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这句话，惨然一笑：“你知道吗，我比你，或者比小静，或者比任何人，都珍视我们之间的感情……”
“是的，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局外的刘畅，看到这里，眼眶红了一下：“为了我们，他冒了很大的危险，甘愿作为了最大的变数。”
刘畅话音未落，李轻水的梦境进入了最后一个画面。
他赤身捰体的从实验床中站出来，生命力严重透支让他须发皆白——但是神色依然是那么平静。
他起身之后，站在镜中看了看，这反射的世界。随后给自己套上了一身合身的休闲工装——工装洗得很干净——干净的如同五年前的那个普通教师。
穿上衣服之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雪白的头发，随后走到一个抽屉旁，拿起了一个老式的cd机——cd机上有一行小字——祝我亲爱的初恋？李轻水小子，永远开心快乐。你最亲爱的媳妇大人，小豆子。
随后，李轻水打开cd机，听着安静的小夜曲，静静地看着自己亲人的照片——一张一张的。
一共三张，最后一张他看的时间最长——里面有刘畅，有小静。
刘畅的笑容很僵硬，大概是照相的时候，面部的钢板还没拿掉的缘故——而照片中的小静，则是别过头去，不去看李轻水——很显然，两人在呕着气。
“在郑州的那几个月，他把我关在实验室，每天在我身上做实验，而且是人体实验，我感觉好害怕，求他几次都没有放过我，所以，我那段时间，没有理过李老师。”画面之外的小静，神色有些黯然，“几年了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唉，只是不知道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
“他才是牺牲最大的那个人。”刘畅叹了一口气，那四年里的李轻水，受过多少非议，承受过多少怀疑——来自最亲近人的质问，他从没有解释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可惜的是，那几年，没让他笑过……”
刘畅说话间，李轻水最后的画面，也即将完结——他们在画面中，看到铺天盖地的柳条，如同浪潮一般从远处席卷而来，而李轻水站在郑州研究所之巅，手中的红酒杯砰然碎裂。
“柳树君——你来的可——真壮观啊！”
这是郑州之内，最后的绝唱。
随后，事情就进入了结尾，众人眼前的画面也就变成了一片黑暗——只留下了一个忽明忽暗的身体，身体轮廓是李轻水的，但是却是淡绿色。
梦境之后，刘畅走近了那无限的黑暗空间，站在了那淡绿色的虚影之前。虚影飘忽不定，看到刘畅，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刘畅，李老师。”
“刘畅？”虚影依旧飘忽不定，似乎却了记忆。
“嗯，刘畅。”刘畅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体内的另一个意识源，那个柳树的意识源，跑到哪里了？”
“那不是柳树的意识源，是我的，我的……”虚影淡淡地说道。
“噢，对，一半儿你的，一半儿他的，但是他的那一半儿不属于你。”刘畅说着话，向后招了招手让后面的几个人走上前来，“李老师，我真的很佩服你，险中求局，世界为盘，人为棋子。三年之前，就看到了这么久远的事情。当大家都以为您变成了柳树的棋子的时候，你却摇身一变，再次成为了和他博弈的棋手。”
刘畅说着话，再次招了招手，随后，老大和小静等人就惊讶地看到，一些淡灰色的光电，从自己头上如同蒲公英一般慢慢飘了出来。
“老师，你还记得吗？一年前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前几天却终于明白了。”刘畅说着话，就指挥着那些光电，进入了那淡绿色的虚影之内。
“您告诉我，您永远把心中最干净的那块地方，留给我们……心即灵魂，灵魂即是思想，我今天，把这些真正属于你的东西，按照你计划的那样，还给你。”
刘畅说完这句话，光点和李轻水的虚影，融合在了一起。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容易
漆黑的世界，变成了一片光明。
等到刘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大的仍旧是那片冰冻的丛林，以及穿过茂密树林之上的，那深红色的天空。
“事情终于结束了。”四年间，都不再曾哭过的刘畅，终于痛哭了起来。躺在地上，声音哽咽，哭泣之中带着最让人解放的情绪——“呜呜……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啊……”
末世将近五年了，五年来，刘畅身边的人死了一个又一个，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但最让他痛心的，就是那些一个个亲人，那一个个鲜活的面孔。父母，胖子，刘涛，流……一个个跟他有过瓜葛的面孔在这一刻轮番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感觉自己活着的不易，让他感叹——这么多天了，这么几年了，除了那些在他身边死去他无能为力的，今天，他终于靠着自己的双手，靠着自己的努力，让一个至亲之人回到自己身边了。
这多不容易啊！
一路行来，一个个亲人朋友死去，他一直装出一副木然坚强的样子，就连得知李轻水要寻死的时候，他都把那最悲伤的情绪藏在心里，带着小静贺枝枝一路奔逃，他在人前的时候，不再那么痛哭过，但是不痛哭不代表不痛苦。
一直以来，他最憎恨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无能——一路行来，他虽然已经努力做到极致，努力到了极致，但在面对危险时，仍旧是眼看着一个个亲人的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他只能远远地看着，看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的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所以，他把痛苦藏在了心里，变得麻木和沉默。
而唯独今天，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男子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成就感，填充到了这个男人那包裹起来的心里，温暖充实的感觉，让他痛苦了起来——
“多不容易啊……”
“多不容易啊……”
醒过来的刘畅，一边哭，一边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让一个几乎已经死去的亲人，回到自己的身边，有多不容易，这只有刘畅自己知道。
毕竟李轻水的计划，看似一环扣一环，完美无缺，但是他只是计划了之后就悄然离去，把后续的所有执行工作，全部交给了当时还懵懂的刘畅。其实，这是一场豪赌——李轻水用自己的命在赌博，而他指定的这场赌博操盘手，却是一无所知的刘畅。
这是何等惊天的胆识，何等惊天的气魄。
即便是已经成功做完这一切的刘畅，都不得不佩服李轻水李老师那超越了天下枭雄的绝顶气质。当他几天前，终于开启意识源，猜到了李轻水的部分计划时，他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你还真是信任我啊！”横躺在地上，刘畅努力地转动着几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的脖子，看向了另一边仍旧闭着眼睛，半边脖子都快被自己砍断的李轻水——他知道，此刻的李轻水虽然没有苏醒，但是却是已经真正的回来了。
不再是那个叫做李柳树的家伙——而是真正的李轻水，回来了。
“真是不容易啊……”刘畅看着李老师脖子上的那恐怖刀痕，暗中庆幸自己当时的果断决绝——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即便当时只是被敌人利用的躯壳，但是毕竟是自己亲人的面孔。
刘畅在面对李轻水的时候，能做到果断决绝，下了多大的决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他知道只有战胜李柳树，才能真正换回李轻水，而不是让他永远沉寂的死去。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他也知道李柳树还有大柳树拥有何等的智慧和能力，所以，事情容不得他多想。他已经不再是四五年前那个，杀一个陌生人都手软的掉刀子的少年了，他现在已经彻底理解了那些年里，李轻水不时对自己说的话。
只要是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就绝不手软。
这，可能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杀伐果断吧。
看着李老师脖颈上的恐怖刀伤，躺在冰冷到零下几十度的地面上，泪水刚刚流出眼眶，就顺着自己的眼角结成了小冰球，然后一个个的累积成了泪珠滚成的小冰墙，而刘畅却连抬手擦一擦的力气都没有。
正当他感觉不适的时候，一个温暖又冰冷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刘畅哥哥，辛苦你了。”是小静。
她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坐起身，看着地上横躺着的六个人——老大老二老三，还有雷老虎刘畅和李轻水。
六个人里，除了刘畅，其他五个都是昏迷着的。
“他们哥仨也没醒？”刘畅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是灵敏的感官，还是能感受到周围的情况的。
“没有。”小静看了眼呼吸均匀的三兄弟，有些担忧地问道：“他们三个没事儿吧？”
“没事儿，只是突然抽走了在他们脑中的李老师的意识，让他们昏迷了而已。毕竟他们的意识源，是附生在李老师的意识源身上的，这乍一抽走，让他们短暂的失去了思考能力而已。”刘畅缓慢地说着话，脸上努力的露出着笑容——和几年前那张照片上的一样。
“你赶紧去军区叫人，我们六个应该都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我感觉那边的老刘，似乎快不行了。不要耽搁时间……”刘畅说这话的时候，脖子努力的向东方看了看——刚才在核弹爆炸冲击范围内的，除了他们三个最变态的人物之外，还有一个老刘。
老刘的身体素质远远不如雷老虎和李轻水，甚至比起刘畅，他差的都不是一点半点——他的身体全是自己改造的，虽然比一般人强上无数倍，但是仍旧是很难承受核弹的冲击。刘畅远远的感觉到，几百米外，老刘的生命磁场越来越微弱。
“快去的，别让他死了，我保证过这次不死人的。”刘畅催促着小静。
“嗯。”小静依旧是几年前那种性格，似乎从未改变过。听到刘畅的话，就那么重重而又认真地点了点头，转头就向着北京城奔跑而去。
而刘畅看着红色的天空，逐渐闭上了疲惫的眼睛——那凝结的泪水，也随之落进了草丛，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第三百三十八章 苏醒
等到刘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研究所的病床之上了，这病床刘畅很熟悉，他以前躺过很长时间——是那种带有营养液的病床。
他再次睁开眼已经能感觉到浑身的疼痛了——这让他高兴。
昏厥之前，被核弹波及之后，刘畅一直没感觉到很剧烈的疼痛，仿佛身体已经不是他的一般，如今痛感回来，他就知道，身体正在逐渐修复着。
而半浸泡在液体的营养槽内，刘畅躺在床板上，努力的转动了一下头部，看到了这实验室的另外一个人——李轻水。
“你醒了？”转过头去，就看到那也在躺着的李轻水——对方没有回头却知道刘畅在动作了。
“嗯。你什么时候醒的。”刘畅看到李轻水用以前那种熟悉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心里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在你醒前三分钟醒的，可惜的是我现在脖子不能转动，不然还真想看看这段时间里，你变成了什么样了。”李轻水说话的时候，器官仍旧发出“咕咕”的漏气声，很明显，他脖子上那巨大的伤口还没有修复。
“哈哈，这段时间里，没了你，我倒是成熟了不少。”刘畅笑了笑，看着李轻水那熟悉的脸庞，以及那恐怖的刀口，道：“难得啊，你终于回来了，你还真是敢冒险。”
“有谁喜欢冒险？”李轻水也努力的笑了笑，但是因为伤口的问题，让他的笑声干巴巴的，“我只是在绝望的境地下，做出了这唯一的选择罢了。不过话说，你完成得真是不错，相信这段日子来，你的人和我脖颈上的刀疤一样干练果断了。”
说起刀伤，刘畅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你那刀伤，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的，不用愧疚，我刚才是夸你的。你这刀就相当于医生的手术，是救命的一刀，你不用乱想。”李轻水的声音依然带着笑意，很明显，他现在虽然身体近乎瘫痪，但是心情却是很好，“活着的感觉，真好。”
李轻水话音未落，实验房的房门被人打开，小静擦了擦手，走了进来。随后看到刘畅和李轻水竟是在她吃饭的这个空当，都醒了过来，脸上也是立刻多云转晴。
“刘畅哥哥，李轻水老师，你们竟然一起醒了。”小静看到两人睁着眼，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末日前少女的那种狂喜和激动的纯真神色。
“是啊，都醒了，你应该在这里守了很长时间了吧。”李轻水接口道：“过来，让我看看你变样没？”
“额……”点了点头，小静有些不好意思地慢慢走到了李轻水的床前，然后慢慢的低下了头，和李轻水那双淡淡的眼眸对视在了一起。
“长大了……”李轻水口吻中的笑意更浓了，“而且头发也弄回以前的颜色了，不错，还是这个样子好看，我估计刘畅哥哥也会喜欢的，哈哈哈……咳咳……”
李轻水说着说着，似乎压抑不住自己喜悦，竟然笑出了声，扯破了本就漏气的奇怪，最后笑声就变成了咳嗽。
“李老师，你没事吧？”听到那边的笑声，刘畅也笑了起来。
这真的是一个喜悦的日子——在末世之中，再没有比九死一生的亲人回到自己身边，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没事，没事，就是呛着了。”李轻水努力的压抑住了自己的笑声，但是话语中仍旧满是笑意。
“李老师……”小静站在李轻水的床前，努力了许久，最后小脸憋得通红，刚准备张口，却比李轻水打断了：“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人。而为了家人，我不需要回报，我心甘情愿，这在我看来不是一种付出。而且你也不用愧疚，你在那种情况下，有那种反应，再正常不过。”
两人说的自然是之前的误解——小静在郑州的最后两年，几乎都没跟李轻水说过话。
而听到两人提及往事，其实刘畅心中对李轻水也有着愧疚，只不过他不是小静，而且他这些日子成熟之后，他也考虑的更多了——其实事情就如同，李轻水所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刘畅认为自己也能做到这点——所以，有些事情不需要道谢——而有些事情，也不再需要道歉。
所以，他岔开了话题。
“老师，你身体什么时候能恢复？”刘畅问了一个问题。
“嗯，十四天左右吧，我说的是全部恢复。如果仅仅是下床的话，五天就够了。”李轻水说道：“大柳树那时候给我改造身体的时候，其实加入了自我修复的能力，那能力是他所有的，效果不错，不过应该比不上你，你什么时候能恢复？”
“嗯，一周左右，应该就能完全康复了。”刘畅僵硬着身体说道：“小静，老刘那边稳定下来了吧，我能感受到他的生命磁场波动，看来没死。”
“嗯，没死，但是医生说，三年之内，估计都不会恢复。以后就算恢复了也会有些后遗症。”小静口述道：“还有雷老虎，他还没醒过来，那边据说也得三个月左右才能恢复，而且北京这边因为已经没了研究员，所以医疗进度也有些慢。”
“这倒不用担心，等我能下地走路了，我给他们治疗。”李轻水说道：“毕竟这些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轻水说完这句话，实验室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片刻之后，刘畅开口。
“老师，你的下步计划是什么？”沉默之后，刘畅终于忍不住了心中的好奇，把自己最关心的两件事情给问了出来：“还有，柳树和海底人那边，你认为谁会赢？”
“我的计划仍旧模糊，至于海底人和柳树之间的战斗，胜负也是五五之数，他们的事情，我算不贴切。”李轻水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很显然，他那极致发达的大脑，正在进行着某种运算，“柳树占据地利，海底人有武器和天时，尤其是天时。其实就现在的实力来说，柳树其实是在进攻的海底人之上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核冬天和远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