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龙涛的脸上或多或少夹杂着疲惫和失望，而秦月楼亦是沉默不言。
“也许……我真的老了……”秦龙涛拍了拍秦月楼的肩头，走出了他的院子，首先打破了沉闷：“你放心，父亲是不会怪你的，但如果你改变了主意，你可以随时和为父说。”
“恩。”秦月楼决定了的事情，是不可能有改变的，但他不想让父亲再失望，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对了，父亲，小五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小五……”秦龙涛回头看了院子一眼，道：“他走了，早就辞工了。”
“哦。”秦月楼没有想到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五竟会离开秦家，心头隐隐有些失落，却是没有注意到父亲脸上有些忧悒的味道。
院子门口是几个秦家的护卫队员，看到秦龙涛和秦月楼出现，他们愣了半天，才认出了秦月楼的身份，道：“二少爷！”
“走吧。”秦龙涛挥了挥手，便是首先朝着议事大厅的方向走去。
秦月楼这么久没有见到母亲了，也是有些激动和紧张。从小，在秦月楼的记忆里一直就是母亲对自己最好，甚至和哥哥秦风之间，还对自己比较亲。
“高叔。”秦月楼没有想到，在走进了正院的时候，竟看到了管家高叔。比起两年前，高叔好像已不适合在称呼为“叔”了，他现在的模样，更应该是“高老”。
“家主……”高叔先是朝着秦龙涛行了一个礼，接着才看向了秦月楼，脸上露出了一个秦月楼熟悉又亲切的笑容来：“二少爷，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秦月楼重重地点了点头，拉着高叔的手，好像摸着的是儿时的记忆和时光的枷锁，不肯放开。
“走，进去了，楼儿。”秦龙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劲袍，接着看了高叔一眼，道：“老高，你在外面守着。夫人和长老们都到了吧？”
“已经到了，就等家主了！”高叔松开了秦月楼的手，低下头道：“夫人这么久没有见到二少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秦月楼跟在秦龙涛的后面，一步一步地踏进了议事大厅。
他想，父亲召集了长老和护卫队的几个队长，应该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回来了的原因吧？而自己刚才拒绝了父亲的提议，那现在父亲又会做什么呢？
秦月楼想不明白，但走进了大厅，视线便锁定了坐在大厅正上方，两个座椅右边一个人的身上。他的心狠狠一颤。
母亲，两年没有见到的母亲。
比起两年前，母亲更加清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叶家的消息对她的打击太大，她的精神在秦月楼眼中并不是太好，脸色有些白，充斥着一种病态的味道。
而直到秦月楼走了进来，她才抬起了眼帘，接着身体一震，明眸里满是惊异和惊喜之色，接着，泪珠儿便是顷刻间簌簌而下，支起了身体：“楼儿……”
第四十七章 我想当一个好父亲。
母亲的声音很颤，是低沉，那嘶哑直入灵魂的感觉，却一如往昔。
秦月楼愣愣地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看那几个长老和护卫队长们一眼，也忘记了之前父亲对自己的训导。双腿重重地朝着上方跪了下来！
正如他以前所说的，他这双脚，只跪至亲！
“母亲！”秦月楼拖着腿，有些艰难地朝着前面移动着，而叶晴亦是下了阶梯，将秦月楼一把抱在了怀里，哭声之中，再也没有多余的话语。
秦龙涛在一旁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着母子两人，心头也有些微微的感叹。
“楼儿……”叶晴有两个儿子，秦风在16岁时离开了家族，独自修行，直到四年多以前失踪的消息传来；而秦月楼，同样也在两年前离开了她的身边。叶家的覆灭，秦月楼的杳无音讯，更是让她揪心无比。直到最近，秦月楼大战克罗城主，击杀星王的消息传来，才有了关于这个儿子的风声。
所以，她可以说一直在为两个儿子担心着，作为一个母亲，她的压力的确很大。
而如今重新看到阔别两年，又重新回到了家族的儿子，叶晴的心情自是无法言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叨念着“楼儿”，情绪有些失态。
“好了，晴妹，你是一家的长夫人，有什么话，等一会儿再说！”秦龙涛等了一会儿，还是打算了母子的叙旧，语气郑重的道。
叶晴抬起头，看了秦龙涛一眼，摸着秦月楼的脸蛋，才缓缓拉着他站了起来，道：“这两年，你吃苦了……”“不苦，儿子不苦！”秦月楼重重地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定和激动：“只不过，我这次回来，却不能好好伺候母亲和父亲！”
“什么意思？你又要走？”叶晴也不顾四周一直被晒在一边的长老们，拉着秦月楼，紧张地说道。她实在是太想儿子了，却没想到，秦月楼回来之后，竟还要离开！
秦龙涛闻言也是看向了秦月楼，眼中满是疑问。
秦月楼点了点头，尽管不想看到母亲伤心的样子，但秦月楼还是道：“是的，这次我和我朋友一起回来的，大概只能在家里待上两到三天的时间。不能好好照顾二老了。”
这句话说完，秦月楼并没有注意到，秦龙涛的眼睛缩了缩，好像有些犹豫的样子，紧接着，他摆了摆手，脸色有些沉，道：“既然如此，那你先和你母亲聊会天，一会儿我再过来找你。你先退下去吧。”
秦月楼一愣，不明白父亲怎么好像是无缘无故的生气了，刚才就算自己拒绝了父亲的提议，也没有见到父亲这个样子！
“龙涛，你怎么？”叶晴也是一脸惊异之色，岁月雕琢的精致脸上，还残留着欣喜的泪痕，只不过此刻看向秦龙涛，有些疑问。
“没什么，我本来决定有事情要说的，但楼儿说他还是要离开，那现在就没有必要说了。”秦龙涛淡淡地说到，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地问到。那些个护卫队的队长极少看到家主大人这般模样，都噤若寒蝉。
“你要说的是……”叶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龙涛打断，道：“不错，我是想要将家主之位传给楼儿，只不过，楼儿要走，那算了。”
“家主之位？！”几个护卫队长眼睛一亮，均是有些狂热之色，看着这个从小就不怎么样，但却在家族之战中，帮助秦家继续蝉联第一宝座的秦二少爷，有些想不通，他怎么好好的家主不当，还要走？
不会是出去了一番，脑袋被打坏了吧？
对于秦月楼，这些护卫队队长心中的尊重少得可怜，甚至认为秦月楼错过了一次绝好的机会！否则，凭借他的能力，就算是在大陆上闯出了一个可信度极低的击杀星王事件，也不可能拼的过秦风这个天纵奇才！
家主之位，那么好得到的？
在大部分秦家下人和护卫的心里，秦风才是真正应该得到家主之位的名存者！
就算他失踪了，也没有改变这一点。
而秦月楼，虽然是少爷，但也只是“二”少爷。
叶晴注意到了说这句话时，秦龙涛的眼色，欲言又止，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秦月楼身上不存在的风尘，道：“楼儿，和母亲到后厅去，我也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秦月楼总觉得父亲的话里有话，绝对不会是单纯的将家主之位传给自己这一个理由。毕竟，在自己拒绝之后，他还是将自己带到了议事大厅，足以证明还有事情隐瞒了。
但秦龙涛不说，以他现在的处境，自然是不可能问出来。
“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月楼回来还没有向几位长老们敬茶，一会儿晚饭补上，此番先行告退，请几位长老见谅！”秦月楼恭恭敬敬地朝着几个长老行了一个礼。
在没有听秦龙涛说了家族的幸秘之前，秦月楼对几个长老绝对不会有如此恭敬，毕竟几个长老从小对他就不感冒，他自然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而在知道了之后，他心中对这几个长老产生了由衷的敬意。大长老知道家族幸秘，而剩下的三个长老也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对于他们能守住秘密，而且好不埋怨家主这样苛刻的祖训并且传承下来的操守，有一种深深的敬佩。
所以，他才会这样问候他们。
几个长老微微颌首，秦月楼最近在大陆上的名头，他们也是听说了后起之辈中的第一人，的确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秦月楼看了父亲一眼，和母亲叶晴很快便是离开了议事大厅。
而在秦月楼走后，秦龙涛又道：“几位护卫队长也退下吧，在楼儿回来的这段日子里，我希望不要发生什么意外，精忠职守！”
“是！”护卫队长一头雾水，听到后面一句话，才肃穆地高声回答，相继退了下去。
等他们也离开后，大厅里恢复了沉默，只留下了四个长老以及秦龙涛。
过了良久，大长老才抿了一口茶，接着语气有些沉重，也有些不解，开口道：“家主，你将家族的历史告诉了二少爷了？”
“是的，否则我为什么会要将家主之位传给他？”秦龙涛负着手，没有坐下，依然站在大厅里，身形孤独而桀骜。
“他拒绝了？”大长老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将那件事告诉他？大少爷现在失踪了，而二少爷虽然修为还不够，但以他如今的名声，和加入了星战殿的这个身份，就算不接任家主，但只要在这里，就应该足以震慑那帮混蛋了！我们秦家也可以暂时避过这个大麻烦！”
大长老并不知道秦月楼是自己逃离了星战殿，所以才有此一说。
“他的心，恐怕比风儿还要高！”秦龙涛摇了摇头，想起秦月楼之前说出的“我要逆天”这句话时的豪情和自信，语气里有些萧索：“而且，就算告诉他了又能如何？他刚才也说了，他这次回来在家族待的时间不长，他应该还有自己的事情，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一错到底，再因为家族，影响了他……”秦龙涛摇着头，不知为何，他也想到了这次闹得沸沸扬扬的南疆山脉出现七弦季的事情。
秦龙涛踱步，转头看向大厅外，天空之中艳阳高照：“他也有自己的翅膀，不应该被不必要的绳索套上。这一次，……我想当一个好父亲，让他去飞吧。”
第四十八章 传授（上）
来到了旁厅里，叶晴坐了下来，立刻有下人来端茶送水。秦月楼坐在旁边，两年没回来，倒有些拘束的感觉，问道：“母亲，父亲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
叶晴一怔，接着道：“没有啊，只不过你拒绝了你父亲的提议，可能他有些不高兴了吧。”
“是么？”秦月楼将信将疑。
“恩。”叶晴显然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过多的纠缠，忙是拉着他的手，道：“好了，这两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还有，叶家……你外公还有舅舅他们，真的……真的和传闻一样遭到了那个覆……覆灭么？你又是怎么躲过去的？”
秦月楼神色一暗，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叶缘，这个除了父母以外，对自己最好的长者，“母亲。是的，叶家真的完了……”
没有必要以善意的谎言来欺骗母亲，叶晴心中恐怕早有定论，只是不敢相信而已。秦月楼用对秦龙涛的那番说辞又对叶晴说了一遍，握紧了拳头，道：“这一年多以来，我那一次虽然是因为执行任务而没有遭到东方家族的报复。可是，我的心中却和母亲一样，对东方家族充满了恨意！我会替母亲报仇的，母亲你要相信我！”
“不，不用报仇！”叶晴强自露出一个笑容，她的脸色很暗淡，眉头一直蹙着，就算笑起来也没有舒展开：“过去了就过去了吧……叶家，只是我的娘家，你的外公专断独行，我现在只是秦家的人而已。不希望你再有什么事了的……”
叶晴说着，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秦月楼可以想象，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定是很痛。叶孔胜虽然将她赶出了家族，但她毕竟是叶孔胜的女儿，血脉的相连是无法断绝的。更何况，叶家也承载了叶晴多年的记忆，那里有着她的兄弟姐妹，灭亡了，秦月楼不相信母亲会像说的这样轻松！
在秦月楼心里，就算是不为了那个无情无义的外公叶孔胜，也要为了自己的大舅，自己的师傅，自己的母亲，将东方家族这个罪魁祸首彻底消灭！
以血偿血，以杀止杀！
这是他杀戮之道的中心！如果连这点念头也没有，那他也根本妄为儿女妄为人徒！
而怕叶晴再担心和伤心，秦月楼在叙述中，也隐瞒了东郭老人击杀大舅的那一段故事，更是将东方家族当初那一天的惨痛尽量淡化。
叶晴这一年多以来，一直担忧着的儿子安然无恙，也算是了了一番心事，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但却比刚才秦月楼见到的第一眼时好了许多。
秦月楼也很久没有陪母亲聊天了，不知不觉，便是到了正午。再次看到母亲的笑容，秦月楼的心里很暖，他发誓，不能让这笑容消失，身为人子，他有捍卫这份笑容的义务！
“楼儿，你在大陆上闯荡的这些年，有没有遇到让你心动的女子？”叶晴很难得的和秦月楼开起了玩笑，脸上带着慈意，还有一些期待。
“有的。”秦月楼点了点头。
“是么？是哪家的小姐？”在叶晴的思想中，门当户对的观念还是比较种，毕竟是叶家这个豪门的长女千金。只不过，在嫁给了秦龙涛后，这种思想淡化了，但对于自己的儿子，还是十分上心的。
“这件事，我想先隐瞒母亲，等我将她带到家族里，母亲就知道了。”秦月楼故意腆着脸，似是不好意思的说道。
拍了拍秦月楼的头，叶晴娇嗔道：“好哇，看来楼儿长大了，都不听母亲的话了。”
秦月楼笑了笑，他很享受这种温情，就像小时候一样，可以在母亲的身旁撒娇。但这种时光，他知道是短暂的，在秦家，他待不了多长的时间。
而他也没有说自己和聂家聂舞的种种，毕竟对于秦家而言，聂家也算得上是一个庞然大物，纵使自己哥哥秦风在大陆上名声斐然，实力超绝，但那也始终不是他的，他要对抗聂家和君家两个豪门，要付出的努力，只能让自己一步一步办到，一步一步的实现！
否则，就算聂家答应了自己和聂舞的关系，但要入赘，他的自尊也绝不允许。
接着，门外有仆人来通告，说门口有人来找自己。秦月楼瞬间便猜到了是月儿和夏晚秋两人应该到了，他对叶晴道：“母亲，这次跟我回来的还有两个朋友，我带她们过来给你见一下。”
叶晴微笑着点了点头：“好的，你父亲好像还没有忙完。我去找他。等一会儿叫你的朋友一起来吃法吧。”
秦月楼点了点头，便是走了出去。
一路上，仆人们和家丁均是朝着他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但却并没有失态忘记行礼。秦月楼这个二少爷的回来，那几个护卫队队长一早上的功夫，倒是传遍了整个家族。
秦合也是知道了秦月楼回来了，此刻正站在府邸门旁，见到秦月楼过来，他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道：“二少爷，你回来了，也不来找我叙叙旧。”
对于秦合这个堂弟，秦月楼以前很有恶感，但现在成长了这么多，有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自然是不会将以前的这些少年意气之事放在心上。他知道秦合可能也是收到了自己有可能做家主的消息，对于他的举动，也不反感。毕竟，他也是秦家的一份子。
笑了笑，秦月楼道：“堂弟说笑了，我一回来去陪母亲了，晚一点，你再来找我吧。”
秦合比起两年前要成熟了一些，只不过看起来还是有些少年的味道，没有彻底脱去那层稚气和少年得意。他比秦月楼小不了多少，但身高上，还是矮了有近一个头，而听到秦月楼的回答，他却显得有些惊异。
他近期也是听说了秦月楼在大陆上那些疯狂的传闻，本以为秦月楼这次回来，会和自己算一算年少时的旧账，所以放下脸先来求和，就算是被嘲讽几句也认了。
但他却没想到秦月楼竟比以前还要好说话，而且语气之中并无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