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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门囧事第16部分阅读

    消息,现下已经追来了?

    “你多虑了。”阮似穹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淡淡勾起嘴角,“知道青木人形剑藏在西陵派的,只有四丰掌门和他的心腹。这是门中禁忌,派外人士一

    概不知……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比如……”

    说着说着,目光轻悠悠落到清乔身上。

    “——啊,天真蓝!”清乔急忙掉头,远目,“你说天为什么这么蓝呢?”

    阮似穹凝望她,似笑非笑:“小白菜,你又为何要找青木人形剑呢?”

    砰!正中红心,一枪毙命。

    清乔埋首,脸上满是纠结与挣扎。

    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问题。

    好半响,她悻悻然垂下双肩,吞吞吐吐:“因为我有一个愿望……为了实现它,我不得不集齐四灵……”

    “哦?什么样的愿望?”阮似穹不动声色。

    “……”清乔沉默不语。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阮似穹轻笑,满脸促狭,“依我看,你既不追名,也不逐利,是什么让你这样孤注一掷,坚持到底?”

    “……好吧,既然你这么了解我,我就老老实实告诉你。”

    清乔深吸一口气,抬头,眼角有盈盈泪光闪动:“其实,我是为了天下大同,世界和平!”

    她的神情极其隐忍坚毅。

    阮似穹一愣,微微张口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终究只是揉揉她的脑袋。

    就此作罢。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进入一片熙熙攘攘的集市中,

    “一会儿带你去见个人。”阮似穹边走边解释,“兴许能查到些关于凶手的线索。”

    “什么人?”清乔诧异,居然住在菜市场里,莫非是凶手的同行,屠夫先生?

    阮似穹笑,兴致盎然:“我问你,血案是何时发生的?”

    清乔呆呆看他:“不是半夜么?”

    阮似穹颔首:“那我再问你,有什么人,是以半夜出来巡城为生呢?”

    清乔恍然大悟:“打更的!”

    “乖孩子,真聪明。”阮似穹拍拍她的肩膀,表示赞赏,“等下我们要见的,就是浑水庄的打更人。”

    “——打更人每晚去的地方那么多,你怎知他一定关于有这血案的线索呢?”清乔疑惑不解。

    “自然有我的道理。”阮似穹扬眉,牵起她的手钻进一条小胡同里。

    “阮先生!”胡同口有位摊烧饼的男子,与他俩一照面,脸上顿时风云变幻。

    “我来见老七。”阮似穹朝他淡淡点了个头,言简意赅。

    “是,他正在屋子里睡觉。”烧饼男放下面团站到墙角,毕恭毕敬朝他们鞠了一躬,“先生这边请。”

    清乔正要好奇他为何要这般恭谨,却被阮似穹拖住手,继续朝前走去。

    越往里走,卫生条件越是“脏乱差”,有好几处甚至完全难以下脚。不过平日里素喜整洁的阮似穹倒不以为意,沉默着一直向前。

    终于来到胡同尽头,只见侧面的墙上斜斜开了一扇门,门里用蓝色的布帷挡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老七。”阮似穹在门外喊了一声。

    片刻后布幔被掀开,一张蜡黄苍老的脸露出来。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那张脸的主人开口,声音仿佛被下锅油炸的花生,带着噼噼啵啵的杂音。

    “……前夜里悦来客栈死了人,不巧正是西陵子弟。”阮似穹面上一片淡然镇静。

    “哼,你不是最不讲师徒道义这些东西吗?!”

    门中人从鼻子里呲了一声。

    阮似穹只笑不答。

    “……进来吧!”那人挑开帘子,同时不留痕迹朝顾清乔瞄了一眼,“怎么这回还带了个拖油瓶?”

    清乔见他语气鄙夷,不由得心中气恼:拜托,我虽长的可爱,但也是实力派呀!

    跟着那黄脸男进了屋子,清乔这才发现他毫不避讳的赤裸着上身。而在他瘦骨嶙峋的背上,赫然顶着一个巨大宛如肉瘤的东西!

    清乔用略带惊讶的目光飞快扫了阮似穹一眼。

    阮似穹却抓住她这个小动作,俯下身,在她耳畔悄悄问:“怪异否?可是觉得害怕?”

    清乔摇头,也压低了嗓子小声回道:“不会,弧度……很优美。”

    阮似穹莞尔一笑,直起身对前方人朗声道:“老七,你知道我要什么,把那东西拿给我,我们还要早些走。”

    排骨男一脸不耐烦的回过头:“你也知道我都是现画的,哪有这么快?!”

    说罢朝他们“唰啦唰啦”踢来两张木凳:“坐着等,老规矩,一炷香!”语毕转身进了里间。

    清乔抬起头四处打量,只见屋内光线昏暗,蚊蝇乱飞,散发隐隐酸臭,真是名副其实的乌烟瘴气。

    “吱吱~~”忽闻几声尖叫,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只硕大的老鼠从地上旁若无人的跑过去。

    清乔吓了一跳,赶紧将双脚悬空挂起,生怕与老鼠们有任何的亲密接触。

    转头一看,阮似穹仿佛早已习惯似的,泰然不动。他的目光轻飘飘落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眼中灰蒙蒙一片,找不到焦距。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阮似穹,料想他大概是陷入了某段回忆里,便咬着唇默不作声。

    ——等会儿那老七出来,我要好好数一下他的肋骨,看能不能数出十二对来……毕竟这样接近纯骨架的人体,平常不怎么有机会见……

    她想了一会儿,抵不住通宵未睡的困乏,渐渐合上眼睛。

    等她被说话声惊醒,赫然发现面前立着一个裸男,不,一尊裸排骨!

    “……共十二张,我把当时看见的招式全都画在里面了,兴许你能从中找到一点线索。”排骨男正拿着一沓宣纸对她旁边人说话。

    阮似穹接过那沓纸,脸上没有半点喜悦的颜色,反倒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老七,我真希望,你已不能画出这些东西来。”

    排骨男身子猛地一僵。

    “……不必勉强……无论如何,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走出来了。”

    良久,排骨男缓缓开口,沙哑的嗓音里添入一分惆怅,一丝柔情,还有一缕难以描述的悲伤:“……人已逝,情已亡,如今我成了这个鬼样子,缅怀

    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

    阮似穹垂下眼帘,拍拍他的肩膀,终是什么话也没有再讲。

    二人告辞出门,清乔忍不住好奇去夺阮似穹手上的纸:“他画的什么呀?是凶手的样子吗?”

    “——给你看你也未必能懂。”阮似穹挑眉,高高扬起手中的画,似是有意逗她,“有本事,自己来取。”

    “喂!不要仗着个子高就瞧不起人!”清乔在他臂下又蹦又跳,急得满头大汗,“我还在青春发育期!迟早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可惜。”阮似穹用画纸敲敲她的脑袋,“我倒是不喜欢个子太高的。”

    清乔正要再还嘴,忽闻身后有暗哑声幽幽传来——

    “阮三,你还在等么?”

    是老七的声音。

    周围的嘈杂在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风停了,独留天与地。

    “是的,我还在等。”

    阮似穹敛去了笑,身形有些许僵直。

    “若我是你,便会主动出手。”老七话里有话,蕴含无穷深意。

    “……可你不是我。”阮似穹忽然又再度笑起来,“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在想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牵起顾清乔的手,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九九艳阳天,南风掠过黑瓦青墙,低吟浅唱,送来不知谁人的叹息。

    菜恋爱

    出了胡同,来到熙熙攘攘的集市。

    清乔转头看身边的人,他依旧牵着自己的手,淡淡的眼,淡淡的眉。

    似乎在恍神。

    ——唉,这些个年少得志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哪个没有段青涩难了的往事?好男人,都是被时光打磨出来的。

    不过我说阮大叔,您再这样牵着我的手招摇过世,只怕小白菜我回去后,会被醋海淹成酸泡菜呐!

    “……归来吧,归来哟,你这浪迹天涯的游子……”清乔在他耳畔柔情万千的哼唱。

    阮似穹一怔,却是醒过来了,他低头望向她,容颜莹澈:“饿了吗?我给你买吃的去。”

    他的神情柔和亲昵,清乔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啊,有点吧。”清乔呆呆看他,心想这人是不是被刚刚屋子里的臭气熏得中毒了,还没缓过劲儿来啊?

    阮似穹也不看她表情,径直点个头:“吃什么好?”

    他的声音越发的轻,仿佛面对着一件娇贵的瓷器,语气稍重一点就要震碎了。

    清乔心头一滞,目光不经意间瞄到街角贩卖糖葫芦的小贩,顿时大叫:“那个那个,我要吃那个!”糖葫芦,穿越经典必备单品啊!

    阮似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意更深了。

    “果然是小孩子。”他拍拍她的脑袋,转身朝小贩走了过去。

    “好吃么?”阮似穹凝视着咬糖葫芦的清乔,静静出声。

    “不好吃。”清乔斩钉截铁的实话实说,“绝对没有卤猪蹄好吃,甚至还赶不上烤鹌鹑的三分之一。”

    “那你为何还要吃?”阮似穹笑起来。

    “我只是想试一下,在美男身边吃味道会不会更好?”清乔舔舔嘴皮子。

    “——结论是?”

    阮似穹挑眉,顺手捻去她颊边发丝上的糖渣。

    “唉。”清乔叹口气,放下那串糖葫芦,“您老下次若还有善心请客,请大发慈悲赐我一块猪蹄膀吧!”

    阮似穹扬声大笑,接过那串糖葫芦,随手一抛扔出老远。

    “你怎么不爱护环境呢?!”清乔狠狠瞪他一眼,“偶像派人物要懂得做出表率——你以为你是那个躲在胡同里的老七吗?”

    笑容从阮似穹脸上卸下,他的面色变得严肃。

    良久,他叹口气,很认真的说:“老七,以前是南疆排名第一的美男子。”

    清乔的下巴顿时掉下来。

    “……第一美又有什么用呢?”阮似穹摇着头,神情惋惜,“想当年他艳扬武林,如今还不是落得这幅模样。”

    “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清乔敏感竖起双耳,全身上下所有的八卦细胞都开始叫嚣活跃奔腾起来——是什么,是什么让南疆的贝克汉姆变成了骷髅

    版的卡西莫多?

    “……英雄难过美人关。”阮似穹看着远方,语气感慨。

    ——哦,原来是因为维多利亚啊,小贝你也真惨。

    清乔脑中灵光一闪,紧跟着问:“方才,他说他这辈子也走不出来了,莫不是也与那位美人相关?”

    阮似穹微微颔首,脸色放缓,似是赞赏她的反应。

    “我本来也只是赌一赌……如果他还每夜都守在客栈的老榕树下,凭他的修为和本事,应该能描绘出凶手的三分模样。”

    “——可我宁愿他画不出来。”

    阮似穹侧过脸,优美轮廓被阳光镀上一层微微的金芒:“人已经死了,夜夜守着她的墓有什么用呢?”

    听到这里,清乔心中已有了大概——那老七当年是位翩翩公子,与某位佳人爱的如痴如狂;后来不知是何缘故,佳人香消玉殒,美公子也变为了卡西

    莫多的悲惨模样。

    这本来是被许多武侠小说写烂的桥段,清乔听着听着,却觉得无限感伤。

    看来这里始终是幻想世界啊,现实社会里,哪会有人这般痴情神伤?

    ——可是我却一个也没遇到。

    她这样想着,不由得有点怨恨作者,悻悻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

    “时候还早,我们再去走走吧。”

    身后的阮似穹忽然出声,顺势牵过她的衣袖。

    “去哪里?”清乔一愣,心想这师叔还真是个逍遥子啊,丹顿阁里面那么多师兄师姐等着他掌控大局,他却悠哉悠哉邀请一个小丫头出去玩。

    阮似穹扫一眼她的脚,微笑:“跟着我走便是了。”

    穿过“巍峨”的小牌坊,二人七拐八绕走进一间宅院里。

    园圃不大,墙头堆叠排排的青瓦,拾落整洁,绿幽幽的桃枝后开着一片凤仙花,洋洋洒洒。

    “进去吗?”阮似穹转过身来,伸手指向庭院深处的一扇拱门。

    他的声音如此朗悦,悠悠踏来灵韵天成,灿烂金辉洒落在他海蓝色的长袍上,亮若繁星。

    清乔不由自主点头。

    ——好孩子是不应该随怪叔叔到处走的,她知道。然而阮似穹偏偏有这样的本事,即使站在最普通的民居前,也会让人觉得他身后是一片雕梁画栋,

    锦绣堂皇的人间天堂。

    推开房门,朦朦清寂中别有洞天,原来是一间小小的杂货铺子。

    “……阮先生?”柜台后的老板娘看到阮似穹,明显愣了一下。

    “四娘,我来给这孩子买双鞋。”阮似穹朝老板娘微微一颔首,笑颜温柔。

    耶?清乔满脸诧异,先看看他,再瞅瞅自己的脚。

    ——自打加入西陵青菜派,她穿的鞋一直是师姐送的千层布面款,虽说丑陋笨重,但也算适合行走。只是如今这鞋被磨的起了毛边,鞋面上也破了好

    几个洞,露出||乳|白色的夹层,活像锅底上洒着几颗小芝麻。

    望着这双散发浓郁乡土气息,活脱脱村姑模样的脚,她忽然觉得很丢脸,悄悄将双腿往后挪了挪,红晕一直染到了耳后根。

    ——藤堂静说,每个女人都要有双好鞋,可是这事儿也得看条件呐。

    “……姑娘选双喜欢的样子吧。”

    老板娘拿过几双鞋,亲切的让她挑花样。

    清乔抬起头,茫然看向阮似穹,搞不清他在玩什么。

    对面人也正好在望着她,面庞氤氲在昏黄的影里,一双黑眸清如晓渠。

    “选一双吧,算我送你的。”他弯着眼,唇儿一咧,露出白白的牙。

    清乔的脸颊更红了,慌忙摆起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使得?”

    “有何使不得?”阮似穹眼中噙笑,如初春刚融的湖水,温柔撩拨人的心房。

    “——小姑娘都是爱美的。”他朝她探来半个身子,声音低沉沙哑,“你这般邋遢,万一等会儿遇见了如意郎君,怎么让人家留意你?”

    “切,这无梆白菜装还不是你叫我穿的……”清乔扭捏着别过头,努力躲避他沾着湿意的气息。

    “嗯,这倒是我的不是。”阮似穹倒也不恼,随意点着头,眼睛如水清亮。

    “可是小白菜,还是听师叔的话。”

    他接过老板娘手上的一双绣花鞋,轻轻弹了一下。

    “——好姑娘,要穿双好鞋。穿着一双漂亮的鞋,你才有好的心情,才能走到你想去的天涯。”

    一阵清风来摇窗,轻拂他的发。

    他坐在那儿望着她,修长清俊,眸底黑黑的一团,仿佛蕴含了无穷无尽的话语,却都隐忍不发。

    清乔忽然觉得,这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已经看透了人生。即使经历过百种千回的喜怒哀乐,即使爆出过绚烂夺目的烟花,却在时间的漫漫长河里日渐

    式微,熄了最后一点火苗,随波消散了。

    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呢?

    她很想这么问他。

    她想起不久前他给自己看掌纹,放下手的那一刹那,他的眉眼间也有这样一缕淡淡的轻愁。

    然而她终是什么也没开口。

    最后她挑了一双绣着白鸽的银色缎面鞋,虽比不得当年做尚书千金时那么精致奢华,却是她目前鞋子里最好看的一双。一路上她将鞋子揣在怀里,不

    时拿出来东看看西摸摸,甚至还要嗅一嗅,高兴的像一个真正的十五岁小姑娘。

    阮似穹在前面带路,偶尔回头望她一眼,脸上有宠溺的笑。

    透蓝微明的天幕,缀着浅浅的云,清风吹开他散落在颈项的发丝,露出细致优美的曲线。

    一天一天,朝朝暮暮,花开花谢,云飞云过,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个人都是这样的波澜不惊,泰然自若。

    ——他究竟经历了多少的事情?又受过多少的磨难呢?

    清乔这样想着,心底忽然有些什么东西软下来。

    有块冰化了,融成了水,滴答,滴答。

    “公平,你爱过人吗?”

    清乔望着前方缓行的男子,神情有丝恍惚。

    阮似穹侧过脸,露出半边挺立的鼻:“怎么,小白菜感兴趣了?”

    清乔点点头。

    三十岁还保持着单身的老男人,一定有什么伤心不可告人的过去。

    “……也许吧。”

    阮似穹朝天扬起头,眼睛微眯,神情清魅:“也许喜欢过谁,可我都不记得了。”

    “难道这几十年来,没有一位姑娘能让你真正心动吗?”清乔难以置信地张大嘴。

    “心动?”他的眼底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缓缓流动于光影里,“……心动不见得是喜欢,喜欢也不一定要爱。”

    “——没有恋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清乔嘟起嘴,“你说,你究竟伤害了多少朵有心靠近的小花?”

    阮似穹浅浅笑着,一挑眉,似乎陷入了回忆里。

    “……很久以前,当我还在西陵学武的时候,有个姑娘托我向师兄送香囊。”

    他用平缓的语气诉说着往事,仿佛毫不关己:“……后来我才知道,当时香囊里放着一张纸条,她希望我会在半途拆开香囊,然后看见它。”

    “——纸条上写着,‘我喜欢送信人’一类的话,对不对?”

    清乔好奇插嘴。

    阮似穹瞪她一眼,故作严肃板起脸:“小丫头对这些反应倒挺快!”

    然后他又笑了,面颊上染上一层如月辉般温柔的光芒。

    “她那时,也就你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