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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16部分阅读

    能住这里。”

    “这……”翠墨站直了身子,为难的看着他。

    “算了,我自己去说。”他瞥了一眼她手里抱着的衣服,翠墨赶着解释道:“二太太留下话来,说是她的物事都赠给穷人,这些衣服是最后一些了,还是二太太年轻时候爱穿的。”

    白致远点点头,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你现在地位不同了,还要做这些功夫?”

    “姐姐说了,她已有了眉目,正在找证据,所以才让我来。”这话她说得很轻很轻,生怕隔墙有耳听了去。

    白致远嗯了一声,突然凑近她,“别动。”

    翠墨一怔,一时摒住了呼吸不敢动弹。

    只见白致远拎起一只鲜艳的小虫子,正是方才在她肩膀上爬的,不由得奇道:“前几日刚打扫过,哪来的虫子?”

    话音未落,门外就有一个愤怒的女声响起:“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翠墨还没反应过来,金小姐就闪到了她跟前,“啪”的一声,她脸上就火辣辣的吃了一记,半边脸颊登时肿了起来。

    “你发什么疯?”白致远一把揪住她再次高高扬起的手,“你真以为这是你家,可以由着你乱来?”

    “二表哥,”她面露委屈之色,娇滴滴的唤了一声,“你抓疼我了!”

    白致远冷冷的看她一眼,放开了她的手腕,却转向翠墨:“你还好吧?”

    翠墨一手捂着脸,只痛的说不出话来。

    “表哥!你不会真看上这个丫头了吧?”说着狠狠地瞪向翠墨,“早就看出你是个狐媚子了——别以为现在攀上了高枝儿,就可以麻雀变凤凰了?左右不过是个姨娘罢了……”

    翠墨听了这话又气又痛,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来。

    “你说够了没有?”白致远厌恶的盯着她,好像她是蟑螂之类的东西,金小姐打了个寒噤,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一时房间里静的只剩白致远冷诮的声音:“之前给你三分面子,不过是看在大夫人的份上,你倒好,一次比一次嚣张。”说着轻漠一哂,“你的出身又高贵到哪里去了?你和你妈一样,除了奉迎巴结大夫人之外,还有什么会做的?”

    金美婷没有料到一向温文有礼的二表哥会说出这样“歹毒”的话来。她父亲是一个好赌成性的纨绔子弟,几乎败光了家业,她母亲又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操持不了生计,若不是大太太时常接济着,他们也过不了这种富奢的生活。这一下一针见血,她被戳中痛处,又羞又恼,气得哭了出来。

    白致远也不理她,只对着翠墨道:“叫下人拿个冰袋给你敷一敷。”

    “二少爷,我没事的,”这一开口牵扯到嘴角,她微微痛嘶了一声。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告诉姑妈去!”金小姐怨毒的目光射向翠墨,她头次受到这样的委屈,当着表哥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把这笔帐记到翠墨的头上去。

    这时门口一个清冷的声音:“我劝你最好不要。”

    “姐姐?”

    片刻前。

    “一口一个姑妈,叫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不知是哪门子的亲戚,尽往咱们家跑——我就见不得她那拿乔作势的样儿!”

    “仗着夫人喜欢她,她的鼻孔就翘到天上去了,哪天下雨了呛死她……”

    “嘘,你们小声点——这位大小姐惯会作威作福的,心眼又比针尖还小,被她听见了看她怎么整治你……”

    “虎假虎威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每次来都不得安生,上次就无缘无故打了……”

    其中一个小丫头眼尖,瞅见四太太进来了,忙使眼色,另外几个才收了声。

    这些丫鬟个个舌尖牙利的,说话比刀子还毒,又是见高就见低踩的,小小年纪就惯会看颜色,别的本事还在其次,见风使舵跟红顶白却都学了个个十足十的。子矜不免由此联想到之前二太太的境遇,颇有些不快道:“怎么不说了?不是正聊到兴头上么?”

    那些丫鬟瞅见她脸色,哪里还敢说话。

    子矜扳起脸道:“之前你们在二太太屋里是怎样我管不着,也不想再追究——只是如今到了我这儿,就得把这嚼舌头的坏毛病改一改。你们个个聪明伶俐的,别跟我说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瑞瑛第一个小心翼翼道:“太太放心,我们以后不会再犯了。”

    “是啊太太,我们以后会小心谨慎的。”

    子矜点点头:“明白了就好。少说些闲话,多干点实事,这才是做人的道理。”

    正说着,厨房的小红跑了进来,却有些慌慌张张的:“不好了!表小姐把翠墨姐姐给打哭了。”

    子矜出去后,屋里几个丫头面面相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四太太生气的样子……”

    “这下可有好戏瞧的!”

    “哼!早该有个人教训教训她了。”

    “她脑壳子敲坏了吧?连最起码的情况都摸不清楚……还想嫁过来做少奶奶?下辈子也轮不到她!”说话的正是小红,这话说得刻薄,众人却都会心一笑。只因了刚才四太太的训诫,不敢再接话茬。

    “我劝你最好不要。”

    金小姐一怔,只见子矜眸光深处隐隐含煞,一改之前的怡然雅婉之色,不由得微露怯意,竟倒退了一步。

    子矜拉下翠墨遮着脸的手,不看则已,这一看之下怒意更甚,转头盯着金小姐,沉声道:“道歉。”

    “什么?”

    “我说,你必须向我妹妹道歉。”子矜一字一顿道,也不管翠墨在边上轻扯她的袖子。

    “凭什么要我道歉?要不是他勾搭表哥,我也不会教训她。”金美婷扬了扬脖子,可是微微不稳的嗓音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教训?你有什么资格?”她笑的轻柔,墨琉璃一样的眼中却殊无笑意:“依我看,你是打人打上瘾了吧?”

    子矜安抚地拍拍翠墨的手,言词转而犀利:“如果你肯道歉并且保证不再找茬——这次的事、连同以前你欺侮我妹妹的事就一笔勾销算了;如若不然,”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露出一个明艳到让人无法呼吸的笑容来:“你信不信——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姐姐你平日里是最沉的住气的,何必为了我开罪了大夫人?”

    “我听说上次她也打了你就气不打一处来了,”子矜一边替她抹清凉膏一边絮絮道,“你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翠墨苦笑了一下:“表小姐不知怎么搞的,几年前就认定了我和二少爷有私情……所以她每次来我都避着她。”说着噗嗤一笑:“说起来姐姐你真不像说那种话的人,乱没气势的,也就唬唬表小姐。”

    子矜笑着在她胳膊上作势拧了一记:“挨了打还笑得出来,可见也不怎么疼的厉害。”

    “其实呢,虽然挨打的是我,”翠墨好像有些出神的样子,“我却觉得刚才你们好像联手欺侮她似的。”

    “原来你也是个心软的人呢。”子矜看着她的眼睛:“很多时候,心软不是一件好事。就像现在……”

    “姐姐是怕牵连太多人?”

    子矜点头:“可是又不能不查,我真怕查出真相的那一天。”说道这里她微微叹了口气,最近她叹气的次数甚多,这桩桩件件不幸的事让她觉得疲倦。“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只怕也不简单——金小姐也不向是个没头脑的大小姐,何况如今你身份不同了,她不可能没丝毫忌惮的……”

    “姐姐的意思……”

    “我觉得是有人从中挑拨。”金小姐对二少爷有意,这是傻子都看得出来的,大太太又何必一力撮合她同大少爷?以金小姐的家世背景,似乎也够不上她的标准。若说是想藉此警示一下翠墨、倒还合理些。再者小红这个丫头不简单……还有更深的一层,她都不敢去细想,一时只觉得那个人的心思繁于秋荼、密于凝脂,可怕到了极点。

    “姐姐?”翠墨见子矜捏着棉棒的手悬在半空不动,唤了她一声。

    “哦,”子矜回过神来,旋即阖上药罐的盖子,缓缓道:“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也不差这一件。”

    翠墨忽然“啊”了一声:“会不会是我上次想套瑞瑛的话,让‘她’起了疑心?”

    “有这个可能。”子矜蹙眉,“衣服拿来了没?”

    “拿来了。”

    她接过来凝神嗅了嗅,脸上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若果真是这样,她的心也忒狠了些。”

    转眼这日即是白致立的生日。

    府里摆满了大捧大捧的玫瑰,犹如云蒸霞蔚一般——粉白,大红,乌紫,各自鲜艳明媚,均是从法兰西空运过来,才从枝头剪下不久,娇嫩的花瓣上尤自带着露珠。

    晚宴虽然作时兴的西式派对形式,延请的也多是新贵巨贾,但摆在铺陈着雪白餐巾的长桌上的食物却是中西合璧,应有尽有。除了各种牛排羊排烤肉之外,还有许多中式的盆菜,名字也起的新奇——诸如花好月圆、翠柳啼红、雪泥鸿爪、踏雪寻梅、明月翡翠、玉树金桂、丹凤朝阳等等,绿的碧绿,红的娇红,煞是好看。更有许多精致的中西点心,仅是蛋糕就有戚风蛋糕、香草|乳|酪蛋糕、柠檬奶油卷、巧克力起士可丽、五壳核果糕 、樱桃摩卡幕斯等数十种,琳琳琅琅,让人目不应暇。

    白致立就站在一簇花丛之后,愈发显得色若春花,目似明星,正同几位女影星谈笑晏晏。那慵懒绵绵的眼神,转盼而有情,神情似是专注又似漫不经心,引的一众女子纷纷把爱慕的目光投向他。

    子矜看了一眼伺立在身侧的绿珠,也是有些痴痴的,晕生双颊,如粉荷垂露,几分袅娜动人。忍不在心中默念:桃花,桃花……

    正待收回视线,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到站在大厅角落的,见她一脸茫茫然的样子,才想起近来鲜少见到她,即使每次见到亦是若有所思的怅惘,不由得心念微动,正欲过去问个究竟,却见金小姐一个侧身,转过头来同她说话。

    今日她穿了一件杏子红的镂花夹纱旗袍,领口微低,剜成桃心的样子,更显得延颈秀项,眉目鲜妍。自前日冲突后她倒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子矜的态度却客气了许多。“那位许小姐,还真有本事,连警备总司令都能搭上。”语气中不掩鄙视之意。

    子矜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许曼丽,却于印象中的艳丽颓靡大相径庭,没想到她卸了浓妆之后的皮肤是这样的苍白,像是那种极白的羊胎瓷。极瘦削的身段,却穿了一件黑色旗袍,又奇异的协调,说不出的瑰姿艳逸。满座的金玉明珰,粉黛云丛,只有她一人眉目萧索,神情疏淡。发边上发福的中年男子殷勤备至,她也只是冷淡以对。仿佛感受到了子矜注视的目光,她回视,微微颔首致意。子矜亦回礼,再看时,已不见了踪影,她与金小姐敷衍了几句,便起身上楼去。然而不在自己的房里,路过隔壁一间厢房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声:“……府里好大的排场。”然后似乎是小红的声音:“我听张妈说,老太爷当年七十大寿的时候,贺礼堆的山一样,珍馐琼液流水介一样的上来……宫里的排头也莫过如此了……连恭亲王的世子都来了……”后面的话她走远了听不得真切,隐隐好像听到“红……身……”的字眼,也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日却有人上门来求亲,原来是有位秘书长看上了金小姐,所以请了大媒来提亲。大太太因对金美婷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本来想把你指给致立,可是这孩子脾气倔,又是个定不下来的主,无谓白白耽搁了你——如今有了合适的人选,又是年轻有为的,不如就……”

    金小姐闻言大惊:“姑妈!我还不想嫁人。”

    “又说傻话。”大太太的脸色甚是和悦,“女孩子哪能在娘家呆一辈子的?”顿了顿又道,“你们家的情况——眼下能嫁给门当户对的,有什么不好的?”

    “姑妈。”金小姐这下真急了,“您不是最疼我的么?——我不想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婷儿!”大太太打断她,语气里已经有了丝不耐烦:“我这可都是为你好,你要想清楚了。还是……”她眯起眼睛,“你有了意中人了?”

    “二表哥!你帮帮我——你跟大夫人说,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姓方的秘书……”

    白致远正在书房找书,金美婷突然门也不敲的冲进来,一张俏脸上满是泪痕。

    他看她一眼,又回过去继续翻书:“方明我认识,人还不错,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她不解。

    “可惜他没什么眼光。”说着也不管金美婷脸上下不下得来,径自说道:“你别还觉得降尊纡贵的,要是娶了你这样的大小姐,他倒霉才是真的。”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就这样不堪么?”她气到极点,反倒忘了哭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表妹,”他第一次肯叫她表妹,金美婷一时痴痴的,“人贵有自知之明。”意态从容,却有几分语重心长。

    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说着手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袖管,楚楚可怜。再高傲的女子,再爱情面前亦是卑微。

    白致远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很巧妙地挣开了她的手指:“不关你的事。”

    明知道他从来对她都是冷漠,然而那样清冽如冰的优雅气质,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即使代价是被冻伤、溃烂,乃至体无完肤。

    “是谁?那个人——是谁?”她以为他默认了,声音也激动起来。“难道外面的传说是真的?你真的和那个交际花……”

    “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可知你最大的毛病在哪里?——” 白致远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眸中微有一丝怜悯之意:“你太势利、甚至都不懂得掩饰一下。”

    金美婷的脸上满是惊愕,他的语调与之前相较,已是最柔和的一次,然而说出的话却比冰刀更寒:“给你一个衷告——想要别人尊重你,首先得学会尊重别人。”

    顿了顿他的视线瞟向门外,“说到底,高傲只是对自卑的掩饰而已。”

    最后一句轻描淡写,却刺穿金美婷内心深处最不堪一击的脆弱,顿时溃不成军。

    “高傲只是对自卑的掩饰而已。”还真是无情呵,子矜心想。她正巧路过,撞上这一出戏码。表小姐虽然不招人喜欢,却也是痴心,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正要走开,却对上白致远濯濯深远的目光,像是看到她心里去。远远的听见他开口:“很多事情,还是不要说破的好,可是现实总是逼得我们不得不去说破。”声音清幽,如深潭里的水。

    她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

    晚上子矜正在房里教翠墨如何对帐,听到有轻轻的叩门声。

    翠墨去开了门,却是。

    她直直的走到子矜面前,“噗嗵”一声跪下:“太太救我!”

    子矜看了一眼翠墨,翠墨会意,左右探视后才关上房门。

    “你起来说话。”翠墨顺势过来掺了她一把,只觉得她的手又冷又粘,像是出了很多层汗、又干了。夜很深了,她还穿着日间的衣服。

    子矜递了杯水给她,直到杯里的水止住了轻漾,才柔声道:“你别怕,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

    她开口,脸色却微微发白:“我、我有了孩子。”

    人性本恶

    子矜和翠墨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脸上都看到惊诧的表情。

    “大少爷知道了没?”瞧这样子,多半还没说。

    “我、我还没敢告诉他。”

    子矜微一沉吟:“那你等着,我去跟他说。”说着作势就要起来。

    “别!”慌了手脚,拉住她的袖管,“别去。”

    翠墨忍不住开口:“姐姐都愿意替你作主了,你还怕什么?”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子矜见她神色哀惋,想了想也有些明了了,她放缓了声音:“好,我不去。只是你又能瞒得了多久?”

    踌躇半响,才抬起头道“我、我想离开这里。”

    子矜和翠墨面面相觑。

    走出房门后。

    “姐姐,她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不会。她怎么舍得?”子矜脸上淡淡的,“又想做少奶奶,又害怕大夫人,我看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