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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道第106部分阅读

    为为自身计,这件事非做不可。即使她已经被皇帝绑在船上,非倾覆不得逃离,但她还是想要牢牢地攥住哪怕一根救命稻草。

    希望妹妹不会让自己失望。

    放下了这件私事,她才转头来提公事,道:“请三位大司命进来。”

    大殿中走进三人,三人都是一身黑衣,殿中昏暗的烛火中,他们的脸色都晦暗不明,神情刻板,宛如僵尸。

    唐羽初脸色肃然,这是皇帝交到她手上最重要的一支力量,也是在此局面下筹谋行动的主力,这么多天来,她都是通过这几个人来调动人手,安排行动

    这就是皇宫五大内卫:黑泥卫、玄土卫、青石卫、皂沙卫和墨尘卫。这五卫都是皇帝最贴身的护卫力量,默默无闻的侍奉皇室数百年,外人从不得知。只有黑泥卫稍有名声,几乎成为了所有内卫传说的主角。

    而如今黑泥卫却是最先衰落的。上一任黑泥卫大司命神秘重病,继任的小天真死在暗渠之中,现在尸首还没被人发现,黑泥卫群龙无首,已经退出了一线内卫的行列。剩下的四卫之中,皇帝随身带着玄土卫在城外,剩下的三卫人马都归了唐羽初节制。

    现在,整个京城的安危,都掌握在这三卫手中。

    唐羽初先问左边青石卫司命道:“宫中可还平静?”

    青石卫司命道:“回皇后,一切平静。”

    唐羽初问这一句,本是白问。皇宫的戍卫本是黑泥卫负责,黑泥卫散了之后临时归了青石卫,但其实没什么可戍卫的,最要紧的东宫他们进不去,几处好地方被大荒来的先天大师们占据了,把这些护卫赶得远远地,根本不让他们靠近。唐羽初无奈之下,只得叫他们以外围防护为要,宫内的事情不必多管。

    问了前面那句,唐羽初道:“城中可还平静?”

    青石卫道:“暗潮汹涌。这三天来,臣已经加派人手,把各个城门都把守,城中也始终都在搜索,已经查处可疑人物三百一十二人,能够断定来历的一百九十人,余下的来历不明,但都是j细无疑。”

    唐羽初嗯了一声,道:“捉住了多少不要紧,我只问你,明天能保证所有的j细都不能靠近皇城么?”

    青石卫道:“臣当尽力。”

    唐羽初对他的回答颇为不满——尽力,当然就是保证不了了。其实她也明白,遵从皇帝的命令对各方藩镇进行扣押之后,必然迎来疯狂的反扑。各方留在城里城外的人手疯狂的动了起来,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靠青石卫强拦哪能拦得住?

    她沉声道:“无论如何,明天一天,不许有威胁的人靠近皇城,打扰陛下出场的仪式,这是我的底线,也是陛下的底线。”

    青石卫脸色如真如青石一般生硬,只短短的吐出一个字:“是。”

    唐羽初微松了一口气,转而问中间那位皂沙卫,道:“那几个外地的诸侯,现在可还省心?”

    皂沙卫道:“回皇后,昨天晚上闹了一场,监禁的府里混入了j细,引发了一场冲突,有人受了伤。”

    唐羽初心一紧,道:“有人跑了没?死人了么?”

    皂沙卫道:“没人死,也没人跑。不过有人受了伤。雍州别驾崔符,吴王还有……”

    唐羽初皱眉道:“详细的不必回我,这些家伙不安分,受点伤是应该的,只要没死就行。你去警告他们,老老实实呆着,明天之后就放他们,不然休怪本宫无情。”

    皂沙卫道:“是。不过受伤的人里面有唐都督……”

    唐羽初一惊,问道:“受伤如何?”

    皂沙卫道:“腿上着了一下,并无大碍,只是明天的典礼说不定要拄着拐杖来。”

    唐羽初脸色沉了一下,紧接着道:“没事,这老家伙最好惹事,给他个教训丨也好,也震慑一下其他人。连唐都督都不能幸免,看谁还敢心存侥幸。”

    皂沙卫道:“是。”

    唐羽初道:“姜家那个姜期怎么样?还老实么?”

    皂沙卫道:“非常老实。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出逃的意思,只有他没有,当时起乱的时候,众人都躲藏,唯独他在不躲,还主动维持秩序。众都督已然服他。”

    唐羽初闻言不但不放心,反而更皱了眉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姜期我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凭什么这么笃定?难道有什么内情?”过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相比而言,老家伙多么丢人啊。”

    过了一会儿,她正色道:“不管他们怎么闹,都可以不管,但明天早上给我把这十六个人一起拉过来在广场上站好,不许缺少任何一个。他们是见证陛下出场的重要人证,等完这一茬,再听陛下处置。”

    那皂沙卫道:“是。”

    唐羽初长吸一口气,看向最后一人,墨尘卫。

    “明天的大典在太极殿前的广场举办,辰时开始,到时所有人都在场,正是陛下浓墨重彩登场之际。这些——你都跟陛下说了吗?”唐羽初问道。

    墨尘卫大司命回答道:“是。”

    唐羽初道:“陛下现在安好?”

    墨尘卫道:“是。”

    唐羽初道:“陛下要如何返回?”

    墨尘卫道:“臣不知。”

    唐羽初一阵憋气——虽然说这回是帝后联手,但皇帝一直对自己留了一手。即使是皇后,也只知道皇帝在城外蛰伏,不知道他在哪里,何时返回,如何返回。一切的一切,都要靠墨尘卫来转达。

    这让她心底愤愤难平,她为了皇帝辛辛苦苦支持偌大的朝廷,背负巨大的风险,耗尽心力,可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吧?皇帝居然还这样防备她说什么为安全计,其实还不是猜疑?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当真令人心寒

    若是一般人,或者一般妻子,被枕边人如此怀疑,早已甩手不于,可她不行,她是政治人物,一身前途全系在皇帝身上,不得不委曲求全,支持这个烂摊子。只是在她心中,渐渐有了事后报复的念头和计划。

    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唐羽初道:“我听说龙城屠了东山营,陛下怎么说?

    墨尘卫道:“陛下命令龙城军队在东山营原地驻扎。”

    唐羽初心道:他果然忍了这口气,不知道回头要如何发作,又问道:“龙城已经派人来要求明天进城,陛下如何处置?”

    墨尘卫道:“大军不许进城,龙城可带二十人以下护卫入城。”

    唐羽初眉头一挑,心道:既然大军不许入城,皇帝果然是不会随军入城了。她本来也不知道皇帝如何入城,但根据她对皇帝的了解,认为皇帝应该是随军队入城,在龙城抵京之前,她也是以为皇帝要跟着龙城的军队的。

    但昨天龙城屠杀东山营的军报进来,她立刻就知道事情将有大变,龙城的跋扈残忍固然大出她的意料之外,但她更好奇的是皇帝会如何变更计划。要知道在这风云际会的时刻,能够安全入城的道路可不多,她甚至想过,皇帝会不会主动叫她迎出城来,把他接回去。

    如今看来,皇帝还是要瞒着她,应当是另有良策了,真令人好奇,到底他还有什么底牌?

    不过,作为皇帝的盟友,这样的好奇也只是好奇,她又不想埋伏刺杀,只希望皇帝不要玩脱了才好。

    唐羽初又嘱咐了几句事项,挥手让三人下去,独自一人在殿中静坐。

    窗外的雨不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像这样的雨天,在户外行动数个时辰,一定是巨大的遭罪。

    可是皇帝不会取消典礼,就算下刀子也不会,一场盛大的、惊天动地的朝会将在暴雨中进行。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三六零 冒雨随风潜入夜

    时至深夜,窗外大雨如注,南城小巷里,家家关门闭户,街面上一片素清

    就在这时,一道虚影从雨幕中划过,影子融入夜色中,时隐时现。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天地顿白,街上被电光照的纤毫毕现,只是这时遍寻天地,却没了那道虚影,与此同时,小巷子的一个院落中,从天而降下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少年的身影落在地上,大雨天他没打伞,也没穿戴蓑衣斗笠,雨水落在他的头上、身上,汇成道道水线落下,而他的身躯依旧如同铁枪般笔直。

    屋中灯光亮起,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推门而出,一眼看到了雨中的少年,吃了一惊,忙招手道:“陈公子快请进来,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陈前点头致意,进了屋子,在门口站着,让身上的雨水顺势落在,在门口汇集成了一小片水洼。

    那胖中年人立刻拿来了毛巾和热水,道:“这么大的雨,公子怎么不打个伞?这么淋着多难受啊?”

    陈前不在意道:“打伞?太麻烦,意志薄弱。”

    那胖中年人无法理解陈前的思想,只得将他让到里面,沏上热茶,道:“陈公子冒雨前来,可是有事?莫不是见过我家公子了?”

    陈前喝了一口滚热的茶水,却没有入座,道:“见过了。百里先生让我带的话,我也带到了。”

    百里晓心下大慰,道:“公子现在如何了?”

    陈前道:“不知道。”

    百里晓呆住,道:“你不知道?公子不会在说笑话吧?”

    陈前道:“他听了消息之后,就出去了,至今未回。”

    百里晓叹道:“原来如此,他去找皇帝去了。其实这件事哪用得着他亲自出面?姜家没人了么?为了姜家的事以身犯险,实在是不值,别耽误他的修行。他早一日进入先天,我也早一日解脱。”

    陈前道:“我走了。”

    百里晓一怔,道:“公子哪里去?”

    陈前道:“我答应你,有孟帅的消息前来告知,现在消息带到,我该走了

    百里晓呆了一呆,道:“公子稍坐,雨停了再出去吧。”

    陈前摇头,道:“我还有约会。再会了。”

    百里晓不好强留,只叹道:“陈公子一去,咱们自无再会之期。老朽有一事厚颜相求。”

    陈前从不求人,也没给过别人机会求过自己,却没想到这个没什么交情的人会求到自己头上,倒觉得新鲜,道:“何事?”

    百里晓笑道:“我家公子马上就要进入先天,必将去更远的地方,我却不能随他去了。我看陈公子也非池中物,说不定将来还能和公子见面,到那时,若有能力请照顾他一二。”

    陈前道:“孟帅何曾需要我照顾?况他若有事找我,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大荒,自然都会来找我,又何须别人托付?”

    百里晓讶然,本来他说的更远的地方值得上两人早晚要登上五方世界,没想到陈前却提到了大荒,突然心中一动,道:“难道说陈公子要去见的人,和大荒有关系?莫非……就是这次大荒来的先天大师之一?”

    陈前不意他如此敏锐,这本是他自己的秘密,从不与外人道,然而以他的性格,被人说破之后,没有否认和回避的习惯,快速的点了点头。

    百里晓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真有一事相求了。能不能请你给你要见的那位带一句话?”

    陈前没答应也没拒绝,反道:“为什么?”

    百里晓深知陈前不似孟帅那样好说话,不给出理由恐怕头也不回就走了,道:“老朽并无所求,当然也没有什么私事需要拜托。只是我家公子如果真心在意皇帝那摊事儿,我这句话或许能帮上他一点儿忙。”

    陈前道:“那么你说。”

    百里晓道:“皇帝恐怕跟璇玑山的人勾搭人了。或许那就是他明日归来的依仗。”

    陈前呆住,道:“怎么可能?”

    陈前本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只是当传话筒,根本不会深究其中缘由,但百里晓说的话前车太大,又太不合逻辑,连陈前这不在第一线的人都觉得不对,因此怎么可能四个字脱口而出。

    既然问了,陈前索性多问一句,道:“璇玑山因为田家公主吃了大亏,几乎颜面扫地,他怎能和皇帝再勾结?”

    百里晓道:“正因为如此,皇帝要向璇玑山卖一个重大秘密。关于田氏,也关于大荒。”

    陈前道:“是什么?”

    百里晓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若是大荒的人,或许会知道。”

    陈前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百里晓微笑道:“因为我有内线。”

    这个陈前倒是不怀疑,当初谁都不知道皇帝的去处,唯有百里晓能知道,简直比情报网遍布天下的姜家还厉害,若说没有内线,实难叫人相信。当然,能在皇帝身边有内线,本身也说明百里晓的了得。

    陈前道:“这个消息我收到了,会给你带到。”说着躬身为礼,反身穿入茫茫雨幕当中,恰如来时。

    百里晓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轻声道:“这场混战,也该落下帷幕了。只不知最后留在台上的会是谁。”

    东宫。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少女临窗而坐,看着外面的水世界出神。

    突然,就听得对面窗户嗡嗡作响,好像是风,又好像有人在摇动。

    那少女骤然回过神,一手扣住桌案,身子却没移动,侧耳仔细分辨窗户摇动的声音频率,停了片刻,这才放下心来,缓缓走到后面,打开了后窗。

    窗户刚打开,一人从外面跃了进来,满头满身的水珠落在地上,打湿了一大片地面。

    那少女又是惊讶,又是紧张,连忙先把窗户关严实了,才道:“你是……

    那人抖于净了身上头上的水珠,原来是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因为被大雨从头到脚浇透,显得颇为狼狈,但也掩饰不住本身的睿智飘逸气度。

    那书生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玉坠,在少女面前一晃,拱手道:“晚生岑弈风,见过马姑娘。夤夜来访,唐突姑娘了。”

    那马姑娘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那个……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姊姊的么?”

    岑弈风整了整湿漉漉的衣裳,道:“正要拜见马都督。”

    那马姑娘点点头,进去了一阵,出来道:“先生请。”

    岑弈风自己也是高手,正用内力将衣服蒸于,跟着马姑娘进了内室,就见英姿飒爽的马云非在门口相迎,道:“岑先生,你怎么亲自到了?可是有要事

    岑弈风道:“若无要事,也不敢来打扰都督。”

    马云非道:“月非,你去外面看着,我与先生有事相谈。”

    马月非点了点头,推出房门,随手把内室门关上。到了外厅,依旧坐在厅外观雨。

    岑弈风这时的衣服于了大半,坐在桌边,道:“亲眼看见都督无恙,在下也就放心了。”

    马云非叹道:“如今京城除了东宫,哪还有安全的地方?也是我运气好,那日正好去的晚了,躲过一劫,乔装改扮混入东宫,到月非这里躲藏。也亏了月非这孩子得了琵琶谷玉前辈的赏识,有她老人家周全,方有我这立锥之地。

    岑弈风道:“还是都督有上天庇佑,我家少帅就没有这样的福气。”

    马云非吃了一惊,道:“姜兄还没被救出来么?真的有那么棘手?”

    岑弈风摇头苦笑道:“一言难尽……马都督不是外人,我就实说了吧。我们的人已经进了监禁的地方,联系上了少帅,还在昨晚闹了一场,但少帅自己不愿意出来。”

    马云非皱眉道:“却是为何?”

    岑弈风道:“他说现在出去,除了暂时安全之外,于大计无益。少帅决定留到明天,在典礼上出现,多一个人多一分机会,或许还能出一分力。”

    马云非赞道:“姜兄如此不计个人安危,果然英雄。”说到这里,她已经明白,岑弈风这是故意说出来,明显是要她跟进的,当下微笑道:“先生是从密道入宫的吧?”

    岑弈风道:“是。我家那孩子走了以后,密道倒是原封不动的保留下来。

    马云非道:“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岑先生亲自入宫,总不会是来看我一眼的吧?可是有大事要做?”

    岑弈风笑道:“自然是大事,现在天下的大事不就这一样么?”

    马云非道:“这么说你还是认为皇帝在宫里?或者说皇帝在明天大典之前要先回宫?你打算利用最后时刻动手?”

    岑弈风摇头道:“皇帝恐怕在典礼之前不会回宫了。也怪我们打草惊蛇,皇帝现在是惊弓之鸟,不信任何人,他必然在最后关头才敢露面,而且是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马云非道:“什么方式。”

    岑弈风道:“既然是意想不到,学生是无法想象了。”见马云非皱眉,笑道,“学生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布置,实在是被皇帝牵着鼻子走,我不想跟他玩追逐游戏了。不如翻过身来,另起炉灶。”

    马云非道:“愿闻其详。”

    岑弈风道:“我们都关注皇帝,却忘了另外一个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