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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茄小夜曲第3部分阅读

“丽莎肚子里现在有个小威尔,她说如果我不娶她,她就要嫁别人,为了避免自己的儿子叫别人爸爸,我只好硬着头皮,娶了。”

    江日升哈哈大笑,“活该。”

    打开喜帖,是在婚纱相馆中临时拍的那种照片,一位东方女子挽着好友的手,新娘白缎礼服难掩微隆的腹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笑容?他总觉得好像在哪裹看过这名叫丽莎的新娘子。

    “你知道她是谁吗?说出来肯定吓死你。”因为可以“吓死江日升”,威尔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愉快,“富江的表妹。”

    “富江”是他们替丞萱取的绰号。

    当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血淋淋的又笑又叫,后来问清楚她模拟的角色叫富江,于是就叫她富江了。

    在那个愚蠢至极的“王子复仇计”中,威尔总是咬着牙说要富江怎样要富江怎样的,这还是第一次,他说起富江时脸上仍然维持着笑容。

    “吓到了吧?”他一脸得意,“丽莎跟我们同一个学院的,认识好久了,可是不知道她是谁,有一次我提起说大学时候被一个富江吓到跌倒,食指骨折,害我没办法作报告,差点要多花一年时间重修的事,她跑过来跟我道歉说那个到处走的女鬼就是她的表姐,因为她道歉的样子太可爱了,所以我就说没关系,她很坚持一定要请我吃饭道歉……”

    威尔跟小米又要了一杯酒,“你知道,同一个学院,认识的人也都差不多,没多久她从别人那里知道王子复仇记之后,跑过来把我拳打脚踢了一顿,害我好几天走路都一拐一拐的。”

    江日升很想笑,但笑不出来,其实该被揍的人是他。

    那个主意虽然不是他提的,但却是由他主演。

    食指骨折导致威尔无法如期交出报告,要不是教授好心网开一面,他就得因为那个夏日试胆大会付出一年的代价。

    一年的时间:…所以兄弟们才非得给富江一个教训不可。

    江日升再度燃起香烟,感觉很是奇特。

    就在半个多月前,他才在前室友的婚礼上遇上丞萱,现在,又有另外一个人提起她的名字。

    那个人是他的好朋友,也将是她的表妹夫。

    而她与他,依然客气,依然生疏。

    婚礼结束后,她匆匆离去,迫切得像是要逃离什么一样。

    “我后来有跟那个富江,呃,丽莎的表姐见面,因为丽莎逼我去道歉。”威尔有点尴尬的说:“我去之前很担心,怕她开火,又怕她给我难堪,结果,她对那件事情好像不是很介意,说什么过去的事就算了,一直叫我多吃一点菜,害我乱不好意思的。”

    “怎么,”江日升吐出一口烟,“那不是很好吗?”

    “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才奇怪,现在想来,我们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耶,可是她的表现就像个无敌小甜甜般的不痛不痒。”没发现好友脸色微异,威尔继续发表高见,“虽然是安全过了亲戚关,不过老实说,比起她笑咪咪的叫我多吃一点,我宁愿她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对了,先跟你说,订婚那天富江会出席,如果你不方便见她,不来也没关系。”

    “我看情况吧。”

    又要在婚礼上见面吗?他们偶尔会有突如其来的约定,但却没有一项实现,不快乐,不永远,分别之后不断的在见证别人的爱情与誓言。!

    也许见过她的关系,江日升总觉得最近更容易想起她了,更奇怪的是,当初她那些不经意的言语以及表情,在事隔多年之后却显得异常清晰,鲜然得像是才刚刚发生一样。

    威尔并不知道林辉煌这个人,自然也不清楚江日升早在半个月前就遇到了杜丞萱,自顾自的说:“你很久没看到她了吧,她变满多的喔,以前没见过她穿裙子,现在却永远都是及膝裙,虽然符合律师身分的,不过老实说,裙子也太长了,她腿又细又长,不露出来太暴殆天物了。”

    听到他谈论丞萱的腿,江日升突然觉得有点不悦,“要不要我告诉你,这句话已经可以构成性马蚤扰的要件了。”

    威尔开口,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贝蒂刚好从前面经过,风情万种的姿态让他眼睛一亮,瞬间忘了刚才说的话。

    “你们的小妹很辣。”

    江日升凉凉的说:“那是个小弟。”

    威尔一口酒正要吞下去,听到他的话,一下呛了起来,又看了贝蒂一眼,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神情。

    “还有兴趣吗?有的话我帮你介绍。”

    “不用了。”

    江日升住在淡水一处日式的旧宅院里。

    从朱红色的大门将望过去,是石铺小径,尽头则是通往客厅的木门,围墙内是三房两厅的大格局,院子颇大,除了一棵树龄不详的黄槐,还有一些桂花、茉莉之类的馨香植物,点出院内翠意。

    玄关旁的拉门后面是道木质走廊,在夏日时分是最好的乘凉地点。

    现在是晚秋,住在裹面的三个人偶尔会躺在上面晒太阳,而就此刻与江日升同住的小毛头说法;那是一个可以懒洋洋的地点。

    小毛头有两人,都是女生,还在念高中的那个叫韩凯圣,刚从大学毕业的那个叫乔雅捷。

    韩凯圣很静,静得常常让他忘记屋子裹还有她这个人。

    乔雅捷很吵,只要她醒着,就没有一刻安静。

    江日升的房间位于两人中问,左边,一点声音全无,右边,乒乒乓丘、,劲爆得不得了。

    他已经醒来一下子了,正在跟林辉煌说电话——既然丞萱说她是女方的客人,又代表公司来,问林辉煌这位天际航空消息收发站站长不会有错,而她当然也没有让他失望。

    “你问的那个女孩子,是我们公司美洲方面的执业律师。”林辉煌声音在笑,“我不是跟你说我的死敌的保险卡住了吗,因为到现在都还没有办法解决,所以美国那边特别派人过来,那个人就是她喽。”

    “她在台湾住哪?”

    她笑了出来,“你想干么?”

    “你跟我讲就是了。”

    “她住在瑶瑶家……唉,你说世界小不小,瑶瑶跟我说你们认识的时候,我还以为她骗我。”林辉煌咯咯笑着。

    两人是天际航空的好友,一边倒数二十年头的岁月,一边想着如果到三十五岁还嫁不出去乾脆就住在一起,组一个老小姐协会,辅导想婚而苦无对象的适婚女子,顺便打发没约会的时问云云。

    当然,因为是这么好的朋友,所以啦,对于她这位男生朋友跟美国公司的律师之问的恩怨,她们两个早将情报交换完毕。

    林辉煌一直以为那种剧情只会在电视上出现,没想到居然会在现实生活中真切上演。

    女主角当然很可怜,至于瑶瑶口中的“畜生”,她倒觉得还有待商榷。

    认识快一年了,她不觉得江日升会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人,也许中间有些细节是瑶瑶不知道的,因此,对瑶瑶的评语,她还是持保留态度。

    “帮我问一下,她待到什么时候?”

    “看保险公司,还要去调一些资料来看,因为责任归属到现在都还没厘清,没那么快。”她顿了顿,“老实说,你一直问她干么?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劝你别再找她了啦。”

    江日升没好气的说:“你什么时候又变成顾问了?”

    “我是说真的。”

    “陈月瑶跟你说了什么?”他知道事情曝光后,瑶瑶对他们这一群就很感冒,如果说了一些什么,他也不会意外。

    “跟瑶瑶没关系,只是纯粹站在女生的立场而已。”林辉煌一副生怕被误会的语气,“事情都过去了,你有冯名珊,她也有一个空少男朋友,就各自生活,不要再有牵扯了。”

    她有男朋友了……

    很简单的几个字,但对江日升来说,却像一把生锈的剪刀,缓慢剪开了属于感情深层的部分。

    无法剪透,但那开口却让沉淀多时的感情找到了出处,在他无法控制的情况下泊泊而出,无法停止。

    这算不算是……假公济私?

    趁着到医院询问相关细节时,丞萱“顺便”到妇产科做检查——自从进入天际前的身体健康检查发现自己身体有问题,属于怀孕困难的生理构造后,只要出差,她总不忘在当地医院做一下检查,总希望哪家的医生会告诉她“这没问题,我们可以应付”。只是事与愿违,目前为止,医生总是一脸抱歉的告诉她,“以现在的医学技术还没有办法”。

    已经很多次了,即使失望,她还是能够应付得很好,跟医生道了谢,走出诊疗室。

    光可鉴人的走廊上,倚墙坐了一整排的待诊女性,有的已近临盆,有的则是一脸焦躁。

    想想,也算还好,她是在婚前发现的,如果结了婚才知道自己无法生育,那压力只怕会更大。

    她喜欢小孩,有小孩的笑声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家。

    丞萱站在婴儿室外面,看着裹面十几个安静的小人儿。

    每一个都闭着眼睛,小嘴微张,看起来好像只是在睡觉,但事实上,他们正在长大。

    而医学技术进步之前,她没有当妈妈的机会。

    丞萱一直站在玻璃外,直至婴儿房的护士拉起隔帘,才不得不离开那让她有所感慨的空间。

    走出医院大楼,秋阳融融,十足的好天气。

    天空澄蓝,微风极为清爽,乾燥中带着些微凉意,正预备转往计程车排班处,大门口一出一入之间,有人拉住她的手。

    “丞萱。”

    本来就精神欠佳的脸此刻显得更苍白,“是你。”

    江日升。

    正想问他怎么会在这,就在话要说出口的时候,丞萱突然想起那天瑶瑶告诉她的话——

    “他在台湾有一个女朋友,交往半年多了。”瑶瑶说,“公司接驳车出意外的时候是在三月,江日升去医院探视当时还是室友的林辉煌,没想到这一探,就跟负责该病房的护士擦出火花,不过两人分分合合太多次,没人搞得清楚他们的状况到底是甜蜜,冷战,分手,还是又合好了,辉煌还说,不要说旁人不知道,搞不好连主角们都不清楚。”

    她会来这里就是为了要当初十几位机组人员受伤的检查报告,这是天际航空的特约医院,是接驳车发生意外时机组人员第一送达的地方,也是江日升现任女友工作的地方。

    现在是下午四点,应该是来接女友下班的吧。

    “你脸色好差。”

    “我没事。”她勉强一笑,“只是有点累。”以及早就知道但还不愿意承认的失望。

    江日升看着她,丞萱在那样锐利的眼神注视之下几乎有种无所遁逃的惊慌,毕竟在一起过,无论真情假意,习惯就是习惯,骗不了人,她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糟,而这种糟糕的样子多半来自打击而不是疲倦。

    果不其然,他脸上出现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有点累?你当我老人痴呆?”

    丞萱张开嘴巴,正想说些什么,蓦的,脑海中闪过婴儿房护士替初生儿洗澡的画面,眼眶一下红了。

    “怎么了?!”语气是略带惊讶的。

    他大概也吓了一跳吧,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里,她鲜少在他面前哭,即使是那个丑恶的夏末午后都没有。

    可是,她要怎么告诉他自己想哭的原因?

    即使她现在真的很失望,很想要有人陪,她都没有理由再跟他有所牵扯。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最差的原因,“刚刚在电话裹跟男朋友吵架了。”

    “给你。”江日升将面纸递到丞萱面前,然后在她身边坐下,“好点没?”

    她吸了吸鼻子,用哭过后的扁扁声音回答,“嗯。”

    一个多小时前,他在医院门口“捡到”她之后,他将她带来淡水,知道一向喜似往外跑的她会喜欢这里着名的夕阳。一淡水的夕阳很美,虽然不可能神奇到解百忧的地步,但可以让人的心情变好,一从她渐止的哭声中,他知道自己做对了。

    红轮渐沉,淡水河面一片火色,泪痕未乾的脸被映上一层淡淡的浅红。

    “好美喔。”

    “那是这几年才比较美,我离开台北的时候,这里可是着名的臭河。”

    “真的吗?”

    “当然。”江日升掏出烟,“我回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看到跟记忆里不同的东西感觉很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时间都过去了,会改变也是理所当然。”

    江日升不语,好看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时,当他发现自己渐渐跌入真爱之后,在友情与爱情的拉锯中,陷入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困境。

    他担心兄弟会的人沉不住气跑去找丞萱说出事实以打击她,又担心她受不了自己是赌注的事实,有一段时间,他暴躁的不得了,他对威尔差点重修的事实无法释怀,但也相信丞萱只是无心之过,她只是爱玩了一点,即使有错,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好多次好多次,他都差点要告诉她事实,可是,她微笑的眼光却让他开不了口!

    渐渐的,他将她藏起来,不再带她出席公开场合,不再让她跟自己的朋友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因为明白一旦事情摊开,两人就必须面对分手,所以无论如何想跟她在一起久一点……

    “怎么不说话了?”

    “你这个小美国人,知不知道自己中文名字的意思?”

    “不就是很普通的名字而已吗?”不太确定的语气。

    名是由于爷爷的坚持,爷爷年纪太大了,她不想忤逆他,至于有什么意思,她这个只有小学中文程度的人倒是真的没想过。

    “『萱』是忘忧草的意思。”

    “忘忧草?”

    “所以,你并不适合哭泣,微笑比较适合你。”河畔的微风中,江日升淡淡的说:“你应该多笑,你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第七章

    感觉时光正在倒流。

    丞萱微眯起眼,看着眼前的淡水落日,心思却飞到好多年前,离台北好远的那个地方。

    家族中有好多人是同一所大学毕业,她理所当然的选择那间学校,飞越了数千公里,在大苹果展开求学之路。

    同在那座城市里的只有一个帮不上忙的小表妹,但,她适应得很好,真的很好,跟邻居们保持距离,跟瑶瑶与凉子相亲相爱,参与了很多学校举办的活动,甚至还跟喜欢的人谈了一场不知道算不算恋爱的恋爱。

    她跟江日升都喜欢往外跑,学生没太多地方好去,在海港走走,露天剧场看看表演就打发一个下午,吃过简单的晚餐之后,他们常在河堤畔看朝阳升起,或者看一暮日落下。

    当时他们总是靠在一起,而此时,却有着一小段距离,三十公分,说远不远,世也绝对不亲密。

    “哎。”因为眼前的似曾相识,丞萱忍不住问他,“回台北后,你还常不常看夕阳?”

    江日升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日出还勉强可以一看,日落就免了,因为那是我的睡眠时问。”

    “以前的习惯呢?”

    “习惯说穿了,只是因应生活而产生的动作。”他吐出一口烟,“工作都换了,身体时钟自然不会一样,除非生活一成不变,否则不会有人悠闲到要保持对于现实没帮助的习惯。”

    “早上的曼特宁跟七星,打报告时要的啤酒,把零钱到处扔,看人家不顺眼的时候就把眼睛眯成很可怕的样子……”丞萱一下讲出好几项他以前无意识的许多动作。

    “我已经五年以上没做过那些事情了。”

    她笑了笑,很确定他的不怀念。

    回到旧金山之后,每当她开车经过那段可以看见金门大桥的路,只要是落日时分,她便会望上几眼,记忆使然,她整个人会柔软起来,这习惯即使是跟瑶瑶介绍的天际空少罗瑞华交往的时候,都没有改变。

    岁月真是奇怪的东西,有些事情随着它变淡乃至于不留痕迹,有些事情却反而在它的映衬之下更为深刻。

    他不怀念,不要紧,记忆是她的,她记得就好。

    “我怎么每次见你都是在你的睡眠时间?”丞萱侧过头,仔细研究他的脸之后觉得有点想笑,难怪他今天眼皮也是肿肿的,“上次的婚礼是,这次也是,你该不会老是这样吧?”

    “老是?晚上要工作的人不会老是这样啦。”江日升挥挥手,“久久白天出来,只不过最近两次都刚好遇到你。”

    丞萱嗯的一声,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