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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11部分阅读

管心里难过,但我不再想流泪。

    有人说我这个身上有很浓的小资产阶级情调。

    我也弄不清楚:自己平时再苦再累流血流汗都不流泪,就是在兄弟分手时要流泪。

    这属于小资产阶级情调吗?那么古代没有小资产阶级时,离别流泪,那算是什么阶级的情调呢?

    为了不让别人再说自己的“小资产阶级情调”,我决定这一周都到大田里干活去。

    试试看,劳动阶级是不是还会流露“情调”?

    邵子昂临走前提议我们几个陪他到南树林一游。

    正当春季,绿葱葱的松树十分精神,林子里鸟语花香。

    我们往林子深处走,一直走到与外世隔绝的密林之中,才坐下休息。

    这里的松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到处弥漫着松油的清香。

    中午,暖暖的。“布谷鸟”叫了。

    邵子昂想起那首:“漫绘远景笑田头”的诗来,又来了一句:“插兄插弟携手来”。

    我紧跟一句:“空腹饱赏南林海”。确实,已经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第三句想了半天,当我们拿锹去挖一棵小松苗时,云龙想出来了:“栽松留念意味凡”。

    在知青点食堂的南窗下,我们把这棵小松苗种上,王雄涛把最后一锹土盖在松苗根上,然后一拍大腿说:“愿与青松共成材”。

    就当是一份祝愿吧。

    晚上,知青点开了欢送邵子昂的会。

    插队干部老孙也从黑河赶回来,告诉我:“你上黑河师范的事已经没有问题了,但上学的时间要延后。”

    我本来就对去黑河上师专没什么兴趣,开学时间延后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其实,我更乐得在生产队多待些日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邵子昂还没上车,发现食堂南窗下的那棵松树苗只剩下一根光杆了。

    高朗说:“早上看见两只羊在啃。我以为羊又不吃松叶,它们啃着玩的,没想到啃得这么干净。”

    邵子昂苦笑,摇摇头走了。

    邵子昂走后,队委会决定增加新的队委。

    考虑到我也要走,有人建议增加两个。这两人都从知青中选出:王雄涛和蔡景行,分别顶替已经走的邵子昂和即将要走的我。

    知青班子开会,王雄涛在会上说了一通话,认为自己一年多来想干事却到处碰壁,现在终于好出头了。

    晚上,去头道沟看电影“平原游击队”,昊宇一路上对我说:“王雄涛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指邵子昂过去压制了他?”

    我对昊宇说:“王雄涛那话说的是不对,但我们也不要把问题复杂化。将来要提倡一种风气:为人直爽真诚,处世老实谦虚,办事自然果断。归结起来是光明正大。”

    昊宇不再说什么。

    85、满盖鸟蜕变 [本章字数:1560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17 09:58:450]

    信息的传递真是太慢了。

    上海到爱辉,信来回一趟要十天。

    所以,家中父母知道我要上学,但并不知道我会去哪里上学,来了一封信问我:“哪个学校?”信里还例举了一些全国性的大学,主要是尖端科学、国防科学、理工科的。

    他们知道我从小喜欢数学,喜欢理工。

    无奈,上小学六年级时,文革开始,学习中断。我能读到的书以及我有能力自学的范围越来越狭窄,最后就只剩下我从小并不喜欢的文科了。

    但无论怎么再苦的时候,我都乐观地、拼命地为希望读着书。就像老农所说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得把地种上!

    我用仅有的雨露浇灌我自己这块贫脊的土地。

    从下乡的第一天起,当别人都睡着了以后,我还醒着。

    我在做两件事:记日记,背诗。两本手抄书王力的《诗词格律》、少儿读本《古代诗歌三百首》已经被我翻烂了;碰到不懂的字和词,我就查看《新华字典》和《康熙字典》。

    下乡两年里,我已经背完了那本书中的300多首诗;我的日记则记录了北部边境变幻无穷的大自然和社会底层农民的生活。

    那时,还看过其它一些书,如:《中国通史简编》、《中国近代史》、《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国古代思想史》、《马克思传》、《一八七一年公社史》、《法兰西内战》、《劳动创造了人》……

    只要能拿到手的书,都看,看了还记笔记。我想过,在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之后,我起码还可以做一件事:当一个农民作家,写出我经历的农村故事。

    我不知道如何回这封家信。

    因为我想有两点父母会很失望,一、我要去读的不是理工科;二、我要去读的也不是大学。因为在我收家信的同时,我已经收到了黑河地区师范学校的“入学通知书”。

    其实,这是一份录取通知书,上面没有开学报到的时间。

    接到黑河师范寄来的入学通知书后,我上队里套牛车干活,有的老乡看出我的情绪不佳,就问我是不是对去黑河师范不感兴趣?

    我无法回避这个问题,想了半天,还是把要不要去上学的犹豫心情,给父母写了一封回信。

    春天的黑龙江畔,如图画一般,特别是我们这个知青点,在几棵高大的杨树遮盖下,显得生气勃勃。

    不知怎么的,自从接到黑河地区师范学校的入学通知书后,我对这儿就留恋起来了。我会久久坐在知青点院中的石盘上,注视着这儿的每一寸土地。

    这儿曾有过欢笑,曾有过哭泣,曾有过许许多多的故事……

    在中国,属大龙小龙的人是人口急剧膨胀到极端的一代人,无论“大龙小龙”一生处在什么阶段,都会造成这个阶段的社会资源极度匮乏。因此,他们一生都会演绎出特殊的故事。

    我突然想起村里的老人曾跟我说起的“飞龙鸟”的故事。

    飞龙鸟,也叫花尾榛鸡,生活在大小兴安岭的森林中。它的体形很象鸽子,比家鸽稍大,体重在六两到九两之间。

    雄鸟体长近40厘米,羽毛烟灰色,尾端有黑色条纹,眼栗红色。雌鸟稍带褐色,喉部棕色。

    飞龙鸟多栖息于灌木丛或松桦树混交林中,春夏时雌雄成双成对,形影不离,有“林中鸳鸯”的美称。冬季则结成小群,钻入雪下过夜。

    这种鸟头小,颈骨长而弯曲,犹如龙骨;爪细长,分五趾,爪面有鳞,就象龙爪一般,故取名“飞龙鸟”。

    但在鄂伦春人的传说中,飞龙鸟原来叫满盖鸟,是一种庞然大物,体大如牛,嘴里发出“突噜噜”的响声,有着锋利的巨爪和闪着绿光的大眼。它的翅膀像船帆,飞起时遮天蔽日,狂风乱舞,沙石飞扬,山削树倒,河流干涸,鸟兽绝迹。

    鄂伦春人派出十名最出色的弓箭手去征服魔鸟,但十人有去无回。长老对大家说,只有祈祷山神了。

    山神为之感到震惊,就施展法术,缚住了满盖鸟,把它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分赐给其它动物当食物。

    从此,满盖鸟变得很小,威风不再,每天在森林中做深呼吸,身上的肉也变得格外清香鲜美,用以做汤无须调料,成了向朝廷进贡的贡品。

    在东北民间,自古就有“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的说法。所谓龙肉,就是指飞龙鸟的肉,是著名菜肴,被誉为八珍之一。

    我们会像鄂伦春人传说中的满盖鸟那样,经过上山下乡“一片红”的法术之后,从庞然魔鸟变成玲珑鲜美的贡品吗?

    86、拿定主意 [本章字数:1427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18 13:36:310]

    东北的夜晚应该是十分凉快的,可是今天大家却忙得满脸流汗。

    在公社的大礼堂,我们知青点演出了小话剧《松岭朝霞》。

    我扮演其中的主角――程刚。

    程刚是知青,放弃上大学,留在农村。

    演这个主角,我心里很别扭。因为我要去上黑河师范与程刚放弃上大学,岂不矛盾?

    但知青宣传队的队长仲志红非要我演他。

    排练时,仲志红有一次不顾发热头晕,帮我纠正动作。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要领会这当中的意思,才能演好。”

    我最后安慰自己:上师范中专,只是为学点知识,我的理想并不是在黑河这个地方谋个安生的职业。

    演出时,公社礼堂挤满了各大队来的老乡,里面热得要命。

    结束时,台下掌声一片,毕竟知青自己演自己的节目,老乡觉得看了亲切。

    黑河师范一而再,再而三地延迟开学时间,看来,我在生产队还要呆很长一段时间。

    这样也不错,我作为生产队一个已经要走但还没走的人,显得比较超脱,讲话反而好使了。

    插队干部老邵向我提了两个尖锐的问题:

    “这次知青班子要开展整风,你有什么想法?是想解决你与邵子昂遗留在这儿的矛盾呢?还是要解决今后留在生产队的知青班子之间的矛盾?”

    我说:“当然是要解决后者,邵子昂与我遗留在这儿的矛盾已经成为过去。”

    他又问:“为什么你不敢碰前途理想的问题?”

    我说:“我还没想好。”

    傍晚,在江边洗衣,水清得像上海的自来水一样,恨不得一下子扎进去!

    天空中的云朵被西落的太阳燃烧得红彤彤的,已经不是云了,而是一团团火,慢慢地向东蔓延。

    父母又来了第二封信,信中是这么说的:

    关于今后的事,现不必去多考虑。既然已经被录取了,不论中专、师范或是其它什么学校,都应该积极去报到,好好读书,绝不能辜负老乡和当地干部对你的希望。

    如果没有录取的话,也得安下心来,认真搞好生产,继续努力自学。

    左思右想,我基本上定了:中专也去读。

    我很清楚,作出这个选择,从此也就放弃了被推荐上大学的机会;但如果作出相反的选择,我也不可能再获得被推荐上大学的机会。

    无奈之中,既然左右都不能完成大学学业,那只有作好在毕业后重新回农村的打算。

    虽然经历过家庭被冲击的坎坷,但我的骨子里依然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毛病,根本没把读中专取得干部身份作为自己的追求目标,我还是回到了插队前就已经确定的最低目标:做一个农民作家。

    我下乡的两年中已经这么做了:我在日记中积累了许多传说故事、人物事件、四季景色,甚至描写了当地的鸟鱼虫草。我猜测大概很少有人会像我这样去记这些东西。

    晚上开会,王队长说了这样一件事:

    “公社里有一个知青在被批准上黑河师范读书后,他自己又提出不去了,让给了别人。”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问王队长:“让出来很好么?”

    只要他说“好”,我就会说“我也让出来”。

    王队长警惕地瞥了我一眼,想了想说:“如果以后有大学名额他也放弃,就是好;如果他不放弃,就是坏。”

    果然,天下人不都是傻瓜。

    我必须向他说出自己的打算,以免日后让人感觉突然:“说心里话,黑河师范是个中专,不是我理想中的学校。但我没办法像他那样挑来拣去,也不会瞎编个不去的理由。读就读吧,读后再回生产队,就当是一次文化培训。”

    王队长听了直摇头:“再回生产队?这不可能的。”

    我说:“有什么不可能?从上海都到这儿来了,从黑河回生产队也没什么。”

    小兴安岭没有陡崖悬壁,陡崖悬壁很危险、很雄壮、很奇异,此山到彼山暗伏了许多捷径。

    小兴安岭都是平坦漫坡,平坦漫坡很安静、很宽广、很平凡,两座山坡之间只能一步步走。

    下乡两年后,我已经没有了冒险、雄心和惊奇的心境,在不同的山坡之间,我只想安静、坦然、平凡地自顾自向前走。

    87、雨后彩虹 [本章字数:134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19 07:37:120]

    自从去不去读中专的主意拿定后,人倒也潇洒了起来。

    今天,带工去打马草。

    一场大雨,把那片荒草甸子都变成了河,我们就在这齐大腿的水流中打草、捆个子。

    可是蚊子并没有被水冲去,而是和水一样越来越多,追着我们不放。

    活儿很难干。有时一脚踩进苔头中无底的深洞,有时又被水中高出的“暗礁”一下绊倒,一个个的草捆从水里捞起,份外沉重。还要翻一下个子,弄得全身湿透,草腥味布满全身,那土包上的蚁|岤被惊动后,四处乱爬,手上早被刺草划出了道道血口,在水里一泡,如同刀割。

    当太阳偶然从积云中露出脑袋时,我发觉它已经当头高照。

    我们是早晨太阳还在被窝里睡大觉时就起身的,早饭都没吃。劳动的艰辛,让我们把肚子饿这个平素的大事忘到一边去了。

    直到装好了车,把车赶到大道上时,才觉得肚子饿得难受。

    车往回去,老天还是一阵暴雨一阵晴的,我们在马车上浑身湿透。

    公路上一辆吉普车停在我们马车面前,下来两个解放军。

    其中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向我们打招呼:“今年小麦怎么样?”

    我说:“春旱秋涝的,不太好。”

    他问:“听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我说是上海人,他又进一步打听我在上海时住在什么路上?

    我很奇怪,他对上海的每一个区,每一条路都那么熟悉。

    我问:“你大概也是上海人吧?”

    旁边那个年轻的军人说:“他就住在上海。”

    “大肚子”和我们聊得更多了,什么零食吃不吃呀,安不安心呀,有没有回家去过呀……

    最后,我问他:“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说:“很远很远。”

    我不好再问下去了,于是和他告别。

    那时,来爱辉的人很多,光是跟我们生产队知青接触过的,就有中央媒体的记者、解放军报的记者,上海著名话剧演员、还有什么杂志社的、大学的、电影摄制的……都带着不同的任务。至于部队来的人,我们就不好多问了。

    赶着马车继续往回走。

    蔡景行对我说,邵子昂走时,大家写过一首诗,现在你要走了,也留下一首吧。

    我想起那首“漫绘远景笑田头”来,被认定为小资产阶级情调;我想起那首“愿与青松共成材”来,栽下的松苗被羊啃了个精光,成了羊屎。

    我们既不是诗人也不是伟人,走就走了罢,有什么好写的?

    我找了一个推托的理由,说:“这样吧,如果暴雨之后有彩虹,三天之后我就写一首。”

    话音刚落,暴雨滚滚而去,阳光洒满人间,黑龙江中跃起一轮彩虹,横跨两岸。

    我无法描绘它的色彩,只见江边沙滩一片柔黄,江心流淌一川深碧,七彩的虹被瓦蓝的天衬托,颜色分外娇媚。

    这不就是童话中的仙境吗?我和几个知青看呆了。

    谁知道会有这么巧呢?现在老天成了证人。没办法,哪怕是戏言我也得兑现。

    三天里,我绞尽脑汁构思,平平仄仄,寻找押韵,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填了这样一首词:

    《瑷珲江虹·水调歌头》

    龙首破云腾, (北树林为龙头,处爱辉古城北面高岗之地。)

    凤尾浣涧垂。 (南树林为凤尾,在爱辉古城南面的二道泉边上。)

    十里江激沙岸, (十里长江,是当地对黑龙江在爱辉一段最宽最直的称谓。)

    惟有残墙摧。 (北大营,是清朝留下的兵营土墙。)

    苍松百年挂耻碑,(中俄签订《瑷珲条约》第二天后种下的树。)

    将军九坟噪鸦鹊,(清朝时,爱辉出现过朝庭任命的九个将军。)

    断楼碎石堆。 (魁星阁,1945年苏联红军出兵东北时,被炮火洞穿。)

    挥臂指古城,

    笑问何年归?

    学闯道,

    继先烈,

    驱惊雷。

    雨后化为虹,

    七彩满江霏。

    四季赛春暖人间,

    永世无终伴天飞。

    兴谈理想醉,

    看漫漫前程,

    誓滴血成辉。

    88、追降落伞 [本章字数:1269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20 09:00:380]

    下午,正地里干活,一阵凉风吹来,沁人心肺,不觉抬头喘口气。

    这一抬头,只见层层白云中间,有一只降落伞,正慢慢悠悠地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