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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6部分阅读

    ,苏文的命令不能不听,可是,身为天子亲信近臣的霍光同样能毁了他们。

    按捺下心头的怒火,霍光挥手让这个年纪不大的宦离去。

    “谢霍侍中!”年纪尚轻也就尚知感激,宦轻声道谢后才一烟地跑开。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狠狠地跺了一下脚,霍光只能无奈地转身离开。

    “子孟……”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霍光耳中,很轻,却足以让他听清楚。

    ――上官桀?!

    霍光微讶,停步转身的工夫便收敛起所有情绪,一脸微笑地看向从屋内走出的上官桀。

    这是外臣等待觐见的地方。之前谒见已毕,霍光没有想到这里还会有人,因此,才会那般严厉地质问宦。

    向走近的上官桀微微致意,霍光不解地问道:“俊卿(注1)尚未出宫?可是有事?”

    上官桀与霍光见礼,微笑着道:“是有件喜事想告诉你!这几日你宿卫辛苦,恐怕连家书都没有看吧?”

    霍光一愣,没料到这位亲家还真是与他说家常的,不过,既是喜事,他自然也好奇:“前日家妇修书一封,仆尚未拆阅,不知俊卿所说的喜事为何?”

    上官桀愉快地大笑,极轻松地道:“喜事!大喜事!媳妇儿有妊了。”

    “当真?”霍光惊喜非常。

    “这种事还能诳语吗?”上官桀半真半假地嗔怒反问。

    霍光轻轻拱手:“失言!失言!”

    因为嫡子早夭,霍光如今仅有的一子是下妻所出,对嫡妻,他难免有些欠疚,对嫡出的长女幸君(注2)便多了几分与众不同的关爱。长女嫁入上官家已近两年,久未有孕,他与妻子自然难免挂心,此时,惊喜之情自是难以形容。

    上官桀心情正好,哪里会当真计较,连忙伸手架住霍光的手,连声笑道不敢,随即借机低语:“小心李家!”

    对上官桀在此等候的用意,霍光当然不会认为他当真只是要与自己分享这桩喜讯,但是,此时听到上官桀这般古怪突兀且毫无意义的提醒,他不由皱眉,抬眼望向对方。

    对亲家的不解,上官桀没有出声解释,只是微微扬眉,随即抬起右手,待霍光注目后,缓缓地松开虚握成拳的五指。

    这个简单的动作令霍光凝神沉默了片刻,随后,他轻轻点头,微笑着道:“幸君有妊,贤婿可要告假?”

    上官桀不由一愣,没想到霍光忽然说起这事,不过,怔忡片刻,他便明白了霍光的用意,点头道:“知安儿子孟也!那小子正有此意,只能烦请子孟……”

    羽林骑虽不如期门亲近天子,但是,也是天子近卫,行止自有规矩,不是想告假便能告假的。况且,宿卫郎骑也不是外臣能插手的,上官桀虽是九卿,也没办法帮儿子,倒是霍光,因为是天子亲信,也许还有办法转寰一二。

    霍光笑而不答,只是拱手作揖,以示送别,上官桀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行礼告辞。

    见上官桀出了宫门,登车离形式,霍光放下双手,神色也跟着冷了下来,却终究没有任何表示,转过身,以与平常一般无二的速度返回天子正寝。

    从期门处得知钩弋夫人与皇子尚在寝殿内,霍光便径自去了东厢的值宿庐舍。

    庐舍内,金日?正捧着一卷简册,认真地在看,听到动静,立时警觉地起身,待看清是霍光,才重又坐下,刚要继续百~万\小!说,又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问道:“怎么了?”

    霍光的脸色铁青,显然是心情极度恶劣。金日?暗暗琢磨――自己要不要出去,让霍光单独待一会儿?

    无论霍光平素如何温和,对姓霍的,金日?总是有几分戒惧挥之不去。

    霍光走到另一旁,在木床上坐定,冷笑道:“都迫不及待,蠢蠢欲动了!”

    金日?闻言变色,丢下书简,直奔门外,绕了一圈,确认无人,才重新走进庐舍,低声埋怨:“你们汉人不是说‘墙有耳’吗?此时此地,你……”

    “无妨的!”霍光摆手轻笑,“人家志在高远,我等微不足道……暂时不会有人关注的!”

    金日?有些迷糊:“何意?……江充?皇后与太子还对付不了……”

    霍光耸肩冷笑,缓缓摇头:“前有虎后有狼……翁叔(注3)……危矣!”

    注1:俊卿是上官桀的字,纯属虚构。

    注2:幸君是霍光长女的名,纯属虚构,本想偷懒,用那那起的“荇君”,可是,情节设定有冲突,于是,我只好找了个同音字……

    注3:翁叔是金日?的字,出自《汉书&p;p;8226;霍光金日?传》,不是虚构,是史实。

    (昨天外公过寿,到家已是凌晨时分,今天又睡了一上午~)

    第十九章 天子的警告

    “前有虎后有狼?”

    “危矣?”

    金日?轻轻重复霍光的话,有些不解。

    他是匈奴人,虽然深得皇帝的宠信,但是,终究出身异族外国,还是俘虏,很时候,他并不多说,却不表示他不明白,但是,此时,他却不是完全明白霍光的话。

    “除了赵婕妤还有谁?”对霍光,金日?倒不会像对旁人一样,摆出一副忠厚憨实的姿态,两人都是天子的亲信近臣,宿卫十多年下来,彼此既无心为敌,便自有默契,哪里会不了解对方的心思?

    霍光看了金日?一眼,唇角轻扬,手指在席上轻轻划过,虽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但是,金日?还是辨认出他写的是个“李”字――

    “昌邑王?”金日?讶然反问。

    虽然皇子生母中不止一人姓李,但是,唯有昌邑王刘?的母族显贵,其母早逝却圣眷优容,其舅李广利为贰师将军,权势显赫,有可能觊觑储位。

    霍光不以为然地摇头:“昌邑王未必有此意,然……”

    金日?这时就完全明白了:“他们联手了?”

    霍光点头,忧心如焚:“主上不归,长安的局面……希望是我多虑了……”

    李广利的女儿是丞相刘屈?的儿媳。天子幸甘泉,虽然有诏令太子平决政务,但是,终究不是正统。丞相总领百官,一旦有意未必不能架空太子……

    若是以往,这种局面自可慢慢应付,毕竟天子无意易储,这些小伎俩并不会用,但是,现在,江充奉诏治巫蛊……

    霍光几乎已经能勾勒出钩弋夫人与李广利合谋的计划是何模样了,但是,身处甘泉的他却无处着力应对――毕竟,对方的目标是长安……

    大致弄清楚了原委,金日?却不似霍光一样担忧,反而无所谓地坐了回去,倒不是因为事不关己,只是在他看来,霍光有点关心则乱了。

    见金日?神色平淡,反应漠然,霍光微微皱眉,按捺下心中的焦虑,很认真地询问:“君另有想法?”

    金日?放下刚拿起的书简,抬眼看向霍光:“主上聪明,经历过的风雨远胜你我,这些阴秘左道,君既已察明,主上岂会不知?”

    霍光不由一愣,随即抚额,低声呻吟:“仆自乱了!”

    “关心则乱!关己则乱!”金日?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句,换来霍光无力的一个白眼,不禁轻笑摇头:“子孟,大汉的皇太子不能永远被无懈可击的保护环绕的!”

    在曾经的匈奴王子眼中,大汉的那位皇太子实在被保护过甚了,他的人生顺遂得……令人不安!

    金日?忍不住摇头,为自己的想法失笑――谁让他的背后是霸天下的卫家?更别说,他那位贵为天子的父亲乐于满足嫡子的一切愿望!这样的皇太子如何可能有不顺遂的人生?

    虽然为自己隐约的不安而自嘲不已,但是,当得知天子准允江充奏请入宫查验巫蛊的上书时,金日?心中陡然冒出了之前那个隐约的念头――是否天子也觉得有必要让长子明白挫折与阴谋的意义呢?

    ――毕竟,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江充意在皇后与太子,而且,连他这样不问闲事的人都听说过江充对卫氏与太子的怨尤,天子当真一无所知吗?

    金日?相信,因为这个消息,朝廷内外必然有一番不安议论――是否天子终于对过于温和仁厚、毫不类己的长子产生不满了呢?

    ――或……

    金日?不由一凛。

    ――“吾当其劳,以逸遗汝,不亦可乎!”天子玩笑式的话语当真只是针对皇太子当时对征伐过甚的谏言吗?

    金日?悄悄瞥了一眼倚在凭几上的皇帝,却只见身着青色??的天子闭着眼睛,面色隐隐黄,双眼下方的青黑色阴影比之前两日更加厉害……病痛已让这位素来意气风的天子变得如此憔悴不堪了……

    ――因此,天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决定是如何的……出人意料……吗?

    “日?……”天子忽然出声,让金日?骤然一惊,神色大变,幸好,天子只是出声,并没有睁开眼。

    “主上有何吩咐?”金日?趋近天子所在的玉床,轻声询问。

    立于一旁,为天子念奏书的尚书立刻噤声,低头不语。

    “上官桀要抱孙子了?”天子的语气很随意,仿佛只是忽然想起了亲近臣下的家事,而向近臣求证。

    金日?却不敢大意,依旧很谨慎地回答:“太仆的确是这样说的。”

    天子漫应了一声,却没有让他退下的意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霍光一定是既兴奋也担心吧?”

    金日?无法判断这个问题到底需不需要他回答,幸好,天子这一次立刻就接着说道:“朕记得曹宗出生那天,朕担心阿元,一整天连口水都没有沾。”

    “主上素来疼爱长公主。”金日?垂下目光,轻声应和天子。

    卫皇后所出的长公主刘元是天子最疼爱的女儿,只是,深得帝心的她却没有继承天子的长寿。元封六年的岁十月,三十三岁的长公主在长安的长公主第病逝,从甘泉赶回长安的天子甚至没能见到爱女的最后一面。(注)

    “天下父母皆是如此……”天子唇角微扬,缓缓睁开眼,看了金日?一眼,随即又闭上眼睛,轻轻地道:“当日,君也不欲让朕纳君之女入宫。”

    金日?刚想解释,却听天子话锋一转,道:“所以,素来谨小慎微的霍光,也向光禄勋请托,为长婿告假……”

    看似感慨的话却让金日?觉得其中暗藏机锋,一时间,他只能谨慎地沉默,暗暗思忖。

    “日?!”天子忽然睁开眼,目光犀利,令金日?心中一阵颤栗。

    天子微微动了动枯瘦的手指,示意昔日的匈奴王子更靠近一些。

    金日?俯下身,侧耳凑近天子的又唇。

    “告诉霍光,据儿还不是天子!他是朕的侍中、奉车都尉!”天子的声音很轻,显然是特意为之,不欲让别人听到。

    金日?凛然,挺直腰身,并没有出声回答。

    天子也不在意,只是又动了动手指,金日?了然地走到尚书面前,示意他继续念奏书。

    一份奏书念完的空隙,天子淡淡地出声:“赵婕妤昨日说,江充毕竟是外臣,在宫中行事多有不便,朕觉得其所言甚是……日?,君以为朕派谁回去协助江充为好呢?”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但是,在刚刚得知天子对霍光的警告后,金日?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臣……以为,在宫中行动,郎官、期门至关重要……”最终他给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天子无声地微笑,抬手示意殿内的侍御史草诏:“诏:使光禄勋按道侯说、御史赣、黄门文归长安助水衡都尉充典治巫蛊事!”

    注:卫长公主的名与死亡时间均系杜撰,史书无记录。

    第二十章 三人行

    甘泉宫内筑有通天台,登临其上,甘泉山的奇丽景观尽收眼底,再加上山腰入不时流动变幻的云雾,令人恍若置身天上仙境,不禁飘然。

    陪着兴致突的天子登上通天台,凉风正劲,霍光与金日?连忙靠近天子左右,小心护持,担忧之余,两人也着实不明白,天子为何要来此处!

    “霍光,知道那是什么吗?”天子忽然抓住霍光的手腕,另一支手臂直伸,指着山脚下逶迤向北的青灰色的直线。

    霍光不解,却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主上,那是秦直道。”

    秦并天下之后,始皇帝命大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北逐匈奴,收河南之地,随后修筑长城,自临洮至辽东,因地形而制险塞,延绵万里,秦军以此为凭,北渡大河,占据阴山,并不断向北出击。

    为了供应这支守卫华夏北防的大军,始皇帝计划修筑一条与古老的周王朝的王道一样“其直如矢”的如砥直道,自关中直抵北防中枢――九原。只可惜,随着始皇帝在沙丘驾崩,赵高乱政令秦国根基迅速崩溃,那条直道自然也只能接受半途而废的命运了。

    很巧,那条直道已完成的部分正是自甘泉山下的云阳城北上至九原的那部分,即使是站在山顶的通天台上,那条堑山堙谷而修的直道仍然清晰可辨。

    “秦直道……以始皇帝那般的雄心壮志,一举兴兵三十万,却只修了这一条直通……”天子深有感触地低语。

    “匈奴才是华夏大患!”

    天子的感慨令一旁的金日?尴尬不已,霍光悄然瞥了他一眼,低声对天子道:“远逐匈奴,秦……”

    天子似笑非笑的眼神让霍光无法继续进言,只能默然。

    当今天子不是守成之人,自即位便积极筹谋,就是想有一番大作为!五十年过去,那点心思早已如同铁石,岂是一两句民生就能劝转的?

    见霍光默然低头,天子也没有计较,只是淡淡地道:“前人余荫,后人受惠……若没有这条直道,太宗如何疾八万骑解甘泉烽火,朕如何能巡边出塞,登单于台……”说话间,须皆白的天子竟望着北边,魔怔似地沉默下来。

    ――那是元封元年,天子置十二部将军,亲帅十八万骑,北巡边塞,自云阳出,历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登单于台,直至朔方,临北河,旌旗绵延千馀里……

    ――那是元封元年,汉家使正告匈奴单于:“南越王头已县于汉北阙。今单于能战,天子自将待边;不能,即南面而臣于汉,何徒远走亡匿于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毋为也。”单于大怒,却未敢辱杀汉使,甚至不敢出兵,只能远远避开汉家天子耀武扬威的巡边之行……

    ――那是……过去……了……

    因为天子的话涉及匈奴,为了避嫌,也为了避免尴尬,金日?一直低着头,等听到这番话,却是忍不住眼角一跳,暗暗思忖起来。

    都说老小孩……对侍奉的近臣来说,这是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随着天子日益年迈,天子的心思也越来越莫测晦涩,常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众人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饶是如此,能让天子满意的也不过金日?与霍光两人,其他人多少都遇过动辄得咎的状况。

    金日?能想到的,霍光当然不会想不到,更何况,他比金日?更加挂心长安城的皇太子。虽然得了天子的警告,但是,某些事情又岂是一道上命就能阻止的?

    ――尤其是此刻,看清情势的他根本琢磨不透天子的想法,如何能安心?

    某些话几乎到了嘴边,但是,看看天子恍惚莫测的神色,霍光只能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自己惹怒天子,毫无益处!

    通天台上,君臣三人心思各异,却同样沉默不语,一时间,仿佛抬手便可触天的高台上,悄然寂静,唯有隐约的风声时刻不息。

    最终,天子从回忆中抽离思绪,决然转身,看向山南,金日?与霍光立刻跟上,强按下所有纷乱的心思,以十二分的专心应付天子可能冒出的奇怪言行。

    与山北苍茫无垠的景致不同,山南草木繁茂,生机盎然的绿色一边延伸到山脚,却并未终止,自山脚开始,两条绿色的长带平行向南,仿佛直达天地相交的边际。

    ――那也是秦朝故道。

    ――自咸阳直通云阳的驰道大路。

    顺着驰道极目远眺,可以看到一座大城的轮廓――那便是长安。

    “这个时候,韩说他们应该已经往长安去了吧!”天子忽然出声,隐约竟带着几分笑意,“若没有苏文与章赣,韩说今晚便能到长安……”甘泉距长安不过三百里,若是快马加鞭,一夜而至毫无问题