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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金手指第46部分阅读

    好的屈伸妥协之道。这也是史弥远为何当初慨然允诺,今后自己的丞相之位,将要属于郑清之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此番来,原因应是有二,一则试探,二则进言吧。

    史弥远的书房,并未装饰什么书法字画,仅仅是在书房西墙上挂着幅达摩坐禅图。为了取光,书房的纸窗都撑了起来,外头潮湿的风吹进,那张达摩坐禅图在墙上缓缓摇晃了两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史弥远目光从郑清之面上移到画上,凝视良久,然后一笑。

    “文叔,你呀你……”他摇了摇头,自顾自端起杯子,饮了一口热茶。天气冷了,他不喜欢流求玻璃杯的那种冰冷感觉,故此用的仍是瓷杯。

    “相公,下官可退,相公却是退无可退。”郑清之见史弥远明白自己的真实用意,微微一笑道。

    “本相何曾想退了?”史弥远兀自强辩道。

    “数月之前,相公每隔一旬便要召下官问一次嗣子学业,如今两月之间,相公都未曾过问,若不是相公意欲退缩,何至于此?”郑清之站了起来:“相公,下官不才,为相公以腹心相托,却只怕相公畏首畏尾临事退缩呢!”

    史弥远沉默了会儿,然后点头道:“本相知道了。”

    史弥远自知自家性格,当初他除韩侂胄时,奉他之命前去刺杀的人迟迟未把消息传来,他则紧张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几乎就要投水自尽。郑清之此次前来,便是怕他想要退缩,只是情形如此,无论他如何在天子面前进言,天子都是固执己见,他虽说权倾朝野,可正面与天子对抗,这种事情却还做不出来。

    “至于皇子之事……”郑清之微微眯眼道:“相公,疏不间亲,相公不过是一个外臣,如何能干涉此事,当初岳鄂王手绾兵符,语及太子之事,尚为高宗训斥,故有此后风波亭之遗恨。相公之父,史越王虽参赞立嗣,却也不曾如相公这般,于天子面前直言激切,伤父子之情……”

    他话说得极重,史弥远却越听越欢喜,待听得提及自家先父,他伸手摆了摆:“文叔,我明白了。”

    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他拉住郑清之之后,叹息道:“文叔大才,胜我十倍,若非文叔点醒,我几乎铸成大错!”

    “相公既是明白,那下官便要告退了。”郑清之微微一笑,躬身行礼:“事不宜迟,相公,还应速速行事。”

    史弥远破例将郑清之送至门外,回得屋中之后,立刻遣人去唤薛极。此事他自己不能出面,让薛极这个心腹出头,再合适不过。

    得到史弥远召唤,薛极匆忙赶了过来,听史弥远说了郑清之之语后,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他未曾反应过来,史弥远笑道:“疏不间亲,天子家事,自有天子家人出面。皇子非为天子之子,亦是皇后之子,是非对错,自有皇后进言。”

    薛极立刻明白过来,因为皇子赵竑当众辱骂史弥远的缘故,史弥远再在天子面前指摘赵竑过失,天子皆以为此是史弥远器量狭小。当今天子虽说天资不甚聪明,却是个极固执的人,只要他认为这是史弥远器量狭小而致,那么史弥远便是将真凭实据拿到他面前,他也不会相信。

    故此,这段时间里史弥远屡次指摘皇子赵竑过失,天子却不为所动。但是,若进言者并非大臣,而是后宫里的皇后,那么情形便又不相同了。

    当今天子先后有两位皇后,前皇后崩,原为贵妃的杨氏才被扶立为后,而在扶立她为后之时,史弥远颇起作用。杨氏出生低微,原只是优伶之辈,为了固位结援,冒认大臣杨次山为兄,杨次山有子二人,一曰杨谷,一曰杨石,二人都与史弥远交好,可皇子赵竑对他们却颇为不敬,这事情,自然应由他们去做。

    “下官明白相公之意了,下官这就去办……”

    “不急,不急。”史弥远如今觉得智珠在握,倒没有先前那般着急,他让薛极坐下,然后笑道:“前些时日,泉州送上一份表章,说是东海新发现一国,名唤流求,颇有物产,海商竞相出港与之贸易。会之,你可知道这流求盛产何物么?”

    “流求物产,下官倒是知晓一二。首推刻钟,此物原本为我大宋所产,后不知何故,工匠流落流求,致使如今欲购刻钟,都须得流求货船运来。其次为玻璃,不唯有玻璃器皿,更有那玻璃镜子,可照纤毫,远胜铜镜。其三为绸缎布帛,细腻华丽,与我大宋相比,更有一番风味。其四为书籍,流求书籍,不唯价格低廉,纸张质地也胜过我大宋,所印多为史籍评话,或者些杂学游记,颇有志异之处。”

    出乎史弥远意料,薛极对流求物产极为熟悉,他信手拈来,仿佛了如指掌。史弥远怔了怔,然后笑道:“会之竟如此熟悉那流求,莫非曾经结识过流求之人?”

    “相公明鉴,下官族中颇有产业,少不得与流求贸易,以往尽是在相公故里庆元府贩货贸易,府中妇人女子喜爱其物产,故此知其一二。”薛极也不隐瞒,便是史弥远自家,除了在故乡广有田产外,也有管家族人在他羽翼之下贸易经营。如今大宋,偏居半壁,若不允这贸易经营,朝庭哪来粮饷傣禄养兵数十万、优容百官。

    “会之所知远胜于我啊,虽说我是庆元府人,却还不知道流求之物……只是见着一面流求产的镜子,故此才问你。”史弥远微微一笑,慢慢道:“会之,杨皇后人在深宫,这些乡里俗物,不知她那儿是否有呢。”

    当今天子病重之时,多是杨皇后代阅奏章,故此她的权势也是极大的。玻璃镜子如此精美之物,自然有善于溜须拍马的进献于她,故此后宫之中,绝对不会缺少玻璃镜子。薛极心验一转,便明白史弥远之意,一般的玻璃镜没有什么意义,要送便送那种稀世之珍,杨石、杨谷以献镜为名入宫,必不会遭至天子、皇子赵竑之疑。

    “下官这便派人去办,请相公只管放心。”明白史弥远之意后,薛极说道。

    当史弥远与薛极密谋之时,郑清之缓步进了沂王府。这座王府,总有些暮气沉沉,或许是因为嗣子喜静不喜闹的缘故,其余富贵人家的声色犬马之乐,在这王府中都看不到影子。郑清之是王府教授,赵与莒又有交待,故此他进出是无须通禀的,当他到了赵与莒寝殿时,恰恰看到赵与莒那贴身使女韩妤正拿着纸笔在泼墨挥毫。

    “嗣子何在?”郑清之问道,他不敢多看这使女,虽说如今她身份只是嗣子身边一亲信,但见着两人关系亲昵,郑清之总觉得,沂王嗣子对这使女与众不同,或许她真是嗣子内宠。

    “教授。”韩妤收拾好东西,向他行礼,然后指着书房:“殿下正在练字,教授吩咐过的,一更便得四千字呢。”

    郑清之微笑着点了点头,嗣子虽说天资不慧,但极用功努力,就学也极专一,对他又很是依赖,若是嗣子真有入继大统之时,那么他必得信重,便是没有史弥远之承诺,参知政事也所距不远。

    注1:《宋史·本纪·宁宗》:十五年……九月癸丑,雷,大雨雹。

    一一九、瀚海汹汹涌暗潮

    李一挝轻轻拍了拍上陆港炮台上的大炮,回头道:“这些爆仗便交给你了,你须得小心谨慎,不可懈怠,若是出了事情,我回来必不饶你!”

    “学兄只管放心,我跟着你放了这么些年爆仗,可曾出过纰漏?”

    和他说话的少年又瘦又矮,细胳膊细腿的,只是手上虬结的肌肉与粗装的脖子,让人知晓他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之辈。他个头不大,声音却不小:“你自管放心回流求,那才是我家根本,至于这耽罗,有王东陆学兄与我在,必不致出事。”

    距离上回高丽人大举进犯已经过去近一年了,高丽人吃了一个大憋之后,竟然偃旗息鼓忍气吞声,原因无它,盘距于辽东的女真与契丹人又开始侵入高丽北部,高丽自顾尚且无暇,哪儿还有空余来管这海外强夺来的领地。自然,高丽人不知女真与契丹人如此猖狂,与石抹广彦颇有关系,石抹广彦送了些钱粮兵器与他们,只说要高丽俘虏为奴,他们自然很是乐意去劫掠高丽了。

    至于这些钱粮兵甲,原是流求淘汰出来的劣等货,还有缴获的高丽人器械,是自耽罗发送去的。做成这笔买卖的,又是孟希声,他们回船之时,便又是满载高丽青壮了。无论是陈昭华的修路营,还是赵子曰的基隆城,都需要大量劳力,这些高丽人,只须给他们吃饱了,时不时再分发些酒肉,他们做起活来,倒是极卖力气。

    因为蒲开宗抵达流求、淡水开港的缘故,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意外,义学少年中最擅火炮的李一挝,便必须调回流求,指挥炮台守卫。而他在耽罗岛的职务,便由义学五期出身、今年十八岁的姜烨接了过去。

    港口处传来钟声,那是在催促上船之人集合了。李一挝叹了口气,以前他还不明白,但自家在这耽罗岛呆久了,眼见着这原本荒僻的岛屿一日日变化,心中极有成就感,如今离开,却是不舍。

    “快走快走,休得做出这副模样,看得我都想吐了!”姜烨大笑着推他道。

    “你这厮,迫不及待便想赶走俺,好过一回炮队队正之瘾!”李一挝一边笑一边骂道:“小子,你当心了,我再说一遍,若是有丝毫纰漏,我回来时便将你塞在炮里放出去!”

    “学兄,我可是跟着你学的放爆仗,你便如此信不过我?”姜烨又推了他一把:“当初在庄子里的时候,官人赞我,可总是说我比你沉稳!”

    二人一边说一边自炮台走了下来,路上炮队队员,一个个立正行礼,向李一挝告别。

    经过这近一年建设,上陆港如今不再是往日模样,密封桶装来水泥,再用这水泥砌成路,将码头与城池连成一块。在距离城墙十米左右的地方,都种下了树,因为上次高丽人来袭,充分证明对于流求护卫队而言,矮墙作用并不是很大。

    城中主要是营垒,分为左右两个部分,左边是护卫队居所,被收拾得极整洁。右边则是自耽罗中转至流求的移民临时居所,相对便要零乱些。如今居住在城中的,除了一千五百名护卫队员之外,尚有五百余名随队人员,他们负责城中后勤,同时也在城外辟地种了些蔬菜。至于粮食,主要是依靠自流求运来,再就是在本地放牧的牛羊。

    城外用木栅栏围起一个巨大的场子,这是为牧马准备的,幼马与孕马,会先在此处喂些豆类精饲料,同时病马也在此接受治疗。孟希声花数十万贯才得来的大食马,也被养在此处,不过它们的作用是配种。

    如今耽罗岛上,已经养着六百余匹马,这都是石抹广彦想方设法自胡人、女真人和契丹人处弄来的。放牧这些马的,是一群胡人牧奴,他们被护卫队员教训过数回之后,如今都极为服气,而且皮鞭与酒肉的双重压力之下,他们都开始学汉话。如今岛上这样的胡人牧奴有一百余人,另有三十余名淡水初等学堂的毕业生,在此跟随他们学习牧马,并且将所有技能与经验,都记载在纸上。

    孟希声怕是所有义学少年中对赵与莒的计划最熟悉的了,他知道赵与莒准备将耽罗岛作为一个牧场,初时是为将来准备马匹,今后便是良种孕育之所。故此,特意从淡水调来这些年轻人,为得今后打算。他甚至在想,待得能与赵与莒联系之后,便在此开办一所初等学堂分校。

    这些少年来此,除了跟着胡人牧奴学放牧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为今后在此开办的初等学堂分校做准备。岛上耽罗人少年,已经被组织起来,住在护卫队军营边上,这一则是加强对岛民控制,免得象上回那般,高丽人一登岸便有大量岛民投靠,二则是教他们识汉字说汉话,熟悉流求制度,今后好为流求效力。对他们自然不是随便强制而来,而是以免费衣食加半逼迫,自耽罗人家觅来。耽罗人受高丽逼迫极甚,如今不仅没了旧日束缚,而且还有免费衣食,又能学得上国语言文字,哪有不欢欣鼓舞的道理。也有少数不来的,护卫队也不为已甚,只是若也想带着别家孩童不来,那便少不得尝试护卫队自李邺处传承下来的手段了。

    李一挝经过护卫队营房时,又向里看了一眼,这营房是他们新手建成的,一砖一石他都熟悉。他不知道自己此次回去之后,何时才能回到耽罗岛来。

    “休留恋了,我倒还想回流求呢,瞧你这模样,象是离妻别子一般!”

    王启年也来送行,两人共事已久,交情越发深厚了,见他这般小儿女模样,不由得笑骂道。

    李一挝嘿嘿一笑,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因为上回打仗狼狈的缘故,他给自家递了个和尚般的大光头。虽说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但对于他这般人来说,对亲族的想念早就淡了。若非赵与莒收容,他不是被叔父殴死,便是便自家纵火烧死。故此,赵与莒对他们说过,短发与光头利于卫生,他们中有些便减短了头发。在流求时,这般行事也颇有些人诟责,但他们既不争吵也不反驳,流求权柄尽在义学少年之手,那些诟责之人不久便不敢多管闲事了。反正也没有逼得他们理发,他们只能装作未曾看到。

    海风迎面吹了过来,众人经过养马的棚厩,李一挝停下步子,看了看棚厩中的马,那五匹大食马便养在此处,每日有专人服侍,拉出去溜马,不过它们最主要的工作,还是配种。

    “你若是羡慕这些大食马,那你便留下来,我替你回去。”王启年见李一挝那模样,又调笑道。

    “滚,你这厮整日里与这些马打交道,谁知道有没有与这些马日久生情!”李一挝也不客气,不过说完这话之后,他便加快了脚步,他的东西早就搬上了船,故此只是空着双手。踏上甲板之后,他回头挥了挥手,向王启年、姜烨喊道:“守好了,咱们再会了!”

    码头上再次响起钟声,船收锚升帆,渐渐破浪远去。

    李一挝是嘉定十五年九月离开耽罗,十月二日便回到流求,一路顺风,倒不曾遇上什么麻烦。当他抵达淡水时,眼前又是一亮,他当初是直接从悬岛去的耽罗,故此至少有一年半未曾回到过流求,看得如今的淡水,极是新鲜。

    不过他到淡水时,孟希声回了悬岛,杨妙真去了基隆,李邺则人在宜兰。因为被赵子曰一句话吓住的缘故,方有财如今又开始卖力起来,借着冬季来临的时机,他带着淡水基建队清沟挖渠建桥修路,一则解决掉淡水之水患,二则想在淡水河上修一座桥,使得南北两岸可以连通,不必乘船便能往来。

    而且如今淡水南岸也已开垦出来,南岸的土人部族,尽数入了归化局,年轻一些的土人,如今都能满口子汉人官话,衣着打扮,也与宋人别无二致。他们中相当一部分,甚至搬出了寨子,住在淡水城中,每日在基建队或者作坊中干活,特别是土人女子,嫁与移民者甚众。为着两家习俗,还起过不少争执,不过方有财应付这类事情拿手,利诱威吓,打马虎和稀泥,总之能将大事拖小小事化了。就为这个,杨妙真倒觉得他确实有些用处,当这个管家还算能干。

    “你来得正好,前些时日那个蒲开宗又来了趟,说是有些海贼对咱们淡水不怀好意。”见到李一挝,方有财劈头盖脑地命令道:“如今咱们流求四处尽是要害,淡水为根本,宜兰为粮仓,基隆为矿场,布袋为盐场。处处都得让可靠人手守着,故此捉襟见肘,你若不来,咱们淡水……”

    他正说话间,忽然听得一声音懒洋洋地道:“这淡水不还是有我么?”

    说话的是李云睿,方有财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僵:“你管的事情极多了,这炮台之事……”

    “一挝未来,炮台自然也归我管,一挝来了,炮台虽交给一挝,可码头治安,依旧由我来管。”李云睿摊了摊手:“方管家,你只管修桥铺路便可,这些事情,你管不来的。”

    李一挝摸着自己的光头,微微一笑,方有财与李云睿不对路,他早就看出来。事实上,义学少年与方有财关系都不怎么好,因为方有财颇有些倚老卖老的缘故,而且众人背后议论之时都觉得,方有财私心稍重,做事时目光又显短了,故此还不如欧八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