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竣心嘭的一下跳动速度加快，他知道自己猜对了：“最迟明年年末或许更早，宋书记会上调中央担任副职，在换届后，会老带少的方式走四年。”
奚经地这回是真的被触动了，妹子的孩子，自己的外甥，要比家中那几个小子前途大得多，能够凭借这只言片语不足半个小时的简短谈话，就看出这么多，不简单。
“你再仔细说说。”奚经地站定了脚步，韩米在远处将车子开了过来，奚经地失去了继续晨间慢步锻炼的兴趣，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穆竣究竟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境地。
“我们在外面吃的早饭，而您对宋书记的称呼和你们谈话中的远近亲疏程度，我们本该到宋书记家吃饭，关系很近又保持距离，送礼后还要坚持回礼，并且只有简短二十多分钟的庭院交谈，宋书记拒绝了我们，但却没有拒绝理念。宋书记提到他跟着团长，想来这位与外公同级别关系密切的人，在政治理念上与外公不相径庭，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宋书记依然追随着当初老领导的脚步前行，并且这一次作为平衡要继续发挥余热，他依旧保持着傲骨迎风的姿态，不会靠向谁，这是他的骄傲。”
“你预测的位置？”奚经地深吸了一口气，全中，这最后呢？那就不是一般了，而是大智近妖。
穆竣摇了摇头：“云里雾里，变数太多。”
如果穆竣直接说出大家都想到猜到的两个副职位置，奚经地反到不会觉得如何，老带新一向都是如此，没什么可猜的，穆竣所言的变数太多是在宋国平真正进京的时候，那时孤家寡人的他靠什么，拒绝了奚家，他还想要清流到底，凭什么？妥协这门艺术，存在于各个阶层，哪怕是那些沿袭了帝制的国家又如何，早已经不再是一人独大了。
未来，是最不可预知的。
“小竣，年轻气盛曾经我以为不是好事，现在看看，未尝不是一种改个性的创新，设定好的路太窄，太有局限性，我现在才发觉一路走到今日，我们这群人还真就不如你爸爸看的透看的深。年轻人，错不怕，有错也不怕，总要自己走自己跑自己跳，好好干，有我们做你坚实的后盾。”奚经地将十几年前说过的话完全倒转了过来，言语中那抹淡淡的歉意弥漫流露，商务部副部长，眼看着成为这个国家最为中流砥柱的正部级官员，能够当着小辈坦然道出自己的错误之处，内心是真真正正想要表达歉意。
“二舅，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
……
“大区长，五龙山温泉度假村，我听说是你一手帮着建立起来的，这一次我要去玩，到时你请我吃饭。”与奚经地分开后返回江东区主持工作的穆竣，在途中接到了大明星吕贝贝的电话，上一次马婆婆的事件过后吕贝贝忙于剧组活动提前离开，可没忘从宁宁那里要到穆竣的电话，一来二去打电话表示感谢次数多了，也就熟络了起来。
“似乎该是你请我吃饭吧？”艺人的身份，注定了光鲜亮丽是让普通人愿意接近并委以自豪的人群，说出去某个xxx大碗是我朋友，有时候比说哪个福布斯的富豪与你相识更加有面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低调更让人害怕
“吃饭没问题，五龙山温泉度假村需要一个旅游形象大使，大明星肯不肯屈尊来为半个家乡做做贡献。”离开甸榆县离开大口乡，那份乡情仍在，发展遇到瓶颈走上了旅游业共用的弊端之路，穆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无能为力，但如果有机会，还是愿意给这里不管变质与否都依然可爱的百姓提供一些帮助。
电话那头的吕贝贝没有了声音，半天后才低声说道：“容我考虑考虑吧？”
穆竣恍然记起，这位大明星似乎出道之后就未曾接过任何代言拍过任何广告，除了一部为申办奥运拍摄的公益宣传片之外，她的演艺生涯纯净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一次的《同一首歌》演出，有穆竣邀请回报马婆婆之事的成份，但更多的还是节目的影响力和公益性。
韩米告诉过穆竣，吕贝贝有个叔叔在南边很有势力，她的一切合约都是握在叔叔手里，娱乐圈那点污垢晦气并没有沾染到她。当初给马婆婆打官司的那位律师在南边名气不小，专打各类灰色官司，更多的时候是站在施工方一边，为民伸冤还是头一遭。
车子经过江东区新建广场的时候，灯火通明人流涌动，明夜的热闹提前预演，对于宁奉市的老百姓来说，只听说过云济市和沿海周边的城市有过明星举办过演唱会，自己还从未亲身体验感受过，又是深受各年龄层喜爱的新栏目，投注的热情超乎寻常，即便只能远远的看到场景周边搭建、听到那隐隐传来的排练歌声，能够让他们产生幻想，距离大明星只有一二百米甚至几十米的距离。
大型活动刺激周边的生意模式，只有一天的《同一首歌》给小商小贩们带来了数天的商机，小吃不说了，小凳子、坐垫、荧光棒、塑料巴掌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生意火爆，票贩子穿插在人群当中，逮着他们认为的肥羊。
学生们拥有了延续圣诞节宣泄青春的机会，尽管元旦过后就会面临每学期的期末考试，依旧挡不住在广场周边成群结队的年轻稚嫩面孔出现，手中有票的自然是满心欢喜，多数学生只能远远的望着被围住的区域，寻找着有没有可能不花钱进入的渠道，这时候谁家要是有个亲戚是现场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那就牛了，或是有亲戚是明日调来的武警部队战士那也牛了，到了开场之后放几个人进去绝对会受到最高的崇拜。
穆竣也年轻过，在上海的时候也跟着寝室的兄弟几个跑去看演出听演唱会，有时座位不好看不到舞台上究竟是什么，只想着能够感受一下现场的气氛，耳朵听一听现场的歌声，甚至很多时候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与朋友们共同宣泄青春的机会，只要身旁有好友一同为了“偶像”欢呼，究竟看得到看不到似乎并不重要。
“怎么办？没有票，好贵的，我刚才问了，不好的位置都要一百块钱。”
“明天看看吧，到时候开场了肯定会便宜的，前面的节目不好看，完全可以不看。”
除了企事业单位和组织好的学生方阵，加上发放下去的招待票，前面几千人的位置只有边缘角落是散票，来江东区本就是宣传新建设的工业技术开发区，各大工厂组成的观看方针服装整齐标语整齐，占据了前面所有的位置，剩下靠后的位置还是要进行有偿销售的。
穆竣的车子停在路边，摇开车窗望着外面人头攒动的场面，听着不少年轻人哀怨的声音，若有所思。
“穆区长，您来啦。”罗钢本在广场上，坐在自己的车中看着下面的人忙碌着，得到消息说是有人看到了穆区长，连忙跑了过来。
跟随着穆竣从大口乡出来，罗钢如今是春风得意，手中有权日子就好过，眼看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快到点了，几个月前罗钢想都不敢想，那时大家都说穆区长要调走了，谁还能给他使劲，现在罗钢相信，只要位置出来，老板一定会为自己争取，越是这么想，面对穆竣的时候越显得恭敬谦卑，拿他的话当做圣旨，丝毫不在意两人年纪的差距，对外罗钢也都对心腹的下属们直言咱们老板怎么怎么样，如是过去会让人觉得他有些马屁精，可到了今时今日，再不会有人产生这种想法，能有资格称呼一声老板的，那都是无上的荣誉了。
“临时的挡板距离最后一排的座位有多远。”
演出场地最外围，以建筑工地那种蓝色挡板修建一圈，里面是当地的安保力量，挡板外是武警部队，有偿和无偿之间，差距就在于此。
面对穆竣的问题，罗钢先愣了一下，即脱口而出：“十米。”
穆竣点点头，挡板的作用只是阻隔视线，分出内外的有偿和无偿，真正阻拦群众的是武警和那道心理防线。
“有没有可能延后几米，将挡板撤掉，以视线能够投过去的栏杆做护栏？”
罗钢皱了皱眉摇摇头：“区长，这工程量太大，时间来不及，缝隙要小于人体的横截面。还有这挡板，人能推倒，有和没有的差别很大，看不到情绪不会激动，看到了情绪会失控，一旦出现……”
下面的话罗钢没有说穆竣也明白，大型全民活动最怕的就是秩序失去掌控，踩踏事件一旦发生即是上下所有领导不可推卸的责任，罗钢明白穆竣的意思，善意的提醒他，看不到遗憾总要比出事要强。
穆竣没有再开口，非专业领域的事情他不会否定专业人士的建议，想到明日的阵容，还真容易让群众疯狂，出生在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的年轻人对于港台艺人的追捧要远远超过内地艺人，这又是大明星吕贝贝第一次亮嗓，可以说是亮点无数，田化冰代表美联公司给联系的演出阵容将于明早正式到达并正式对外宣布，想来明天的疯狂将会更甚。想至此，穆竣嘱咐了一句：“我会联系甸榆县的驻军，让他们过来支援，告诉工人，将架子焊牢固，明天下午会有人来验收，谁那里出了纰漏，这批工人及他们后面的包工队公司将会彻底被江东区封杀，另外你联系一下美联公司，看看是否能够让前来的艺人，提前准备好一些签名照。”
年终岁尾，已经可以肯定，江东区将会是整个端云省西部的翘楚，对比沿海城市的经济开发区也不多让，多年的老底子加上防治污染带来的品牌效应，让江东区在下半年未曾专门进行招商引资的格局下，依旧创造了喜人的效应，江东区的辖区范畴被扩大，区内原本空旷的格局改变，越来越多的公司企业落户到江东区，产销一条路的最初想法仅仅一年就得到了实现，形成了以江东区为轴心，覆盖三个省份的核心生产销售区域。
如此佳绩，省长舒勇进、分管经济的常委副省长杜文、省委宣传部长顾汉生三位重量级省里领导出席宁奉市的表彰大会，对江东区的发展给予表彰，并陪同中央的观摩调研团在江东区进行观摩调研，共进晚餐后参加晚上《同一首歌》的现场录制，半个小时后会离开返回到江东区新落成的宾馆休息。
三十日上午会召开一场商讨会，倾听来自江东区投资商的声音，下午乘飞机返回京城，这就是奚经地带领的观摩调研团日程。
不论是观摩团还是省里领导，带给江东区的压力都很大，市委市政府在家领导几乎都给杨平和景秋雨打过电话，一定要将工作做到细致毫无差错，不让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瑕疵，要让来自中央和省里的双重检查，都达到满分。
杨平和景秋雨自从得到消息开始就没有一宿睡好觉，临近这天的到来更是整夜的失眠，每天都要不厌其烦的打着电话确认每一个环节的无疏漏，穆竣这几天不在区里，他们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要说穆区长不务正业这话如何也说不出口，整个江东区的底子可以说是他打下的，当初坚持的防治污染系统成为了江东区招揽国际资金的招牌，之后的举措也都应时应景。这种状态下，穆竣不在区里，两人反倒觉得理所应当，一直不在才好呢。
从九月到十二月这几个月里，杨平时不时会后悔当初的选择，洪家并没有给予他想要的支持，不仅没见到回馈，就连江东区的格局都开始偏移，新来的组织部长从省里直接下派，来了就旗帜鲜明的站在了穆竣身后，这无疑是给杨平最大的耳光，丢了西瓜也丢了芝麻，上层博弈洪家自然是全面溃败，云济市常委会上刘东的强势就明明白白的将这一点证实。
景秋雨也是日子不好过，穆竣虽是潜龙于渊的低调行事，但那无时不刻带来的巨大压力让她有些难以为继，不跟你明刀明抢的干却又让你难受的无法全面展开拳脚，景秋雨宁可面对最初那般强势的穆竣也不愿意面对现在这个面团穆竣，郁闷的整日需要发泄来平息内心的怒火，有些事情做的多了不免有些风声露出来，景区长作风不好的传闻越传越烈，捕风捉影的舆论压力让景秋雨更是不舒服，可又压制不住内心的欲望，依旧是整日沉浸在肉欲的迷乱之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副职的分寸
穆竣跟随在队伍当中，很好的扮演了配角的角色，听着前面领导们的谈话声音，脑子里分析着领导的言语。
以商务部副部长奚经地为团长的中央联合观摩调研团在端云省省长舒勇进、副省长杜文、宣传部长顾汉生为首的省市领导陪同下，于2000年12月29日上午正式对江东区进行官方调研，参观了江东区费尔腾化工有限公司的工厂，大宏集团的防治污染生产体系，美联集团的第三产业链。
全程都有来自中央的新闻媒体记者跟踪拍摄报道，省市级别的电视台报纸媒体更是将每一个细节都拍摄到，生怕漏掉某一个重要环节，在日后被领导批评。
江东区区委书记杨平和区长景秋雨，作为在场上镜级别最低的官员，明显都经过细心的打理，穿着打扮眉宇之间，尤其是景秋雨，难以想象四十几岁的她依旧能够美艳动人，一身职业女装走在领导们的身侧，清脆的声音介绍着眼前所经过的区域，女性先天具有的优势让景秋雨在领导面前表现的机会更多，摄像机关注她的镜头也多一些，相对比杨平就成为了配角。
穆竣更是在随行的人群中淡然而行，奚经地曾在转弯处轻轻扫了一眼，看到穆竣眼中的坦然，暗中点了点头，不浮躁的年轻人总是会得到他人所没有的机会。
而所谓的表彰大会，无非就是一番褒奖之言和一系列的集体荣誉，让整个江东区委区政府的干部们能够近距离聆听中央首长的教诲和省里主要领导的关怀，领导们给予一些实打实的言语关怀勉励，具体的奖励则不需要言明，中央和省里领导满意，市里的领导自然满意，手下一歪歪，区里的政策就会起来，区里领导也不会委屈下属。
热烈的氛围下，晚餐之时的气氛非常好，破例的，舒勇进和奚经地让一桌上了一瓶酒，大家浅尝辄止的应了应景，有外事活动的宋国平书记也在席间赶到，勉励了大家几句，共同举杯干了一杯。
晚餐过后，在区宾馆的会客室中，来自中央和省市的领导感受到了江东区人民的疯狂热情，透过窗户，看到街道上人流涌动，家家户户吃完晚饭，早早的就从家里出来，天公作美，连续几天的大晴天，温度也保持在零度到零下五度之间，街道上的人一多起来，丝毫感觉不到冷意，身上穿着加厚衣衫的人还会觉得隐隐热浪冲袭身体，恨不得将衣服脱掉。
远远的能够看到广场那边灯火通明，一浪高过一浪的喧嚣穿过时空的阻隔，穿透玻璃的阻碍，直达在场人的耳中。
面对此情此景，在座的领导都很淡然，近几年领导们多了一些出席文娱活动的机会，对类似场面司空见惯，民众对于文娱的热情某种程度上要超过对政治的热情，那些是他们感兴趣能够触手可及的东西，在国情的大环境下，民众觉得政治与自己无关，自己也没有参与的权力，久而久之索性就不再关心，很多人甚至连人大政协会议什么时候举行，举行用来干什么都不清楚。总归要找到能够共通的地方，控制在能够接受范围内的文娱，也不失为一种接近熟悉的变通。
奚经地与舒勇进在两个椅子中比邻而坐，聊着一些他们这个层面才会聊起的话题，等待着正式入场开始拍摄的时间到来，他们需要借助这样一个平台来推动一下江东区的发展模式，以商务部副部长和省长不会上台讲话，顾汉生会代表讲话，镜头会在每一位领导的面前特写推过，这个过程加上进出场需要二十几分钟，之后领导会退席，前面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领导所坐的第一排椅子撤掉，之后镜头将不会推近景，偶尔会有镜头也是剪接而成。
奚经地一天下来，公事活动很满意，私事活动也很满意，不能与宋国平在同一个阵营早在预料之中，穆竣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惊喜大大弥补了遗憾。
一天下来，他耳中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对穆竣的褒奖，这就是成功，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