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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11部分阅读

    可以。”她一愣。

    “以防万一被人瞧见了——但是你可以来这里看。而且这次牵扯的人太多,又有许多疑点有待商榷。你明日这个时候再来,我告诉你具体该怎么做。”

    子矜点点头,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要学的还有很多,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她一时还处理不了,所以交给他指挥是最好的。

    她临走前踟躇了一下,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还是好胜心战胜了面子:“那个,可不可以让我看看关于商铺掌柜的册子?”

    这日晚间,翠墨四处找不到子矜,正要往三小姐房里寻去,顶头遇上了厨房的嬷嬷,告知她四太太进了厨房,还把她们都赶了出来不让插手。翠墨到了厨房,正巧看见子矜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擀面杖,正在那里撵面团呢,不由得抿嘴一笑:“太太如今越发能干了,连擀面都学会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倒叫我好找。”子矜笑着抬起头来:“有什么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冬至快到了,三姨太让我问问你有什么想吃的点心没有,那日好叫厨房预备着;你倒好,自己先做上了,别人还当咱们等不及了呢。只是老这样控着头,一会儿子又该头疼了!”子矜腾出手来在她额头上刮了一下:“偏你这丫头话多!我不过心血来潮想做个新鲜的玩意儿,你就说了一箩子的话,也不嫌累。”却见翠墨的脑门上被沾上了一撮湿漉漉的白面,忍不住噗哧一笑,翠墨见状不依,也用手抓了一把案板上的面粉去抹她的脸,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子矜抓了她的手道:“好了别闹了。既然来了,就来帮我打下手吧。去把我屋里那个白玉小斝端来、小心别打翻了,还有问管银器的张妈、把那个梅花烙饼的模具拿来。”翠墨笑着去了。

    白舜华丑时才回府,正要歇息,却有人轻声敲门,正是子矜。只见她手里端着银盘子,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板栗稻香碧梗米粥,还有一小碟精致的糕点,四颗小小的梅花样子,绿莹莹的煞是可爱,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梅花四弄。”见他露出一副不解的样子,因笑道:“我自己瞎想的,因为它有四重味道。我做的,你尝尝。”他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入口即化,绿豆的甜香中又透着一丝怡人的清香,仿佛是桂花的味道,奇道:“可是加了桂花?”她笑吟吟地点头:“还有呢?”“好像还有些清凉——好独特的点心,到底是怎么做的?”

    “也不是多难的事——先把绿豆去了皮磨成粉,一边用薄荷叶裹了桂花架在蒸笼上,匀出来的水汽用来和面,最后掺上豆沙陷、浇在梅花模子里烘培就好了。”

    “好精细的活,难为你费心了。只是现在是冬天、哪来的桂花?”

    “秋天的时候摘的。晒干了封在斝子里。原是想着做酒酿的时候加一点,今天突然想到,就拿来做面果子了。”

    他蹙眉赞叹了一声:“子矜,你怎么什么都懂呢?”

    “没有的事,我不会的多着呢。只不过我本来就喜欢做点心,这还是我母……”她一时说顺了嘴儿,硬生生地把后面那个字咽了下去。

    他深幽的眼神微微一黯,却怕她不自在,装着没听见的样子、舀了一勺粥道:“这粥不错,一点都不腻,还有几分药膳的味道。”

    子矜松了一口气,笑道:“里面加了山药和枸杞子。你上次失血过多,也不知痊愈了没——冬天食栗子最是活血补气的。山药和枸杞又能顺气消食,散瘀解毒,你最近应酬那么多,怕是存了不少积食在里面,睡前喝这个是最好的了。”

    他心中柔情忽动,转而瞥见她眼里的丝丝关切,却是一片光风霁月,不由得默然无语。静静地喝完了粥,才叹道:“你别光顾着照顾我,这些事吩咐厨房去做就是了。自己的身子要紧,比如说今日,这么晚了何必等我,何况明天一早还有晨会。”

    “不碍事的,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今日张管事主动来同她商讨,想必是白舜华训诫过了,态度也诚恳了不少。再加上白致远提供的资料,她心中已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会议厅里的炭盆烧的旺旺的,地上是锦纹流彩百鸟朝凤地毯,一溜儿排开的红木雕漆太师椅,银红洒花椅搭,缀着金黄的穗子。主位后面一张乌紫的碎纹花梨石八仙案几,左右各一白釉金银夔纹直颈大花瓶,瓶口斜斜地插着几枝娇黄娇黄的腊梅,风姿绰约动人。

    “从今日起,内部调剂这一项就免了。”开门见山的开场白,不蒂于在众人面前投下了一颗炸弹,一众掌柜都窃窃私语起来。待得议论声渐小了,她才接着说道:“哪位有意见的,不妨说出来听听。”她神定气闲的样子一时震住了不少人,谁都不愿做那只出头鸟。

    寂静了一会儿,就有为首的钱掌柜出声质疑:“这是多年来的惯例了,莫非四太太一上任就要坏了规矩不成?再者若删了这一节,定会丢了不少生意。”他是北平十几家铺子的总掌柜,说话一向有分量,虽然年过七旬,却是老而弥坚。内部调剂这一项,当年也正是他提出来的,是考虑到顾客的需要——到白家订做珠宝衣饰的,多是富贵人家,往往一订就是一整套,再逢上红白喜事的,要置办的东西就更多了。白家的规矩,只要顾客把单子交给任何一家铺子,届时去取就是了,不必城南城北的奔波。这才有了后面的隐患。他言下之意,倒是指子矜不明白个中缘由了。

    子矜微微一笑,似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说,却道:“这正是我下面要说的。白家已经盘下了上海、杭州、南京三地的百货公司的铺位。钱掌柜、李掌柜和吴掌柜,店面装修和搬迁的事还要你们多费心了。到时候我也会另派人协助。”谈笑间向三人颔首示意,那三人面面相觑,尚未反应过来,又听四太太继续说道:“至于别的地方,我们打算买下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地段,白家的珠宝绸缎茶叶庄等等都搬做一处;当然也会把多余的店面租给其他的商家。具体该怎么做,回头张管事会同各位细讲。”昨晚她先与张管事说了这一构想,他当时瞠目结舌的反应现在还印在她的脑海里,见众人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心里暗自觉得有些好笑,又添了一句:“如此一来,竞争只会更加激烈,还望各位齐心协力才好。”

    话音刚落,就有人应声开口道:“搬迁的费用太大,难道也要我们自己出?”

    她侧目一看,正是杭州的李掌柜,这李掌柜就是买通了账房的人,为人极是刁钻。她心中微微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李大掌柜,听说前几日杭州下雪了——断桥残雪的景致不错吧?”李掌柜一愣,不明白四太太是怎么知道他暗中在西湖边上置办别墅的事情的,当下心中一凛,换了副笑脸道:“您说笑了。我一直忙着铺子里的事,哪有功夫去赏雪呢?”子矜也不驳他,却轻描淡写道:“不愧是大掌柜的,就是比别人勤勉了几分。对了,前日孙账房回乡养病去了,眼下账房空缺,还要李掌柜举荐一名才好。”他心中惶恐,对上子矜似笑非笑的眸子和一旁张管事冷肃的表情,额头上就有涔涔的汗流了下来,子矜又瞥了他一眼:“铺子里的事虽然要紧,您也要注意身体才好,可别像孙账房一样、染上恶疾就可惜了。”李掌柜这才收起了之前的小觑之心,闻言如坐针毡,只剩下唯唯称是的份。

    子矜这才缓缓看向众人道:“这次搬迁虽然要花不少钱,但是从长远来看,只会赚的更多:现今各地的铺子分散,有的过于老旧,有的地段也不是很好,不如趁此机会整顿一番,换个新气象;再者,白家的一条龙服务已经有人仿效了,倒不如把铺子集中起来,让顾客自己挑选,又方便又能起到连锁效应。至于百货公司,那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如今上流社会的小姐太太最爱光顾那里,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多少人挤破了头都进不去。何况白家已经替你们买下了店面,只剩一些装修的小钱,难道诸位还要吝啬不成?”她一席话娓娓道来,有理有据,一点破绽也无,顿时堵的众人哑口无言。

    她环顾四周,见已有不少人动了心思,这才说出最后一项杀手锏:“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往年诸位都是靠着这个拿点甜头,可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于情于理都不符;如今虽然少了这一项好处,白家却必然不会亏待了各位——从明年开始,年终的花红由定额改为提成,也就是商铺净利润的百分之五。”百分之五可是个大数目,除了那些经营不善的铺子,别的掌柜都是内心欢喜,适才的不平之意立马消减了不少,看向子矜的眼光里也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这可是双赢的事,没有人会不乐意的;只是她刚才没有说的是,如果亏损了,可是一分好处也拿不到的。

    “今天就到这里,各位旅途劳顿,先回客房歇息吧。明日一早再来,张管事自会和你们细说。大家辛苦了一年,我这里备了一些薄礼,还望笑纳。”一旁的张管事击了下手,就有下人捧上大大小小的盒子来,和以往不同的是,每一份都不一样,却是投其所好,暗合了各人的心思,不由得都暗暗称奇,再看向四太太时,已没了踪影,只余一室暖洋洋的热气,间杂着一缕梅花的幽香。

    月迷津渡

    晨会后。

    通达贸易公司。

    “这次的案子可有进展?”

    林惠敏面有难色的瞅了她一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你但说无妨。”

    小林见她神色平和,没有丝毫不豫的样子,这才接着道:“情况很不乐观——打碎了的瓷器和浸水的绸缎的确是我们责任。主管们说了,这次实属运气不好——在海上遇上了大风浪,船只颠簸不但打碎了几乎一半的瓷器,船舱也进水了。”

    子矜沉吟了一下却问:“施主管怎么说?”

    “他说我们应该换一家船运公司,以后的合同让对方承担风险会比较好。不过,”她迟疑了一下又道:“方主管和别的主管不同意,说这次只是例外,肥水不流外人田才对。”

    如果没有官司缠身,自是有利可图……倒是他们的反应要好好探究一番……她心中暗自忖度,思虑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每次不是会多准备一些货物备用么?难道这次没有?”

    林惠敏一怔,没想到上司连这都知道了,嘴上却早就回道:“有的。可是没想到会损伤了这么多,远不够拿来充数。”

    子矜点点头,又低头翻看起文件来。林惠敏正在犹豫要不要退出去,却突然听见她说道:“关于公司的人事安排,你这几天写份评估书给我。”小林一愣,刚想说这事一向由人事主管打理的,就听见上司淡然轻雅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悄悄的做就好,别让人知道了。”她心中咯噔了一下,却见子矜头都没抬,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刚才她听到的只是错觉,林惠敏是何等乖觉的人物,立马会过意来。她正要告退,临走前又听得子矜吩咐道:“下午的主管会议你去做记录,要仔细一点。”

    这日正是冬至,公司下午提早放假,子矜去街上逛了逛,三四点钟的时候就回了白公馆。刚进了前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娇笑声:“我可又糊了,快点拿钱过来!”仿佛是周太太的声音——自从上次竞选的事之后,姬婵娟就常来白家走动,因着她性情爽利,说话常常一针见血,却又妩媚慵懒,谈吐风趣,是以在交际场上很吃得开。

    子矜近的门去,就听见三姨太一推牌,笑骂道:“不来了!今儿中了什么邪,可怜我连老本都要输光了!”她身上一件紫萝兰色的闪银缎夹袄,肩上笼着枣红的貂皮坎肩,一对白果大小的硬红鎏金坠子一晃一晃的。边上壁炉里橙红的火苗闪耀,映的她一张芙蓉面艳若流霞,泽似壁玉。

    此刻她抬手就去抢对家面前的那堆彩头,姬婵娟笑着勾手一拢,护在胸前,边扭头唤一旁的紫菱:“好紫菱,赶紧替我收了去,省得你那小气扒拉的主子再耍无赖。”

    她此刻穿了一件镶银狐的墨绿金丝绒贴身夹袍,松松的桃心髻上攒珠戴银的,却丝毫不觉俗气,一支长长的璎珞流苏发簪垂下来,底下却挂着孔雀绿白花紫蕊的两颗陶瓷珠子,颤悠悠的勾人心魄。

    紫菱忙笑着应了,拿盒子收了钱,盖的严严的塞给她,她接过来抱在膝上、这才笑道:“趁早再来一局,把你最后那点钱也叫过来是正经!我还等着这些钱去买年货呢。”

    左手二太太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右手却是白致立,这时笑嘻嘻的接口道:“周太太好刚口,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身后一起丫鬟都用绢子捂着嘴偷笑。

    三姨太也拿她没辙,只得嗔道:“这府里哪个不是伶牙俐齿的!就我这笨嘴笨舌的,最不招人待见了。”眼见得牌局又起,伸出一汪青翠的手指捻起一张牌来,手上满天星的澄黄铯金刚钻镯子直耀的人眼花。

    姬婵娟正待回嘴,一个眼尖瞄到子矜,就款款站起来笑道:“妹妹回来了。”一众人扭头去看她,子矜已脱了大衣,走过来同众人打招呼。姬婵娟见她只穿了一件|乳|白冰纹绉的袍子,火光映在上面,却有淡淡的霞红色跳跃,耳上一对米粒大小的珊瑚红真珠,这样素净的打扮,却更显得眉若烟黛、目似流星,眼中的温雅婉约之态犹胜往昔,便笑道:“妹妹也真辛苦,大过节的日子、还要去公司。”端详了她一会儿又道:“气色还不错,瞧着比上次见你更动人了些。”

    她这话虽是发自真心,便有人听了不自在,微微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子矜装着没听见,只对着姬婵娟道:“老远就听见你赢了牌了。赢了的人可要做东,让大家都沾点喜气。”她重又坐下打牌,听了这话似笑非笑地瞅了三姨太一眼:“凤君都要揭了我的皮了——我哪敢赢她呀!”子矜闻言微微一哂,左右闲来无事,就早有下人端过凳子来,顺势在周太太边上坐下了。

    又打了几圈,却是三姨太赢了牌,面上也多了几分喜色,姬婵娟就扭头对白致立嗤笑道:“你看她那小家子气的!哪像个当家的,也不怕人笑话了去!”三姨太听了也不恼,反笑道:“就只许你赢不成?我是个没钱的,你看不上的小彩头,我却丢不起!”

    姬婵娟笑骂了一句,偏过来问子矜道:“我听说你还会做点心——今儿凤君一说,我可连口水都要下来了。”

    “一时兴起做着玩的。”那日她原想着这点心做一回不易,故而各房都送去了一些,连翠墨紫菱都尝到了,却没想到三姨太还要在这上头做文章,也不同她计较,当下微微一笑又道:“你要是喜欢,我得了空专给你做。”

    三姨太一直在对面观察她的表情,见她面上淡淡的似不以为意,反倒自讨没趣的很,顺嘴道:“妹妹就是能干,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难怪人见人爱了。”

    话音刚落,却见白致立兀地叫了一声:“这可奇了!”众人都奇怪地侧目看向他,他摸了摸鼻子,一双眼睛笑意满盈的:“饺子还没做好,怎么蘸饺子的醋倒先端上来了?”姬婵娟噗哧一笑,手里的牌洒了一桌,见三姨太的面上有些讪讪的,因指着白致立笑道:“油嘴滑舌的也没个正经——今儿就数你输的最多,还不赶紧打起精神来,又在这里充什么外围子的回护了。”子矜也怕三姨太面上下不来,因起身道:“这屋里好热,我去换件衣服再来。”别人始终没有参透他们三个人的玄机,也都一笑了之罢了。子矜转头瞥见紫菱眼中似有一抹怪异的神色凝聚,再看时却又是柔和无波,有些困惑的上楼去了。

    数日后。

    子矜用了午餐走回办公室,一路上只见公司里的女职员们十有八九都在窃窃私语中,正觉得奇怪,走过秘书前台时小林姐悄悄的拦住她道:“经理,等一等,您的办公室里有人!”她的语气异样的兴奋,脸上还泛着可疑的红晕。

    子矜诧异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两个都鬼迷心窍的样子。谁在里面?”依目前的轰动效应来看,多半是大少爷才有这样的魅力,她心中正自嘀咕,却听得林慧敏压抑着自己的语调说道:“是二公子!我还从来没见过他本人呢,没想到是这样的人品……”她还要继续往下说,突然醒悟过来及时刹住了车,抬眼去偷看子矜的脸色,不看则已、这一看之下竟突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