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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金手指第16部分阅读

    赵与莒拱了拱手:“我便是替家母来吊唁的。”

    听得这话,那自称是叔的汉子一怔,然后道:“既是吊唁,何不去灵堂,呆在这厢房里做甚?”

    “重城,引我去灵堂。”赵与莒向霍重城施了个眼色,霍重城会意,便伸手拉着他,二人向外走去,那个自称是霍重城叔的汉子想跟上来,却被赵子曰一挤,险些撞在门上。他刚要发作,赵子曰立刻做揖行礼:“对不住,对不住。”

    那人见赵子曰神情不似作伪,又值这特殊之时,也不好发作,只是瞪了一眼。

    跟着霍重城到了灵堂,早有人奉上冠冕,问清赵与莒是晚辈之后,给他套上白色小帽。赵与莒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霍佐予虽然算计过郁樟山庄,但帮了更多的忙,加之又是霍重城父亲,这几个头磕得倒也不过。霍重城在他磕头时也跪着还礼,赵与莒还有蒲团,他却得实打实地跪在地上。

    “请节哀。”行完礼之后,赵与莒将霍重城拉了起来,那自称为叔的在后头看了想要上来,却被一妇人拦住,扯到一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人转过头去瞪着另一个汉子,两人怒目对视。

    四十、吊唁(下)

    “那是族中六叔,与他对视的是三伯,他们两个是最热切的,想谋我这个庄子……见着咱们刻钟卖的钱了,更是无所顾忌。”霍重城乘着这机会低声在赵与莒耳边说道。

    “先不管他们,为四叔报仇要紧,你让可靠的庄户家人将上下都看紧了,莫让人随意进出,此事不宜惊动太多,就咱们两人便可。”赵与莒也低声道:“让个忠心的小厮带我去看看四叔遇难之处,或许另有发现。”

    他二人低声说话,因为年纪都不大的缘故,倒未引起疑心,霍重城唤了个小厮来,又低声吩咐了两句,那小厮领着赵与莒与赵子曰,穿过灵堂,又回到了里院。

    有些亲近客人要在此吃丧宴的,三三两两在前院里打着转儿,因为后边门紧锁,又有忠仆守着,故此虽然有些人在探头探脑,却无人能进得去。见着那小厮引着赵与莒、赵子曰进去了,便有人也要跟进,却被拦了下人,那人有些不服:“为何那小厮能进去,俺不能进去?俺也是至亲,没来由外人能入的地方,俺却不能入!”

    “那是小主人的吩咐,尊客若是要进,只需去得了小主人吩咐便可。”

    领着赵与莒的小厮软中带刺,那个客人便有些讪讪。虽然霍家只剩一个孤儿,可他家亲族众多,相互掣肘之下,谁都不好先下手。

    霍佐予遇害之处是后院,除了正屋、左右两侧的厢房之外,墙角处还有间养着狗的屋子。只不过屋子里的狗尽数被毒死,如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那小厮指着地上一角道:“俺家官人便是躺在此处。”

    赵与莒蹲下身去,仔细察看那周围,虽说掩了一层浮土,可是赵与莒还是觉得隐约有血腥味儿。这般被破坏得极严重的现场,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他摇了摇头,又起身来到后院门前。门上了锁,极是厚实的,他轻轻拍了拍,然后问那小厮道:“那天夜里,这门可是锁着的?”

    “锁着的。”小厮肯定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极是狐疑,他随着霍重城到过郁樟山庄许多次,也知道这位郁樟山庄的小主人有些意思,可他如今举动言语,却与县里来的办案差役如出一辙,莫非这位郁樟山庄的小主人,竟然也懂得勾疑断案不成?

    赵与莒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停在一段围墙边上,这段围墙是用土坯夯起来的,并未刷上石灰,因此显得有些脏。门既是锁着的,那凶手必然是翻墙而入,这一点他想到了,想必那位县令也想到了。

    “凶徒是从这段墙上翻进来。”那小厮果然在旁边说道:“差役在此发现了血迹。”

    赵与莒微微颔首,他也看到那些血迹了,想必是凶手杀了霍佐予之后利刃上滴下来的。这些人翻墙而过,毒死家中的狗,再杀了霍佐予,又翻墙出去,他们身手想来是极敏捷的。

    “子曰,将我扛起来。”他人矮手短,爬不上围墙,便向赵子曰招手。赵子曰将他顶起,他半个脑袋这才从围墙上探了出去,发觉围墙顶端有几处有被踏过的痕迹。

    “不只一人……”暗暗算了一下痕迹数目,赵也莒心中暗想,这与霍重城得知的有数人在打探他家消息之事相吻合。

    一伙人,经过精心准备,潜入霍家,杀了霍佐予,然后立刻逃走,却未曾动霍佐予卧室之中钱财分毫……

    想到那些被毒死的狗,赵与莒渐渐觉得自己已经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定是那些人毒狗时发出声响,霍佐予闻声出外察看,被他们杀死在院中。他们还未来得及进屋,否则那屋子里的金银钱缗,他们如何会放过!

    “或许……”赵与莒眉头挤在一起。

    “放我下来。”过了会儿,赵与莒对赵子曰道。

    赵子曰将他放下来,却看见他目光闪闪,这般神情赵子曰并不陌生,当他所思忖之事有所得时,便会如此。赵子曰心中一喜,低声问道:“大郎可是知道那凶徒是谁了?”

    “暂时还不知晓。”赵与莒摇了摇头。

    赵与莒又令小厮带他去霍佐予卧房看看,因为得了霍重城吩咐,那小厮便依言行事,在霍佐予书房转了转,赵与莒摇了摇头,这里边果然没有任何线索。

    他在后院转了几圈,前头霍重城终于寻着机会,悄悄跑到后院来,见到他便问道:“阿莒,你发现了什么?”

    “那些凶徒是老手,做得干净利落,不曾留下甚么线索。”赵与莒摇了摇头:“重城,这几日可有人见到那些打探你家消息之人?”

    “不曾。”霍重城失望地摇了摇头。

    “有一件事……”赵与莒说道:“霍四叔前些时日都在临安,并不曾在庄子里,可他一回到庄子,那凶手便找了上来。若不是庄中有他们的耳目,那便是他们在半路上瞧见了霍四叔,你且问问那日同霍四叔同来的伴当,路上可曾遇上什么可疑人物。”

    霍重城只觉眼前一亮,正是柳暗花明,他对小厮吩咐了声,那小厮立刻跑了出去,片刻之后,带着两个庄客进来。

    “确实有,在三岔口那的酒店里,俺们见着一伙人,倒不象是本地的。”听了霍重城问话,一个伴当道:“俺与大官人进去买驴肉,因此瞧见了,他们在外边,都未曾见到。”

    霍重城听得咬牙切齿,正要对赵与莒说什么,赵与莒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将那庄客打发走后,霍重城问道:“阿莒,你说我当如何去做?”

    “前边如何了?”赵与莒却不曾正面回应,而是问起他族中之事来:“你族中之人,是否争了起来?”

    “正是,三伯和六叔正在灵堂前大闹,说是谁能搬进庄子来照看我……”霍重城冷笑了声:“我要他们照看?只怕他们搬进来过个一年半载,我便暴病身亡,这份家当便尽数归了他们!阿莒你是不知他们说起家里那些金银时的嘴脸,便是那些差役,见到我家金银时,也是一般心思!”

    “重城,你先休怒,且去敷衍一番,只是放出话去,说家中价值万贯的金钱,都是四叔多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如今霍四叔不幸遇难,你这当儿子的不忍心用这钱,只要谁能替你找出杀父仇人来,那这些钱便归了谁!”赵与莒抿了一下嘴,目光闪闪地说道。

    四十一、夜盗(上)

    霍家孤儿悬出重赏替父报仇之事,很快便被好事者传得到处都是。四里八乡除了赞叹这霍家孤儿孝顺之外,人人都满眼热切,那可是价值万贯的金银,却不是小数目,若是自家得了,便是水田也可买得三百亩!

    若说有人心中不快,那自然是霍家其余族人,其中尤其以霍三、霍六二人最甚。他二人原本是堂兄弟,他们祖父与霍佐予祖父则是亲兄弟,故此两人算是霍家与霍重城最亲近之人。霍佐予在世时,三家时常走动,他们二人不和,是霍佐予居间调停,如今霍佐予不在了,又牵涉到万贯家财,两人明里暗里不知争过多少回。现如今听得霍重城如此发话,他们心中虽是不乐意,可那日当着前来吊唁的亲朋,他们又不能说霍重城一片孝心有错,便只能忍了下来。

    霍六心中最是不快,他性子急,比起霍三也要莽撞,故此在这庄子里,隐隐已经摆出半个主人架子,便是对着霍重城,也是呼叫喝斥,倒是他媳妇还劝他收敛些,免得将霍重城推到霍三那边去。

    “便是你不知轻重,如今倒好,非但未曾落得好处,反倒叫外人笑话!”这日晚饭之后,两人才上床,他媳妇忍不住抱怨起来:“你那大侄儿可不是一般孩童,打小时便是聪明的,又跟着你那死鬼四哥打混多年,前些日子都开始当家,岂是你这莽汉能应付的?”

    “闭嘴,休得聒噪!”霍六喝了声。

    他媳妇闭上嘴,可安静了没片刻,又唠叨了起来:“那是万贯,万贯……那日叫奴见着,一桌的金银,光闪闪的,晃得奴眼睛都花了,你说要是俺们有了这许多钱,奴必定要打上两副珠翠头面,家中这破烂床儿也要换的,庆元府的木床远近有名(注1),跟着你这穷汉子,奴……”

    “啪!”

    霍六给了她一个耳光,终于将她的抱怨堵了回去,她翻转身子,对着墙哀哀哭泣,哭得霍六心烦意乱,起身披起衣衫,大步出了门。

    月影绰绰,凉风习习,若霍六是个诗人马蚤客,此时没准便会吟上句“床前明月光”或者“晚风过长街”来,不过他却只是勉强识得自家名字,脑子里也没那么多诗情画意,尽是些黄灿灿白闪闪的阿堵物在转着。

    那日县官进霍佐予卧室时,他也在场,亲眼见着堆在桌上的金银和铜钱。霍佐予虽是替人诉讼发了家,但霍六却不相信这些金银钱财是官司之中过手来的,他总觉得,这些银钱有些来路不明。不过他对这些钱财从哪来的都无所谓,最关心的还是它们会往何处去。

    方才他媳妇说有了这钱财要添珠翠头面,要换红漆木床,他可是连小妾都想好了。但霍重城一个主意,便将媳妇的珠翠木床和他的小妾都惊飞了,这让他心中如何不憋屈。

    “四哥家的小子,竟能有这番心思,果真是他的种,和他一般弯曲心肠。”想到自己那香喷喷软绵绵的小妾,霍六暗暗骂了声,突然心中一动:“如今庄院里都是一片乱糟糟的,我何不去瞧瞧那些金银会摆放在何处,若是顺手,夹带几样回来……这又不是外人家的,四哥姓霍,我也姓霍,他家的金银,我自然也有一份子!”

    既是这般想了,他在门前听了听,左近都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息。他悄悄开了门,猫着腰向霍重城的庄院摸了过去。

    两家住得倒不是十分远,不过片刻功夫,他便来到霍重城的庄院。以往的时候,庄院里养着好几条狗,不过上次凶徒来时,将之尽数毒死了,这倒方便了他。他左右瞧瞧,借着旁边一棵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爬上了院墙。

    月光之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霍六蹦了下去,嗵的一声,将他自己吓了一大跳,赶忙寻了个树丛钻进去,半晌不敢出来。

    这时他心中已经有些后悔,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冒了这般大的风险,如何能空手而归,他想了好一会儿,咬牙正欲站起,忽然听得外头有悉悉缩缩的声音,他立刻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他见着有个人在墙上探头探脑,霍六暗暗咬牙,他早当这是自家,这来探头探脑的,岂不是在觊觎自家钱财!那人笨手笨脚地爬了进来,待他落地之后,霍六猛然扑了过去就是一拳,那人闷哼了声,却不敢大声叫,转过脸来,两人一对面,都是呆住了。

    “是你!”

    来的正是霍三,他与霍六一般心思,在低声说了句后,两人也都明白过来,双方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厮打不休,虽说都挨了几下狠的,但怕惊动了庄子里的人,却是没有一人吭声。

    打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没了力气,霍三想到霍重城已经将那万贯金银许了别人,自家却在此与堂弟争斗,心中便觉不值,正欲与霍六商量,两人一起行事之时,又听到外头隐约有脚步声。

    霍六也听到了这声音,而且这次不是一人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都面露惊恐之色。

    他们都想起那杀死霍佐予之人。

    二人屏息又缩入树丛之中,这新来的人可比他们身手要敏捷得多,不一会儿,便听得嗖嗖数声响,七八个汉子自墙上跳了下来。两人见到他们手中拎着明晃晃的刀子,都大气也不敢喘,原本是相互纠缠厮斗的,现在却变成了相互搂抱在一起。

    这些人中有人做了个手式,其余人都点点头,除了那做手式的和另一个汉子留在墙边外,其余人等向屋子里摸了过去。

    霍六想要叫,却被霍三紧紧按住了嘴巴,两人相互对视,又看了看这些汉子手中的刀,霍六软了下来。

    他们眼见那几个汉子进了霍佐予卧室,心中都在为那天的金银可惜。但不过是眨眼功夫,卧室里传出一连串的惊呼声,紧接着,十多个火把被点了起来,两边厢门砰地被推开,四处一片喊打喊杀之声。

    注1:庆元府的木床,便是鲁迅先生笔下阿q君念念不忘的秀才娘子的宁式床了。

    四十一、夜盗(下)

    霍六听得卧室里的惊呼声已经变成了惨叫,那摸进去的几人,想来凶多吉少。他盯着墙边守着的那两人,其中一个身材较矮的尖声叫了句,蹭一下跳了起来,伸手便勾住墙头,另一个汉子反应慢了些,转身要走时,却被人一棍子砸落了刀,又一棍子敲在头上,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休走了一人,休走了一人!”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正是变声时的嗓音,极是刺耳的,霍三和霍六都听得分明,正是自家族侄霍重城的声音。然后,他们便看到霍重城在数人护卫之下,手中也拎着柄柴刀,杀气腾腾地走了出来。

    庄院外头早就闹腾起来,呼喝声,鸡鸣犬吠声,还有奔跑的脚步声连成一片。霍三霍六眼见着霍重城走到那个被打翻的汉子跟前,那汉子还想挣扎,却被数人用棍棒压住。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人自外头跑进来,见着霍重城便道:“小主人,跑了一个,其余尽数捉住了。”

    霍三霍六这才知晓,这伙子强人在院墙外还留有人手。他们这般布置,不能说不谨慎了,可没料想庄子里早有埋伏,猝不及防之下,自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怎的跑了一人?”若是赵与莒在此,第一件事定是先问自家伤亡如何,霍重城虽是聪明,却没有他这般收揽人心的本领,先是埋怨了声,然后道:“且将备好的酒肉端上来,今日多亏了诸位,为防贼人再来,酒不可多饮,肉却只管吃够!”

    周围都是一片欢呼,虽说绍兴府靠着临安,算是富庶之地,可吃肉对普通庄客佃户来说,也不是时常有的事情。

    “咱们可有伤亡?”这时霍重城才想起此事,向那人问道。

    “贼人极是凶蛮,好在咱们人多,外头伤了五个,却都不碍事。”

    “请人给他们包扎,好生安顿一下。将外头抓住的几个都绑了带来,今夜之事,个个有赏!”霍重城一一安排,倒也是井井有条,那人出去之后,他来到被按住的那贼人跟前,将柴刀笔住他脖子:“说,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杀我爹?”

    那人闭着嘴,却是一言不发。霍重臣哼了声,其余人或是在墙外放风,或是去屋内冒险,只有那人和那个翻墙出去的矮子呆在此处,想来他们就是头目。他猛地一刀背砍了下去,劈在那人肩骨上,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已经有些力气,这一刀背砸得喀一下,那人不由得闷哼出来。

    “说是不说?”霍重城又问道。

    那人兀自硬扛,就是不出一言。霍重城心中焦躁,那人既不分辩,分明是默认了杀霍佐予之事是他们干的,他下狠手又砸了两下,那人虽是痛呼出声,却只是一味骂骂咧咧。

    正这时,外头十余个庄客绑着三个汉子推了进来,四处火把通明,霍三霍六看到那三个汉子都是步履踉跄,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