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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航吧!编舟计划第9部分阅读

部,心中重新燃起编纂《大渡海》的斗志和动力。

    和松本老师交谈后的第三天。

    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就算待在连窗边都被书柜埋没的编辑部里,也有一股清爽的舒畅感。

    马缔像平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前,荒木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马缔,不好了!”

    荒木手上拿着很大一张纸,编辑部里现正进行着四校作业。

    没见过荒木这么慌乱的样子,马缔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但荒木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冲过来把手里的纸摊开在马缔桌上。

    “你看这里。”

    荒木指着“ち”开头的单字页。“少了【血潮】!”

    “什么?!”

    马缔将快要滑落的眼镜推正,盯着四校稿,稿子上依序列着【致死遗传子】、【千入】、【知识】。如荒木所言,没有“血潮”这个词(依日文读音,正确排序为致死遗传子(ちしいでんし)、千入(ちしお)、血潮(ちしお)、知识(ちしき)。其中“致死遗传子”指致死基因,“千入”指反复浸染的染布方式,“血潮”指血液流动的样子。)。

    “真是血流成河的失误。”

    “马缔,现在不是说冷笑话的时候啊!”

    自己真心的感叹竟被荒木当成玩笑,马缔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血色迅速消失;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思考对策。

    “已经做到四校,只能在这里调整行数,把【血潮】插进去。”

    荒木苦着脸点头。

    “应该只有这一项吧?问题是,为什么前面三校都没有人发现呢?”

    “我们地毯式检查一遍,包含工读生在内,所有人都先放下手边的工作,重新核对一次四校稿。”

    想到浪费了许多时间,马缔就觉得快要昏过去了,但总比没发现好。马缔又提议:

    “也要想办法法弄清楚,为什么【血潮】会漏掉。”

    因为事出突然,岸边和佐佐木及在场的所有工读生都聚集到马缔的桌边。“佐佐木小姐,请查一下用例采集卡。”

    遵照马缔指示,佐佐木小姐立即跑到存放卡片的资料室架子前。

    “马缔主任,确实有【血潮】的用例采集卡。”

    随即跑回来的佐佐木,把【血潮】的相关资料递给马缔:“上面标有表示『收录』的记号,稿子也是主任写的。”

    连稿子都写好了,那应该是整理时漏掉的。佐佐木拿来初稿到三校的稿子,【血潮】这个字忽然消失了。

    马缔站了起来。

    “各位,对不起,发生了紧急状况。请中断手边所有工作,协助四校的检查。”

    编辑部里突然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大家默默地等候马缔指示。马缔说明检查流程:

    “现在只能重新一个一个检查用例采集卡中标注『采用』的词,是否全部收进稿子里,能帮忙的人请过来。我们会分配每个人核对的分量,请小心检查被分配到的页数。不论花多少天,就算得在编辑部过夜,也一定要完成。”

    马缔盯着在场每个人的脸:“《大渡海》必须成为没有任何漏洞的船!”

    编纂作业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但此刻没有闲工夫怨叹了。荒木和佐佐木、岸边及工读生已经蓄势待发,一脸“既然如此,我们绝不辱命!”的神采。

    “各位,请先回家准备过夜用品,今晚开始我们要密集赶工,日夜不停地完成检查作业。”

    对于马缔的宣告,没有人有一丝犹豫。岸边立即就着电脑打起电子邮件,可能想告诉宫本“最近恐怕无法见面”。工读生们也干劲十足地说:“拼了!”甚至有人提议:“回研究室把同学找来吧!”反应虽然不一,但都很积极。所谓越挫越勇,指的就是眼前这一幕吧!

    看到大家坚定的模样,马缔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从西冈调职到岸边报到前的那段时间,马缔是辞典编辑部唯一的正职员工,一个人默默地做着《大渡海》的编纂工作。虽然偶尔会碰到挫折,哀叹着或许终究无法看到完成的一天,但也一直说服自己这一切绝不会白费,何况现在有这么多人为了《大渡海》积极向前。

    大家来来往往于编辑部时,电话响了。岸边立即拿起话筒,马缔心想,这个节骨眼上不会又是へ先生吧?哪还有办法分神应付他。但和电话那头讲了二、三句话后,岸边的表情却明显沉重。

    “马缔。”

    结束通话后,岸边写了纸条递给马缔:师母打来,松本老师住院。

    岸边的纸条上,写着都内某间大医院的名字。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病,但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马缔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因“血潮事件”而人仰马翻的密集校对作业,被说成“神保町玄武书房地狱留宿总动员”,在各出版社辞典编纂相关工作者间不断流传着。

    置身在这股漩涡中的马缔无法预料未来的事,只能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马缔和荒木来到医院探访松本老师。老师上午刚做完检查,正坐在病床上看电视,手里写着用例采集卡。

    不愧是老师,就算住院也还是把辞典放在第一位。马缔不由得衷心佩服,也为老师的气色比想像中好很多,暂时松了一口气。

    看到马缔和荒木来,老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让你们特地跑来,真抱歉啊!一定是内人大惊小怪联络了你们吧?其实只是住院一周做检查而已。不服老不行啊,年纪到了,有的没的毛病都来了。”

    老师身旁的师母,面带歉意地鞠了躬。总是把辞典放在第一的老师,应该是不及格的丈夫吧?但实情却出乎马缔预料,老师和师母的感情似乎很好,师母正贴心地把针织衫披在老师肩上。

    “老师,您不要勉强。”荒木故意这么说:“趁这个机会好好休养吧!”

    “这么关键的时刻,我真是太没用了。”

    憾恨之情溢于言表,老师问:“《大渡海》的进度还顺利吗?”

    马缔和荒木互望,异口同声回答:“顺利。”

    不能让老师担心,“血潮事件”当然不能说。

    探视完松本老师、和荒木告别后,马缔回到位于春日的住处,拿换洗衣物。

    马缔和妻子香具矢居住的木造三层楼房屋,原本专门租给学生。玄关处挂着的“早云庄”字样,就是当时留下来的。

    马缔是早云庄最后一位学生房客,十年前房东竹婆过世,做为租屋处的早云庄也走入历史,落下最后一幕。竹婆死后由孙女香具矢继承早云庄,和已经结为夫妇的马缔小心地维护这栋古老建筑,继续住在这里。

    竹婆生前,待最后一位学生房客马缔就像对家人一样,马缔的藏书不断增加,入侵一楼全部房间,竹婆一句怨言也没有。看着工作和恋爱都不顺的马缔,竹婆也总是暗中默默支持、关心。

    马缔和香具矢结婚,竹婆比任何人都高兴。能和竹婆及香具矢在早云庄过着新婚生活,对马缔来说,是一段快乐又温暖的珍贵回忆。

    某一年冬天,竹婆在温暖的被窝中沉睡时,安详地告刖了人世。医生说是心脏衰竭,但其实就是寿满天年。竹婆晚年食量小,爬楼梯比较吃力,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二楼;过世前一晚,有点快要感冒的样子。就算有些小毛病仍堪称硬朗的她,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突然去世,马缔和香具矢都惊愕不已。唯一能安慰人心的是,竹婆临终前没有承受太多痛苦,走得非常平静。

    忙完竹婆的丧礼后,马缔和香具矢坐在少了竹婆的暖炉桌前,才发现虎爷不见了。在附近找了很久,也问了卫生所,等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回来——虎爷失踪了;或许是察觉到疼爱自己的竹婆往生了,去旅行调适心情吧!

    终于接受虎爷不会回来的事实后,马缔和香具矢从竹婆过世后一直克制着的眼泪终于溃堤。两人手牵手放声大哭、泪流不止,悲恸到几乎无法呼吸的程度……

    拉开玄关的格子门,马缔看向二楼,说:“我回来了。”

    虎郎出来迎接。虎郎是他们现在养的猫,一只体型雄伟的虎斑猫,几年前开始在早云庄出没,和虎爷长得很像。马缔推测它应该是虎爷的儿子或孙子吧!

    虎郎跟在马缔脚边,踩着会发出轧轧声的旧木头楼梯。因为一楼除了厨房、浴室和厕所外,所有房间都堆满了书,马缔和香具矢的生活空间主要在二楼。

    “咦,你回来了。”

    香具矢一副没睡饱的样子,从二楼最边间的房间探出头来:“怎么这么早,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的。”马缔走进二楼中间的卧室,从衣柜里取出换洗衣物:“因为发生了一点事,这段时间可能得睡在编辑部。”

    香具矢一脸担心,但没有追问。马缔对辞典的付出,她再清楚不过,不会多说什么让他烦心。马缔也不想让已经为料理耗费心神的香具矢担心,所以没有说出细节。

    香具矢正打算起床,马缔急忙阻止。

    “你睡吧,没关系。”

    完成早上的采买和准备后,香具矢趁开店前的短暂空档补眠。

    “小光,午饭吃了吗?”

    对了,还没吃,我都忘了。不擅长说谎的马缔愣了一下答不出口,香具矢在睡衣外面披上一件针织衫。

    “我马上做。”

    “可是……”

    “有时间吃完再走吧?我也有点饿了。”

    香具矢起身往一楼的厨房走去,虎郎满怀期待地跟在身后,下了楼梯。

    二楼最靠近楼梯的房间,是马缔夫妇的起居室,室内的摆设和竹婆在时一样。这个季节还用不到暖炉桌,摆着的是小茶几,墙边则是旧柜子。窗外可以看见晒衣场和秋天的天空。

    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多了一个小小的坛位,陈列着竹婆的牌位和遗照,和竹婆丈夫的牌位及遗照并列。香具矢的祖父很早就过世了,她没有见过,从照片看来是个帅气男子。每次看着他的眼睛,马缔都觉得香具矢长得很像祖父。

    把换洗衣物和刮胡刀放进行李袋,稍微喘了口气的马缔,在坛位前上了香,双手合十。香具矢端着放有料理的托盘走了进来,虎郎紧跟在后。

    “久等了。”

    “谢谢你,那我开动了。”

    “开动吧!”

    两人面对面坐在小茶几前,拿起筷子。烤鲑鱼、煎蛋、烫菠菜,外加豆皮豆腐味噌汤,汤头浓郁,味道十足。

    “我好像做成早餐的菜色了。”

    “不会啊,跟平常一样好吃。”

    马缔这么说,香具矢有点害羞地低下头,加速拌着筷子。虎郎看着鲑鱼,喵喵地哂。

    “虎郎有脆脆的饲料喔!”

    被香具矢一说,虎郎不情愿地把脸埋回角落的猫碗里。

    “我刚才去医院探望松本老师。”

    “咦?”香具矢停下筷子,咽下嘴里的食物:“松本老师怎么了?”

    “住院一星期做检查。”

    “这样啊,不会有事吧?”想起竹婆走得突然,香具矢继续说:“如果松本老师想吃什么,我可以做了送去。你有机会问问他。”

    “好。”

    “上了年纪,不能不注意身体。”

    “对了!”

    “什么?”

    马缔停止咀嚼,端正坐好。

    “松本老师到底几岁,你知道吗?”

    “不知道。”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会儿,轻轻吐了一口气。

    “认识老师十五年,他还真是没什么变。可能超过九十岁,也可能只有六十八岁,完全看不出年纪。”

    “编辞典的人,好像都有一点脱离世俗。”马缔有听没有懂地点点头,香具矢补上一句:“小光也是。”又说:“老师说不定比想像中年轻,一定很快就能康复。”

    “也对。”

    吃完饭,马缔提着行李袋准备出门,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香具矢还站在玄关处,手里抱着的虎郎正打着大大的哈欠。

    “对了,我们部门的岸边小姐和曙光制纸的宫本先生交往了。”

    “果然,他们来店里时,聊得很投机。”

    “嗯,你的观察力始终这么敏锐。”

    马缔和香具矢微笑着互相挥手。

    流传许久的“神保町玄武书房地狱留宿总动员”,事实上长达一个月。

    马缔和岸边几乎整个月都住在编辑部,偶尔回家拿换洗衣物又马上进公司,连和妻子及恋人好好说句话的空档都没有。

    马缔对佐佐木和工读生们叮咛了好几次“不要勉强”,要大家回家休息,但没什么人照办,总是住上好几天甚至一星期,默默赶着进度。

    “我来核对就行了,你们回家去,快回去。”荒木因为太太过世,一个人在家只剩寂寞,索性揽了最多工作在身上,整整一个月没有回家。

    问题是编辑部里累积了薰天臭气。此时的辞典编辑部成员众多,窗户却因为被书架挡住而无法打开。人的体味、纸张散发出的大量粉尘味,以及油墨味掺杂在一起,让办公室的空气变得很混浊。待在编辑部时,因为大家共处一室而没有察觉,一旦外出吃饭再回来,每个人都会皱起眉头:“哇,这空气也太可怕了。”

    虽然快入冬了,但不洗澡、不洗衣服还是不行。

    玄武书房本馆设有小淋浴间,大家会轮流去那里洗澡。结果其他部门向公司告状说“从早到晚都被辞典编辑部占用”,于是马缔等人改去绅保町仅有的一间澡堂。一时间,那里俨然变成辞典编辑部的专属澡堂,老板也乐得开怀。

    “就是没办法洗衣服。”

    用毛巾包着洗好的头发,素颜的岸边回到编辑部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学校附近常见的投币式自助洗衣店,在神保町却完全看不到。

    “虽然附近有好几所大学,但住在神保町的学生其实不多。”

    “就是啊,而且没有人会在逛旧书店时顺便洗衣服呐!”

    “喜欢古书的人比较像植物,对洗衣服没有兴趣吧!”

    岸边和佐佐木一来一往地说着。

    我喜欢古书,但我不是植物,而是杂食动物;马缔在心里嘀咕着。逛古书店时脑袋里当然只有古书啊,这还用说吗?这种时候若去想洗衣服的事就太散漫了,是不及格的古书爱好者。马缔偷偷闻了袖口,自认没有异味,但也没有把握就是了。

    最后成立了“洗衣小组”,大家把衣服放进大袋子里,轮流负责拿到春日或本乡的投币式洗衣店,整批洗好再带回来。洗衣服费用平均分摊,内衣裤则尽量买新的或在厕所洗。玄武书房别馆的女厕多了晾内衣裤的架子,男生则把内裤晾在架在书柜间的长棍上,像万国旗海般形成一排排内裤旗。不用说,女生们抱怨连连。

    “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将就一下。”

    马缔向大家鞠躬致歉,并要求干了要立刻收起来,总算平息了众怒。

    全员忙着四校的空档,马缔跟着曙光制纸的宫本及技术人员去了几趟印刷厂。辞典的页数多、印量大,又因为使用很薄的纸,印刷上需要精密的技术和细腻的操作,印刷厂用“极致的纸”反复试印着。

    油墨调配上的细微差异,会影响纸张的着墨程度、色差和浓淡。什么样的油墨配方最适合“极致的纸”?机器要如何调整才能印出易读又精美的效果?印刷厂、纸厂和马缔一再讨论,甚至亲自到工厂直接向熟练的印刷师傅请益。

    印刷方式才刚敲定,又被社内美术设计叫走。《大渡海》的装帧是由玄武书房装帧部一位四十几岁的男同事负责,因为他无视季节变换,总是和《少爷》里的主角一样穿着红色t恤,所以大家叫他“红衫男”。这位红衫男虽然是也是个怪人,却开朗又活力洋溢。

    在西冈的努力下,《大渡海》的宣传计划成了玄武书房的大案子。配合出版时间,张贴在车站的大海报、放置在书店的传单等都要统一主视觉,再委托广告公司提出宣传计划。红衫男负责《大渡海》最重要的装帧设计,一副跃跃欲试、斗志高昂的神态。

    “麻缔,”马缔才踏进装帧部,红衫男立即靠上前:“完成了、完成了,《大渡海》装帧的最终提案完成了!”

    马缔被拉着袖子带到红衫男的办公桌前,桌上摆着以高性能印表机印出的《大渡海》装帧设计?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