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一种植物，天上地下，不再有那些茂盛的蒿草，也不再有品种繁多的小灌木丛。
天上那高达的，是柳树粗壮深入地底的枝条——地上那细小的，是柳树垂下来的嫩枝，空中盘旋的，也不再是爬山虎等蕨类植物，而是柳树自己缠绕在自己身上交错在一起的纸条和树叶。
“每个树叶似乎都会动。”刘畅走在柳树丛林之间，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碎石，慢慢的触碰上了一个柳树的细嫩纸条，然后那纸条似乎能感应到外物的触摸，竟然在一碰之间就蜷缩了起来。
“看起来真诡异。”丢掉碎石块，刘畅加快了脚步。
两人向前走着，没几步，就看到了一头奇怪的野兽——丛林之中野兽众多，但是平时不袭击人的时候，人类很难看到他们，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巢岤，也有自我保护意识。可眼前的这头野兽，看到刘畅和李轻水到来，竟然一点躲避或者攻击的意思都没有，他正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它面前的一个东西上。
刘畅和李轻水身在一片柳林的背面，看不清楚那怪兽在和什么对峙，不过显然，这奇怪的景象引起了李轻水的好奇。
“走去看看。”李轻水加快上前几步，和刘畅一起看到了一个被柳树纸条捆绑起来的另一只奇怪野兽。
捆绑起来的野兽和正在它前面的野兽是一个物种，长得都十分神似穿山甲，看起来是一种杂食动物。
此时那奇怪的野兽正在被几根柳条捆绑着抽打着，形状惨烈。
“不是说柳树扩张之后，已经不针对动物了吗？这绑起来打是怎么回事儿？”刘畅看的神奇，“要说柳树需要营养，那应该直接吸收掉才对，这虐打似乎不是柳树的风格吧，他不是这么无聊的树。”
“估计这些穿山甲似的东西在无故破坏树体吧。”李轻水在柳树丛林中，也看不出这事的端倪，只能随口猜测道：“我听说柳树甚至允许动物啃食他的块茎，或者枝叶，但是动物如果无端破坏它的身体，可能就会给他们烙印上一些精神上的恐惧吧。”
李轻水说话的时候，刘畅看到前面的那个巨大穿山甲似乎想救同伴去撕咬柳树那鞭打同伴的枝条，但是却根本不是纸条的对手，每次接近都会被一下抽飞。
“走吧。”若有所思的叹口气，李轻水再次和刘畅一起赶起路来。
在柳树丛林中，两人虽然速度不能提升到违反常规，但是仍旧达到了异变人类的极限标准，所以，两人没跑多久，就在柳树丛林中到达了第一个城市。
这行走路线是李轻水挑的，路途之中会经过城市，而他挑选城市周边作为行进路线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柳树对人类城市现有的态度，究竟是什么。
“前面就是沧州了。”李轻水一边在柳树丛林中行进着，一边指着地上的几个石柱子碎块说道：“旁边就是以前黄石高速的一些废墟，城市周围一般都有县城和乡镇围绕，我倒想看看，柳树有没有绕过这些村镇。”
向前慢慢地走着，两人又行出了近百公里之后，眼前猛然豁然开朗——和以前从丛林出来那种树木逐渐稀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柳树丛林和乡镇之间的分界线非常明显，就如同有天神从天上用巨刀批出来的一般，一边是人类的城市，一边就是柳树丛林——在柳树丛林这边，就是那几乎见不到阳光的茂密，而在人类那边，几乎杂草不生。
“柳树把那些植物的营养都给吸收掉了，地底被掏空了，所以才看起来这么泾渭分明。”李轻水走着路，似乎想到了在开封时候，他在地底下水道看到的柳树的根须的情景——那时候柳树的根须盘结慢了整个城市地底，但是城市外面的树木依旧茂盛。
“嗯，以前柳树没来的时候，无论城市还是周边，那些植物都很茂盛的，清理都清理不干净，想不到现在竟然都枯死了。”刘畅低头看到了一截断木，端木的水分已经被完全吸干，似乎再碰一下就会变成粉末的模样。
“诶，前面有人。”两人行走着，刚要准备出森林，却就在浓雾之后树缝之中，看到了几个晃动的人影。
第四百二十二章 沧州网吧
“嗯。”确实有人，刘畅的视力在这次药物催化之后又有了长足的提高，透过树缝他看到百多米外，确实有几个人——几个女人，年龄都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
“看起来像是郊区的农村妇女。”李轻水观察的更仔细，一个人的气质能暴露他的性格和出身，尤其是在李轻水这种微量信息搜集和分析能力非常强的人面前，一眼就能看出你前二十年的状况。
“嗯。”刘畅听了李轻水的话，点了点头——前面几个女人确实像是那种文化程度很低的城郊之间的农村妇女，末世之后，其实大部分人还是保留着末世之前的知识和认知概念。
毕竟末世之后学校几乎已经不存在了，网络电脑电视等与外界交流的东西更是不存在，所以说，通常人末世之前是什么样，末世之后依旧是那个样子，没有什么改变。
走到近前，刘畅和李轻水都把目光放在了这群普通的妇女身上——按理说这种妇女很常见，理应引不起他们俩的注意，但是他们仍旧在这驻足良久。
因为这些妇女所做的事情。
“他们在采摘柳树的果实。”站在几名妇女二十米开外，刘畅和李轻水停在了原地——一路之上，他们在柳树丛林之中，并没有看到上次在济南突击队员采到的那种鲜红色如同苹果般的果实。刘畅本就想，这果实本就是柳树针对人类的一个陷阱，那么理应在城市的周边生长。
现在果不其然，他们在这沧州城的周围，看到了大片大片鲜红色的水果。
“这才几天，竟然已经有人开始吃柳树的果实了！”刘畅想得到城市周边会产生大量的水果，也想得到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很多人去食用这种水果，但是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将来”会来得这么快！
“不应该啊，柳树来的时候，应该动静很大，这些人应该都被吓得够呛了才对，想不到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人开始不再忌惮这些柳树的枝条，开始吃柳树的东西了！”这种情况让刘畅想到了小时候去农村抓小动物的情景，只要动物真的够饿，他不会管是不是危险，都会去吃你撒下去的东西。
想不到人也一样。
“在他们的价值观里，能活下去就不错了，不会去想那么久远的事情，这无可厚非。”李轻水看着几个采摘水果的妇女，摇了摇头，“更何况这些柳树果实对他们来说，暂时也确实没有什么危险。走，我们进城看看，看看这水果的普及程度，以及地底的一些状况。”
“嗯，另一边竟然寸草不生，这跟山东那边的情况不一样。”刘畅点了点头——他们在山东那边从普通丛林进到柳树丛林的时候，虽然树种之间也有还算鲜明的分界线，但是柳树丛林的另一边却不是寸草不生的。
“城下有柳树的根须，只是没有生出枝条罢了。”李轻水走出丛林踩了踩脚下那末世之后少见的“荒凉”土地，说道：“想重新长出枝条，只需要分分钟的时间，然后眨眼之间，就能覆灭全城！”
两人说着话，走出丛林来到了外面“阳光明媚”的地方，然后走过几百米“分界线”的距离，进入到了沧州的市郊之内。
刘畅之前没来过沧州，仅仅在地图上见到过，所以，他来到的这个房屋破败的地方，并不知道是沧州市郊还是周边的小县城，不过这都无所谓，他和李轻水来这里主要还是看柳树“覆盖”区域下，普通人类的风土人情。
因为这些风土人情代表着的是柳树对人类的态度——以及现在的中下层居民对于柳树这个庞然大物的态度。
一路走进市郊之后，刘畅发现这里和末世之后的其他地方一样，也是一个乏善可陈的地方——房屋的造型和样式还保留着末世之前的模样，只不过经过了五年的自然和人为破坏，这里虽然建筑没变，但是要比五年之前破败很多很多。
除了坍塌的房屋，就是碎成了残渣的招牌，人员也显得比较稀少——沧州以前也是一个人口六百多万的大中型城市，现在一路行来，刘畅只看到了小猫三两只，估计这城市的人口也是十去其九了。
向前走动了两三公里，李轻水和刘畅两人总算来到了一个还算繁华点的地方，两人从城市周边走到了一个像是边缘商业街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喷水广场——当然喷泉早已经坏掉，喷泉上面的雕塑也掉了一半儿，只能看到一个露着半个屁股，只有下半身的美女雕像。
“前面那里有人！”在寒风中翕动了下鼻子，刘畅指着商业街尽头的那一个圆形建筑，建筑的招牌已经掉了一大半儿，下半个招牌下面隐隐能看到一个“吧”字，看模样以前应该是一个网吧。
“里面人不少，大约有好几百。”刘畅闻着空气中的人味儿说道：“毕竟是内陆城市，再怎么萧条，人员的存活率还是比海边城市高得多了！”
以前刘畅第一次去青岛的时候，逛了好几个街区才能找到一个人数只有几百人的小型部落，零散的人员更是一个不见。但是现在在沧州，街道上不但能见到闲散的人，连小型群落都不少。
毕竟末世之后，海边生存环境更比内陆恶劣十倍，再加上稍微有能力的都逃难了，所以，几个月前刘畅刚到青岛的时候，那里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而沧州这里，就算柳树已经覆盖，应该也还存货下来几十万人口。
“进去看看。”李轻水说了一句，率先向着那原型的位于喷泉广场尽头的那个网吧建筑走了过去。
原型建筑一共分为三层，应该还有地下一层的存在——按理说现在天气寒冷，地下室应该是最受欢迎的存在，可是刘畅两人走到建筑门口才发现——这里的大部分人，竟然都在建筑的第一二层的网吧里面住着。
这个在网吧内生存的群落并没有守卫把手在外面——事实上，现在外面那零下六七十度的天气，如果一个普通人把手在外面超过两个小时，肯定冻僵，所以现在除了军队，很少有人能在建筑的外面看到“守卫者”的。
所以，面对没有守卫的卷闸门，刘畅和李轻水两人很轻易地就拉开了它，推门走了进去。
寒风灌入温暖的建筑，刘畅看到了里面那成群围着铁桶烤火的人类。
第四百二十三章 逼宫
寒风灌入还算温暖的建筑，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和不满。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反感，李轻水回身拉下了卷闸门。
“哪来的人啊？”门口的人看到刘畅和李轻水——两人衣衫整齐但是却出奇的薄，甚至在这零下几十度的温度里，竟然还露出了脖颈等大片的肌肤，这让人有些费解。
“你们哪个区的啊，怎么没见过你们？来我们十三区干什么？”过来出声询问李轻水的是一个带着厚帽子的中年男子，男子的脸上的胡须大概有一年多没有打理过了，就那么在一张红脸上盘结在一起，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了面貌。
“我们是路过的路人，想在这里打听下情况。”李轻水说着话从腰间的皮袋子里掏出了一些这些人已经几年没见过了的精致食物，递给了那个看起来像是这里管事儿的红脸大胡子男人，“我们懂规矩，这些是我们的询问费！”
“就这点……”男人有些狐疑的接过李轻水递过来的食物，刚想继续放两句狠话看能不能多讹诈出来点东西，就被不想耽误时间的李轻水左手抢过了他身上的一个金属酒壶。
“当然，我们懂礼貌，也希望你们好交流一些。”李轻水说着话，就把男人的金属酒壶拧成了一朵花，同时堵住了他的嘴。
啪嗒！
一下把金属酒壶扔在地上之后，李轻水和刘畅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了这个网吧一层的区域。
以前所谓的网吧，早已经没有了“网吧”的样子，电脑的痕迹除了能在屋角之中看到一些之外，其他地方是没有的。房间已经被搬空，三百平方米左右的地方，只能看到简易的通铺和各种燃烧着火焰的铁管铁桶，燃料一般都是木柴，刘畅在屋子的角落，看到了大量堆砌在一起的柴禾。
屋中没有柳树果的痕迹。
在众人的关注中，两人慢慢地把房间扫视了一下，随后李轻水蹲到了一个三岁孩童的面前。
“小朋友，我问你一些事情吧？”变戏法似的从手掌中变出了一个糖豆似的圆球——刘畅认出这是路上曾经吃过的一种人工合成的碳水化合物，味道一般，能补充能量，优点是能长时间保存。
“嗯……”小孩看着李轻水手上的“糖豆”，有些不敢接，最后把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拿着吧，好好跟叔叔说会话。”母亲看了一眼李轻水，刚才他一手把一个铁制酒壶拧成花的过程她看在眼里，所以此刻根本不敢拒绝这个男人的提议。
“哦。”小孩子接过李轻水手中的东西，然后用怔怔的眼神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叔叔”，扭捏着不知道说什么。
“问你几个问题吧。”李轻水蹲在孩子面前，想了一阵之后，问道：“外面世界，红色的水果的事情你知道吗？”
“嗯。”三岁多，相当于幼儿园的年纪，对世界已经有了一丝懵懂的认识，但是却无法窥得世界的全貌。
“红色的水果，你们这里的人吃过吗？”李轻水问道。
“不知道。”孩子摇了摇头——而刘畅也皱了皱眉。
他不知道李轻水为什么问一个孩子这种问题，因为如果要问，问这里的成年人会更好些，而且这种事情不用问，看就能看得出来。
“嗯。”李轻水听了小孩儿的话，点了点头，“那前些天，外面树林变动的时候，你害怕吗？”
“嗯，怕。”小孩点了点头。
“为什么怕？”
“因为妈妈怕，妈妈一直在哭。”小孩说话的时候，又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
“哦。”李轻水也看了孩子的母亲一眼，“当时这里什么情况。”
“大家都很害怕，有些人跑了，有些人不想跑，因为不知道跑到哪去。因为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失去了房子，根本跑不出百里外，就得冻死在路上。”女人想起那天的情况，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微微颤抖，“那天大树来临的时候，我就在房子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是后来听说是铺天盖地如同浪潮一般的柳条从远处淹了过来。我就在房子里，什么都没感觉到，就感觉到地面一直在晃动……”
女人说着话，她怀中的小孩再次看了她一眼。
“那你为什么不吃外面的果子。”李轻水再次问道。
“不敢，虽然听说有人吃过了，而且没有毒素，但是就是不敢……”女人如实说道。
“嗯。”李轻水点了点头，站起了身，“走吧。”
“好。”就这样，刘畅和李轻水两人，再次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拉开卷闸门，走了出去。
“看来柳树这次来临，确实比上次冲向郑州的时候，周到了很多啊。”走到寒风凛冽的门外，李轻水叹了一口气，“大人们不吃果子仅仅是因为恐惧，而小孩子对柳树，是没有最直观的恐惧的，他们的恐惧之心是大人间接传递过去的。所以，如果真正的饥饿来临，所有人都会选择柳树果实这种食物，而真正的饥饿，在我看来，已经快来了。”
“嗯。”刘畅点了点头，看向了四周荒凉的土地。
“柳树没有侵入城市，却把人类城市周边，和城市内部土壤中所有适合植物生长的养分都吸走了。人类从几天前开始，就不再可能种出食物，而丛林中的物种几乎又全部掌控在柳树手里，在这种掌控下，人类想猎杀到食物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目前的出路似乎只有一种了……”李轻水说着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柳树比我现象的更加强势，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只剩下了一个。”
“他想找我们谈谈。”刘畅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厉害啊，把人类圈养起来，留下了果子，却夺走了其他所有生存的可能性。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