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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27部分阅读

    不照拂他母亲的面子。不过乐乐的性子过于娇惯,管教督严些也是应该。

    内厅已坐了不少人,吴女士走上前替他们双方介绍身份——在座的有几位是民主党派人士和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都是常常见诸报端的人物,其中有几位他们也是相识的。看来吴先生在教育乐乐方面颇费了一番心血,子矜这样想着,无意间看到俞青柏也在场——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真实姓名,在总统办公室任秘书长,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难得的是这人八面玲珑,竟也能入吴女士的法眼。他同白家的关系比较复杂,白致远同他关系还算不错,偏偏他喜欢对白致立冷嘲热讽的,两人又是政治上的劲敌,所以甚少看到他们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

    乐乐下个月初就满六岁了,子矜发现吴女士今晚看向儿子的目光格外怜爱些,仿佛还带了丝不易觉察的哀伤,心中暗自讶异。

    饭后吴女士邀她到了内室,先是细细端量了她一阵:一件浅红的丝棉旗袍并同色小披肩,脖子上一串圆润的绯色珍珠,那晶莹的光晕微微反映在脸上,她那薄的透明一样的皮肤益发洁净美丽。头发齐整的挽在脑后,发髻上斜插着一把晴光翠玉梳,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她似是赞叹的语气:“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白夫人这样的人物了!”很多年前,她曾在一家戏院的后台,见过同样美丽的一名女子,至今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可是那惊鸿般的风姿刹那犹如闪电照亮夜空,让人一见即难忘。

    知道必有下文,她没有接话。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这个问题子矜答不上来,脸上微红了红。

    吴女士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就没有追问,她叹了口气:“去不去美国都不打紧——我今天求你件事:我想把乐乐托付给你。”

    “吴先生,您……”

    “噢,是这样的:我和几个朋友打算去苏北,路上多有危险,不敢带着乐乐一道去。思前想后,就只有托付给你我才放心。”

    “这……乐乐那么小,怎么舍得离开妈妈?我多嘴问一句:您去了‘那里’还回来么,什么时候回来?”她觉得责任重大,不能贸然应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也说不好,也许几年,也许……”她看向灯火通明的大厅,语气中有难以察觉的割舍,却又坦然坚定,“乐乐的身份特殊,我不敢把他交给旁人,所以才提出这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体谅。”

    子矜沉默了几秒:“对不起。我不能答应。”吴女士这一走,随时都可能会有不测,即使走成了,也就是和政府彻底决裂了,那么白家还能护得乐乐周全吗?乐乐在南京只会比在其他地方更危险。

    吴女士默默道:“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了,你即使拒绝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

    “其实我觉得,您应该带乐乐一起走。旁人再好,也比不上母子之情。”她觉得十分内疚,乐乐这么喜欢她,她却……

    “你说的是,我再考虑考虑吧。”

    稍稍犹豫了一下,子矜开口道:“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请大少爷安排人手暗地里护送你们走。”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真是不知该怎么谢你们。”

    回去的路上她同白致远一说,白致远笑她犯傻:“要是你答应了,人家反而会觉得为难吧。”

    子矜微微黯然:“你也是这么想?——我后来也有些觉得。”

    “可不是。只要顺利抵达‘那边’,就安全了。总比留一个小孩子在千里之外成日担惊受怕的好吧?”

    “她何不直说呢?我们不会拒绝的。”

    “我们两家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熟,况且,白家的立场一直有些暧昧不明,所以,”他在黑暗中几不可见地笑了,“她怎么会放心把儿子交给我们?”

    子矜没有作声,他知道她心里不太好过,抓起她的手轻吻了一下:“不要再想了,这也难怪她。如今的形势,人人要为自己打算。”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人性总是让我失望?”

    “是你抱的期望太高。”

    “真是的,尽会说些丧气话!”

    “我这是安慰你……”

    “是是是,你安慰人的水平一向很高……”

    车灯缓缓消失在街角。起雾了。四周似乎蛰伏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气流,弥漫在灰蒙蒙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白公馆内绿珠正准备就寝。她脱下外套,藕一样洁白的胳臂上露出一个猩红的小点,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灯灭了,她直直地抬起一双眼睛来,黑暗中如能发光。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好歹有几天假,多少能写一点吧。

    昨天头疼,躺在床上看了一本翻译的极烂的书,唯一喜欢的是一句话:每个人都会向生活妥协,但那并不意味着你就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看亦舒的书的确很激发人写现代故事的冲动,赫赫,可能要到明年写了。

    迟到的圣诞礼物和没有迟到的新

    这是下雪的圣诞节。

    空气是冰凉的,地上和尖尖的房顶两侧屋檐有薄薄的积雪。

    棕色的房子外围点缀五颜六色的小彩灯和圣诞树,虽然战争刚结束不久,伦敦人民的微笑有些凄清,可是圣诞节还是透出一股子圣洁的欢乐祥和的气氛来。

    oxford street上的lv专卖店里,新来的店员elizabeth对着店长助理louisa抱怨这个月的销售额,loia宽慰了她两句,这时门口卷进来一阵冰雪的气息,前后进来一男一女,均是气质不凡。elizabeth见是东方人,说了一句“orng!”,就低下头没有再理。

    那两人稍稍浏览了一下店面,走到louisa的跟前:“s, we are lookg for a suitcase” (小姐,我们需要一个旅行箱。)

    电石火光的一瞬间,louisa 已看清那位男士大衣里头是来自savile row的bespoke订制的西装,仅此一件,也足以让见惯了有钱人的她萌生敬意了。她脸上绽放一个甜美的笑容:

    “of urse what size suitcase are you lookg for? which style do you prefer, odern or cssic?” (好的。请问你需要多大的尺寸?式样喜欢新潮的还是复古的?)

    两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轻声交谈了几句,louisa立马判定他们是夫妻。

    “aybe thg siple, and not too big” (简单一点的,不用太大。) 那位太太开口,带了点美式口音。(教会学校是美国嗒~~)声音圆润好听,对着louisa微露笑意。

    louisa在心底惊叹了一下:god,真的完全看不出东方人的年纪!

    她于是请两人在大厅一隅的沙发上坐下了,一一拿过产品和产品目录来给他们参考。elizabeth这时也看出两人来历不凡,殷勤的过来倒咖啡。

    看了不少款式,那位太太只是摇头,看来不是很满意。根据她多年职业生涯的判断,眼前的顾客偏好低调内敛的东西,至于价钱方面么,肯定是no proble她最后的杀手锏是让elizabeth去仓库里拿了一个新的箱子出来,介绍道:“a‘a, our bisten suitcase is ligheight and durable, very popur with our ctors all over the world would you like to see it?”(太太,我们这款bisten皮箱轻便坚固,在世界各地都很受欢迎,您要不要看一下?)

    对方提在手上掂了掂,的确很轻,式样也简单,似乎颇合她的心意。louisa觑见顾客的神色,又谨慎地鼓励道:“this was ordered by another ctor at first but she chand her d ually our ctors would have to wait for several onths for such a suitcase” (这原来是另外一位太太订制的,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平时顾客通常要等上好几个月呢。)

    白致远皱了皱眉,问子矜:“要不要重新订一个?别人的你未必喜欢。”

    “不要麻烦了,我看着就挺好。就这个吧。”

    louisa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看情形是做先生的不太乐意,好在那位太太随和好说话,这笔生意还是有盼头的。

    那位太太又站起来在展示柜那里浏览了一阵,指着一副造型简单的袖扣道:“please wrap this up al”(这个也包起来。)

    她先生终于开了尊口对louisa道:“do you take traveler‘s checks?” (你们收不收旅行支票?)竟是地道的牛津腔。(安排小白去剑桥读书的,不过好像没有剑桥腔这一说法 )

    两个人留下地址走后,elizabeth有些好奇地惊叹道:“what ysterio asians!”

    not to ntion wealthy——louisa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刚才不经意间看到他们的婚戒,是数十年前harry ston出品的限量款。they should be aristocrats,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潇潇的鼎力相助~~亲

    祝大家新年快乐!好事成双!08年在读书的考试顺利!在工作的盆满钵满!!

    银瓶乍破

    老西门的石板路上槐树开了花,一路的清香扑鼻,浓翠爱人。这是晴朗明媚的季节,从树荫下抬头细数一瓣一瓣漏下来的日光,自然能感到十足的秋意和清爽之气。

    波特丽大酒店向来是红男绿女云集之处,底楼装饰得金碧辉煌,拱形的屋顶中央垂下耀晶灿烂的巨型水晶吊灯。有金发碧眼皮肤白皙的俄罗斯女郎在吧台吟唱一首忧伤的乌克兰民歌。时髦人士鱼贯而入。酒保穿雪白制服打红色领结,服务周到之至。

    子矜和静媛坐的是两人位,桌上插着一支玫瑰,还点着蜡烛。子矜见了不免道:“这地方的做派真奇怪,大白天的还点蜡烛!”

    “环境是俗气了些,要不是他们的蛋糕做得实在好,我也不肯来的。”她讨好地冲着子矜笑:“您老就将就一下罢!”

    两人点了咖啡和蛋糕,子矜便笑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闲得发慌。”

    “我看出来了。怎么,你们家那位没时间陪你?”

    “可不是,都好长一阵子了……?”

    子矜这时却突然朝着门口一点下巴,示意静媛回头看:“你瞧,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静媛愣了一下:“他怎么来这里了?叫他出来都说没空!”

    程果夫并不是一个人来的,眼见着他替对方去拉座椅,态度很亲昵。那女子眉眼细细的很清秀,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嘴角的笑涡若隐若现。梳着一刀齐的刘海,娇小的身段紧裹着玉兰色洋装,却是杭锻做的,倒有几分子学生气。

    餐点已经端上来,静媛这时哪还有心思吃东西,频频回头张望。那厢两人点了单,开始交谈,程果夫对着她笑了一次、两次、三次……

    静媛拿起餐刀——

    子矜拉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静媛瞅她一眼:“你放心,我不会过去的。我可没气昏头!”

    子矜反而有些讶异了:“这可不像你。”

    “不是你教我的要‘识大体’?”她握着银制小刀恶狠狠地朝着那蛋糕切下去,“有什么账回去再算!现在要是冲过去,大家面上都难看。”

    子矜又看了一眼那桌,虽然果夫一直在笑,总觉得那笑有股子虚,倒略放心了些,回过头来调侃静媛:“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虽说男人都爱偷腥,我就不信这个邪!”她手里的叉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盘子里的蛋糕被刺的稀巴烂。语气却转为愤愤:“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什么嘛!又是玫瑰又是蜡烛的!”

    “还说不生气?——我看未必就有什么了。回去你问清楚了再说,别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发脾气。”

    “知道了,这还用你说,我一定不会冤枉他的!气死我了真是!”然而她的眼睛还是透露了一丝担忧,“难怪他最近经常晚归,还老心不在焉的,你说会不会真的有什么……”

    子矜制止住她未说出口的话:“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总是会有那么一刻失去勇气和力量,还好,有你在。

    夜色低迷,乌云蔽月。惨白色的月光隔着树桠探进房间,斜斜地照在床单上,落下斑驳的影子,映出床上纤细的人影——黑暗中她倏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夜子矜睡的极浅:她先是在一间小屋子里,依稀是童年的小屋,她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一会儿苏父走了进来,还是十几年前年轻的模样。他爱怜地拍拍她的头,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屋外传来一声枪响——

    她赶紧追了出去,却不见任何人影。

    外面阴冷潮湿,到处是白茫茫的浓雾。

    天是黑的,她在黑暗中行走,背后传来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的呼吸仿佛急促起来,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

    脚步声更清晰、更近了,

    她想跑,腿上却被千斤压住了似的,迈不动。

    有湿漉漉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间,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悚然万分地回头——

    子矜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呼地从床上坐起来,顾不上穿鞋,三步两步拉开门,往白致远的房间冲去!

    白致远听见她的脚步声早就披衣而起走出房门,子矜迎面一把揪住他,声音都急得变了调:“致远!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是黑木!”

    白致远见她神色惊惶不似寻常,伸手拥她入怀:“别慌,慢慢说?”

    “那个医生、乐乐家的那个医生是黑木伪装的!”

    “你如何知道?”

    “我刚才看见他了!不,我是说在梦里看见了,是他没错,错不了的!”只有黑木会给她这种类似豺狼与蝮蛇的混合体的感觉。

    他紧紧抱着她,在耳边低声呢喃,直到子矜镇静下来不再发抖。她把方才的噩梦和他说了个大概。

    “是有点像。”他沉吟了一下,“大哥不在家,我去吴女士家看看。”说着拎起外套。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外面太危险,你留在家里等我。你找一下秘书处想办法联络大哥。”

    “好,那你千万小心!”不知为何她没有再坚持。

    “别担心!”白致远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黑色手枪,收到风衣口袋里,在她额头吻了一下:“穿好衣服鞋子,小心着凉。我很快就回来。”

    他走后子矜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她害怕一个人呆着,于是去找绿珠。

    然而绿珠并不在房里。

    被子整整齐齐,床单上连一丝褶皱也无。

    白色的月光笼在空空的床上,仿佛有雾气从地下缓缓升起!

    她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那梦,那枪声!她父亲!

    她胡乱冲下楼去,一边喊着司机的名字。

    到了底楼,司机已经整装待发,把车停在了门口迎接她。自来叔去世后,家里换过好几个司机,这是第四个了。

    平时十几分钟的车程,她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到了苏宅,宅子黑漆漆的,静悄悄的。

    子矜打了一个寒噤。

    “太太,”司机犹疑道,“要我陪您进去吗?”

    “不用!你在外面等我。”

    她鼓起勇气去敲门,门却吱呀一声一触即开。门没锁?

    她的心脏又狂跳了一下。

    “太太,会不会出事了?还是我陪您一道去看看吧。”

    子矜扭头看了司机一眼:“不用。”

    她快步往里走,叫着佣人的名字,却都没有人回答。

    她的心渐渐凉了下去——之前子矜给父亲请了一个佣人一个厨子,照理都应该在家。

    睡房的门同样没锁。

    床上没有人。

    床头柜上压着一张字条,借着月色她看清了上面的字,如霹雳劈中了她!

    她还记得那个名字。

    她以为他早就死了。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李茂才”。

    她拿着纸条的手开始发抖。

    这时背后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太太!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