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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第17部分阅读

    无奈地笑道:“原来父皇都知道了。不过,只此一次便被父皇瞧见了,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他这话说得极是精妙,看似随意的寥寥几句就隐含了三层用意:首先是通过模棱两可的说辞来试探朱见深,看他是不是知道了漪乔易容改装的事情,如此才能便可见机行事。接着就是解释一下这只是“初犯”,最后又顺道恭维了他一番。

    “看来你真是够得人心的啊,”朱见深走到他面前站定,曼声道,“连一个小小的宫婢都敢冒着抗旨之险来为你送衣食,都敢不把朕放在眼里,如此看来,朕是不是应该早早地退位让贤了?”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猛地一沉,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皇帝的权威是绝对不容侵犯和藐视的,这也是朱见深发怒的最主要原因。不过他这一席话,倒似乎是解了两人的疑问。

    祐樘稍稍思忖了一下,眸底闪过一丝疑惑。他正打算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漪乔抢了先。

    “陛下赎罪,”她跪在地上,心里念头飞转,略一迟疑道,“请听奴婢一言。”

    朱见深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朕正想着治你的罪呢,你倒是先开口了。赎罪?赎谁的罪?你莫不是要自不量力地为太子说话?”

    “回陛下的话,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太子殿下的事情绝不是奴婢能插得上话的,”漪乔神情极为恭顺,“只是,有些事情奴婢想说清楚,陛下在听完之后再做出裁断也不迟。”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

    “首先,奴婢并非枉顾陛下的禁令,不将陛下放在眼里。正相反,奴婢是感念陛下圣恩,为陛下着想才会前来。”漪乔缓缓开口道。

    朱见深嗤笑一声:“为朕?”

    “是,为陛下,”漪乔不慌不忙地答道,“太子殿□体底子欠佳,怎生受得了如此惩罚?奴婢唯恐殿下会撑不住,到时候出什么乱子。而陛下向来以宽厚仁爱著称,若是殿下真的有什么不测,恐于陛下之圣名有损,此为其一;殿下作为我大明储君,身份尊崇,一旦此事外泄,陛下此举很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此为其二;太后一直都对殿下疼爱有加,如果她老人家从五台山祈福回来发现此事,一定会追究,到时怕会影响到陛下与太后的母子和睦,此为其三;陛下与殿下说到底都是至亲,所谓血浓于水,况陛下又是宽仁之人。之所以做出如此决定,奴婢妄加揣测,应是由于当时陛下怒气正盛。若是太子殿下因此而有什么不测,奴婢怕陛下会追悔莫及,此为其四。”

    其实她第三点里面还隐了一层意思——捕风捉影的事情他就武断地责罚,太后知道了一定更生气。不过她知道朱见深应该能够想到,所以就没有点破。当然,于她如今的身份来讲,说破无异于和皇帝叫板,所以还是点到为止的好。至于最后一点,就完全是客套话了。

    朱见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她是不是真的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她说的的确有道理。

    其实她所说的,他在之前也考虑到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一个小丫头都知道,看来他当时确实是由于情绪激动,没有思虑周全,武断行事了。那么,他今日还真是来对了,事情宜早不宜迟。

    思及此,他不由上下打量了漪乔一番:“如此说来,你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了?”

    “奴婢不敢,”漪乔垂首道,“奴婢只是怕陛下有所误会。”从他一开始说的话可以听出,他如今应是有转圜之意的,她会说出这番话,除了给自己一个说辞开脱之外,也是希望起到推动事情解决的作用。

    “好伶俐的丫头,看在你其情可悯的份上,朕今日就姑且网开一面,”说着,他看了祐樘一眼,又转头对她命令道,“朕今日还有要事和太子交代,你先退下吧。”

    这就放她走了?是不是也太容易了些?她还在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应对呢。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难道他此行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漪乔心里不禁疑惑道。不过她的身份没有暴露已经很不错了,这次算是她险胜。但是她知道,更可能是因为朱见深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没心思和她计较。

    漪乔带着些踟蹰地徐徐往外退去。在合上殿门的时候,她特意瞥了祐樘一眼,但是由于里面光线昏暗,他又是背光而处,她无法看清他的神色。

    当殿内再次归于平静时,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父子两人谁都不说话,只是一跪一站地默默僵持着。朱见深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终于长叹一声道:“樘儿,你心里可是还有怨气?”

    “儿臣不敢。”他淡淡地答道,语气是一贯的不温不火。

    朱见深似是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也没怎么介意,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这三天里,朕想了很多,气也消了不少。朕知道,你这些日子不好过。那件事情确实是证据不确凿,你那日说得其实不无道理。朕可以放了你,但是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以后不要再追究纪淑妃的死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父皇的意思是,若是儿臣不答应的话,就要继续承受这无妄之灾了?”祐樘唇角牵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朱见深抬手指着他,脸上已经有了愠色。不过接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才稍缓下来。

    “难道你想继续呆在这里?朕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是,如今这样子,朕放了你是迟早的事。但若是朕想拖着的话,照样可以再关你个两三天,到时候以你的身子骨,不死也得去半条命。这些,你可有想过?”他勉强耐下性子,半规劝半威胁地道。

    谁知祐樘听了并不为所动,只是轻笑道:“儿臣愿意赌上一把。”

    朱见深脸上的怒色渐重。他突然觉得今日的他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少了一份怯弱唯诺,多了些坚决从容。或许只是因为他在这个问题上不愿意做出让步吧,朱见深心里想。

    “你不在乎自己,”朱见深往前踱了几步,留心观察着他的神色,“那方才那丫头呢?你也不在乎她?朕可是听说,你宠她宠得很呢。”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知道方才那退下的女子就是太子妃。不过,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待商榷。

    祐樘听到他这话却并没有多少惊讶,面上依旧神情不变:“父皇是要拿乔儿威胁儿臣?”

    “是又如何?朕刚刚放过她,是想送你个人情。若是真的认起真来,照样能追究她的罪责!”

    “要罚一个人,怎样都可以找到理由,”祐樘不以为然地笑道,“今日可能为了这个理由,明日可能为了另一个理由,那如此下去的话,儿臣岂不是要一直被威胁?”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在乎了?”朱见深皱眉看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他能这么硬得下心肠。

    祐樘的面容此刻隐在光影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更加高深莫测:“父皇可以如此理解。”

    朱见深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心头一片火气:“朕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为何非要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父皇是想为谁铺后路么?”祐樘抬头看向他,声音很轻,但却是狠狠地敲在了朱见深的心上。

    不错,他就是这么个打算。虽然当时说什么可以不管地震不地震的照样废了他,但现在两年过去了,他储君的地位更为稳固了,朝中也有不少支持他的老臣和新吏,这个太子之位不是说废就废的。同时,对于两年前的那次“天公发怒”他还是有所忌惮的。而他近日发现自己的身体越发得差,如今这件事情又对他起了提醒的作用,使得他不得不多为身后事考虑一下。

    朱见深见心事被说破,不由得恼羞成怒:“朕来与你商量是给你脸面,你不要不识抬举!朕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怎样?难道等你上位了以后要赶尽杀绝不成?!”

    “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儿臣也不会牵连无辜的人,”祐樘嘲讽地一笑,“难道说,父皇知道些什么?”

    “放肆!”朱见深似乎被逼急了,抬起手“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祐樘被他打得头偏向一侧,嘴角溢出了一道殷虹的血丝,映着苍白憔悴的面容,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继续在这里呆着吧,看你能撑多久!”朱见深撂下一句狠话,正打算转身唤随侍的太监摆驾回宫,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拉得老长的通传声:“太后驾到!”

    朱见深的动作陡然一僵。

    他紧紧地皱起眉头,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太后她老人家不是去五台山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不由转头看向祐樘,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祐樘抬手拭去了唇角的血迹,面上是一派难解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五台山——位于山西省,是我国著名的佛教四大名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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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第六十三章 爱或者不爱

    漪乔靠在床边望着眼前昏睡过去的人,微微出神。她细心地为他掖了掖被角,伸出手想要去抚他苍白憔悴的容颜,却又半途止了动作。她总觉得,如今的他就如水中虚幻的影像一样,稍稍一碰就会破碎消失。

    现在距离她夜探奉先殿已经又过去了两天。不过虽然只两日的光景,但是却发生了很多事情。

    原本起码还要半月才回宫的周太后,居然在昨晚突然提早归来。而且令人不解的是,从时间上来看,她应该是根本就没有到达五台山就在半路匆匆返程了,不然以古代的交通条件,三天时间根本不够打个来回的。至于这其中具体原因为何,她老人家后来只说是心绪不宁,无心去祈福,还没走出去多远便返程了。而她昨晚刚刚回来就听说了自家孙儿的事情,于是不顾舟车劳顿就立即赶去了奉先殿。不过漪乔当时并不在场,所以后续的事情她不是特别清楚。只听说皇帝和太后起了争执,之后相持不下,不欢而散。

    而可能是由于事情闹得大了,第二日便有闻听此事的臣子上奏疏要求皇帝彻查此事,还太子一个清白。紧接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朝臣们开始纷纷热议此事。有声援太子的,有左右摇摆的,也有保持沉默的,但是总体来说,大家还是要求查个明白。也因此,朱见深这两日几乎被与此事相关的奏疏淹了个没顶。他自知这件事情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对着堆积如山的奏疏叹了两日的气后,终于在自己母后和众议的压力下以“查无实证”的处理结果放了太子。

    而由于在受罚期间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祐樘一回到慈庆宫就昏了过去。

    他的容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面容消瘦得更是让人揪心。长而黑的睫毛投下一小片淡淡的剪影,精致绝伦的五官似乎都笼在一片温润宁和之中。他的呼吸极为轻浅,睡容平静,平静得仿佛永远不会醒过来一样。

    漪乔望着这样的他,忽然感觉像是回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那时她看到的也是如此情景,一样憔悴的容颜,一样虚无的错觉。这样的感觉,让她深切地感到一种不真实,仿佛有什么抓不住似的。她心里突然有些空落,有些莫名的惶恐。

    而漪乔犹自陷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然悠悠醒转过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是一瞬,眸光中因刚刚醒来而盘桓的迷蒙混沌便即刻澄转为清幽明澈。宛若聚集了天地之间的钟灵毓秀之气,清湛之中溢转着琉璃一般的光华,那双眼眸永远是那般的夺目。

    漪乔惊喜地看着他:“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需要什么么?”

    祐樘虚弱地一笑,温和地言道:“我有些渴。”

    “哦,好,”漪乔刚抬起脚步又转过身冲他笑了笑,“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的眸底起了一丝难言的复杂。

    等到再度回来的时候,漪乔手上多了一个食盒和一个紫砂壶。

    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我早就准备着呢,凉了一壶又一壶水终于等到你醒过来了。哦,还有,这水有些烫,小心些。”

    “嗯,”祐樘朝她温柔地笑笑,“乔儿辛苦了。”

    “哎,没事的,”漪乔叹笑一声,“你醒来就好。对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乔儿亲自做的么?”

    “聪明,”漪乔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继而转身端来了一碗香飘四溢的粥,“我想着你如今应该不宜吃些油腻的东西,就特意煮了这个。”

    “乔儿其实可以不必这么辛苦的,”他慢慢地支起身体,“这些事情让御膳房来做就好。”

    “我……只是想亲手做给你吃,”漪乔垂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想为你做些事情。”

    祐樘轻叹一声,笑了笑没有说话。

    “哦,还有啊,我在慈庆宫里开了个小灶,”漪乔看着他一点点吃着碗里的粥,“日后你要是再熬夜处理政务什么的,我就可以为你做夜宵了。晚上那么辛苦,不吃些东西怎么可以?”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个殷勤献宝的孩子一样,巴巴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乔儿,你对我这么好,”他温柔地看着她,目光宛若春水一般,“将来我若是舍不得放了你,可如何是好?”

    漪乔一愣,突然听他如此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其实关于他登基之后自己的打算,漪乔也只是偶尔想想,并没有什么成形的规划。而且最近,她内心里似乎越来越逃避这个问题。登基之后他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不愿意成为他庞大后宫里的一员,即使是地位最高的皇后也不行。可是,一想起要离开他,她心里又会涌起一股难言的怅然不舍,令她左右为难。可能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她越发不愿意去想这件事情。

    漪乔的目光有些躲闪,勉强地笑了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祐樘见她尴尬,也就没有接着说下去。他将碗递给她,很快转了话题:“乔儿,介不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

    漪乔侧身将餐具和饮具放在一旁的矮几上:“什么问题?你但说无妨。”

    “你真的失忆了么?”他冰玉一般清润悦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漪乔的动作猛地一滞。她没有转身,只是牵了牵嘴角:“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这个问题我疑惑很久了。我曾经去特意了解过你的一些事情,这个乔儿也应当是知晓的。之后我便发现,你似乎和从前有很大的不同,不像是失忆,倒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原来他连她之前的底细都查了一番么?漪乔不由苦笑。她沉默了一阵,才慢慢开口道:“这个,很重要么?”

    她不想骗他,但是又不可能告诉他真正的原因,毕竟这么荒唐的事情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所以,只能这么含混地答着。

    “有没有失忆本身并不重要,毕竟我也不认识之前的乔儿,在我眼里,如今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他温和地笑笑,“只是牵连到一些事情,所以才有此一问。”

    漪乔没有出声,只是等着他的下文。

    “乔儿还记得巴图蒙克这个名字么?”

    漪乔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就是乔儿以前遇到过的那个蒙古人。”祐樘接着说道。

    漪乔转首看向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原来早就知道了么?她该怎么向他解释?他不会误会什么吧?漪乔心里有些慌乱。

    “他便是如今率部盘踞在河套地界的鞑靼部落可汗,蒙古的小王子。”祐樘曼声解释道。

    漪乔心里一惊:盘踞河套?那不是犯边么?而且……蒙古?天,他不会是元朝皇室的后裔吧?她这么想着,便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嗯,乔儿猜得不错,”祐樘散淡地一笑,“他是成吉思汗的十五世孙。”

    “那他侵犯大明边境,该不是意图要……要反明复元吧?”漪乔不无吃惊地道。她只听说过“反清复明”这个词,可不知道原来还有人要“反明复元”的。

    “巴图蒙克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一个小小的河套自然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他的眼睛一早就盯着我大明的江山了。不过,”祐樘轻笑一声,“乔儿觉得他会得手么?”

    “不会。”漪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