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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逍遥第2部分阅读

    人家。

    那用篱笆围起的院内种满了花花草草,还有几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将那简单又别致的小屋掩盖在一片青翠之下。

    村里的村民觉得这家人甚是奇怪,好像突然就冒出来似的,平日也少跟村民来往,但是有几次村里面的孩子贪玩上山或者下河受了伤,总是被那家的女主人送回村里,伤口包扎的特别细致到位。

    他们虽然觉得这家人不爱与人相处,但慢慢也觉得这邻居心肠确实不错,所以逢年过节也偶尔带上点自家的家畜鲜果蔬菜上门作客,算是拜访拜访远邻。

    四眉村五十来口人,见过这家人的村民不算多,只有约十户人家和这家人有过来往。

    第一个擅作主张前去拜访这家人的何婶回来说,这家的女主人长得格外水灵,样貌年轻,性子安静,而且,最重要的,她身边还带了个小娃娃,才牙牙学语的年纪。

    “可是我怎么看,这屋子里也没有个管事儿的男人在的样子。”何婶说到这,意味深长的语气引得不少人惊嘘一片。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村民猜测或许是哪家闺秀犯了事儿,跟眷侣有了娃娃却被抛弃,独自一人躲在乡下过生活;又或许是哪家的可怜姑娘没了依靠,只得靠自己一人养着孩子过活。但只要她不对村民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他们也就只是嘴上拉些家常罢了。

    跟何婶说的一样,这个家的确没有管事的男人。

    那位女主人初来四眉村时约莫二十四、五的芳华年纪,如今十九年荏苒,她也已经变成了寻常百姓家一般的妇人模样,只是那双眼眸却一如年轻时候那么明丽动人。

    岁月虽然没有过分侵蚀她的容貌,但却实实在在留下了痕迹。她平日无多操劳,只得闲时在院内种些花草和作物,她也似乎从来未遇到饥寒贫苦的困扰。

    曾经有好事的村民悄悄关心过,话传回来据说是这位女子间隔一段时间便到镇上去购置一些家用,甩出来的倒都是这辈子也没缘分摸着的金叶子。

    这一传闻更是让这个女子的身份来路愈加神秘起来。

    今日如往常一般,女子梳洗毕,做上早食,便去隔壁屋子叫起自己那昨夜贪玩晚睡的孩子起身。

    二人用过早食之后,开始了如过去十九年每一日都相差不多的平凡生活。

    “今天我能到村里去走走么?前几日王石头邀我上山猎野兔,现在这时节的兔子最肥美鲜嫩了!”已经是成|人模样的年轻男子讨好似的对妇人央求着。

    他已经是七尺男儿,虽然一身清简衣衫,但却难掩他出众的外表,而那对眼睛,像极了这个妇人。

    妇人抬眼瞟了瞟一脸堆笑的儿子,松了口,“记得晚饭前要到家。”这就算是答应了。

    男子兴高采烈得紧紧抱了抱妇人,取下挂在墙上的自制弓箭就往外冲,正巧碰上自己在小河边等待的朋友,言语片刻便意气风发得结伴往鹤山上走去。

    妇人在窗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隐匿在树林里,轻轻叹了口气,出了院子开始捣鼓她种下的花草。

    等到过了午时饭点,妇人听到河边吵吵嚷嚷来了一群人。

    她敏锐得察觉到这群人绝非村民,侧耳倾听,竟然有打了上好马蹄的践踏声。

    妇人从后门出了屋子,快步跑向一片小空地,空地上有一个墓碑。时间紧迫,她顾不得其他,竟然施展内功,将墓碑从土里拔起,疾步走向一片小丛林,折了几片大叶子覆盖好墓碑。

    又从腰后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出片刻削好一块扁长的木块,放到原来的墓碑上,覆盖新土。

    耳边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快速整理好衣裳,回到里屋,坐在镜子前修饰容貌。

    等到她把自己的嘴巴描大,完成修容后,她已经像是换了一张脸一般,和以前判若两人。

    而此时,那群不速之客也已经来到了她家门前。

    “屋里的人听着,我们是东朝荆州府兵羽林军,奉皇上之命,天下征兵。四眉村的所有正当年男丁已经在村长家门口集合,村谱记录你家有一弱冠年纪的男丁,速速开门应征!”

    妇人听到喝令,手里握着的胭脂盒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半晌回不过神,直到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才把她拉回了现实。

    妇人颤抖着手,拉开了大门,屋外的阳光格外刺眼,晃得她看不清眼前。等到眼睛适应,她才看到屋外的院子里整整齐齐站了十几位戎装士兵,有几位领头的牵着镶有军旗的战马,最靠近她的那位中年军官仔细得打量着这位妇人,满脸狐疑。

    “本官是荆州羽林军正七品勋羽副尉贺都,敢问夫人贵姓?”那军官挑高眉毛问道。

    “贫妇纪苏氏,敏敏。”妇人低下声音,答道。

    “你丈夫姓纪?”贺都厉声问。

    他从一开始得知这村子有人姓纪之后,神经便高度紧张,跟队里的士兵都提点过必须打起百倍精神,一起来看看这家人的底细。

    “回大人,亡夫确姓纪。”苏敏敏答完,轻轻咬了咬嘴唇。

    “噢?你丈夫过世了?”贺都警觉得看了眼屋后,示意两个士兵检查一下房屋四周。“听你的口音,你不是本地人。”贺都盘问道,“你丈夫本名是何,祖籍何处,为何来此?”

    “回大人,贫妇祖籍回雁城,嫁与亡夫纪泱后迁于镇上,因无法生计丈夫出海捕鱼,不幸遇难。所以贫妇举家搬迁到四眉村鹤山脚下,靠卖花养兔为生。”苏敏敏一一答来,毫无停顿心虚。

    “你儿子叫纪逍是吧?”贺都见她回答无异,便稍稍放了心。

    “回大人,小儿确实叫纪逍。”苏敏敏轻声应答。

    此时,那两个到屋后检查的士兵已经回来,附在贺都耳边悄声几句后便退下。

    “为何你屋后的坟上是无名墓牌?你刚刚不是说你丈夫叫纪泱么!”贺都呵斥道。

    “大人有所不知,前几日四眉村下了几天暴雨,旧的墓牌遭遇雷电,已经烧毁,这是贫妇今日刚刚新作的墓牌,连碑文也没有来得及写,便被大人您传唤了。”苏敏敏说到此处,还落下几滴眼泪,她急忙用袖口擦干。

    “回副尉,此妇人所说属实,方才属下检查坟墓的时候确实发现泥土潮湿腥臭,有翻修坟墓的迹象,而之前问村长话的时候他也说过这几天都下骤来的雷雨。”此时其中一位巡逻兵上前答道。

    “恩,”贺都摆了摆手,让那人退下,“原来如此,”随即,他话锋一转,“你儿子下山之后,立刻让他到村长家来记名应征,不得延误!”

    “是,大人。”苏敏敏悲叹道。

    贺都见没有其他可疑之处,便架马,带着那队人马离开了苏敏敏的家。

    而苏敏敏确定贺都一行人已经看不见自己的时候,那眼里的愤恨和悲伤化成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泪水划过她修容过度的脸庞,混凝着那些脂粉落地,砸在泥里,好像汇成了一条小小的血迹。

    她机械得回到屋内,呆坐在桌子前半晌,忽然起身,冲向被她掩盖了墓碑的树丛里,抱起那已经被些许泥土玷污的石碑,嚎啕大哭起来。

    而此时天竟然雷声四起,闪电划破乌云急骤的天,哗啦啦的雨丝就这样毫无预警得落了下来。

    雨水冲散了墓碑上的泥土,苏敏敏任由雨水打湿她的全身,她伸手摩挲着墓碑上的铭文,那古文世间已绝迹,苏敏敏是当世能辨认此种文书字体的其中少数。

    那红体文书一字一句清晰刻写着几个大字:亡夫纪随风之墓。

    第五章:征途远

    纪逍刚从鹤山下来,手里提着几只大野兔,准备回家给自己娘亲添菜,但他一露面,就连同王石头一起被守在山下的村长一行人抓到贺都面前。

    贺都派人检查了两人的身体,盘查了几个问题,就让他们记下了名字,明天准备好行装,午时后村口集合,去镇上跟大部队一起往西北玉门关的三军驻营出发。

    纪逍还没有摸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就稀里糊涂被征了军,莫名其妙地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娘亲的神色也变得不正常了。

    “娘,我去出征又不是一定死,过个两三年就活蹦乱跳回来了!”纪逍见苏敏敏从晚饭起就魂不守舍,以为她是因为过度担心自己。

    “幼稚!”苏敏敏骂道,“你以为打仗是过家家么?你以为就是你跟王石头上山打野兔那么容易?刀剑不长眼!”

    纪逍被突如其来骂了几句,也乖乖的不耍滑头了,“不怕,娘,我从小就吉人有天相,您不是也教会我轻功了吗?我可一点也没有懈怠练习。”

    纪逍哪壶不开提哪壶,又说到苏敏敏心中介怀,她连叹道:“早知道,早知道会有这一劫,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爹的不教你武功!”她越说越后悔,眉头紧蹙,“你现在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没举起刀只怕就被敌军给宰了!”

    “娘,哪有你这样诅咒孩子的啊!”纪逍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不行,我只能铤而走险了。”苏敏敏再三思量,终于下了决心。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锦囊。

    “你记着,战事如果真的收不住,你遇到危险,就打开锦囊,一定可以保住性命。”苏敏敏第一次这么郑重严肃得跟纪逍说话,弄得纪逍也不敢吊儿郎当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得收起来,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再开玩笑。

    “你记着,一旦用了这个锦囊,就没有后路可走。也许你再也不会是你现在知道的你,娘也不是你现在了解的人。更可能会再回不到现在样的生活。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就说,”苏敏敏说到这,眼神突然暗淡下去,“你的爹娘早已经死了。”

    “娘,这个锦囊是不是也跟我爹有关系?”纪逍不笨,他知道‘爹’这个词一向是家里的敏感带,若是连苏敏敏都主动提起来,那势必是不可告人的天大秘密。

    “对。”

    苏敏敏没有多说一句话,她转身把手边早已经收拾好的行囊递给纪逍,不再发一语,默默回了自己房间。

    纪逍识趣得不再打扰她,收拾好了饭桌和厨房,回到房里打开行囊,见里面有一些换洗衣服,都是他从没穿过的新衣裳。

    部分干粮,一把锋利的匕首,他认出这是苏敏敏随身携带的利器,压在最底下的,还有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他打开信,苏敏敏没有过多的废话,都是告诫之言,

    “逍儿,切莫忘记轻功心法及身法,定要常练习;匕首是你爹生前贴身兵器,现在赠予你,愿你爹在天之灵保你渡难关;爹娘都识武功,娘从未瞒你,但娘没告诉你,你爹生前,一身武学天下之人难以匹敌,娘最恨最悔自己没有将你爹的武功传给你;切忌强出头,露锋芒,莫与老臣名将打交道;永不可忘: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上场杀敌莫强求胜败,说到底你不是东朝人,你流着前朝的血。娘很多事情以前不能跟你说,现在也不能解答你心里的疑惑,未来也许你自己能够找到机会了解真相,你定会理解爹娘苦心。最后一事:心中无仇恨,做人让三分。”

    纪逍看完信,拾起匕首,拔刀出鞘,那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那把手处,用古体文刻着一个‘风’字。纪逍思索许久,也猜不到这个字与他爹娘有什么关系,但他没有多作纠结,将行囊重新收拾好,便安心的到床上睡觉去了。

    但苏敏敏却彻夜难眠。

    她当年苦心安排逃过许多难关才在四眉村安稳下来,十九年无事风平浪静养育她和丈夫的遗腹子成|人,却不曾想事到如今会有这件横事发生。

    苏敏敏呆坐在床前,独自思量。过了好久,直到她的背脊僵直,肩膀酸痛,她才缓缓起身,悄悄到纪逍房间。

    月光透过窗布洒在他的床上,苏敏敏愣愣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脸,满面愁容。

    接着,她回到房里,在床板下摸出一张封好的卷轴。

    点起灯火,苏敏敏慢慢展开那卷轴,纸上画着一位双手交叉抱臂的英俊少年,嘴里叼着一根竹叶,衣着水青长衫,笑嘻嘻得看着正前方。

    可惜这张画像是残缺的半张,在少年的左边开始断裂,像是硬生生得分割开来一样,那纸张被撕碎的痕迹触目惊心。

    那少年的模样,跟睡在隔壁房间,少不经事的纪逍一模一样。那么意气风发,少不知愁,写意风华。

    苏敏敏轻轻抚摸着画像上的爱人,就好像能真实触碰到他的肌肤一样。可越是这样,她越悲从中来。

    这一夜,苏敏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着的,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眼看就是纪逍远征的时辰了。

    这个中午两人都有些食不知味,苏敏敏收拾好碗筷之后,站在厨房门口,对着纪逍故作轻松道:“差不多就出发吧,我不送你了。”

    纪逍张了张口,也猜到自己的娘亲是因为太过放不下自己为了避免越看越舍不得,所以才选择不送自己出征。

    “孩儿不敢夸口邀功名,但向娘和爹的在天之灵保证一定会带着如今日一般健康的身子回来见娘亲。”纪逍郑重得作揖,随即掀开那月白色的新衫下摆,长跪在地,重重得磕了三个头,而后头也不回得离开了家门。

    苏敏敏见他这个样子,那正经认真的神情,就跟当年自己的丈夫许诺保家卫国时不差分毫,心中不禁唏嘘惆怅。

    她忍着眼角快要掉下的泪,轻轻掩好门,一路悄悄跟着纪逍直到村口,默默看着他站在黑压压的人群里,那么气质不凡,一眼就能让人看到他月白色的身影。

    她心想,在军中,万一也如此惹人注目该怎么办?

    可大军已经出发,直到他们离开的队伍已经远到消失在地平线,苏敏敏知道一切都已经成了定数。

    她心中默默道:“逍儿,这一别,只怕再不能重逢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自珍自重,好好活着。”

    第六章:初生芥蒂

    半个月后,苏敏敏收到了村长交给他的军中家书。

    纪逍的字还是写得苍劲有力,款款小楷特别好看。信上说在镇里集合完毕后去了淮安城外暂时驻军集训,前几日凉州鹤风骑营地来人说要增补新兵统一操训,所以三天后他们就要出发往玉门关了。

    苏敏敏看了看写信日期,稍加推算,才知道他们在前天已经动身往西北去了。纪逍还提到在王石头因编制原因没有和他在同一个营队。不过所幸在新的营队结识了两个特别投契的好友,一个名叫鄂铎,苍国建都时随着家族一同东迁的凯塔族人,另一个名叫傅庄,淮安城本地人。

    两人都比纪逍年纪大,相处一个月之后好到已经可以穿一条裤子了。

    苏敏敏别的倒不在意,只看到他信的最后写了一句:“身体安好,谨记母训,愿娘亲也保重。”便心中安稳了。

    话分两头,纪逍他们这群从荆州淮安城挑选出的年轻新兵约有百六十人,据说上头有令要他们在立秋之前赶到玉门关,与其余九州征集的新兵一起操训,领头的校尉不敢怠慢,催促着这不到两百号人的散营加快脚程北上与大军汇合。

    他们马不停蹄,夜以继日地往西北赶,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有时候甚至长时间不能洗一次澡,这是纪逍这个南方孩子最难忍受的。

    纪逍最盼望的就是可以早日到达军营,过上能规律洗澡的日子,至于磨破脚带来的痛,早就抛到脑后了。

    就在纪逍穿破了第二双鞋子,正忧虑只剩下最后一双可供更换的时候,刻着凉州二字的石碑已经出现在他视线不远处。

    一群人原本早已疲惫懈怠的心又被重新点燃了信念,散营加快了行军速度,在天黑之前安全抵达驻扎在凉州治所沂山城外二十里的鹤风骑营地。

    经过简单的身体检疫和人员登记,纪逍拖着疲乏的身子抱着统一发放的棉被走进了自己的帐篷。

    傅庄早已经简单洗漱,换了一身衣裳,却迟迟不见鄂铎归来。

    纪逍跟其他几个陌生面孔寒暄几句后,蹭到傅庄旁边,直接仰躺在床板上,长舒一口气。

    “终于给老子睡到结实的床板了!”他笑嘻嘻得打了几个滚,“庄哥,鄂铎呢?”

    “那检查身体的老伯说鄂铎有一股怪味儿,怕他感染了疫病,会传染给其他人,一定要带他去军医那仔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