得你”

    在皇宫里施展术法岂非就是找死,叶易安点头牢记了虚相的这条叮嘱。

    “此外,长安城比不得襄州,城中密布设置之丹元镜阵的威能之盛远非你能想象。纵然不是龙首原,只要是在城内,若非绝对必要时能不动丹力术法就不要动,否则必为玄都观查知标记,纵然你有仁勇校尉的身份,解释起来也会很麻烦”

    此事叶易安早听言如意提说过,是以此刻闻之也不觉意外,点头称是时心中甚至还有淡淡的欢喜,此来他本就无惹是生非之心,长安城中对修行者的禁锢如此之严,正好让他难得清静的度过这三个月时光。

    两人一路漫步一路交代注意事项,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堪称长安繁华第一的西市,虚相正说到此间距离经堂已经不远时,旁边一个书肆中忽然有人呼唤虚相。

    停步扭头看去,便见呼唤之人乃是一个面容清癯、鬓发斑白的老者。其人发髻挽的随意,也未加冠,只是随便的插了根木簪子;一身素色便袍洗的隐隐有些泛白;脚上也是极随意的拖着一双多耳麻鞋。

    修行者的修行境界一旦突破灵丹期时便会自然生出驻颜之功效,所以修行界中但凡以老者形象出现的往往修行境界都不高,亦多是仙缘坎坷之辈。这虽非铁律——譬如也有修行者主动放弃凝丹驻颜,但毕竟例外只在极少数。

    眼前这个风仪甚佳的的老者实在不像修行境界绝高之人,如此以来,他要么就不是修行者,要么修行境界就很低,但叶易安见虚相对这老者却是执礼甚恭,而且明显可以看出这份恭敬乃是发于赤诚。

    老者与虚相寒暄了几句后,便将手指了指叶易安对虚相说道:“我知你是个忙碌的,就不劳烦你了。只不过是找个人帮我出把子气力,这位小友若是有暇,便请他受累如何?”

    “李博士既然瞧得上他,就让他替你跑上这一趟”虚相转身过来简短的给叶易安介绍了几句后便让他一切听李博士吩咐,而后又给他说了个地址,着其事情办完后径直前往。

    据虚相的绍介,这李博士致仕前乃是任职于国子学的五经博士,实为方今天下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他也曾受邀往经堂讲过经,其时虚相正好在经堂学经,二人论起来实有师徒之份。只是其人自致仕之后便已谢绝邀约闭门读书著述自娱,不再前往经堂了。

    这人果然不是修行者。对于虚相的这个安排叶易安欣然接受,他心底本就有那么一点始终未泯的文人情怀,如今有机会与国子学五经博士相处,虽无攀附之心,亦不至于抗拒。

    李博士要他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便是帮他送那新购得的厚厚一叠书籍。只因这李博士致仕之后为躲清静避居终南山中草庐,其地乃车马难至之处,所以需要人力搬运。

    这件事对于叶易安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拿起那些书册便随李博士上了雇来的赶脚车,出长安南门十五里已到终南山脚下。

    终南山乃距离长安最近的名山,风景绝佳,兼有闹中取静之妙,素来便是城中显贵们广置别业之所,读书人们也好在此结庐。

    下了马车步行约个多时辰便到了李博士结庐的地处,草庐三间,外面开有菜畦。

    在此侍候饮食起居的两个老仆正在菜畦中忙碌,双手沾满了泥水,李博士见状就让叶易安将书直接送至他的书房。

    如孟浩然草庐一样,书房也是李博士结庐中最大的一间房屋,里面窗明几净,每一物都被放置的一丝不苟。

    只从此一细节叶易安便可看出这李博士的治学风格必定极为严谨。

    放下书后叶易安看了一下四壁的书架,原本只是随意的扫量,却让他眉头为之一挑。

    四壁书架颇多的藏书中有一璧明显是最近翻阅最多的,居然极为巧合的跟许公达那书房一样尽是些文字学书籍,只是量没有那么多罢了。

    《说文解字》、《淮南鸿烈解诂》、《四声切韵》等书皆历历在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收捡极为整齐的古文字拓片,叶易安再低头看看他提进来的那些新购之书,绝大多数亦是文字学相关书籍。

    不会这么巧吧?这李博士乃是五经博士,怎会如此专注文字学?

    就在这时,李博士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叶易安接过茶水小口品呷时,以极随意的语气说起了自己的好奇。

    闻问,李博士笑言道:“我穷治五经一辈子,到头了!如今既已致仕再不用交那功课,不妨换换脑子。这文字、音韵之中实是趣味无穷啊”

    听李博士此言,又见他只是刚开始治文字学,叶易安也就去了疑惑。并暗笑自己实在太敏感,文字学作为一门专门的学问,读书人对它感兴趣岂非再正常不过?天下间这样的读书人不知凡几,又有什么可生疑的。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显然这人是李博士极熟悉的,听到脚步声后便向叶易安笑道:“豪客来矣,此人素来好藏名茶,我便讹他些借花献佛,以酬小友为我送书之累”

    许是也觉得这话说的实在突兀,李博士说完后因又笑补了一句,“虚可道人与我已是熟不拘礼,说来,我这两年间之好文字学泰半还是受了他的鼓动”

    闻言,叶易安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道人?法号还是虚可?

    那些野道士们不论,举凡受了道箓的正规道人法号却非随意乱取的,其间自有辈分之别。如今各道观中还未受戒获得道箓的道人不算,正式受戒后便为“明”字辈,其上是“清”,再上才是“虚”,“虚”后有“玄”,至于“明、清、虚、玄”之后还有什么,就非叶易安所熟知了。

    但不管怎样,法号以“虚”发端的道人在道门中地位已经颇高,虚谷、虚生皆是一观之主,虚静更是一道总观的大都管,这虚可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鼓动李博士去钻研文字学?若不涉云文也就罢了,若然相反,那可是道门的禁忌啊!

    难倒是自己想多了,虚可此举只是对好友随意的提醒?

    正在叶易安借低头品呷茶水之机掩饰了脸上的疑惑时,来客已经进门。

    随着这虚可走入房中,霎时间,叶易安直觉感应到一股浓烈的森冷。

    第一百一十五章神转折

    那是一种观之无形,触之无物,却又能清晰可感的森冷,就好像这虚可是终年淹埋于最深沉的黑暗之中,因在黑暗中呆的太久阴冷已入骨髓,其人即便从黑暗中走出,所至之处也不免渗出森森寒意。

    叶易安借放下茶盏的功夫打量虚可,观其面相只在三十许人,身形矮小且偏于瘦弱,其貌不扬,而且总还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

    总之,这个法号虚可的道人若非穿着一身轻便道衣,倒是像极了城中那些多年科举不第后困顿长安、且疾病缠身的落魄文人。

    叶易安打量虚可时,虚可亦在看着他,此人的一双眼睛也混浊晦暗的很,实在看不出什么神采。

    在叶易安身上上上下下逡巡了一番后,背对着李博士的虚可双眼中蓦然有精光耀起,这一抹精光来的毫无征兆,恰如偏锋一剑突兀而起,根本不容人稍有反应的时间。

    修行界中以天眼术法窥看他人修行境界乃是最招人忌讳之事,虚可与叶易安素不相识,甫一见面便突袭以天眼术法窥看叶易安根底,此人行事之风格与他身上透出的森冷气息还真是如出一辙。

    早在虚可进门之前听闻李博士说到他身份时叶易安心中便已生疑,有此心防,他复又是生性谨慎之人,《蛹蝶秘法》丹力运用法门中的吞噬早早启动,虚可发动虽促,但在叶易安全力戒备之下,亦没能探查出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来。

    脸上神情不动,叶易安心底却是发出一声冷笑,虽然只是刚刚见面,但他已可确定这虚可就是个十足十行事手段阴暗的鸟人。

    没从叶易安身上探查出什么异常,虚可却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其人几乎无话,也不与叶易安寒暄,只在书房中寻了一张胡凳坐下听两人说话。

    又与叶易安说了几句后,李博士便催促虚可速去取些好茶来。

    虚可倒还真听李博士的话,闻言刚刚坐下的他当即起身出门而去,从他进来再到此刻离去,愣是嘴都没张一下。

    待他走后,李博士方才向叶易安笑着摇摇头,无奈声道:“他就是这样的冷性子,十天半月听不到他一句言语。出家之人自号出世方外,灭尽人伦,性子本就容易乖戾,若再碰上天生的性冷,愈发显的不近人情了,小友也莫在意,他这人其实面冷心热,会面的多了你自然知晓”

    面冷心热?冷倒不差,这“热”也只是针对李博士你吧!

    心下暗想的同时,叶易安几乎已可确定虚可与李博士的结交必定别有所图,观其这样一个冷性子之人居然会极力鼓动李博士去钻研文字学,这其间含蕴的意味就太惹人深思了。

    越是如此,叶易安反倒再没提及一句与文字学相关之事,而是话题一转扯到了琴棋书画等文人雅好之上,与此同时,借着闲话的机会不着痕迹的点明他与虚相其实并不熟稔,只是因为有同乡之谊,经另一同乡绍介后才有今日的结伴而行,目的是想请虚相引荐一处可靠的道观为丧亡的亲人做一场法事,仅此而已。

    李博士并不疑他这番刻意与虚相撇清关系的话语,听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直说若早知叶易安与虚相只是萍水之交,真不该厚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