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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七十二变第7部分阅读

    …”她听到自己在念着白痴般的对白,“我们还去西湖吗?”

    他笑了,带着淡淡的腼腆。

    “其实这里风景也不错呀,你看——”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窄窄的道路两旁是垂柳依依,路边开着春天无名却鲜艳的零星野花,花瓣上盛着晶莹的雨露,正在反射着天上的虹桥。

    也许,这其实只是普通的道路,普通的春天,普通的雨后,只是因为身边有这个普通的少年,所以才觉得一切都不同了吗?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忽然转身,跑去摘了一朵小小的紫花,坐在了路边。

    “你干什么?”路边全是雨水,很凉的耶,会不会就是因为受了凉而死翘翘呢,她傻气地想着。可是这家伙现在是随时会死掉的状态耶,天知道他会怎么死?会在什么时候死?

    “编一个指环,来——”他拉过她的手指,稚气地又是那样小心翼翼地套人她纤细的食指上,“瞧,成了一个戒指。”他抬头笑,笑得那么可爱,那么灿烂。

    她飞快地抽回手,急急地撇过头,“这是小孩子的玩意!”手悄悄地藏在了身后……好怪、好怪,手好烫,戴着草环的地方好烫!

    “以后送小潮真正的。”他向她保证。

    “没有以后了……”她有些失望。

    “小潮?”他的声音带着讶异,“小潮你哭了?”

    “我才没有!”她一抹脸凶兮兮地反驳,“我又不是你!”

    “我会对小潮很好很好的,会努力去读书,今年没有考试我们可以过几年再考,反正现在时局太乱,我还年轻嘛。等我可以当官的时候,小潮就嫁给我好不好?”他天真地央求。

    “傻瓜!你这样的傻瓜一辈子都不可能当官!”

    “那……”嗫嚅了几声,声音的主人明显没什么反驳的自信,“那、那我去经商好了。反正,等我可以撑起家业的时候,就去向谢伯伯提亲。”

    见她没有反应他很担心地看她,“小潮,你不会还是想嫁给吴大哥吧?不要啦,他比小潮大好多唉,等小潮再长大一点儿,他就会变成老头子。”

    “段鹏翼,你竟然学会在背后诬陷别人,还说别人坏话!”她瞪起眼睛。

    “谁叫他要向小潮提亲,”他不满地嘟囔,“再说……”偷偷地瞄一眼小潮。

    “再说什么?”她怀疑地追问。

    “小潮也说了啊,‘学会’,嘿嘿,我是向小潮学会的嘛。”他调皮地冲她眨眼睛。

    “段、鹏、翼——”

    “在!”他举起手。

    阳光下那张清秀的脸漾着美丽的笑,谢小潮忽然发现,自己好喜欢看他笑。如果在以后的生命里都没有了这张熟悉的脸,没有了这个熟悉的声音,会变成怎样?

    没有了段鹏翼,那、谢小潮会不会依然是现在的这个谢小潮呢?

    戴着草环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攥了起来。

    谢小潮快发疯了,所谓的命中注定是怎么回事她总算明白了!在她与段鹏翼回客栈的这一段不算短也不算太长的路上,总共出了三次险些让段鹏翼小命报销的天灾人祸。

    空降菜刀第一次、天降奇石第二次、引火上身第三次,牛头马面的勾魂伎俩看得谢小潮叹为观止。

    第一次是当他们路过一个市集,她因看了一眼小摊子上摆放的小物件而和段鹏翼差开了不过四五步的距离,就眼见一把青光闪烁的大刀半空飞来虎虎生风简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以快狠准之势狠狠地向着段鹏翼纤细的后脖颈杀去。危急关头谢小潮大喝一声“卧倒!”要是旁人听到有人从背后喊话一定会下意识先回头看,幸亏前面这位少年是在谢小潮的暴力滛威之下生活了十六年的段鹏翼,对谢小潮的口令存在着一种为极为无奈的条件反射。

    当谢小潮一声“卧倒”撕肝裂胆自身后传来,在他头脑作出判断之前身体已下意识地选择了服从。没有多想就向前倒下,大刀也就这样呼呼地刮了过去,落在了段某人头皮前几寸处。谢小潮捡起大刀刚要在市集寻找犯案人员,人群中已挤出一个彪形大汉,原来是市场小摊卖猪肉的屠夫。人家满脸赔笑,连声解释,说是正在剁肉,刀被一块排骨卡住了,他用力抽刀,一时甩脱了手,刀抽出来却飞向了人群还好没出大事。

    谢小潮一脸惨白,满面冷汗,“还好没出大事?”差点就要了段鹏翼的命耶!

    段鹏翼却摸摸后颈觉得既然没出事就不必难为对方了,还替人家说好话。

    谢小潮气得要死,拉着段鹏翼在屋檐下边溜着边走,结果却又因此引发了第二桩倒霉事件。某年久失修的破屋因连日下雨而在房檐上搭了一个临时的挡雨板,用了几块石头在四角压边,赶巧不巧,就在他们路过的刹那,那块最大最靠近外边的石头骨碌碌地滚了下来。眼见就要砸向段某人的头顶,还好谢小潮经前次事件后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段鹏翼,早作好了防御一切突发事件的心理准备,见石头落下她运起内力一声大喝同时双掌拍出把石块将将向前震开半尺,看着大石轰隆落于自己脚尖前方没几寸远的地方,段鹏翼脸色也白了一白,还好自己吉人天相。

    呸!谢小潮大怒。天相个鬼,明明是天要亡他还要感谢老天?要谢就谢她谢小潮啦!

    至于第三次,不必赘述,纯粹是段某人性格上的缺点给了他人制造人祸的可趁之机。人家打架关他什么事,他劝的这是哪门子呢?在那个大拳头一偏差点打到某人太阳岤之际,他也终于明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在谢小潮的相救与接踵而来的数落下学会了吃一堑长一智。

    多灾多难的路途结束,抵达客栈小室,谢小潮瘫倒在床,直觉好像又回到了她连做梦都不愿回想的西天取经的艰苦岁月。惟一不同的是耳根奇软的师傅大人换成了纤秀少年段鹏翼,不变的是总要承担保护弱者责任的自己。喂喂,她现在是女孩子好不好啊?

    哀怨一阵也没啥用处,能者多劳还是不分时代的真理,“不行!”谢小潮翻身而起,开始上蹿下跳进行房间大检查。

    先确定屋内的房梁坚固无比,又小心地关拢了窗子,把房内搜巡十几遍后,段鹏翼终于怯怯出声:“小潮,没事了吧,我们可以出去吃饭了吗?”

    “不可以!”谢小潮扭头一声狮子吼,现在可是危急关头耶!

    小潮到底怎么了?被路上那些意外给刺激了吗?他都说那只是意外而已啊,段鹏翼揉着肚子绝望地目送谢小潮把一根白布绑在额上以大义凛然之姿步出门去。

    店小二第十七次拎着水壶路过三号房,第十七次拿眼偷瞄门口的那尊“门神”,乖乖,竟然一动都没有动耶。

    门神者——谢小潮是也。

    只见她盘膝而坐,背靠门板,手持一根大棍,金刚怒目,威风凛凛,额上还绑着白色布条,上用朱红墨笔书写三字——来即斩!

    “小潮,你别玩了啦,快点放我出去!”“啪啪”的拍门声自身后响起,传来段鹏翼的无奈央求。

    “哭吧,叫吧,不会有人来放你出去的。”谢小潮杀气腾腾,这小子还敢鸡猫子鬼叫?她还不是为了他好!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就该跟师父学学打坐参禅,这样坐着不动,对好动的她来说,简直是场酷刑嘛。

    面对不幸的命运,人是应该俯首称臣呢?还是站出来反抗咧?废话!

    谢小潮语:岂有不打就认输的道理!她谢小潮天生就是这种越挫越勇的性格!

    让她惨白着脸看着老天自她手中夺走属于她的东西?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什么?你说她心疼段鹏翼?小心她拿棍子打你呦,哼,谢小潮发出不屑地冷哼。一群凡夫俗子!怎能理解她这种大罗金仙的心理,人家只是闲着没事,天生愿意和老天爷对着干!怎么,你敢说不信吗?

    “我什么都没说啊,”小二吓得腿一软,这小姑娘圆眼一瞪还真是唬人,“我是来送水的。”他怯怯地举起手中的水壶。

    谢小潮用注视着民族仇敌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小二,半晌才道,“放在地上——”

    小二放下壶,飞也似地逃去。

    谢小潮从软缎般光滑的头发中抽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探入水中。啥?你问她在干吗?当然是在试毒。从现在开始,直到段鹏冀平安度过十七岁生日,都属非常时期——四面楚歌!她要严加防范,连一只苍蝇都休想从她眼皮底下溜过。

    “小潮——”

    “干吗?”

    “天黑了耶。”

    “我知道啊。”

    “你快点儿去睡觉好不好,我保证不会跑,也不会离开房间。”呜,小潮为什么要这么夸张,真的是担心他会出事吗?不会吧,平常打他打得最凶的就是她耶,不会是因为他亲了她,而借题发挥以报私仇吧?呜——他又不是故意要唐突她,一时冲动也不行吗?他是青少年耶。

    “不行——”谢小潮摇头吼道,还是那句——要她离开?免谈!

    “小潮你会感冒的……”闷闷地声调从门里传出。

    感冒?她?“哈哈哈哈——”谢小潮不可一世,得意宣称,“我谢小潮是从来不会感冒的。”再说,只有傻瓜才会在夏天感冒耶。

    “唔——啊欠!啊欠!”

    “小潮你别乱动了。”段鹏翼一脸无奈地看着在床上抖成一团的人儿,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棉被帮她盖上,瞧,他就说吧。昨晚当了一夜门神的结果就是今早险些昏倒在门边,还好他发现得早。

    “我,我……啊欠!”怎么会这么逊?谢小潮脸色苍白,拉紧被角,“我和你说,我没有感冒,只有傻瓜才会在夏天感冒的,我这种绝世奇才……”

    眼睛都快直了,还在那里说个不停。段鹏翼担心地看着她,“好啦,现在是春天,还没到立夏呢,你就算感冒了也不是傻瓜的。”

    “哦,也对。”谢小潮眼睛一亮,又随之一瞪,“不对!谁说我感冒了!——啊欠!”

    死鸭子嘴硬结束在一个豪华的大喷嚏上,她讪讪地避开他的目光,吸吸鼻子,“都是那个该死的慕容燕啦,害我现在得了花粉过敏症。”

    这客栈里面只有几盆芳草,哪里来的花粉?段鹏翼翻翻白眼,不去揭穿她。

    “不行。”

    “什么不行啊?”哎呀,她还真有些难受,这个凡人的身体真是讨厌呀。她谢小潮聪明睿智,武艺高强,竟然也会得这种庸俗凡人得的小病?

    “这样不行,我去抓药。”

    “你给我站住!”看到他披外衣要出门,她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不许去!”

    “小潮,”他耐心地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病了,当然得吃药。”

    “谁和你赌气了!”她很想吹胡子瞪眼,可惜没胡子,只好干瞪眼。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吗?还出门!她得个感冒又不会死,万一他出门碰到天上有星星掉下来砸到他该怎么办!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说不通还是不要说好了,段鹏翼当机立断,脚下抹油。抓药为先!大不了回来再让小潮骂就是。

    “喂,”谢小潮眼睁睁地看着段鹏翼居然敢甩开她的手,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笨蛋——”

    简直就是不知好歹!辜负她难得的一片好心,像这种家伙死一百次都不嫌多,她才不会管他咧,哼!

    “啊——欠!”谢小潮站在药店门口瑟瑟发抖。

    眼前的人流穿梭不止,头晕眼花啊,该死的段鹏翼怎么还没有从里面出来啊,她是病人耶?!浑身无力还要偷偷跟在身后保护他多辛苦啊,臭小孩,都不懂得体谅她。

    “谢谢。”清清脆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谢小潮勉强振作精神。是他!嗯,这小子和别人说话都蛮清楚的,就只有和她说话时嘴里像含着个柿子。她又不是鬼,会吃了他吗?切!

    “大娘,您拿的东西好像很沉啊,我帮您扛吧。”目睹身边过路的老妪,同情心泛滥的段鹏翼好心地伸出援手。

    “谢谢你啊,小伙子。”老大娘笑着把包袱递给他。

    真是爱管闲事啊,谢小潮七窍生烟,刚受过的教训他是转眼即忘,把她的苦口婆心当耳旁风吗?

    出门在外,少管一事是一事,什么路见不平啊、什么仗义疏财啊、统统交给英雄好汉去做!你一介小老百姓,管他那么多干吗?就是这样才会招惹祸端!没人存心设套你都会往里钻!

    瞧瞧,自己身子骨没二两肉,还帮别人扛东西,哼,你就不怕那个大包变成五行山啊。

    “让路让路——”嚣张的声音扬起,谢小潮担心的第五次勾魂行动终于“不负她望”地开始了。

    一骑白马直冲而来,马上的人短鞭飞扬,惊起一路尘烟,沿途踢飞了鸡蛋摊子、青菜摊子无数。他横冲直撞而来,行人纷纷退让,段鹏翼扛着大包低头走路,眼看着就要撞到他。

    千钧一发,谢小潮从旁边飞蹿上马背,硬生生一勒缰绳,马儿嘶鸣一声,马蹄在半空中止住,马上的人显然骑术高强,竟让悬空的马蹄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向左边落地,避开了身前少年。旁边的人都擦了一把汗啊,真是命悬一线啊。

    还好做过弼马温。谢小潮拿衣袖一擦额头,同样冷汗涔涔。没空理那个被她一脚踹下马背的“暴走族”,她得快回去看小段。哼,怪不得她看那个老太婆不像好人,分明是把人往死路上引的牛头马面乔装的嘛!

    “啊——欠!”该、该死的段鹏翼!真是不让人省心。不好!猛地,谢小潮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骨碌碌转向四方,嘘——“该死的”这种话现在是忌语,不可以讲,小心会有言灵哦!

    “好奇怪,”段鹏翼摸摸谢小潮的头,“怎么反而变烫了?”

    废话啊!谢小潮瑟瑟发抖,蜷在棉被里,连眼皮都懒得抬。出去历经那么一场惊魂记,好人也会得心脏病。

    “来——好好吃药。”他端起细心煎熬了许久才成的药液。

    “我不要吃!”她捏着鼻子推开碗,闻着就一股苦味。

    “小潮——”他扶起她,拿枕头垫在她的身后,“你就是不听话才会感冒的。”

    什么!谢小潮火冒三丈,怒目而视。看这家伙一脸白惨惨的,分明也刚刚从阎王爷手里转回个圈,竟敢这么嚣张?她还不是为了他,刚想张口骂他……呃?

    “对!咽下去。”他手疾,趁她开口的瞬间把一勺药塞了进去。

    嘴里噎了个勺子,眼睛一时睁得大大的,谢小潮不情不愿地只好吞了下去。小脸随之皱了起来,好苦哦!

    “这就对了嘛。”他脸上闪过一丝高兴,诡计得逞耶!

    这家伙!谢小潮死死瞪着段鹏翼却不敢开口,生怕他故伎重施。哼,自己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总有一天给你好看!

    “啊——啊欠!”这回这个喷嚏却出自于端着药碗的段鹏翼。

    “你感冒了?”谢小潮大惊失色,被她传染了吗?坏了坏了!

    “我不要紧啦,只是鼻子忽然有点儿痒。”小潮这么关心他,会让他不好意思哦。

    谢小潮拽住他的衣袖,“你马上上来躺着,还有,你也得喝药!”糟糕、糟糕、非常时期,他不能得病,天知道他会死是不是因这个感冒。

    “不要紧张啦,小潮。”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一个小小的感冒,就是真得了也不会死人的。”

    “谁准你说这个死字!不许说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死字现在是忌语懂不懂!”

    “懂……啦……”汗!小潮,你说的死字比我多耶。

    “咚咚!”象征性的敲门声自那扇本来就没关严的门上响起。

    “谁?”谢小潮本能地挺直背,紧紧地抓住段鹏翼的手,不会是死神来访吧。

    一扇门后,赫然露出一张两天来已被谢小潮忘得一干二净的脸。

    黑发闲披,眼神犀利,来者闲闲地靠在门上,“谢小潮小姐,我已经等了两天了,你该给我一个回答了吧。”

    “草龙!”

    “吴大哥!”

    两个诧异的声音同时自谢小潮和段鹏翼的嘴里发出。

    回答?什么回答?谢小潮一脸茫然。

    “不会说你已经忘了吧……”草龙缓慢的话音里透露出威胁。留徐达在镇江替他打理,他为了她不顾公事硬耽搁于此地,她敢忘?他眯起狭长的眼睛,先说好,他可并没有打算接受“同意”以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